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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云朝前猛冲了几步,结果彦清风一枪扎来,带着几分杀伐之气,陆子云随手单刀一变招,哪料想彦清风也不变招,可他的速度硬是比陆子云估量的要快上几分,若不是陆子云来一个驴打滚,小命早已丢在枪下,饶是这般,陆子云有右肩仍被彦清风擦过,隐隐有几丝疼痛。
只是陆子云看到马平山的尸体,心中剧痛,又是一声怒吼杀了上去,只是彦清风的身手实在太了得了。
江湖上用枪的人物倒也有些,只是总是为数不多,出门在外携带这样的长兵器很是不便,坐船住店都得为这长枪多付川资,特别是官府对江湖中人持有这么厉害的兵器更是忌讳,要知道捕快也不过是手持水手棍,盘查得特严,所以枪法的大家虽然有那么几位,可是为数不多。
只是今日和彦清风这枪太大家交起手来,黄河帮顿时吃了大亏,彦清风本是军中杀伐惯的血性男儿,枪术极精,也极勇猛,一见面就是边夺数命。
他是从死人堆打出来的勇士,这些黄河帮中纵有些亡命之徒,可哪有他这般几度生死厮杀的。一时间都处于下风,谁也近不了彦清风的身,离得稍近些,彦清风当即银枪一抖一枪刺个透心凉。
陆子云也不回话,银枪疾刺,一个黄河帮众闷哼一声,直接倒在地上,陆子云再看旁边的情形,洛水帮的帮众们背水一战,倒是以命搏命的玩法,纵然是被彦清风重金请来的帮众,现在也只能拼起了老命。黄河帮帮众攻了两次,却是死伤颇重。
李纵云这才想起来:“弓手!弓手!快射死他!”
黄河帮终究是水上帮派,虽然也曾在陆上与人争斗过几番,但是这等数百人的大火拼还是第一番见识。别的不说,功夫已经弱了三成,至于调度也是毫无方寸,大家都是乱冲一气,这才叫洛水帮数十帮众给顶了出来,方才这队弓手更是站在后方成了看戏的,现在一听这句正想弯弓就射。
彦清风已经向前冲了两步,大笑:“陆子云,今天想走的话,就把你的小命留下吧!”
陆子云却是大惊之色,这两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杀出了大队人马,他带上岸的人手原本就不足四百人,又分了四五十人去看护船只,再经过这一阵厮杀已经只有三百人上下了,可是彦清风好大的排场,竟是布下了五六百人马杀了上来,就连弓手都直接被卷入战场。
只是陆子云也是老于世故的人物,他看到这队伏兵虽然众多,可没有洛水帮众那般齐整,当是临时拼凑而成,鱼龙混杂,因此他大吼一声:“弟兄们!拿下洛河,我给大家放三天假!”
这意思很明显,这三天之内想要干什么都任由大伙儿,大伙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黄河帮帮众也是在江上厮混过多年,在陆上也曾有几场好拼杀,这时候齐声大吼一声反击出去,就连前队的弓手都手持护身的弯刀拼杀起来。
这队伏兵很不齐整,起初只是凭着几分蛮勇硬生生冲了上来,结果双方撞击在一起,死伤都很重,别看陆子云在彦清风的银枪面前施展不开,可现在他手持大刀寒光连连,整个人都成了一个血人,竟是连杀了三个对手。
血共飞溅,双方的尸体堆积在一起,这些伏兵的死伤更重一些,只是陆子云心中却在流血,这些都是黄河帮多少年来积累的本钱啊!
可是他还得继续流血,那是因为彦清风挑了个好时机,硬是率众从黄河帮的防御薄弱处杀了进来,总坛来的护法亲自上去压阵,结果反而让彦清风挑死了一个。
这些护法原本是很为自己的武功而骄傲的,他们的武功比不得江湖上的寻常武功,那些把式全是比武会友用的,咱们既然是黄河帮的护法,这武功自然也是杀人用的,一出手便是你死我活的招数,只是没想到若论厮杀,怎么比得上这军阵上的武学,这彦清风当年可是从血泊里拼杀出来的人物,这班护法一上去就成了班门弄斧。
黄河帮的帮众见到总坛来的护法都被彦清风刺死了,不由士气低落下来,何况对方有这么多人马,自己又是远道而来立足未稳,总觉得胜算不大,见到这阵式,陆子云把一把大刀舞得密不透风,也吓退了几次攻势。
只是远方的厮杀声是真正叫他慌张了,他只派了四五十人在那里看守船只,这些船只若是丢了,自己这帮人恐怕全丢在这里了,他奋力连击砍翻了一个手,然后大声叫道:“大伙儿突出去啊!咱们在下游还有上百弟兄啊!”
黄河洛水两帮现下是结了死仇,一众黄河帮众都有背水而战的决心,一听这话,陆子云的一个师弟叫孟天迹的大吼一声:“师兄!你带人回来报仇啊!”
他竟是带着二十多个亲信好手杀了回去,个个都是不要命的打法,对手虽较他们多了几十倍,还是被他拦住了好一会,陆子云流着泪带着黄河帮众杀了回去。
这边的形势更惨,留下来的四五十人已经丢了半数,过百个江湖人物眼见就要把黄河帮的后路给断了,陆子云低吼一声,带着手下就冲下去。
只是这些江湖人物都是些江湖老手,陆子云竟是占不到好处,这时候李纵云大声唤道:“大家快开船,能突出去多少是多少!”
黄河帮的帮众也早没了战意,当即推舟下水,可是人家哪这么容易让他们逃走,逼得很紧,时不时有帮众战死当场,还有些帮众是收编来的干脆扔下了兵器降了。陆子云却是又急又痛,猛得扔下兵器就在地上大哭起来,几个亲信的帮众赶紧把他拖上船去,还有十几个帮众大吼一声杀了回去,要让黄河帮多保留点实力。
可是他们船开出没多久,箭雨已经从后飞来,又伤了六七个帮众。李纵云看着躺在船舱里的黄河帮众,任他一向阴狠无情,也只能痛哭出声。
今天跟着陆子云上岸的三百八十七个帮众,现下只剩下了六十三个。其中半数还带着伤,黄河帮自创以来,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挫折。
彦清风浑身已经是个血人,可心中却是兴奋得很,洛水帮总算是有了个中兴局面,大小姐,我对得住您啊,对得住您当年的知遇之情啊!
这一战黄河帮大败而归,战死了一百四十多人,还有二十多人倒在地上眼见着也要重伤不治了降了洛水帮的黄河帮帮众也不少,统共有六十多人,还有不少负了重伤的帮众也成了洛水帮这边的俘虏,只是洛水帮这边损失了重,洛水帮折损了二十多人,赶来助阵的绿林好汉死了六十多人,伤了近百多人,这河南地面的黑白两道火拼,就数这一次最为惨烈,即使在将近百年来的武林史中,也是堪称极为惨烈的一役。只是这么一次大火拼,在武林史却是只留下非常平常的一笔:“必正三月二月底,洛水帮挫黄河帮于洛河!”
这种火拼有什么值得武林史记载的?有灭门凶案?有美女俊男?有红杏出墙?有替师报仇?有以弱胜强?都没有!那这场厮杀只能很快的被江湖中人遗忘了,江湖的的侠少侠女们更期望看着两女争夫或两女争夷的决斗!
只是彦清风却在微笑,那是发自内心的微笑,黄河帮今天来的大小船只逃出的没几只,缴获这么多船只,他当真是兴奋得很。
在另一侧,张亦隆笑了笑:“不用咱们上场,当真不错!”
白县令淡淡地说道:“没错!别看咱们有两百人马,可是这等大血战又经得起几次折腾!人家洛河姐妹还不是把拼凑起来的绿林同道拿去打硬战,自己的嫡系却去抢船!”
徐震却淡淡地说道:“这等江湖蛮斗,着实没有什么趣味……若是我来带兵……”
他的声音渐渐高了:“必能将黄河帮尽数歼灭,而且死伤极小……这等已方坐拥三倍之兵,而这彦清风不知利用,只会凭蛮勇横冲直撞,真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现在同洛水帮还是盟友,还是留点情面为好,白云航笑道:“这位彦护法对故主忠心赤胆,又有这身好武艺,当真是难得!”
这一点徐震却是赞同的,只是他本来就是大将出身的人物,现下屈就于登封县,听说白县令得了颍水巡检使的职位,很想表现表现。
这时候只听大姐头在那边大声叫道:“白兄弟,一起过来帮个忙吧!”
陆子云的眼神快要喷出火来,信心满满的一役却是一败涂地,丢了这么多忠勇的弟兄,十年经营十载辛苦尽成黄梁一梦……。
李纵云架住陆子云:“老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咱们黄河帮这么大的基业,不怕没人来投!眼下看着怎么报仇吧!”
下行不久,就同起初被拦住的那支船队会合了,这支船队还有一百多人,陆子云总算有点希望:“咱们加起来还有二十条船,杀回去杀一个回马枪!”
只是坏消息接着就过来,两个与陆子云相熟的洛阳府捕快不一会儿就乘着轻舟上了陆子云的船,一上船他们就说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啊!快回黄河去!”
陆子云糊里糊涂地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总捕头搞什么啊!人家洛水帮集合上千人马你们都不管一管!”
洛水帮今日可是大阵仗,出动的人马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集合这么多人马,寻常的州县都能打得下来了,就是洛阳府也未必不打打下来,这洛阳府的捕快难道是吃素的!就让这么多人在他们眼皮底下集合起来!
那两个捕快却是薄怒道:“这是总捕头的好意!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李纵云知道事情不妙,他递了两张银票询问道:“怎么回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
那两个捕快道:“开封府那边传了公文过来,说你们集合了近百条船,好几千人准备沿着洛水上来谋反……你也知道,咱们洛阳府刚出了个谋反的案子,府尹大人差点就被摘印了!所以大人对这等案子最为敏感,当即让我们总捕头带队查办,你们再不走,等我们总捕头到了,也只能公事公办了!”
陆子云和李纵云面如死灰。
第八十七章 纸上争斗
这是白云航出的主意,他只是行了一通呈文给洛阳府,含含糊糊地说:“闻黄河帮今有部曲数千,沿洛水直上,似有不轨迹象……”
结果从府尹到捕快都是鸡飞狗跳,前番为了朱提举谋反的案子,洛阳府已经倒了大霉,大伙儿年底的赏钱已经没了,就连府尹大人都被苏会办骂得狗头喷血之后,跪了两个半时辰,苏会办才松了口气:“下不为例!”
可别的事情可以下不为例,可这造反的案子是绝不能下不为例,府尹大人大骂道:“还不出去给我查!凡是黄河帮的船,都给我扣下来再说!”
不但是洛水上要查,就连黄河帮在黄河上的船都被洛阳府扣下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黄河帮的船上自然是有些违禁物资。 //
再说了,要挑毛病还不方便!只要船扣下来了,洛阳府就有办法挑毛病,货没问题,这船有问题,这船没问题,这水手有问题!这水手没问题……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了!
洛阳府的公人捕快都是借此小发一笔,不送钱罚没大伙儿一块儿分了,送了钱落自己腰包,李纵云到处陪笑脸好不容易才保住一半货船,只是黄河帮被白县令这一纸公文整得鸡飞狗跳。
得闻陆子云的船队一路下驶退回黄河之后,浑身是血的彦清风将银枪往地下一插,一拱手道:“今日多谢大伙儿仗义相助,咱们洛水帮没齿难忘!”
洛河七姐妹可不是彦清风一个谢字就可以打发的,大姐头很干脆利落地说道:“咱们姐妹下了这么多的本钱,死了这么多忠勇弟兄……难道彦护法没个表示?”
彦清风大声笑起来:“咱们事先已经便说好!岸上的朋友要到水面上来打拼,咱们洛水帮一概欢迎!”
洛水帮既然与黄河帮扯破了脸,自然是想把水搅得越混越好,他大大方方地说道:“我们大小姐在世的时候,就时常记挂着黄河上的买卖,这小小的基业她从来没放在心上!可惜大小姐别去之后……!”
他口中尽是唏嘘之意,只是他这个人倒是个能谋善断的性子:“今日绿林道上愿意来共襄盛举,洛水帮是再欢迎不过了,这洛河上的买卖就送与大伙儿,咱们洛水帮到黄河上中流击水……”
水面上的买卖利润最为丰厚,水上帮派也不愿意陆上的帮派插足其中,平时是连针也插不进去,彦清风今日这般大方,洛河七姐妹也不愿意太占便宜:“彦护法,你这洛水上的买卖,大伙儿合起来做,五五分成便是!”
彦清风以后在水面上成了千夫所指,洛河七姐妹下水只是小问题,可彦清风却是被骂成:“江湖有史以来最大的叛徒!大汉奸!”
谁叫彦清风熟悉水上的情形,没他指点,这些绿林山寨就是下了水也是旱鸭子,可有了洛水帮在前踩地雷,结合着绿林道上的实力,着实是抢去不少人的饭碗。
彦清风很利落地说道:“大家远道而来,也没有什么表示,就设个小宴为大家接风洗尘!”
他仍保持戎马生涯的习性,摆上了十几桌流水宴,也没有好菜,只是大伙儿厮杀了一下午,只要吃得饱,哪会计较什么饭菜。
他自己也没换件衣服,就是着了件血衣端起碗来,饭菜与寻常帮众也是完全一样,白县令这边是官府中人可就完全不同了。
这饭菜的质量和官位是直接挂钩的,登封县的公人也已经买来酒茶,也有几个厨艺不错的公人捕快,虽是烧得仓促,可白县令面前的饭菜仍是最丰盛的。
白县令却吃得没有什么味道,只是随便吃了几口,那边彦清风大碗吃肉却是很有滋味,时不时还同洛河七寡妇说上几声合作事宜,白县令放下饭碗走过去想探探口气,却听一个声音大声说道:“清风,数载未见,没想到当年的狂风沙竟是浪迹江上,若不是有人转告,我当真想不到啊!”
彦清风看了这人一眼,痛快地说道:“雨辰!我彦清风已经再入江湖,这官面上的事情就不过问了!再说了,你雨小将军的威名,岂是我区区一个小护法能及得!”
雨小将军身披重甲,只是神色却很淡:“清风,何必说客气话!当年你以区区一个指挥在多宝湾大破近万鞑子兵,这一名役仍是我大顺军少有的名役!”
无论是谁都颇为震动,想不到这彦清风居然有这等能耐。
徐震却是闹了个大红脸,方才他还说彦清风只会凭蛮勇横冲直撞,哪料想这人竟是当年顺军中一等一的大将“狂风沙”。
他虽然没见过这狂风沙的面,可是多宝湾、罗汉寺的大战却是名动天下,深知这狂风沙的厉害之处,这人能谋善断,虽然在军中统带的人马不及徐震为多,可是他自领的那个指挥可是顺军中第一等的精锐,永昌四年多宝湾这场大战,他也有所耳闻。
那近万鞑子兵虽然不是真鞑子,可也是前明左良玉的余部,并不算弱兵,带兵的两员将官也不是庸将,而且他们甚至还占了先机,可硬生生让这个彦清风带着六百人杀得大败,连溃百余里,兵马也折损了三成,经此一役“狂风沙”爆得大名,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这个当年的顺军大将竟然飘泊于洛水之上,做了洛水帮一个小护法。
这多宝湾是彦清风当年极为得意的一役,只是他却是看得很轻:“过去的事情便过去了!何须多提,什么功名利禄我都看得淡了,大小姐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彦清风只求对得起林家,再无二志!”
雨小将军也很干脆:“雨辰今天只是想来看看老朋友而已,可是!彦清风,这水面上的事情我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彦清风长叹了口气:“我重出江湖,求的是退出官场,没想到终究是退不出来!”
雨小将军笑道:“好!这洛水上下鱼龙混杂,却没什么官员管治,今天我推荐彦清风来当咱们的洛水巡检!”
彦清风一摇手,然后一指白云航道:“今天这位白县令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当年便是从五品的武官,如今当个芝麻官有什么意思?”
白县令却插了句话:“洛水巡检?这职务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
这洛水确实和登封县没什么关系,白县令和彦清风实际都是一个意思:“雨辰,别拿个芝麻大的小官糊弄咱家!咱家眼睛雪亮着,咱可是要个要害职务!”
※※※※
龙门巡检司。
“什么?都是一批饭桶!饭桶!”
陆子云和李纵云在洛水上败得一塌糊涂,所以事后他们第一桩事情就是赶到龙门巡检司找金巡检使报案。
黑道拼杀上个层次就是官场争斗,这位金巡检使年纪虽然过了五十,可还是十分精明干练,丝毫看不出宦海沉浮在他身上的影响。
可是就是这个金巡检,也是黄河帮在河南水路上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