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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x-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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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坐车,万千风景。一步步临近,树木和房屋。记忆爬向大脑。听到了猪被杀瞬间的凄厉叫声,在村边,还没有走过桥。河水只有一条细线,冬天总是这样,桥显得比摆设还没有用。而我家栏里已经有新抓了一头小猪,北海他妈夸赞着它的毛色、架子、腰杆、四蹄、嘴巴。我妈在给猪调食,正把手伸在烂粥里试着是烫了还是已温。她看见我回来了,还把手搅在猪食里。    
      她的声音是苍老的。她的相貌也很苍老了。好像我家的房子,用土墙垒起来,东一块,西一块,合在一起,就是房子。    
      夏天,房子里很凉快。风吹进来,风还漏进来。可是下雨,就十分不好办。雨水流湿了墙壁,把黄泥污水流到房子正中间,踩上去在鞋子上沾满了泥巴,在狗爪子鸡爪子上沾满了泥巴。    
      冬天,又下雨,又刮风,房子里没法住宿。那也没办法,住还是要住,妈妈对爸爸说,如此如此,爸爸就那样那样,补好破瓦的洞,挡住了雨水。    
      老鼠又把瓦滑下来了。猫又把瓦踢开了,破洞还是露在天光下面。那怎么办。猫在房子顶上爬,妈妈又不敢喊它,怕它一急,瓦片掉到桌子上,桌子上的碗盏遭殃。    
      风一吹,房子像一棵树,摇啊摇的。其实它并不曾摇。遮盖窗户的塑料纸哗啦啦地响着。好像树的叶子飒飒地抖动。    
      房子里,破东西,东一件,西一件,到处乱扔着。妈妈说爸爸喂了猪,食盆又放到哪里去了,切了菜,切菜刀又乱放了,要用的时候,找也找不到。他们为此吵得不可开交。    
      一架尚未骂完,煤火灶上的水开了,猪食熟了,冒出水汽,把房子都朦胧透。对面的人的脸也看不出真面目。因为房子很小,一点水汽,就把整个房子笼罩了。    
      需要说明的是,我家没有院子,家门口是别人走的路,打开大门,往往可以看到冒热气的牛粪。旁边有一个菜园子。不大,不小。冬天,除了白菜,还有萝卜。可以人吃可以猪吃。别的都枯死了,藤蔓也不见,都填进灶塘,做柴烧了。    
     二    
      有一次,有人到我家借镰刀割什么。妈妈说,镰刀不太快,给了他一把旧的。我快快地说,我知道有一把新的,我知道有一把新的。就跑到柜子顶上,拿那把新的风快的镰刀给了借的人去。妈妈把我骂了一顿。    
      三    
      白山村住着很多人,人们的房子都有院子。但我说过,我家没有院子。所有的东西都堆在房间里,基本靠墙。东一件,西一件。拥挤在一起。    
      还有一户人的房子也没有院子。那户人有三间屋,三兄弟各占一间。一个叫绿毛,一个叫小山,一个叫哑巴。绿毛和哑巴都不是他们原来的名字。他们原来的名字是什么,我现在还不知道。    
      绿毛是一个贼,小山又疯又傻,哑巴不会说话,他们是三兄弟。    
      绿毛每天晚上都不睡觉。偷东西的时候不睡,不偷也不睡,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而且他沉默寡言,从来不说话,就像个哑巴,直到别人把他放了,或者把他打了,他都不说一句话。    
      在他被抓之前,有人丢了猪,丢了牛,有人丢了瓮里的面粉,都不知道是他偷的。谁也不知道,除了双水村出贼,白山村也出了个贼。    
      在北边的双水村,有一个贼是出了名的。都传说他有神奇的本事。传来传去,远远近近的人都怕他了,丢了东西,就以为是他偷的,自认倒霉了事。    
      传说说,他被剁成了八块,头一块,一身七块,分散地丢在荒草里,水沟里,山里。他家里的人把这八块捡到一起,他沾了点口水,就合回去了。又可以飞檐走壁。    
      他不吃小菜,也不吃猪肉牛肉,羊肉也不大吃,他最爱吃的是人肉。哪家有人埋了,他就扒开坟墓,把胸脯、手臂、屁股和大腿这些瘦肉多的地方割下来吃。吃不完的熏干。耳朵、手指,下酒!传说说,有一次公安局的人到他家去做客,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吃人肉,他做了一盘菜,说是羊肉的端上来。客人吃了就酒。吃着吃着,他吃到了一块硬的东西,一看,可不是一片指甲吗?真的是指甲。    
      他的名声越传越远,没有人不怕他,丢了东西,只希望下次不要被他看上了。    
      当然,有些人会去拜他为师,学习他的本事。但是谁拜成了?没听说过。    
      一年夏天,有一户人丢猪了。他们埋伏好,抓住了偷猪贼。这不是绿毛吗?原来猪是绿毛偷的。兔子不吃窝边草,怎么偷到我头上来了?可恨!可是绿毛一声不吭,又是村里的人,又不好打他,就把猪要回来,把人放了。    
      有一阵子太平了。秋天在深荒草丛里,一片片芦苇开花了,晚上叫着虫子,树上叫着猫头鹰。村里的大路上,两边的土墙房子安安静静的,月亮不会说话。平常的秋天。    
      绿毛又出现了。他换上一身寿衣寿帽、寿鞋,死人穿的。他脸上用面粉扑得白白的。他打扮成鬼的样子,在村子里夜夜地走路。    
      一连有好多人说撞见了鬼了。他们见到的鬼都是一样的。    
      见了鬼,魂就吓丢了,病也来了,慢慢地就变瘦。请来师公驱鬼。摆上一升米,或是一升麦子,一块肉,插三支香。师公脚下动来动去,嘴巴里咿呀咿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在说些什么?有机会问了他才知道。    
      师公说完了话,打一个卦。阴卦阳卦圣卦宝卦,不准不准,再打。终于打准了,他画了一张符,贴在大门上。撞到鬼的人都来请师公做法式。    
      见到鬼的人少了。因为大家听说有鬼,都不敢出门了。但是大家都说是师公很灵,法式好,以后沾到了邪,还要请他的。    
      过了一阵,鬼不但在路上,还跑到家里来了。鬼翻他们的柜子,碰碰碰地响。躺在床上,他们以为是家里死掉的老人回来找吃的来了,找穿的来了。不得了,先人怪我们了。他们议论。就在桥头烧一大堆纸钱。还许诺来年七月半,一定烧多点钱纸,烧多点衣纸,正月十五放更大的河灯。    
      过了几天,又有人烧纸钱了。一连几天,都有人烧。河滩边上纸钱的灰,一堆一堆,吹到了河里的白石头上,白石头黑了。吹到了荒草里,被荒草挡住了。雨一淋,灰都湿了。    
      难道所有老人都一起回家了吗?不会是这么回事。于是每个人都知道是谁在装鬼啦。各家各户睡觉前都把门和窗子关得严严的。风都吹不进。白天的时候,他们也不去干活,聚集起来,说世上哪里有鬼,鬼都是人装的。他们似乎忘了一些东西。    
    


第三集隆重的时刻 (2)

    但是师公的名声已经播远,以后小孩丢了魂,什么人中了邪,还是要找他。师公是鬼画符。    
      小孩吓跑魂的机会,总是有的。小山是一个疯子,有时还犯了癫痫病,他那个样子,要是突然出现,不吓死人才怪。    
      夜里,天一黑,路上就黑。鸟也不叫。把树上的乌鸦吓醒,它飞出去,可是你也看不见它飞。    
      有月亮就会亮一点,可是就算月亮把路照得和白天一样亮,你还是知道这是夜里,还是会怕见到鬼。夜就是鬼。    
      我走在桥上,小山突然从路边的石头后面跳出来。我来不及看清他,身子一闪,就“啪”一声掉进旁边的河里。    
      我爬上岸,鞋、衣服、裤子都湿了。    
      河里还有一点水,我也就没有摔死。    
      我一直哭着回去,我妈说我被吓走了魂,要找个师公帮我把魂索回来。那个师公驱鬼是出了名的,不知收魂怎么样?请他吧。他名声在外。    
      我爸先从我下水的地方开始喊,声调比唱戏的还长,这样喊:“毛——毛——嗷——,回来了吗——”我就回答:“嗷——回来啦——”整个村子都被这叫声惊动。    
      妇女听说我出了事,就叮嘱他们的孩子,不要和小山玩。不要和小山玩。小心他会把你的魂吓跑。    
      可是轻度的惊吓我们是不怕的。我们仍然要和小山玩,仍然要用棍子去捅他的屁股。当他突然凶恶了,我们只需要用手不停地拍着胸脯,嘴里连连说“呸呸呸”,再吐点口水,就算把惊吓赶跑了。    
      小山原来并不是疯子。他和我一样,是个前高中生。他高中的时候,把女生带回家里,在屋后山上唱流行歌曲。夹杂别的声音。到了深夜,他嫂子,绿毛的女人,用手电照亮他们,吼道,吵死了你们。还让不让人睡觉啊。要唱远点唱。他们就跑到更远的山里去唱。笑。那个在白山村唱过歌的女人我从未见过,因为我懂点事会观察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消息。她没有消息之后,小山考了很多年大学都没考上。全村都说这跟他小小年纪那个有关。书记让他教小学,他还看不上,说他要考大学。他考了好几年,竟然考上了。可是名字被人换了。跟没考上一个样。他这才变疯了。    
      疯了以后,小山总是穿着一身土黄色的军装,腰里总是系上一条沾满油污的毛巾,侧面插上锈迹斑斑的菜刀。有时一把,有时两把。军装上染着焦红的锈色。菜刀都被锈吃得只剩下又薄又窄的一小片。像黄泥巴捏的。    
      不管什么天气,他都拿一块石头,拿一把刀,敲啊敲,在路上走。叮当叮当地响。他嘴里不停地喊“卖命啊,卖命啊”。有时候路边围着一圈在打牌的人,他就停下来问,要不要命啊,有没有谁要命啊。有的人就停止看手中的牌,对他说,小山,你的面(命)多少钱一斤啦?开始人们都在很严肃地看打牌,现在,听到这些对话,都笑了。    
      但是一想,这个时候,为什么不笑呢?    
      后来,小山失踪了一阵。并没有人觉得他失踪了,生活中的不同,就是少了那一声“卖命啊卖命啊”的喊叫,少了一点大路中间打牌的人的哄笑。偶然才有人会问,小山哪里去了。最郁闷的反而是小孩,他们无法有人可供捅屁股了。不过,他们也习惯了。不捅屁股的生活原来也是一样有趣啊。    
      也没有人去找他,更没有“寻人启事”。他的兄弟也没有动静。也许有动静,只不过不大,也就是心里突然想一想,那个疯子呢?也许跑到山里去了吧。也许跑到别村讨饭去了吧。疯子不怕羞,反而最不能饿死。    
      半个多月后,小山自己回来了。可是这一回人们不像他走的时候那样平静了。白山村好一阵热闹。嘿!小山居然不疯,也不傻了!    
      小山怎么就不疯了?人们吃完饭,放下锄头,调好猪食,扎成一堆,谈着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要由当事人来回答。小山说,他去了西安。当然,他开始并不知道自己去的就是西安,直到在南门附近被四个比他小的小孩打了一顿之后。小山说,他被一顿好打,竟然被打好了。    
      他清醒之后,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西安。他也知道自己的房子在哪里。疯的时候他可以躺在垃圾箱里,可是一好了,他记起自己还是个高中生,书记还让他教小学哪,他就跑回来了。    
      全村都赞美他的好运气。问他还考不考大学,他说不考啦。他要求书记再让他教小学,可是书记不让他教了。他疯过,能让他教书吗?打人怎么办?疯子又不能管他。再说学校现在又不缺老师。书记这样解释。    
      书记的话是对的。小山并没有好完,他还是会疯,过一阵就疯掉,疯几天又好了。不过他再疯的时候,不穿军装了,不插菜刀了,换成了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穿着西服。他依然喊卖命,不过没人笑了。    
      听多了,也就没人笑了,只是觉得他烦。    
      他逢人就打开公文包给人看,说买命吗买命吗?大人不想看,小孩不敢看,所以,大家似乎忘了他了。他的公文包里装着什么,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想去知道。    
      后来就到了现在。    
      一切都没有怎么变,村子还是村子,荒凉还是荒凉,房子还是四面墙,狗还是那么大。    
      哑巴还是不会说话。他和小山一起,喂了几只羊,小山疯的时候,他一个人去看,小山好的时候,他们两个去看。他们两个人一起去放羊。    
      羊跑进菜地里,偷吃菜叶、麦子,偷吃萝卜和红薯藤,才那么一闪腰的工夫,就啃掉了晒簟大的一块。哑巴“嗷齿嗷齿”地把羊赶出来。小山则胀着脸,对他大骂,骂他不让羊再吃一会。    
      又吃不死它们。吃了还会再长!那么快赶出来,这哪里有草吃,这哪里有草吃?哑巴听不到他说什么,可是明白他的意思,他乖乖地站到一边去。他不敢惹小山,怕把小山惹疯了。    
      哑巴很健壮。哑巴也不丑。平时他喂羊,种麦子。他有一块地,可是花不完他的力气。    
      农忙的时候,因为青壮年男女人都跑到广东深圳长年打工,剩下老人与小孩,剩下小偷、哑巴和疯子,所以各家各户又重拾帮工换工的遗风。他给人帮工,只要一顿饭吃,一顿酒吃。他力气大,谁家都爱叫他。但是他要喝很多酒,一碗不够,两碗不够,三碗还是不够,好像一年的酒攒起来喝一样。要是有人喊他帮工,酒又上得不够,他就会咿呀咿呀,大吼大叫,生主人的气,露出很不高兴的表情。    
      轮到干活的时候,他还是像平常一样,卖力地。干完了,他也像往常一样,要把散落的麦穗捡起来,要擗一穗包谷吃。    
      但上酒不够的人,下次就别想叫他了。    
      他除了养羊,还喂了一大群鸡。可是鸡一长大,总是被他大哥绿毛偷去吃了。他家兄弟三个,只有绿毛娶了媳妇,而且,据说,绿毛是用了什么奇怪的法术,在地上画了一个什么图案,他媳妇不小心踩上了,稀里糊涂的,跟他进了屋。还说绿毛用这个方法偷别人的牛,中了法术的牛跟在后面,赶也赶不走它。    
      他们家三间老屋,三兄弟各住一间,彼此都是连在一块的。哑巴的鸡天黑了总是蹲在墙角,绿毛随手就可以提一只,再提一只。根本不用什么法术。    
      哑巴发现鸡少了,在村里每个角落用奇怪的咿呀声找鸡。他提着煤油灯,钻到砖缝里,墙角,草丛。又到每户人家里比画。比画了半天,于是别人知道,他丢了鸡了,就比画说自己没有看到,让他这么晚了,别找了,白天再找呀。可是哑巴不懂,继续提着煤油灯找着。    
      大大的村子的黄色灯光的窗子渐渐黑了,哑巴还是没有找到。于是他也去睡了。    
      隔几天少一只,哑巴的鸡的数量少得太快。于是他把鸡关进房里。但是还是没办法不让绿毛偷走。    
      这就不能不补充一点:白山村的老房子,尤其是哑巴家的老房子,下面有墙隔开着,可是楼上却是个通间。只要是两层的房子,都是这样的。    
      楼上只有几根房梁,空空横架。放着几捆杂物,无墙,也没有楼板。绿毛只要打发他的两个儿子,叫蘑菇的那个,或者叫黑皮的那个,爬过裸露的梁木,就可以顺着梯子溜到哑巴的房子里去。    
      蘑菇和黑皮可以偷鸡,偷面粉,红薯,碗筷。总之,想拿什么就拿什么,想拿几种就拿几种。可以自由地拿。    
      哑巴的鸡快被偷完了。他在村子里大声咿呀,咿呀,咿呀,如果他不是哑巴,他一定是在骂娘吧。但是他作为哑巴,只知道咿呀,咿呀。    
      绿毛把鸡毛直接倒在尿坑里了。哑巴其实早该明白,他的鸡,都落进了不说话的哥哥的肚子。可是不看到鸡毛,谁会相信哥哥会偷自己的鸡吃嘛。再想,兔子不吃窝边草,还会吃自己的弟弟吗?    
      哑巴不认为哥哥是贼,是错误的。等到鸡毛都出现了,哑巴才相信他哥哥是了。这就对了。对了之后他开始思考对策。他在家里挖了个地窖。房子的一半都被挖成了坑,挖了一米多高,坑上铺着厚厚的石板,只留下一个一人进出的小口,还锁得死死的。这样再没人能进去了吧。一般说来是这样的。    
      地窖里放着哑巴的鸡,面粉,红薯,还有柴火。真是应有尽有。    
      地窖黑黑的,不透一点气。有人告诉哑巴说,这样会把鸡闷死的,而且容易起火。还有老鼠,会把鸡咬死。哑巴明白了,马上又买了两包水泥,把地窖的四面墙都用混凝土打得结结实实的,还挖了一个通风口。这样一来,应该是万无一失了。这样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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