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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僵持不下,却听严霜在一边轻声道:“阿爹,我这次从开封回来,开封的平民家开始流行烧火炕,火墙,听说是从山东那边传来的。我听说,做火炕火墙的匠人,好多都是从河东路过去的。这么说来,太原府也应该也有不少人会搭火炕火墙吧吧?”
严青一愣:“你说火炕?对了,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临近的许多村子里都有的……哎呀我怎么就没想起这个来!有省炭又暖和,连做饭带取暖一并都做了,给他们一家做个火炕火墙,花不了多少钱。”
严霜抿嘴一笑:“贞静公主的钱还没花光,正好拿来帮那几个村做火炕火墙。”
严青叹道:“住到那几个村子的几乎都是外乡招来的兵,本地的募兵自然是回自己的家了……剩下这些人,病的病,残的残,还净是光棍,本地的乡人不乐意跟他们打交道,要不然,哪里会住了这么多年,连个火炕都没人学着搭一个?到现在,娶到新妇的还没有三成,唉!”
赵航在一边微笑“我到周围的村子也看了,条件都不算好,能一年到头吃饱饭的就算是富裕的了。想要让他们娶到新妇,病也好,残也好,都没关系,只要能赚钱,有本事养家糊口,在这个地方,解决婚姻问题还真不算困难。当然,标准不会太高,想娶周围村里的姑娘能办到,想娶城里的……难度还是有点大。”
严青苦笑:“你想的倒是美!有个新妇就不错了,这些人,谁会想着娶个太原城里的姑娘?那是做白日梦呢。”
严青果然让人去打听会修火炕火墙的匠人,随便一问,十里八乡便能找出几百个会做这个的,正好把贞静公主剩下的钱拿来,请了这些匠人到那几个村子挨家修了火炕火墙。公主的身份代表了皇家,这些老兵觉得没有被官家忘记,心情格外的好。等赵航过去看的时候,发现许多人家弄了麦秸秆,干草等物烧炕,虽然比不得石炭的火持久,但胜在原料充足,花费少。这些东西,过去是不敢在屋里烧来取暖的,因为火太飘,不能放在火盆里,很危险,只能在厨房烧锅做饭用,现在有了烧火炕火墙的大灶,这些东西都可以作为取暖的材料了,省了很多开销。
屋里暖和了,做针线便不那么缩手缩脚了,严青便又给了严霜三千双鞋的单子,严霜想着建厂什么的都要花钱,这次倒也没提什么降价的事儿,只照例买了材料,把活儿分配了下去。
年前的日子就这么慢慢的过去了,快到年根儿,严霜的各个店铺生意都火了起来,上次有点瑕疵的军鞋在铺子门前的清货摊子上卖得不错,严霜索性又购进了些材料,让大家做了些改良军鞋放到市面上卖:一部分是跟军鞋一样的足料防水鞋,这种鞋最便宜的一双也要二百文。另一些则是改良的样子,有系鞋带的普通千层底布鞋,这个一双只要六十文,成本几乎都在底子上了;有千层底配缎面的系带鞋子,这种的贵些,从一百文到三百文都有……最后赵航出主意,做了木底与千层底相结合,再加上细致的油布面儿坐成的防水软靴,有防水台还十分舒服的雨靴,造价虽然贵,但是专卖给有钱人家的小娘子的话,一双靴子两贯钱不过分吧?
严霜家的鞋店原本在太原城也只是个普通的铺面,这只是她的母亲拿嫁妆银子在太原买的一个店铺而已,并不是什么老字号,可就这么一两个月的功夫,眼见着利润蹭蹭地涨……店里进鞋子然后卖出去赚的钱,严霜目前只能拿到一成不假,可是这鞋子是她自己找人做的啊!所以成本价跟这个批发价之间的差额,就全都是她自己的了,更不要说还有其他的鞋店看他们的新样式的鞋子做得好,便也找到严霜这儿,要求从她这里进货。严霜自然不会拒绝,她自家的店才能卖几双鞋?当然要把生意做大了。这些钱实打实都是落到她自己手里的,数额确实不小。
严霜这边数钱数的手抽筋,赵航那边也没闲着。他又找到了吴八叔,这一次,他要做的东西,可比轧孔机复杂多了。
严霜知道赵航在做什么新机器,她整天安排人进货发货下发工作,还要算账,忙得很也没时间去搭理他,直到腊月初二,赵航忽然神秘兮兮地跑到严霜屋里,说要给她个惊喜,她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赵航已经大半个月没来找她了。
“大哥上次找我,好像才说了几句话,便被吴八叔叫走了。”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雪,严霜一边走,一边小声发牢骚。
赵航点点头:“是啊,这些天太忙了,那天吴八叔叫我,是图纸的几个地方他看的不太明白……”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便到了赵航的小院子。
女使们在院子里扫雪,赵航也没让她们过来伺候,领着严霜进了屋。屋中间摆这个奇奇怪怪的东西,木头的桌台,有个拱形的东西在桌台上装着,刷着漆,看样子是铁质的,桌台下头有竖着的轮子,最下面还有个带着轴的板子。
“这又是什么东西?”严霜十分奇怪。
赵航拎起一旁床上放着的两块布 ,把布边折在一起,放到桌台上,然后他拉了把椅子坐在桌台边,大声说:“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随即双脚踩动,机器发出了铛铛的声音,拱形的一头冒出针来,带着一股线,笃笃笃地把两块布牢牢地定在了一起。
机器需要的力气显然很大,赵航费力的踩动,用针线在布面上走了一圈儿又一圈儿,直到布面密密麻麻全是均匀的针脚,才停下动作,冲着早已经目瞪口呆的严霜一笑:“我管这个,叫做缝纫机。”
严霜拿过那两块完全被缝在一起的布,手都有点抖了:“这针脚,这速度……大哥,你,你真是……”她一时之间竟找不出形容词了,直拿着布翻来覆去地看,好半天,才抬起头:“这个,缝纫机,我可以试试看么?”
赵航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怕你力气不够……实在没办法,条件有限,暂时只能做成这样了。”
严霜坐到缝纫机边,吃力的踩了几下,勉强在布上走了一道线:“这确实太费力了。”
赵航点点头:“想要改进也不是不能做到,只是比较麻烦……目前来说我宁可不作改动。”
严霜奇道:“为什么?”
赵航微笑着说:“你忘了村里那些手上有残疾的老兵了?可以让他们踩踏板,他们的妻子在上面匝衣服。这个改一下,把力量调的更大的话,还可以给鞋底打孔呢!打好孔的鞋底,只需要往上头穿线就行了,就不会那么费力了……咱们现在这个纯手工纳鞋底的办法,太伤手,长期做这个,要不了几年,手部的肌肉就要出问题的。”
严霜愣愣地看着赵航:“大哥,你想的真周到。我这阵子光顾着赚钱了,都快把一开始为的什么给忘了。”
赵航笑笑:“赚钱没什么不好啊!有动力才能把事情做好嘛!”
严霜低下头,趁赵航不注意擦了一把眼泪,然后重又抬起头来:“大哥,我要开个很大很大的厂子,把大家都招进来,让那些为了国家落得一身伤病的老兵都能靠着自己的本事赚钱,养活自己,吃饱穿暖。”
赵航笑了:“只能养活自己怎么行?我们还要给厂子定个规矩,女工的话,只收这些老兵的亲属。以后你厂子办得好,薪水肯定会越来越高……你说,会不会有穷人家的小娘子,为了能够多赚点钱,过得好一点,来做军嫂呢?哦,当然,不能叫做军嫂,他们已经退役了。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你明白就行。”
严霜听的目瞪口呆:“大哥,你,你哪里来的这些损主意?”说着嘴角翘了起来:“不过,也真是好主意。”
赵航哈哈大笑:“所以努力吧,少女,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啊,好像窜台了?无所谓了,在这片陌生土地上,依然能做一些很有意义的事情,可真不错。
☆、第三十四章
进入腊月;太原的街头越来越热闹。虽然天气很冷,但是街上的生意反而更好了;毕竟进了腊月也就快到年节了,这是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为了筹备节日;人们都纷纷走上街头采购;无论是衣裳鞋袜还是布匹首饰,这个时候都进入了销售旺季。
老兵们做出来的鞋子;这时候已经摆进了太原大大小小的店铺;虽然几个村里的几千老兵当中,能够接活儿的老兵还是只占了一小部分;但是;毕竟有了希望,而且严霜准备买地建厂的事儿也传出来了,大伙儿知道这是专门为他们开的厂子,心里更是踏实。所以严青亲自带队驮了带了粮油布匹给村里送年货的时候,发现大家的情绪比过去好多了。
“等开春雪化了,大娘盖房子的时候,喊我们一声,我们都去帮忙。”王三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虽然脚不能动,可是给墙抹个泥之类的活儿还是没问题的,我爹当年就是泥瓦匠。”
“你老实纳你的鞋底吧!听大郎说你是全村纳鞋底最快的,哎呀,什么时候给我也做双鞋,你给我牵过马,为我提过刀,还没给我做过鞋呢!”严青看王三郎精神好,心情也很好,忍不住打趣他了。
王三郎苦着脸道:“将军,我只会纳鞋底……”
严青知道他做的什么活儿,故意接着难为他:“鞋底也行——”
王三郎看出严青是在逗他玩,他本就是严青的亲兵,过去也是个爱开玩笑的,如今本性又开始露头了,听这话很捧场的接下去:“将军,您可要让人先买了布,再糊了板,裁好了与我送来——我只会往上头穿线。”
严青忍不住笑骂道:“你可真是出息,比得上当你高太尉家那只会镂葱花的厨娘了!”
这镂葱花的典故在市井中传的甚广,当过兵的这帮人也大多听过,不由得都哈哈大笑起来:“我们现在可不就是一群镂葱花的,做糨糊的只会拿棍子搅和糨糊,糊底子的只会刷糨糊,裁鞋底的一天到晚就是拿着剪子比这线来画,外人说我们是满村的鞋匠,谁能想到,这一村的鞋匠,真放出去,能自己做出双鞋的,找不出三五个来。”
严青听着也觉得蛮好笑的,顺手接过王三妻子端来的热水,咕咚咕咚地喝下去,抬起头鄙视的看着这群老兵:“可不是,还是一群粗汉……”
“好像您细致到哪里去了似的!”独眼李四平十分无语:“一碗水三口就喝下去了,我前几天还嘀咕呢,将军病了一场,身体怎么说也该娇弱一些,结果还能跟过去似的那么……”
严青吐血:“不会说话就给我闭上你的嘴,什么叫娇弱……你剩下那只眼睛是不是白长了?”
一群人哄堂大笑,严青看着众人的笑脸,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老天显然不准备让严青开心太久,他回到自己家里,便看到了开封传过来的邸报,还有送邸报的邮差顺便捎过来的岳母欧夫人的信笺以及几箱子礼物。
礼物什么的,严青看都没看便让人连着欧夫人给严霜的信送到女儿的院子里了,他那个岳母,便是下辈子都不会送他这个女婿什么东西的,严青对她早就不抱什么期待了。只是岳母这次居然给他也写信了,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邸报的消息让严青的脸色有些不好,认认真真看了几遍,叹了口气,把信放到一边儿,又拿起了欧夫人给他的信。即使不看内容,严青也知道里头绝对没有好听的话,拆开信一读,果然如此。欧夫人在信里头把他劈头盖脸一通臭骂,直说他对妻子不好也就罢了,对亲生女儿也这般不上心,哪里弄来的破落户,便给她的外孙女招成了女婿?竟连个招呼也不跟她这个外祖母打,真是岂有此理。又说现在天冷,等开春了便派人过来接严霜回开封。话里话外,全然没有跟严青商量的意思。
严青把信放下,头仰到椅背上,觉得眼眶有些发酸:“柔娘,柔娘,你就这么走了,让我好生为难。”严青对自己的岳母,是愧疚的,他让她早早地失去了最疼爱的女儿,所以他理解岳母对他的满腔憎恶。可他想起岳母对他的种种,说心里没有怨懑,也是假的。
昔日柳柔娘去世,他本就悲痛万分,在这样的当口上,欧夫人却要把严霜带走自己养育,话里话外,竟不是只为了好好照顾外孙女,而是嘲讽严青要靠妻子的嫁妆生活……一句句话,直戳他的心窝。他与柔娘是结发夫妻,虽然聚少离多,可他对柔娘的感情哪里有半分虚假?欧夫人口口声声说他看上了柔娘的钱,可当日欧夫人不同意这婚事的时候,他真的是梦里都想着柔娘是个穷人家的姑娘就好了。为了让欧夫人不再闹腾,他甚至请出了两位岳夫人做公证,表白他绝对不动柔娘的嫁妆半分。这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多少看他不顺眼的人趁机笑话他白白费尽心机娶了欧夫人的女儿,还不是什么都捞不着?
他的岳母,给他带来的过无尽的麻烦与屈辱,可她是柔娘的母亲,是霜儿的外祖母,所以无论她做什么,他都可以忍,直到,直到她拒绝了他为女儿婚事的提议。彼时严青的病已经不太好了,他很怕自己的女儿以后没人可以依靠,想来想去,只有在岳母身边,他才能放心。欧夫人有一儿一女,除了严霜这个外孙女,还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想到那两个内侄都是跟严霜一起长大的,都是很好的孩子,而严霜要是能嫁回到外祖家,他便是死,也能安心的死了……于是便写信给岳母,求岳母成全,谁知道平时总是口口声声说最爱严霜的的欧夫人却并没有同意,还写信骂了他一顿,让他好好养病不要胡思乱想。
“柔娘,是我的错……就因为霜儿是我的女儿,她都不肯让霜儿嫁回去了……”严青多愁善感的心思又冒了出来,一个没忍住,滴下了几滴眼泪。
严青虽然是武将,可他从军纯粹是阴差阳错,他家是正经的书香门第官宦世家,就因为那场大变,他才家破人亡,可是基因里的东西改不了,他那张脸,是几代官宦人家娶进来的美人新妇一代代改良出来的美人脸,他的心,虽然后来被环境打磨出石头般坚硬的外壳,可里头包裹的,却是一颗在褶皱里还藏着一丝丝敏感与细致的心脏。这会儿他忍不住垂下泪来,却正被急匆匆的闯进来的严霜撞了个正着。
“阿爹,这是怎么回事事儿,公主怎么忽然就要嫁——”严霜话说了一半儿,正好跟严青湿漉漉的眼睛对上了,顿时一愣,接近着就变了腔调:“阿爹您别伤心了,官家太没眼光了,放着您不要,竟然给公主挑了那只公鸡!阿爹不哭啊。”
严青哭笑不得:“我不是因为这个哭。”
严霜点头:“我知道,不是不是……”她一脸小心翼翼,言语上十分配合严青的话。
严青深感有这么个过于懂事儿的女儿真心坑爹,不死心的继续解释:“霜儿,你别乱想了,阿爹有你阿娘就够了,从来没想过续娶……”
严霜忙不迭的点头:“就是就是,是阿爹不想娶公主,才不是公主不稀罕阿爹呢。”
严青:“……”本来不怎么为这事儿难过的,为什么被女儿一说就觉得自己好失败。一面觉得哭笑不得,一面儿又觉得自己松了口气。自己有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儿,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严霜在严青这边撒了一会儿娇,看父亲脸上有些疲倦,便告辞回去了。回去的路上,心里的憋闷劲儿又上来了,忍不住跑到赵航那里发牢骚。
“贞静公主才回去一个月,官家就下了旨,招了户部侍郎冯午做驸马。”
“你知道那冯午是什么人?这家伙外号叫做冯糖鸡,出了名的小气鬼,自从他被官家从地方上调回来进了户部,就把钱袋子捂的紧紧的,想要从他那里要点钱,简直难死!这家伙整天哭穷,去年好几处地方遭灾,所以户部花的多了些,他心疼的不行,便整天唧唧歪歪个没完没了,最后逼得官家不得不拿出了自己的私房钱给填到国库里……别人是铁公鸡一毛不拔,他是糖公鸡,自己的毛不能拔也就算了,但凡蹭一下,定要把别人的毛沾下几根来……”
“你说,这种人到底哪里能比
得上阿爹?阿爹竟然躲在房里哭,气死我了……”
严霜说的气呼呼,赵航却忍得十分的辛苦,好想笑啊!冯糖鸡,这外号起的,太有水平了,中文果然博大精深,需要好好学习。
虽然心里觉得好笑,脸上却不敢带出来,一旦笑出声的话,严霜一定会跟他翻脸的。
严霜倒也没指望赵航能说出什么有建设的话来,她刚才劝严青虽然说得好听,可是心里却是十分憋闷的,自己父亲被嫌弃的郁闷感这一刻终于超过了她不用发愁跟继母相处的轻松了
“到底阿爹哪里不好了?他是个鳏夫没错,可怎么说也比那个四十一岁都娶不到新妇的小气老光棍强吧?阿爹长得又那么好……呜呜,公主前阵子还说呢,她最喜欢阿爹这张脸了,我就不信那个冯午能比我爹生的还美!”
赵航越来越想笑了,特别说听到“比我爹生的还美”这几个字。
严霜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