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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完之后,骨最重者为冯江阳和赵巧云,骨最轻者为冯江萍和杨青松。刘桂英大笑,说,算得不准,一分钱不给。
冯江阳和赵巧云自己也觉得算得不准。他们二人连正式工作都没有,而冯江萍和杨青松都是手里捧着铁饭碗的国家干部啊。特别是杨青松,二十多岁就当上了县委副书记,前途无量,将来还不知要做多大的官呢。
冯江萍和杨青松商量准备盖一栋私房,不住在县委家属楼里面了。杨青松分管农业和乡镇企业,来送礼的乡下人络绎不绝。这些乡下人大都不懂规矩,三五成群,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着几十个土鸡蛋。礼送得不重闹出的动静却很大,影响恶劣。
有一年春节,大年初一那天他们收到了两百多只鸡和一百多只鸭,家里都快成养鸡场了。冯江阳来妹夫杨青松家串门,说,我看见电视里的贪官都是妻妾成群,你家怎么是鸡鸭成群啊?杨青松说,妻妾成群你妹还不阉了我?你来得正好,赶紧帮我杀。冯江阳和杨青松他们两口子关在家里杀了一通宵,然后找了个大冰柜冷冻起来,改天再由冯江萍出面卖给学校食堂。
为了给杨青松盖楼房,生性悭吝的刘桂英慷慨解囊,拿出了自己多年的积蓄两万六千块钱借给了杨青松。其实杨青松盖楼房压根就不需要自己出什么钱。那些农村里的包工头们都争先恐后地跑来学雷锋。
楼房盖好以后,刘桂英不知搭错了哪根神经,向女婿杨青松拼命灌输“五子登科”的观念。说他房子车子票子位子都有了,就差一个儿子了。冯江萍和杨青松婚后,生了一个女儿,姓杨名上珠,取“掌上明珠”之意。
第五部分第九章(2)
杨上珠从小在父母尤其是外婆刘桂英的宠爱之下,性格泼辣刁蛮,无人敢惹。我的妹妹冯花跟杨上珠发生争执,刘桂英总会不问青红皂白把冯花训斥一番。我有时对小我五岁的这位表妹横蛮无理的举动忍无可忍,伸手想要教训她一番,手指还没有戳到她身上呢,她就躺在地上打起滚来了。刘桂英屁颠屁颠地跑到我父亲冯江阳面前告状,说我以大欺小。于是我就免不了会被冯江阳一顿痛揍。冯江阳揍我的时候,杨上珠马上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破涕为笑。
杨上珠无法无天的日子持续了十一年。杨上珠刚在某酒店过完十一岁生日,冯江萍就生了一个儿子,取名为“杨百万”。杨青松之所以为儿子取这样一个俗不可耐的名字,是因为杨青松想让儿子永远记住这样一个事实:为了他,父母付出了百万元的代价。
冯江萍生第二胎时,她绝对没有想到,她会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县委书记刘海涛不是她的大学同学么,怎么一点情面都不讲?
刘海涛和冯江萍是师专的同班同学。他们俩都是工农兵大学生。刘海涛人很聪明,但其貌不扬。冯江萍是班上的班花,刘海涛想追求她,给她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情书塞到她抽屉里。冯江萍已经是杨青松的人了,和杨青松相比,刘海涛那时只不过是一个穷学生,无职亦无权,而且长相也丑陋,冯江萍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冯江萍在那封情书里夹了一块小镜子然后让人退还给刘海涛,意思是让刘海涛对着镜子照一照,人贵有自知之明。大学毕业后,刘海涛主动申请去了全省最贫困交通最不方便的那个县城,从此沓无音讯。
十多年后江阳县从外地调来一位青年干部任县委书记,姓刘名海涛。冯江萍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也没怎么在意。中国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后来新官上任的县委刘书记来江阳二中检查工作,指定由副校长冯江萍陪同。冯江萍一见,百感交集:这位刘书记果然就是当年向她示爱不成反被她羞辱的大学同学刘海涛。
杨青松在江阳当了十年县委副书记,一直没有被提升。他的父亲在六年前就去世了。他在仕途上失去了强有力的依托。尽管如此,他并没有产生太多的危机感。他认为自己比别人资历老,干了这么多年的革命工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即便他当不成县委书记,县委副书记这个位置是没有人能撼动得了的。
刘海涛调任江阳县委书记后,我母亲赵巧云曾多次劝说冯江萍充分利用大学同学的这层关系,多去刘海涛家走走,联络联络感情,何况当年他对你很有感情啊。冯江萍置若罔闻。冯江萍说,我去县委书记家手里还不得提点东西去啊?我这个人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收进来,从来不送出去的。
冯江萍第二次怀孕后,县委书记刘海涛多次找副书记杨青松谈心,希望杨青松同志能珍惜自己的政治生命,注意影响,顾全大局,不要做出违反计划生育基本国策的事情来。杨青松满口答应,却连夜派人把大腹便便的冯江萍藏匿起来。两个月后,冯江萍在乡下亲戚家里顺利产下一个大胖小子。县委书记刘海涛大为震怒,马上将这一情况向市纪委和计生委作了汇报。几天后,处理结果就出来了:开除杨青松和冯江萍党内外一切职务。
杨青松一夜之间由父母官变成了平民百姓。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痛心疾首的举动。他在银行里存了四十来万,这是他为官多年的积蓄。他准备拿这笔钱开一家餐馆,自己当老板。当老板比当官要轻松得多。他这样安慰自己。
杨青松豪华装修的餐馆开业以后,并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门庭若市趋之若鹜的场面。他以为是广告做得不够,便拿起电话薄给自己昔日官场上的朋友打电话。谁知道那些人一听是他的声音,都立马挂了电话,避之如瘟疫。据说县纪委发了话,谁敢去杨青松的餐馆用公款消费,发现一起查处一起。杨青松这才慌了神,然而为时已晚,他的餐馆自开业以来冷冷清清门可罗雀,到年底一算账,亏损三十多万。
杨青松此时还没有绝望。他打算去广东打工。他当了十多年的正处级干部,在广东大小也能捞个经理当当吧?杨青松到广州后不久,果然就当上了经理,月薪四千,不过要先交八万元押金。杨青松当了两个月经理,领了八千元工资。当他准备领第三个月工资时,那家公司人去楼空了。这么多年来一直高高在上缺乏生存经验的杨青松被人给算计了。他蹲在广州街头号啕大哭,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一个平民百姓的不幸。
杨青松去人才市场应聘。他只有中专学历。那还是他在担任县委副书记时在党校拿的函授文凭。他年近四十,又没有高学历,唯一的特长是作报告,哪个民营企业敢要他?杨青松走投无路,最后在一家药材公司当了门卫,包吃包住月薪七百元。杨青松能找到这份工作还是因为这家公司的老板娘是江阳人,看在老乡的情分上才赏给他的。大街上失业的年轻小伙子多得是。
人算不如天算。我的奶奶刘桂英没想到她的“五子登科”会带来如此惨痛的后果。杨青松儿子是有了,但房子票子车子位子都要消失了。刘桂英越想心里越慌,当年她借给女婿杨青松盖房子的两万六千元岂不是打了水漂?刘桂英赶紧跑到杨青松家里去,找女儿冯江萍讨债。冯江萍被学校开除后,呆在家里带小孩。每月的经济来源主要靠在外打工的杨青松寄来的五百元钱。这些年来家里的积蓄亏的亏骗的骗所剩无几了,哪来两万六千元还刘桂英的债?除非把现在居住的这栋楼房贱卖掉。可是房子卖掉后他们今后去何处安身呢?冯江萍为了捍卫她和杨青松最后的财产,发誓哪怕是饿死也绝不卖房。
刘桂英见冯江萍不肯卖房还她的债,便找来一根麻绳悬在冯江萍家的门框上,扬言如果冯江萍不还钱她就要吊死在女婿家里。冯江萍从小耳濡目染,见惯了刘桂英撒泼,她说,娘老子你莫拿上吊来吓唬我,你以为你是三毛。你就是吊死一万次我保证没记者来采访你。目不识丁的刘桂英对台湾著名女作家的事迹一无所知,她只听说过三毛流浪记。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上吊。她站在一张破凳子上,踮起小脚,把头就往绳圈里套。在这个紧要关头,我爷爷冯青云拉着我的父亲冯江阳赶来了。冯江阳说,不就两万六千块钱么?我替她还。
我的表妹杨上珠读到初二就辍学了。冯江萍在私立中学谋了一份差事,负责管理女生宿舍防止女生们早恋夜不归宿。冯江萍由于工作性质特殊必须住在学校里,丈夫杨青松又远在广东,因此照管她那个宝贝儿子杨百万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女儿杨上珠身上。杨上珠从小娇生惯养,自己都需要人照顾,哪里带得好弟弟?冯江萍周末抽空回家,看见三岁的儿子杨百万坐在地上吮手指,脏得像个猴,女儿杨上珠拿着一盒饼干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便操起扫帚劈头盖脸给了杨上珠一顿痛揍。杨上珠打着赤脚逃出家门,边跑边嚷:冯江萍重男轻女,有了儿子就虐待女儿,开除了活该啊!杨上珠逃到外婆刘桂英家里申请政治避难。
而此时的刘桂英早已不再是昔日那个慈眉善目有求必应的外婆了,她早就变成了狼外婆。冯江萍欠刘桂英的两万六千元钱虽然由冯江阳代还了,但利息钱却一分也没给。刘桂英正在为这件事烦着呢,抬头看见杨上珠打着赤脚鼻青脸肿地出现在她面前,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就要往她怀里扑。刘桂英赶紧站起来,唯恐闪躲不及弄脏了她那身新衣服。刘桂英说,你妈已经和我断绝了母女关系,你还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两年以后,十六岁的杨上珠揣着刚办的身份证去了武汉。她在那儿找到了一份工作。杨上珠每天站着上班,她是一家餐馆的礼仪小姐,有客人来时就鞠个躬,说一声:欢迎光临。杨上珠每次领取工资之后,总会寄一半到家里去。她答应过母亲,要支助她的弟弟杨百万读书。杨百万将来有了出息做了大官,肯定会报答她的。杨上珠对目前的这份工作较为满意。因为许多来吃饭的先生小姐都说她长得很像电影明星周迅,还有不少人和她合影留念。
在夜深人静时,杨上珠躺在宿舍里,偶尔会想,如果她父亲不被开除的话,她肯定会读高中,然后上大学,进电影学院深造,说不定也会和周迅一样成为耀眼的大明星。而现在,这一切都遥不可及了。杨上珠想着想着,眼泪就出来了。她赶紧找条湿毛巾捂着。明天上班时,如果眼睛是肿的,被经理骂倒没什么,扣工资就惨啦。
第六部分第十章(1)
小学升初中考试,我以全县第二名的成绩被省级重点中学江阳县第一中学初中部录取。去报到的那天,我发现我所在的那个班上有将近一百个学生,除了三分之一是按考分正常录取的以外,其余都是开后门进来的。这让我头痛。我那时才十岁多一点,是班上年龄最小身高最矮的男生。环顾四周我找不到一个熟人,心里严重缺乏安全感。因此我作出了人生中第一个重大而又愚蠢的决定。我去找我的二姑妈冯江萍,要求转学到江阳二中就读。冯江萍那时已经当上了江阳二中最年轻的副校长,她说初一年级七个班可以任我挑选。我原本打算进入初一四班也就是余娟所在的那个班就读,在张彭的极力煽动甚至是恳求之下,我最终发扬风格“重友轻色”,进入初一二班,和阔别了五年之久的张彭又成了同学。
到江阳二中后,我常常会抽空去江阳一中看望我的初恋情人杨柳。余娟和杨柳是我在幼儿园时代就喜欢上的两个女孩。我曾经无数次地幻想长大后要娶她们其中的一位为妻。余娟我一直没有亲密接触的机会,而杨柳在小学六年级最后一个学期和我成了同桌。
小学六年级时教我们语文的老师姓王,是个五十多岁临近退休的老女人。由于我的语文水平远远超过同龄人,王老师平时对我的态度还算不错,从来没有在我身上使用过教鞭一类的器具。
在升学考试临近我的小学生涯即将平静结束之际,发生了一件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那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语文课,下课铃响了好半天了,王老师却没有一丁点下课的意思。她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很生僻的繁体字,让我上去标出它的读音。这个字我从来没有见过,自然也就不知道它如何读了。我心想,这么难的字就算是高中生也不一定认识,我标错是很正常的事情。因此我很坦然地准备从讲台上下来。没想到王老师把我喝住,用沾满白色粉笔灰的黑板刷在我的脸颊上拍打,边打边说,你以后还敢不敢在你姑妈冯江萍面前说我的坏话?
我当时的模样一定很滑稽:除眼睛外,整个脸部都覆盖着厚厚的粉笔灰,像一具刚从石灰窑里挖出来的木偶。王老师把我好一番羞辱之后,这才宣布放学。
班上的同学幸灾乐祸地吹着口哨,一窝蜂地往外涌,很快教室里只剩下我和同桌杨柳两个人了。我顾不上擦拭脸上的污垢,把脸藏在臂弯里,趴在课桌上啜泣。
长相漂亮成绩优异出身于教育世家的杨柳平时像个高傲的小公主,连话也不肯和我多说一句。而此时的她居然掏出了洁白的手帕,到自来水管那儿用水浸湿,然后小心翼翼地帮我擦掉脸上肮脏的粉笔灰。
我的姑妈冯江萍会和王老师吵架,这实在出乎我的意料。那天我买了一本《知音》杂志,刚看了三分之一,就被冯江萍发现了,硬要拿了去。我自然不肯,冯江萍说,这种杂志是给大人看的,小学生看了犯法。我说,你蒙谁呢?教我们语文的王老师就鼓励我们多看课外书。当时我为了能顺利看完那本《知音》,情急之中把王老师搬出来充当挡箭牌,没想到冯江萍吃饱了撑的,居然真的跑去找王老师讨说法,让王老师在办公室里下不了台,从而迁怒于我。
我转学到江阳二中后才知道杨柳在江阳一中读书,悔之莫及。好在江阳二中离一中不到两里路,我放学后经常偷偷摸摸地跑到一中去。一中实行全封闭式管理,没有校徽的我根本就进不去。我只能隔着铁栅栏,在进出校门的人群中搜寻杨柳的身影。杨柳的家就在一中,放学后她径直回家,因此我看不见她,心里空落落的。
把杨柳视为初恋情人,也许只是我一厢情愿的事。在小学阶段或许她确实对我有过好感并且印象深刻,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若干年后她会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即便哪天在大街上遇到了,她也会擦肩而过或者叫错我的名字。而对当时的我而言,杨柳今后就算变成了女巫或者老太婆,她也还是我心中永远的天使。我并不奢望能与她进一步接触或者交流,只要能看上她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柏拉图式的纯精神恋爱了。
苦心人,天不负。在一个周末的上午,我终于见到了她。我和张彭拿着足球从一中后面的围墙上翻了过去,来到操场上踢球。张彭自告奋勇兴致勃勃地充当守门员,我则练习点球射门。醉翁之意不在酒。心不在焉的我踢出去的球绵软无力不着边际,守门员张彭愤怒地朝我嚷:你这是在踢足球吗?你是在踢汽球!
我一转身,猛然看见杨柳坐在操场角落里的铁秋千上,一个人在那儿飞翔。我躲到操场边上一棵大树的阴影里,假装系鞋带,眯着眼睛悄悄地观察她。她穿着校服,扎着羊角辫儿,还是几个月前的模样,一点也没有改变。我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与慌乱。接下来我一记强有力的远射正中张彭的小腹,张彭捂着私处破口大骂:你他娘的吃了兴奋剂?
那是我在中学阶段最后一次见到杨柳。我绝对没有想到我俩下一次见面居然是十年以后的事了。在此期间人生的各种变故不断出现,生活朝着不可预见的方向延伸,逐渐形成各自的命运。当你穿越一生千疮百孔的世事,当你惊觉梦想中的黄金彼岸也同样是疮痍满目时,你发现已不是当初的你,再也找不到来时的归路了。这或许便是人生的真谛。
与江阳一中相比,江阳二中无论是管理水平还是教学设施都差了一截。江阳二中的厕所还是五十年代的产物,用土砖垒成,下面挖着半个游泳池那么大的粪坑,顶上覆盖着厚厚的茅草。男女厕所的大便池是相通的,据说七十年代曾发生过男生穿着雨靴雨衣站在粪池里偷看女生大小便的流氓案件。
由于男女厕所只有一墙之隔,下面又共着一个回音效果极佳的粪池,我独自一人蹲在男厕里可以清晰地听见从隔壁女厕传来的细微声响。比如淅淅沥沥的流水,妙不可言的连环屁,以及大便掉落在粪池里沉闷的撞击声。有时我便秘,在厕所里蹲久了大脑贫血,便会产生一种错觉,以为自己走错了厕所,和女生们蹲在了一起。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某天晚上我梦见自己蹲在一个男女不分巨大无比的公厕里,公厕里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