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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尚是李煜第一次同时会见两个人。
小苎请卢梓舟和谭照二人入座之后,知机的退了出去,掩紧了房门,守在门边。
卢梓舟、谭照二人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均感到此次的见面非比往昔,他们看着背对负手而立的李煜,竟忽然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而事实上,就士林而言,李煜的诗词成就虽不说无人能及,但也算登峰造极了。
李煜并没有即刻转过身来,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事情,卢谭二人更感怪异,当较为年轻的谭照正忍不住要出声试探的时候,李煜终于有了动静。
只听李煜怅然道:“布衣中,问英雄,王图霸业成何用!禾黍高低六代宫,楸梧远近千官冢,一场恶梦。”
此为马致远作曲,满是意志阑珊,劝人归去退隐之意,此刻当然又被李煜连“谢”字也不说一声的盗用了去。
卢梓舟、谭照二人明得其中滋味,都是吃了一惊,暗忖前些日还是气吞山河的《破阵子》,今日却为何又忽然如此心灰意懒了?
若说李煜吟的是壮志满怀的诗词倒还可以理解,当如此一个年纪轻轻之人,竟然有此沧桑与明悟,直让卢梓舟、谭照二人觉得不可思议。
同时也是心中一阵激动,他们知道李煜这般开场,显然是有意与他们分享其心中的秘密了。
李煜终于转过身来,坐入主位,赔笑道:“李煜一时想及伤心失意之处,方有此感,让两位贤兄见笑了。”
谭照劝道:“我与李公子连日交谈,知阁下有鸿鹄之志,乃引为知己,人固有失意之时,权当待价而沽而已。我等正值风华岁月,理应胸怀大志、报效家国,何意如此悲观?”
李煜道:“试问子迁兄至今失意待身,留恋花丛,可有沮丧气馁之时?”子迁是谭照的字。
谭照笑道:“若是身有旷世才学,即使深居草庐,又何愁无用武之地。谭某不才,虽有孔明之志,即无伯乐相之,则退而求其次,恰年少则尽风流,临花甲则意垂钩,乱世布衣,独善其身而已。”
李煜又问道:“如此岂非枉了一身才学?”
谭照摇头道:“非也,英雄有迍邅(音:谆沾),由来自古昔,何世无奇才,遗之在草泽。未能年少而遂志者,古来有之,又岂独子迁一人。他年我若有幸可与竹林七贤、陶公靖节齐名后世,也足以**平生了。此之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光阴荏苒,大丈夫当可进可退,去留随意,得失他由,我自不枉了我自己快活写意,笑谈人生。”
李煜鼓掌而赞道:“子迁解吾困惑矣,李煜敬你一杯。”他第一次与谭照交谈,最看重的就是谭照“得失他由”的平常之心,可谓是做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实在难得。这种人,要么不出仕,一旦出仕,就必然不会卖主求荣,为利所动,为武所屈。
李煜忽然对着卢梓舟道:“正光兄为何悠然自酌自乐,一语不发?”卢梓舟字正光。
卢梓舟道:“我正在想一个问题。”
李煜、谭照同时眼前一亮,等待卢梓舟娓娓道来。
卢梓舟看到二人聚精会神的神情,不禁哑然失笑,道:“我只是在想,要再过多少年,天上的月亮才会像贞观时候那样的圆。”接着又饮了一杯酒,喃喃道:“也许快了,也许是真的快了,希望是真的快了。”贞观,即是指李世民的贞观之治了。李谭二人都是才智之士,这句话的意思自然不言而明。
李煜心知卢梓舟已看出了些许端倪,趁机道:“以太宗之贤,其文治武功,千古来不过一二帝可堪比肩,正光何出此言?莫非当今之世,有圣皇出焉?”
卢梓舟笑而不答。
倒是谭照笑道:“正光又在卖弄关子、胡言乱语了不是,数今天下诸帝,最雄莫过于周朝的柴荣,余子皆不足道也,又哪来什么圣皇?”
李煜奇道:“素闻周世宗雄才大略,人臣敬仰,难道连他也没有资格成为圣皇?”
第四章 潜龙出渊(上)
谭照嗤笑道:“若论对天下民生的了解,我自然不及正光兄万一,不过对于柴荣,我却是比许多人都要了解得多,柴荣此君刚愎自用,凡事亲力亲为,手下将臣有余而文臣不足,常以帝王之尊御驾征讨,内政浮空,缺乏辅国之才,股肱之臣,政局未牢就大肆改革、推行仁政,对外则是四处树敌,不用纵横之术,可谓是空有楼台高万丈,却是筑基不稳,权衡难均,大厦不倾则已,一倾则片瓦无存。”
接着又长叹道:“柴荣纵有唐太宗之才,怕也难成太宗之事。关键就在于他自己是皇帝,但他又长于武功,能征惯战,如项羽一般喜爱亲征。哎,若是其父尚存,子征天下,父筑国基,内政外功都牢牢掌握在手,则李唐之盛世未必不可再也。又或者将征战之事交由手下将领,他自己则镇守朝中,物色辅宰富国之材,巩固柴氏根基,亦为不可。”
李煜心中叹服的同时,又大为欢喜,后周政权窃取于后汉,前后不到十年,故谭照屡有内基不稳之言语,亦因此,后周大行仁政以得民心之举措才势在必行,后周之不足,在于根基,谭照可谓是一矢中的了。当然,如果柴荣能够像刘邦那样长命百岁、福星高照,则谭照的这些问题都还不大,甚至都不成问题,但关键是,一旦柴荣壮志未酬身先死,那么后周就会片瓦无存了。
也许柴荣并非不清楚自己的问题,只是他自信自己武功盖世,活上六七十岁当不在话下,所以就潜意识的忽略了内政的作用。
卢梓舟显然也不料谭照竟有此见地,讶然道:“子迁这番言语可谓深矣,一针见血,一针见血。我观柴荣一生戎马,劳苦费神,不肯轻易下放权力,神力终要虚耗过度,此是福薄之人,恐过不了四十大关。若非如此,卢梓舟早投奔柴荣,希冀借其力可复我中原。”
李煜心中惊骇,亦开始对古人的相人之术大有改观,皆因卢梓舟此语准确的吓人,在历史上,柴荣果真是壮志未酬身先死,病卒于三十九年。
这番话若是由他李煜说出,当是事后诸葛亮,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是从卢梓舟口中说出,如何还不叫李煜惊叹。
卢梓舟之所以有恢复中原之语,是指当年后晋高祖石敬瑭为了夺取后唐江山,出卖燕云十六州给辽国,以争取辽主耶律德光的支持。燕云十六州为北地之险要,易守难攻,石敬瑭为了帝位拱手让出,自毁长城,置北国百姓于契丹铁骑**而不顾,实在可耻可恨至极。从此,中原腹地尽失天险,犹如赤裸的美女受尽契丹的践踏,没多久,辽兵攻入汴梁,即开封,后晋遂亡。
此后,燕云十六州便一直为契丹占据,终宋一朝,力不能复,在中国历史上,只有到了明朝,朱元璋派遣徐达、常遇春攻克元大都以后才重归汉人手中,到了清朝,则又被满族人统治,故燕云之汉人,可谓是命途多舛。
李煜每思念及此,亦不自禁呜呼哀叹。此时忧愁之感亦油然而生,这一幕,自然也逃不过卢梓舟的眼睛。
谭照听到卢梓舟言及柴荣不能过四十大关,却是愕然以对,叹道:“正光兄既然知柴荣命薄,亦应知此世间纷乱,苍天不眷,黎民倒悬,怕不会再赐有太宗之贤能了。”
卢梓舟好整以暇,道:“非也,在百日之前,卢某夜观星象,见帝王星偏移南方,知金陵将有圣皇出世。某虽无孔明之才学,但也希望能寻得明主而尽力辅佐之,故而南下金陵,逗留多日。”
此语一出,李煜心中自是又惊又喜,卢梓舟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炯炯的看着自己,其意不言而喻,这也正好应了李煜之帝王怀抱。与此同时,李煜对卢梓舟的能耐又是敬佩了三分,料来这几天来,不是他相中了卢梓舟,反而是卢梓舟看中了自己。
谭照此时亦开始明白过来,卢梓舟指的圣皇,正是眼前的李煜。
李煜忽然心中一动,起身道:“我等三人,话语投机,志同道合,不如就效仿古之‘桃园结义’,就此义结金兰,以年纪论长幼,如何?”
谭照未有多想,豪情催生,也当即站起附和道:“有何不可!”
当李谭二人望向卢梓舟的时候,岂料卢梓舟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来,道:“不可。”
两人愕然以对。
卢梓舟微笑道:“非是结义不可,而是以年龄排长幼不可,昔日‘桃园结义’,不以云长为兄,而以玄德为长,此何故也?”
谭照道:“自然是身有贵贱,位有尊卑,刘玄德当时虽然落魄,却是皇族血统,此君臣纲常使然。正光的意思是……”
李煜心中暗叹,他之所以决定在说明自己身份之前和此二人来个结义,正是怕他们有此顾虑,他可不习惯有两个比自己年长的人,还叫自己哥哥。怎想到卢梓舟竟还是将这个问题提了出来,一面感叹古人之迂腐,一面却庆幸在纲常败乱的五代,还有卢梓舟这般固执可爱之人。老实说,李煜既然有帝王之志,自然是希望皇权至上、无人侵犯了。
他自己虽然对君臣看淡,但他也不会蠢至教人如此,否则那就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卢梓舟细说从头,娓娓而谈道:“自五天前,《破阵子》流传伊始,我便已开始注意李公子之名,后来蒙公子邀我以文,见到公子样貌,古之虞舜也,一时间惊为天人,此后又经两三次详谈,得知公子是项庄舞剑,意不在以文会友,于是某乃尽托身世来历,果然公子兴致勃勃,问我于燕云臣民之疾苦,不问鬼神问苍生,此岂是昏聩平庸之君可以并论,再昨日,某见公子绘了一张版图,天下形势跃然纸上,且版图全貌,有如凤鸟啼鸣,气势磅礴,可知公子之志不止于江南与中原,契丹、回纥、党项等部全都了然于胸,图谋深远,其志凌云,可与天比高。至于今日,公子邀见我二人,故作阑珊之意,乃试探我等可有报国之心,欲收归麾下也。公子既有大志,胸中又藏有韬略,且才情气度皆为人上之人,如此人物,数遍十国天下,唯大唐六殿下一人而已。”
此时李煜也不再隐瞒,点头道:“在下正是李从嘉,卢先生诚古之张良也,尽道李煜心中痴念。”同时心中好笑,他的那副地图,明明是雄鸡状,却硬被卢梓舟说成是凤。
谭照则是一脸恍然之色。
最终,李煜三人歃血结拜,以李煜为兄长,卢梓舟次之,谭照次之。
结拜仪式过后,谭照先说出了心中几日来的疑虑,道:“我初见到兄长样貌的时候,也曾妄自揣测兄长到底是何身份,虽曾想到过或有可能是六殿下,但转念一想,世间传闻六殿下乃是寄情山水花丛、风流倜傥之人,一心辞隐,志不在朝廷,所以却又否定了,如今看来,却是民间谬传不成?”
李煜会心一笑,安然道:“自然不是谬传,正光以为如何?”
卢梓舟也是一笑,又转而反问谭照,道:“三弟以为如何?”
谭照再作一想,已然明白了过来,喜道:“此必是兄长韬晦之计也。如此则一切都变得合乎情理了。”
李煜忽道:“两位可知为何我李煜会飘零至此?”
卢梓舟理所当然的道:“兄长虽韬光养晦,寄情诗画,但以兄长之民望,心胸狭小的嫉妒者自然会百般陷害。”
李煜心中好笑,说到他的民望,自然得从他的出生说起。
第四章 潜龙出渊(下)
后主李煜降生的那一日正是七月初七,民间的“乞巧节”,也就在李煜出生这一年,他的祖父李昪(音:变)称帝,开创了唐朝,他的父亲即当今皇帝李璟则被封做了吴王。
那年李璟的七夕,可谓是双喜临门,见南唐国的纪年也与自己的儿子同岁,所以就为儿子取名“从嘉”,来庆贺李煜那生年、生日都“与美相伴,与善同行”的随缘命运。此一巧也。
李从嘉天生奇像,史书载李煜“丰额骈齿,一目重瞳子”,长相与虞舜、项羽类同。此二巧也。
更巧的是,李煜十八岁那样,又娶了南唐开国功勋大司徒周宗的女儿周娥皇为妻子——娥皇、女英两姐妹正是虞舜的妃子。
如今李煜娶的妻子的名字又是“娥皇”,他自己又是“虞舜”,如此一来,怎不使南唐之官民议论纷纷、津津乐道。
再加上,李煜自幼精通诗词音律、仁孝随和,很对父皇的脾性,简直就是储君之位的一大威胁,仿佛从出生那天起,李煜就显示了将来继位为皇的帝王命相。
相较而言,他的大哥燕王李弘冀就不为李璟所喜,时常遭受喝斥。
凡此种种,说是李弘冀要加害于他,并非是没有可能的,因为李煜实已成了李弘冀登上权力巅峰的绊脚石。
李煜先是向卢、谭二人说出自己七夕那日的遭遇,然后才道:“这么说,正光你是认为,暗害我的人,不是敌国之人,而是嫉妒从嘉之人了?”
事实上,此事李煜心中早有答案,首先,若是敌国之人来犯,那么他们的目的就不会是要杀他李煜,因为生擒他以作质子的用处显然更大。再者,李从嘉生性仁孝,轻易不会得罪人,故仇杀的可能也可以排除,而对方能动用一批训练有素的黑衣高手来杀他,显然他的势力肯定不弱,如此推理下来,幕后策划者已是呼之欲出了。
卢梓舟不答反问,微笑道:“兄长既决定今日同时见我二人,该是主公自己心中早有计较,不知眼下第一步棋,主公决定如何走?”
不知不觉间,卢梓舟已从“兄长”的称呼改为“主公”。
李煜淡然道:“我的第一步棋,就是要使自己成为李世民。”
谭照为之一振,道:“主公的意思是……”
李煜眼露崇敬之色,道:“当年太宗之有天下,是因其有天策府,故李煜回去之后的第一步,就是要将府第改名为‘龙翔府’,将李从嘉之名改为李煜,招兵买马,广纳贤才。”
煜为明亮、闪耀的意思,李煜急切改成这个名字,一来李煜是要确定自己是有足够能力改变历史的,他再无须理会这种无形的枷锁(史书载李从嘉是继位后才改名李煜的,而今他要在二十岁的时候改名,显然是已开始改变历史的轨迹了。),二来,改名也可以明志向,他要告诉世人,他今后再不要“从嘉”——与美偕行,他要的是“煜”——明耀。
卢梓舟却为之愕然,道:“是否操之过急了?”
谭照也道:“子迁也认为在没有一定的根基实力之前,不宜如此大张旗鼓,否则怕要逼急了某些人。”他指的某些人,自然是有意争夺王储之人。
李煜无奈道:“其实此亦是我的顾虑所在,无论隐忍还是张扬,都各有其利害,如非必要,我也不愿如此急切。不过,如今我已经决定,不管如何,此举都将势在必行。”
接着长长一叹,在谭照、卢梓舟二人耳边轻轻低语了一句,话音未落之时,两人已是大惊失色,望向李煜的眼神,却是更加的钦佩、叹服了。
是夜。
李煜在天香阁与苏灵窅一起进膳,至于卢梓舟、谭照二人,大家约好一些事宜之后,就已经在黄昏的时候相继离开。
席间的气氛有些尴尬,皆因李煜和苏灵窅意见不合,竟破天荒的小闹了一架。
这一小架,是因为即将而来的离别而闹的。
这一闹,却倒是使二人的感情又更加的深厚了一重。
李煜是希望苏灵窅就此脱离天香阁,随自己回府,虽然苏灵窅是那种卖艺不卖身的名妓,但让她留在这里的话,李煜心中还是放心不下。
可是苏灵窅却始终不肯答应自己,非是心不甘,情不愿,而是苏灵窅知自己正是要大展宏图之时,故不忍分了自己的心思,而她一时间也不忍离了这些天香阁的姐妹。另一方面,苏灵窅更知道在李煜的家中,还有个精通音律的如花似玉的娇妻周娥皇在苦苦等着他。
这些天,在李煜的有心打听之下,始知周娥皇这百日来念夫情切,茶饭不思,人儿越见消瘦,到了七天前,终于病倒了,且是一病不起,似乎很是严重。这多少让李煜有些感动和心痛。
晚饭过后,李煜拉着苏灵窅的小手,淡淡的道:“灵儿,我真的要走了。”
苏灵窅不敢正视李煜的眼睛,有些哀伤的道:“你走吧,你走就是了,我就知道你迟早要走,象我们这样的青楼女子,是留不住你的。”
李煜愧疚道:“灵儿,你不要这般说,你是我李煜见过的最美的可人儿,我李煜心中最喜爱的红颜知己,如果可以,我又怎舍得离开你呢?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今晚,我就要走了。”
苏灵窅听到李煜的情话,竟是死死的拥住了李煜的虎躯,感情也突的变得激烈起来,半晌,她的螓首才离开李煜的肩膀,玉脸直直的贴近李煜,一双明眸射出来的居然是浓烈的欲火。
苏灵窅脸色绯红,羞赧道:“煜郎,今晚…留下来好吗?为了我而留下来。”
李煜几天来一直憋着欲火无处发泄,再加上丹药药力的作用,他本身的把持能力就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