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柱的神色不对,便有点担惊,小声问道:“信上说什么?又出了啥事啦!”雷石柱随口“嗯”了两声,便回家披了件衣裳,出来对马保儿说:“你先去,把各代表召集来,告诉张勤孝叫把农会小组长们召集来,都到祠堂院里,老武来了信,我给大家说一说!”说罢便从大门出去了。马保儿也摸不着又出了什么事,看雷石柱的样子,一定很紧急,因此也就慌忙到村里叫人。
雷石柱出来,先把民兵们召集到一块,说:“老武刚才来了个信,说敌人今年在康家寨吃了大亏,趁过年说不定会来报复,叫咱民兵特别下点辛苦,提高警惕,以免老百姓受了损失!”随即把信掏出来,又叫康明理念了一遍。
刚念完信,张有义就噘起嘴说:“哼!老百姓过年,民兵不能不过年呀?放哨可以,年初一这顿羊肉饺子可不能叫误了!”马保儿听见张有义开口先说吃,就有几分冲了他的犟脾气,便反驳道:“成天就是说吃,我们村里成立起民兵,是为了保护老百姓嘛!咱们吃点苦没关系,总不能叫全村人有个差错。今夜岗哨更要加紧哩!”张有义回嘴道:“你不说吃,是不是?初一给你吃糠面窝窝头你高兴!”康有富说:“依我看没事情。我们打的敌人出也不敢出来了,怕啥?安心睡觉吧,敌人也过年哩!”这时孟二楞飞起眉,跳起来说道:“敌人报仇还管你过年不过年?又不是娶媳妇嫁闺女,要挑黄道吉日。要是敌人来了,哼!过年?我看过周年吧!没人放哨我一个人去。”李有红也从炕上坐起来说:“我也去!”张有义说:“你去和不去一样!”李有红问道:“怎么一样?”张有义说:“你那瞌睡大王,敌人来也不知道,还不是和不去一样!”
讨论了半天,最后意见一致了,都说要加强岗哨,保护全村过大年。决定在离据点五里路的牛尾巴梁上放班哨。雷石柱马上就把民兵分成两班。第一班雷石柱、李有红、马保儿等五人,其余的算第二班,后半夜替换。
第一班的民兵,都带上武器穿上皮袄走了。雷石柱忙又来到祠堂院,见干部们都到了,便把老武的来信说了一遍,众人商量了一番,张勤孝、周毛旦几个干部,便分头去动员群众,叫家家把牛驴牲畜寄到村外,铺盖吃食都收拾妥当,一听见打手榴弹,就往村西炭窑里躲。有的人家听了干部们的话,马上就收拾东西,往山沟里送牛羊空舍清野;有的人家却私下里说:“嗨!真是脱了裤子放屁:找麻烦咧!有民兵保卫,万无一失。再说十冬腊月滴水成冰,牲口寄到村外,又没棚又没圈,冻死谁赔呀?”因此虽经一番动员,多数人抱有侥幸心,只有少数人家,把牲口寄到村外了。
桦林霸这天早晨接到敌人的一封信,说夜里要来“扫荡”,叫他把民兵想法拉住,不要放哨,事情办好了赏他一千块钱。
到下午,桦林霸见雷石柱把康有富叫去开会,心中便紧了一下,不由得愁闷起来。双手摸着光溜光的脑门心,在地上乱转圈圈。
过了一阵,康有富开会回来了。桦林霸赶快叫到面前,手摸着焦黄胡子亲热地问道:“有富,你跟民兵们开什么会呢?”康有富吱吱哼哼地说:“布置叫今黑夜站岗放哨哩!后半夜的一班就有我。这闹的连个年都不能在家里过!”桦林霸一听说加强岗哨,立刻惊得眼瞪了挺大。又听到有富说后半夜一班有他,脸上才泛起点喜色,翘起个大拇指,在康有富脸前摇摇晃晃地说:“嗨,你们民兵,实在辛苦啦!为了老百姓,过大年都还要放哨,忍饥受冻,担惊受怕,这都是为了全村人安生呀,真叫我们过意不去!”说着,显出几分感激的神态,低着头,把光溜光的脑门心,一把一把不断地摸。半天,声调更亲热地对康有富说:“有富,你看你在我这里做活,做的实在不错,今年过年,我本想掌柜伙计,坐到一垯喝几盅,可是你们民兵的公事更重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看这样吧——”桦林霸笑着露出一排黄牙齿,转身对里间里的老婆说道:“今黑夜,炒上一斤肉,倒上二斤陈酒,给有富带上。”
小算盘正和儿媳们坐在里间房炕上包饺子,听了这话,把脸一板,向外叫道:“把你个老糊涂虫,东西是钱换来的,又不是土块,把你个老不……”她正想如往日似的又痛骂一顿,忽然想到过年不能说不吉利话,便把嘴闭住了。这时桦林霸从外间进来,赶快给小算盘示了几个眼色,低低说了几句,小算盘便挺机灵地随口答道:“可真是,有富这娃娃不错,你看年不能在一块过,那就黑夜带上些酒菜吧!”康有富听见小算盘也说开了,便很感激地说:“不用麻烦啦,要有的话,带上壶酒挡一挡寒也就够啦!”桦林霸把头一偏说:“说是说,带上一壶酒,还能光你一个人喝呀,再说和你一块放哨的民兵们,为了全村人辛苦一场,拿去叫大家都喝上一盅,就当作我姓康的对抗日救国的一点小心意。”小算盘也插嘴道:“婶子把肉给你们炒的香香的,吃吃婶子这手味!”康有富一听,也觉得说的是理,其实他根本也想不到这里边会有什么阴谋,当下便高兴地答应了。
半夜,第二班民兵开始换哨。康有富起来,进厨房里拿上酒肉出来,民兵都已走了,康有富随后飞也似的赶到牛尾巴梁上,把桦林霸慰劳的意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孟二楞一把拦住说:“这狗杂种不会放上砒霜吧?”康有富说:“看你,不要把人家的好心当作喂猫食!我看这老家伙倒有点转变了!”康有富还没说完,张有义早把酒瓶子端起喝了一口说:“喝吧,喝了是五八,不喝是四十,送来就喝!该斗争他,照样!”接着“咕嘟咕嘟”又喝了几口,其他的民兵正冻的没法招架,见了酒肉,不管三七二十一,凑到一堆吃喝开了。过了半个时辰,孟二楞突然惊叫道:“啊呀!坏了,看村子那边是怎啦?”众人急忙回头一看,见村子里冒起火光,照得两面山上通红。康有富说:“嗨!今天过年啦,谁家院里能不摆塔塔火?我出村时,见有些人家已经点着了。”于是又放心的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起来。
大家喝酒闲谈,谁也忘记放游动哨了。就在这个时候,汉家山的敌人,已经从沟底下摸过来。这股敌人,不骑马不带炮,不咳嗽不吐痰,穿的都是软底鞋,一路上轻脚轻手,直摸到康家寨背后的山坡上,便都趴下了。带队的猪头小队长,这时站起来,向村里一望,见家家院里烧着一堆炭火,全村子安安静静。等了大半天也没有一点响声,马上便把四十个伪军分成四路,把村子包围起来。他亲自带着三十个日军冲进村里,见门就进,见人就抓。
第二十三回 日本鬼杀人如割草 张老汉诱敌跳绝崖
雷石柱第一班放哨回来,躺了没有一个时辰,忽听见街上狗乱咬,又听见人声嘈杂,哭喊成一片。急忙从炕上往起一爬,不由得通身打了个寒战。他跳下炕,轻轻地开了屋门,站在院里听:村子里的脚步声,哭嚎声,愈来愈大了。他急忙跑到大门上,从关着的大门缝里往外一看,黑黝黝的见扑过个人来,“砰!砰!”几脚,“哗啦”把门踢开了。雷石柱急忙闪在开了的门后,借着门外的火光,他看清了进来的是个日本兵,端着上刺刀的枪,凶狠狠地往里撞。雷石柱举起顶门杈照着日本兵的后脑,猛力一棍打去,那个日本兵没哼一声,便倒在地上死了。
雷石柱赶忙回到屋里,把吴秀英喊醒说:“快!快!敌人来了!你快躲,我要冲出去!”吴秀英吓得楞怔住了,全身发抖,一把抱住他的腿,呜呜地哭着说:“不能只管你跑呀!要死死在一起……”雷石柱又急又气,二话没说,拉着他女人,一下跳进山药窖里,把他女人留在窖里,他又跳出来,把上边盖好,拿起日本兵的枪往外就冲。忽然又停住脚寻思道:“敌人一定把村子包围了,光我一人一枪能冲出去!?”想了一下,便把那个日本兵的衣帽全剥下来,急急慌慌地穿戴在自己身上,把帽檐拉下来,掩住眉眼,这才走出门去。
街上,手电火把照得通明。满街是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日本兵跟在后面,用枪托皮鞭赶打着,喝喊着。张忠老汉头上被打破了,马有德被剥成了光身子。孩子们哭着,喊着,乱纷纷的一团。雷石柱挤在人堆里,看见这个情景,心疼得连头也不能往起抬!人们见他过来,以为是真日本兵来了,吓得都往两边挤。雷石柱趁空紧跑几步,赶到村口上,听见黑暗中好几个声音吼道:“什么人!站住!”雷石柱听出是放哨的伪军,便假眉三道的口里咕噜道:“太君的,莜面餄饹一马司!”北风刮的很大,伪军们也没有听清说什么,把他当成是日本兵了,便没再问。雷石柱脱了险,撒腿飞跑上牛尾巴梁。
敌人把全村男女老幼,一齐赶打到康家祠堂旁边大场里。场当中,七横八竖地堆着一堆桌椅板凳、乱柴乱草,烧着熊熊的大火,火苗有两三丈高,照得半个天都红了。场周围站着几十个敌人,枪上都上着刺刀。全村人被围在火堆前面。
猪头小队长手里握着明晃晃的洋刀,和独眼窝翻译官,走到人群前面,唔哩哇啦地说道:“谁的是民兵?嗯?说,不说通通的斯拉!”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全场静得鸦雀无声,只有呼呼的西北风狼嚎般的吼着,火烧得更旺了,发出“劈利啪啦”的响声。火光映着张忠老汉愤怒的面孔。日本人连问了几声,也没一个人吭气,气得猪头小队长喉咙里好象猪叫似的,“嘿嘶,嘿嘶”直响。叫了半天,把手中的洋刀打闪似的在人头上晃了半天,人们依然沉默着。猪头小队长大喊一声,扑过去从人堆中拉出个年轻媳妇来。那媳妇穿着一身单衣裳,全身冻得站都站不稳当了,火光里照见她惨白的脸,嘴唇变成了黑紫色。原来是孟二楞的女人。
猪头小队长问道:“你的说,说了的不杀!”那媳妇急急巴巴地说:“我不不……不知道!”猪头小队长叫了一声,马上扑过两个日本兵来,举起枪托,照那媳妇肚上腿上,没头没脑地打,打一阵问一句,问一句打一阵。那媳妇忍着痛说:“不知道!……”一阵昏过去,一阵又醒过来,疼得满地打滚,忽然翻了个身,喉咙里“哦”的一声,便不动了。在场的人看了,都是眼泪滚滚,心中十分难过。
猪头小队长又拉出个年轻小伙来问。人们一看,是李元元。猪头小队长问:“你的是民兵?”“不是。”“谁的是?嗯?”“不知道!”“砰”的一洋刀,李元元愤怒地向前扑了两扑,终于倒在血泊里了!
李元元妈冲出人群,扑到儿子身上,大声嚎哭着,妇女们难受地捂住脸,眼泪从手指缝里往外流。翻译官走到人堆前,人堆挤得更紧了,女人们尖声叫,娃娃哭得奶头也塞不住嘴。翻译官一把拉出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来,装得和气地说:“小朋友不要怕,谁是民兵?你好好地说。”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糖,塞在小女孩手里。康明理几个民兵一见,顿时把心收紧了,眼睛瞅着,握着两手心冷汗,只怕孩子不懂事说出来实情。可是那女孩,说了声:“我不知道!”把糖丢到火堆里了。翻译官气得两条眉一竖,提起那个小女孩子,一下就扔到火里,一时头发着了,衣服着了,小孩被活活烧死。看着这情景,人们难受得心如刀割,仇恨的火,好似眼前的大火似的在人们心中燃烧。辛老太婆突然从人堆里挤出来,披头散发,象疯了一样,连哭带骂:“断子绝孙的日本鬼子呀!你们抓走了我的儿子,又杀了我女儿,老娘也不活啦!”旁边的人扯也扯不住,她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照准翻译官的面门打去,“嗖”的一声,翻译官把头一偏,石头打在他后边的一个日本兵的脸上,黑血直冒,口里“啊呀呀”乱叫。马上冲进六七个敌人来,刺刀在火光里闪着,照准辛老太婆左一刀右一刀地刺,不一时,辛老太婆浑身被刺成血人一般,躺倒死了。
猪头小队长眼睁的象铜铃,洋刀在冻硬的地上敲着,喊道:“通通的坏了心的!通通的斯拉!”人群挤得更紧了,变成了一颗圪塔。场子边上的敌人散开了,架起两挺歪把子机关枪,开机关枪的人趴倒了,枪机“哗啦哗啦”的响,人群中的儿童,吓得大声地哭嚎。
二先生吓得上下两排牙齿不住敲打,心中想道:“说了吧!死上几个民兵就能救下全村人!”李德泰吓得好象害了打摆子症,抖的脚也站不稳了,有好几次想跑去说,但看看康明理几个民兵的神气,念头又打消了。四五个民兵被人群围在当中,挤得上气不接下气,康明理对别的民兵们低声说:“舍上命干吧,反正是个死!”周围的人也低声地说:“干!”正要发作,忽然张忠老汉从人堆中挤出来,站在敌面前,面无惧色道:“谁是民兵,我都知道。民兵都在村外住着,我引你们捉去!”小队长听着高兴地笑了,双手拍着张忠老汉的肩膀说:“你的顶好,前边开路的,捉住民兵,大大的有赏。”张忠老汉赶忙又说:“民兵多哩!皇军把兵马都带上吧,少了捉不住!”日本人答应了。张忠老汉便头前引路往左边山上爬,后边跟着一串敌人。
四周一片漆黑。西北风狂吼着,把沙土往脸上横打。路是十分难走,一会高,一会低,猪头小队长紧拉着张忠老汉的腰带,生怕他飞了。爬了有半里多路,张忠老汉紧走了几步,突然站住说:“到了,我喊出来你们就捉。”后边的敌人都卧倒了。张老汉高喊道:“老武同志!石柱子!我姓张的总算对起全村人了……”话还没说完,冷不防返身抱住猪头小队长,死命向前一跃,“唿隆隆”滚了下去。
敌人急得都站了起来,拿手电四处照。这才看清前面是几十丈深的绝崖。翻译官急得乱跳乱吼,指挥日本兵下去找小队长的尸首,但转了半天连路也寻不见,只好带上队返回村里。跑到场子上时,连个人影也没有了。分头到各家找寻,仍然没有找见一个人。原来村里人,一见张老汉引上敌人爬了山,便都藏躲起来。敌人找不见老百姓,又气又恨,满村子乱窜,见牛驴东西就拉就抢,见房子柴草,就点就烧。一霎时,村子变成了一片凶恶的烟火世界。
第二十四回 魔王头祭奠烈士 新政府救济难胞
雷石柱化装从村子里跑出来,黑暗里跌跌撞撞,一直奔到牛尾巴梁上,见那几个放哨的民兵,都背靠背睡着。雷石柱急得连喊带推把大家叫醒说:“你们的哨怎么放的?敌人把村子全包围了!”民兵们因为喝了陈酒,都醉呼呼的,听了这话,吓得酒都变成了冷汗。一齐爬起来,孟二楞喊了一声:“走,打去!”大家拿起枪就往山下冲。雷石柱拦住说:“去送死呀!敌人多咧!咱们只有分成两伙,扰乱一下敌人!”于是分配孟二楞领三个人上北山,自己领两个人上南山。
雷石柱这一路民兵,爬到山顶上往下一看:村子里好似火海一般。也顾不得气喘汗流,三个人趴下就开排子枪。接着对面山上孟二楞们也打开了。民兵们人虽不多,因为枪是连住打,听起来好象队伍很多。正在村里乱叼乱抢的敌人,听见两面山头上响起了枪声,惊慌起来,伪军们惊慌地喊叫:“老八路来啦!”日本人最怕老八路,很快赶上牛驴,一气往村东败退,两路民兵顺屁股追打,直追到牛尾巴梁,夺下三头耕牛。
这时天已大明,看着敌人进了汉家山据点,民兵们这才赶上牛返身回来。路上,雷石柱批评民兵们放哨不负责,民兵们就一五一十,把夜里桦林霸送酒肉,大伙喝醉的事说了一遍,孟二楞睁圆眼说:“准是这条老狗捣的鬼,回去拉出来枪崩了吧!”说着迈开大步要走,康有富一把扯住他,认真地说:“你别把人家的好心冤枉了!当初人家的意思,是嫌我不能在家里过年,叫我带点酒肉大家吃的,没想到就——”雷石柱着急要回村里,看到底闹成了什么样子,便不耐烦地打断他们说:“少说几句吧,怨你们爱吃人家的东西!”大家瞅了张有义一眼,都不说话了。急急忙忙走回村里来。村里人正忙着救火,满村子烟熏气,象钻进炕洞里一般。
孟二楞和康有富两个人一直跑到桦林霸的院里。只见西边的一间房子烧塌了,全家男女正在救火,有用水浇的,有拿雪压的。桦林霸头上包着布,站在台阶上,看见他俩进来,便一拐一拐地过来,拉着康有富,伤心地说:“你们可回来啦!唉!夜里敌人一来,捉住我逼问民兵在哪里,我说不知道,那些瘟神就往死的拷打我,夹棍板子把我打的死过去,又用凉水浇过来。三推六问我也没露一句真情。我知道你们在哪里,还给你们送了酒肉嘛!可是我不能说呀!这些瘟神把我的房子也烧了……”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原来桦林霸用的是苦肉计,敌人来了虽然到过他家里,但并未烧他的房子。为了在群众面前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在敌人逼问群众时,他钻在家里没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