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此刻,老武见康有富越哭越凶,暗暗寻思这件事,觉得大有蹊跷。便走到雷石柱身边,低低讲了几句话,然后回转身来说道:“有富,不要哭了,有什么难受处,你大胆说吧。”雷石柱也说道:“有富,咱们都是从小耍大的,谁还不知道谁的脾性!你有什么心事,有什么委屈,讲出来咱们大家商议。不要闷在肚里嘛!”康有富仍然没开口,只是个哭。老武、雷石柱死劝活劝,才劝得不哭了。一路上,雷石柱慢慢开导,康有富只是低着头不言语,一阵唉声叹气;一阵又咬牙切齿,象疯了的一样。
回到康家寨的时候,晌午过了。村里的人,听说把抓去的人救回来了,一个个喜眉笑脸,跑来村口迎接;各家见了各家的人,不免落泪难受,亲热地问着说着,各自引回家去了。康有富是个独身汉,没有家小,桦林霸家他又不愿回去,雷石柱便把他引回自己家里。望春崖、桃花庄的民兵,也都由李村长安置到村公所院里,由张勤孝招呼休息吃饭。
这天,桦林霸正在上窑里午睡,猛听街上的人一叠声乱嚷,掀开被子仔细一听,有人喊道:“抓去的民兵,都救回来啦!”桦林霸慌忙跑到大门上,从门缝里往外瞧,见街上人乱跑,被抓去的康明理、孟二楞、武二娃果然都回来了,看不见康有富在哪里。心中暗想:“是不是死了?要死了可就息心啦!”正想中间,只见雷石柱后面,有两个人扶着一个人过来,那人低着头,走到他家大门口时,朝门上狠狠盯了一眼。桦林霸定神一看,正是康有富。见他满脸怒气,两眼红红的,立时吓得出了一头冷汗。转身回到院里,用手摸着光溜光的脑门心,想道:“坏了!坏了!事情一定让人家知道了,不然雷石柱为什么跟着他?……康有富胆小,也许不敢说……”忽又想道:“不对!不对!康有富受了这么大害,就是今天不说,以后也会说的。雪地里埋不住死人呀!”越想越怕,好象脚底下踩着圪针一般,连跳带跑回到西窑里,一把拍醒康家败,又把老婆和媳妇叫来,把刚才的事,气慌嘴结的长一句,短一句,讲了一遍。小算盘吓得浑身象发疟子一样抖,一叠连声叫着:“妈妈呀,这可怎呀!”桦林霸揩了揩头上吓出来的汗水,说道:“事到如今,只有丢下你婆媳,我父子们逃条活命!有一天皇军打来,再团圆吧!”女人们听了,吓得大哭。小算盘拉住桦林霸的裤腿,边哭边说道:“你不能走呀!丢下我婆媳们可怎活呀?呜……”桦林霸用力挣,小算盘死抱住不放,桦林霸火透了,转身准备狠狠踢她几脚;一看,扯着裤腿的,不是老婆一个,两个媳妇也插上了手,也是不停地哭喊,流泪。
桦林霸一时没了主意,全身一软便坐在了太师椅子上,急得光溜光的脑门心上,汗珠子好象雨点往下滚,眉头涌起高高一垄。
康家败吓得脸成了铁青色,一声不响,摸着别在腰里的手枪,软瘫在地上。满屋里,只有小算盘的粗嗓,和着两个媳妇的细嗓,高一声,低一声,“咿儿哇儿”地哭嚎。
雷石柱带着康有富回到家里,他老婆吴秀英见康有富回来了,亲热地一边招呼上炕,一边忙生火做饭,顺便问候了几句,康有富也没答理,跳上炕,迷迷痴痴翻了两下眼皮,便又抱住头放声大哭起来。雷石柱有点急了,蹲到康有富身边,扳着他的肩膀问道:“你老哭什么?心里有什么不舒服,说嘛!我刚才路上不是说了,给你想办法!你从前,也是个穷人,共产党来了,实行减租减息,帮助你赎回三垧地,你没吃的,农会借给你,新政权对你这么好,你还有什么话不该讲呢?这阵新政权就是咱们自己的呀!”吴秀英边烧火做饭;边插嘴说道:“讲吧,有富,你真把哑巴也能急的说了话!”康有富转了个身,仍是个哭。
两个人正急得没办法,老武进来了,见康有富仍旧在哭,便把雷石柱叫出门外,小声问道:“问出什么了没有?”雷石柱皱着眉头,焦急地说:“没有!他老是哭,什么也不说!”老武接着又进了家里,跳上炕,和蔼地向康有富道:“有富,你老是哭,到底为了个啥?是我们对不住你,还是你做下对不住我们的事啦?是大事还是小事?你总得讲呀!”康有富突然不哭了,把头抬起看众人,眼睛红肿得象两颗胡桃。老武以为他是要讲了!盯住等了半天,见他仍然不讲。老武突然脸色一变,厉声说道:“康有富,你的问题,我们早就知道了!今天就看你说不说。你要是真正把心里的事都讲出来,还是好同志!你要不讲,有富,你自己盘算吧!”这么一说,康有富一下便跪下来,战战兢兢地说道:“指导员,我说了你们不会杀我吧?”老武笑道:“不怕!有什么话齐说,说出来只要决心改正,政府就能宽大你。”康有富这才把牙一咬,边哭边骂,把桦林霸、康顺风的特务活动,从头讲了一遍,老武们三个听着,气得脸色都变白了。
听得康有富讲完,老武从炕上猛跳起来,把雷石柱拍了一把,说道:“你快去,把村公所院里吃饭的民兵,都集合起带来!”雷石柱走后,老武把背着的连枪一抽,“卡嚓”压上子弹,提在手里,匆匆出来,站在街门上。不多一阵,雷石柱把民兵们都带来了,老武走过去,压低嗓子说道:“同志们,我们发现了敌人的特务,现在就去抓!”这一说,民兵们的眼睛,都惊得睁了铜铃大,谁也没说话,跟着老武,很快就到了桦林霸家门口,把院子的前门后门都把守了。但见那两扇大门紧紧关着,民兵们都跑过去,用脚踢,用棍捅,用石头砸,闹的“唿隆”“冬隆”地乱响,但始终没有人来开门。
桦林霸全家正在哭闹,猛听见大门擂鼓似的响起来;全家人一个个立时吓得丢魂落魄。桦林霸就象糖人见了火,软软的从椅子上出溜下来。小算盘和两个儿媳,吓得身子缩成一团,直往桌子下面钻;康家败两手拍着屁股乱跑乱转,直叫:“来了,来了,人家抓来了,这,这……”这时,桦林霸勉强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在窑里东一摸西一摸,把契约、账簿、和敌伪来往的信件,揣了一怀,好象个大肚女人似的,也不顾老婆、媳妇哭嚎,拉了康家败,拔腿就跑。
他知道大门上一定被民兵围住了,出不去,走后门,后门锁着,向小算盘要钥匙,小算盘吓昏了,一会说钥匙在身上,一会又说在躺柜里,一会又说在抽屜里。桦林霸看看钥匙一时也难找到,便和康家败架起梯子,从墙上往出爬。桦林霸上了年纪,正爬上墙头,大门又“冬隆”一响,心一着怕,腿一软,身子往前一倾,一个狗吃屎便栽到墙外一块麻地里。嘴也跌破了,膝盖上也擦了一层皮,他咬着牙,忍着痛慢慢爬了起来,康家败跳下来扶着他,从麻林里钻出去,一拐一拐地向汉家山据点逃走了。
第四十三回 康顺风当场被扣 桦林霸中途就擒
民兵们在大门上捣了一阵,西扇大门关得紧,任你怎捣也捣不开。雷石柱大声喊道:“走后门!走后门!”留了几个人守大门,带着其余的人转移到后门上;后门也关得紧绷绷。民兵们火透了,几个年青后生,用肩膀扛住门扇,一声齐喊,“哗啦啦”的连门框都推垮了。从飞扬的尘土中,民兵们拥了进去,一直冲到前院里,跑进桦林霸住的正窑一看:空空的没有一个人。炕上,桦林霸刚睡罢午觉的红缎被子,绣花滚枕,还都原封摆着。老武见没人,忙说道:“糟糕!恐怕是听到风声藏了,赶快分头找!”民兵们马上散成几伙,前院后院,东窑西窑,厨房茅房……满院乱找。
桦林霸家老婆媳妇们,当听见后门上“哗啦”一响时,吓得都收住泪,赶快跑出院里藏了。小算盘钻在柴堆里,两只小脚却露在外面,望春崖分队长赵得胜走来,抓住小脚,一把便扯了出来,喝道:“你老汉哪里去了?”小算盘心慌腿抖,急的不知该说什么好。赵得胜见她咭咭哼哼装佯,伸手就给了个耳光,小算盘两手按住脸,“呜呜呀呀”的直嚎。其他民兵,东寻西找,也把那两个媳妇都找出来了,两个媳妇,又是鼻涕又是眼泪,跪到院中求告。赵得胜生气地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老子又不是日本人!我们要的是你公公,快说!哪里去了?”两个媳妇磕头如捣蒜,只是说不知道。赵得胜火透了,拿了根棍子就要打,大媳妇吓得忙回道:“我公公刚才叫上他儿走啦!”老武忙问道:“是真是假?”大媳妇指了指院墙根前的梯子说:“从墙上跑了!”老武在梯子跟前察看了一下,对雷石柱说:“一定是逃到汉家山去了,我去追。你快去抓康顺风!”说完,带了三四个民兵,急急忙忙开了大门追了出去。
这里,雷石柱留下李有红和另外两个民兵看守,并嘱咐要详细检查他家。自己带领着其余的民兵,飞跑到康顺风家大门上,四面把院子包围起来,雷石柱领着两个民兵冲进家里。
康顺风正蹲在椅子上吃饭,见民兵们进来,忙站起来,笑着说:“快坐下,吃饭!”雷石柱见了仇人,恨得眼里都冒出火来了,扑上去狠狠一脚,把康顺风的饭碗踢得飞开去,热腾腾的白面条溅下满怀满脸。康顺风还蒙在鼓里,不知出了什么事情,忙说道:“石柱,有话好说好道嘛!为什么来不来就动武?!”雷石柱竖起浓眉吼道:“你作的事你知道。捆起来!”从旁上来两个民兵,腰里抽出绳子,就把康顺风五花大绑起来。
康顺风心里已经清楚是怎回事了,但还假装镇定地说道:“为人不作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不怕,新政权是讲道理的,只要咱行的正走的端,见了毛主席也不怕。”民兵们没理睬他,分头在家里到处检查。康顺风的老婆慌忙坐到箱子上,哭哭啼啼不起来。雷石柱猛的一把把她拉开,从箱子底上翻出一个红油匣。康顺风一见,脸色吓得灰白了,雷石柱打开匣子,里边都是和敌伪来往的书信,还有一本准备呈给敌人的花名册,上边写着附近各村民兵、干部的名字。雷石柱见了这些东西,真是火冒三尺,一下扑到康顺风面前,“劈劈拍拍”一连打了十几个耳光,然后对民兵们说:“走!拉上走!”康顺风一屁股坐到地下,死也不动。他老婆跪下,哭哭啼啼求告。雷石柱便叫一个民兵看守他老婆,其余民兵,上来往起扯康顺风,可是康顺风突然把眼珠子翻得白白的,嘴唇上用唾沫吹起许多白沫沫,躺在地上不动了。老婆哭喊着过来说:“他有个没气病哩,怕是病又犯了!”雷石柱喊着:“崔兴智,到茅房里舀一勺子大粪来!”康顺风听了,猛一下就坐起来,但仍是赖着不走。雷石柱说道:“不走就抬上!”民兵们上来,两个扯手,两个拉脚,象拖死猪似的,一直拉到村公所,禁闭在后院大厅里,门上站了个哨。
这时,张勤孝、周毛旦几个村干部,听到消息都跑来了,二先生也跑着来了。都围住雷石柱问长问短。雷石柱把大概情形讲了一遍。周毛旦说:“怪不得咱村工作搞不好,原来是特务捣鬼呀,一齐都枪崩了。”二先生却摸着胡子,摇摇头说道:“不会是真的吧!康锡雪先生那是几辈子的财主了,门第人家,还能作那样的坏事?!”周毛旦生气道:“门第人家?球!当汉奸的尽是财主!”二先生不由得脸一红,还想开口分辩几句,见门外进来个背挂包的大个子,便住了嘴。雷石柱见是马区长,高兴地抢上前去,拉住马区长的手说:“嗳呀!你来的正好,我们村被抓去的民兵,今天都救回来啦!”马区长一面坐下喝水,一面说道:“我一进村就听说了。今天跑了五十里地赶来,我一路上很耽心救民兵们这事,不想你们进行的倒满顺利!”说罢用探询的眼色向周围看看,问道:“老武呢?”李村长忙抢着说:“指导员追特务去了!马区长,你可不知道,今日康家寨可是破获大案子了!”马区长忙问怎回事,雷石柱就把今天救民兵、康有富坦白、抓汉奸的前后情形,详细讲了一遍。
老马是个急性子,刚听完话,就用力在桌子上捣了一拳,震得水碗都跳了一下,站起来说道:“老虎山事件发生以后,我才想到内部可能有特务捣鬼,果不然是这样,可见以前我们的工作太不深入了!特务活动了这么久,以前我们都没发觉,给我们工作上带来这样大的危害!……”话还没说完,院里响起一片杂乱的脚步声,大家都趴到窗子上看:原来是追桦林霸的民兵们回来了,虽然一个个跑的满头大汗,但都格外神气。又见桦林霸夹在民兵们中间,浑身是土,两个民兵架着他两条胳膊,一瘸一拐地被拉扯到禁闭室去了。其余的民兵就坐在院里大树下休息。
最后进来的是老武。他腰里插着两支手枪,一手提个红包袱,一手拿草帽搧着冒汗的脸。马区长叫了他一声,老武便跑回窑里来,把包袱往炕上一扔,说道:“老马你刚来吧?嗨!刚才差点又出下乱子!”马区长急问是怎回事。老武喝了一口水说道:“我们一气追了有三里路才追上,桦林霸大概跑得把腿跌坏了,康家败扶着他走。看见我们快追上了,康家败摔脱他爹就跑,我带了两个民兵就追,嘿!不想那家伙还带着手枪哩,扭转头朝我们打了一排子弹,差点中了那家伙的毒手!你们看,把我这草帽边打了个窟窿。我们三个人趴下就开枪,把坏蛋打死了!”说着解开那个红布包袱,里边包着一捆契约、一张敌人的委任状、几封和敌伪往来的书信。
大家看了这些东西,一个个气忿的大叫大骂。周毛旦老汉,看了二先生一眼说:“人证物证都有了。这些狗杂种,千刀万剐了也不受屈!”二先生不由得脸上又一红,自言自语地说道:“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快都送到政府吧!”周毛旦说:“送到哪里也行。反正我们是要死的不要活的,不能象上次那样轻轻的宽大了!”
马区长向全窑的人扫了一眼说:“干部差不多都到齐了。现在大家可以讨论一下处理的办法;上次政府对康顺风处理的不妥当的地方,大家也可提出来批评。”于是大家便七嘴八舌地吵开了,讨论了半天,最后决定第二天上午开群众大会:先让康有富坦白了,再让受过害的人家伸冤诉苦,然后根据群众要求处理。商量完毕,村干部们就忙着去布置会场,通知桃花庄、望春崖群众。马区长和老武,相随着到了雷石柱家里,去动员康有富在大会上彻底坦白。
路上,马区长拉着老武的手说道:“老武同志,我们上次处理康顺风的问题,是犯了严重错误的!”老武瞪着吃惊的眼光,望了马区长一眼道:“什么严重错误?”马区长道:“首先是执行宽大政策的偏差。象康顺风这样罪大恶极的汉奸,当时就应当让群众严格的审判,不应该轻轻宽大了。其次是受了康顺风花言巧语的迷惑,没从反动分子的阶级本质上看,没找着根子,所以造成了后来的恶果。这说明我们对人民负责的精神,还不彻底!”
老武听了,低着头沉思了一会,说道:“你讲的第二点我很同意,确实是我当时没有认清他的本质。第一点我却不能接受,斗争康顺风的时候,群众情绪很激烈,如果会继续开下去,康顺风会被打死的,那不是破坏了我们的宽大政策吗?我当时提议把康顺风送到县上,让他悔过自新,我这是执行了宽大政策的原则;谁知……”马区长打断他的话说道:“这就是你的严重错误!你没有真正了解到宽大政策的意义,只片面地执行了宽大的一面,而忘了镇压的一面。宽大是有原则的。我们宽大政策的原则是这样:有些人只是受了敌人的欺骗,被强迫当了汉奸,但没有作过多大坏事;或者过去反动,以后动摇,对敌人消极应付,对群众罪恶不大。对这样的人,才可按胁从分子办理:只要他悔过自新,就实行宽大。实行这样的政策,是为了瓦解敌人。但是对那些本质很坏,死心事敌,积极替敌人办事,危害人民,罪恶重大,为群众所痛恨的首恶分子,那就应当坚决镇压!康顺风就是属于后一种。”
老武听了,还有点心服口不服,继续分辩道:“你讲的原则是对的,就说遇上康顺风这样的人,你说在当时是该宽大呢,还是该镇压呢?”马区长毫不犹豫地说道:“这很简单,从两方面看:一方面看这种人的作恶事实。象康顺风,在旧政权时候就不干正事,日本人来了,积极维持、贪污、敲诈、图财害命,你算算在他手上光人命也有好几件;你让他悔过自新,但他回来仍给敌人干事,这还不叫死心塌地吗?另一方面,看群众态度。这个村的群众,没一个人不痛恨他,今天我一进村口,就见井边上有伙人在那里议论,都说头一回宽大就闹错了,政府没有认清人;要依群众的意见办的话,以后就出不了这么多乱子。听听这些反映,这还不是群众给我们的批评吗?假如我们当时根据他的罪状和群众的要求办事,报告县上批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