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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兵们一早起来要上地,不见了康有富,正在四处寻找,见他拉着一头驮骡回来,大家一齐围住问道:“你作什么去了?让我们好找!这是哪里来的骡子?”康有富得意地说:“哈!日本鬼子孝敬的嘛!”接着把前后情形讲了一遍。孟二楞说:“好样的!好样的!”雷石柱却正正经经地对康有富说:“好兄弟啦,不是我批评你,实在是你这样作法不对!临走总要告人一声嘛,不然出了岔子连个寻处也没有。”这时,众人已把牲口身上的东西解下来了:三四十双皮鞋,箱子里是一百多个洋铁盒子,张有义高兴地说:“这一定是罐头!”说着拿起一盒,揭开盖子抓了一把就往口里放,只觉得又咸又苦,还有股腥臭味,连忙就往外吐,众人见他这样子,都来围住看,原来是些黑灰面面。只见那盒子上还贴着一块白纸条,一边写着一行日文,看了半天,谁也猜不透是什么东西。
恰好这时,老武从门外进来。张有义拿了一个盒子叫老武看,老武看了一下说:“这是敌人的骨灰!敌人被打死以后,都要烧成灰,用盒盒装上运回他们国里去!”张有义一听说他刚才吃的是死人灰,顿时一阵恶心,跑到墙角里“哇哇”的呕吐开了。民兵们看到他这情景,都忍不住地哈哈大笑。张有义呕吐了一气,鼻涕糊了满脸,吐的口干舌燥,忙跑回窑里找水喝,见炉台上放着半盆水,不问三七二十一,端起来就喝,刚喝了两口,觉得那水气味不对劲,正在细看,只听得武二娃在后边大声说道:“那是康明理的洗脸水!”张有义不由得“哇”的一声又吐开了。李有红笑着打趣说:“张有义今天可会了餐啦,又吃外国肉,又喝土造酒,真香美呀!”逗得众人又大笑了。张有义也不答理,两手卡住脖子只管干呕。
老武看到他那股难受劲,忙忍着笑声,给了他些仁丹,雷石柱又给找来些开水喝上,张有义这才不呕吐了。他喘了喘气,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这都是康有富害的老子!”康有富说:“罢罢罢,不说你嘴馋,还怪别人哩!”老武忙岔开话问道:“这些东西是怎么闹来的?”康有富又从头说了一遍,并问道:“西边是咱们根据地嘛,为什么敌人会从西边下来?”
老武想了想,把手一拍说:“是了!一定是‘扫荡’兴县溃散下来的。”民兵们急问是怎么回事,老武说:“我正要告你们这个好消息哩,来看!这是刚来的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抗战日报》来,只见报上老大的标题写着:“兴县地区反‘扫荡’大捷,七百余敌寇被歼殆尽。”康明理忙着接过来大声地读,民兵们听完兴奋得相互抱住跳了一阵,又乱纷纷地谈论了半天。老武说:“这些胜利消息,咱们要大大的向敌占区宣传!这些骨灰也可作宣传品。”大家商议了一阵,决定康明理和老武在家准备宣传品,晚上去据点宣传。
这里康明理找来纸墨笔砚,老武请来二先生帮助写传单。二先生一听说敌人“扫荡”兴县被消灭了七百多,高兴地摸着胡子说:“灯蛾扑火,以卵击石,能不自毁乎!民国三十一年春天(一九四二年),‘扫荡’兴县,田家会一仗,也是消灭了敌人七八百呀!要是全国队伍都象八路军的话,何愁敌寇不败?何愁国土不复?”说完,就戴起他的硬腿老花镜动手写标语。他写字在方圆村里是有名的能手,这下精神更大了,挽起袖子,提起大抓笔,只见笔在纸上飞舞。康明理抄报上的胜利消息,老武编日文传单。
三个人正在紧张的工作,门“吱——”的一声开了,老武回头一看,见进来的是区公所通讯员。通讯员从文件袋里掏出一包东西来,对老武说:“这是马区长给你捎来的。”老武接过来拆开一看,见是红红绿绿的传单,有中文的,也有日文的,写着甄家庄战斗的胜利消息,另外还有马区长写的一个纸条,说让把这些宣传品,连夜散到敌据点去。老武看完对二先生、康明理说:“快不要写了,上边已经发来现成的了!”二先生过来看了几张,摸着胡子,佩服地说:“新政权办事真精细,甚么也想的周到。”通讯员走了以后,康明理忙拿了几张传单,去村里给人念,二先生也拿了几张,跟上出去了。
第五十七回 借尸首狠心敲诈 受欺侮无处伸冤
老武一个人在家想道:“传单要散的好,非给暗民兵好好布置一下不行!但是汉家山的暗民兵,自从发展了三四个人以后,只开过两三次会。这回散传单如果闹不好,说不定会给敌人发觉,把这个组织破坏了!”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亲身去一趟。吃过黑夜饭,他和雷石柱商量了一下,叫他照应家里的事情。又叫来李有红,把传单和骨灰盒盒两个人分背上,带上武器,往汉家山去了。
一路走得很急,赶二更多天,便来到汉家山村外。两个人爬进了地道,钻了足有一顿饭工夫,才到了头。老武记着规定好的暗号,用手在青石板上拍了三下,不一刻,石板揭开了,老武和李有红钻出来。
一看,孙生旺家里炕上点着灯,窗子用被子蒙着,灯周围坐着三个人,面孔都很生。老武正在暗暗吃惊,孙生旺笑着说:“你们真来了个巧,我正和我们村的暗民兵开会哩。”这时,炕上坐的人也都站起来,叫老武们上炕,老武和李有红便坐上去。孙老汉把烟袋递给老武便到门外了哨去了。老武抽着烟,听孙生旺继续说道:“你们都还不认得吧?”便指着老武和李有红道:“这位就是咱康家寨的民兵指导员老武同志,这位是康家寨的民兵叫李有红,常来咱这里跑。”说完,又把那三个暗民兵——郝明珠、辛有根、刘三丑一个个介绍了一下。老武一一和他们握了手,便问道:“你们开什么会哩?”郝明珠说:“我们讨论了一下以后的工作,又选了个组长,就是孙生旺。”孙生旺有些忸怩地说道:“我怕干不好!”老武笑道:“可以!要是叫我选,也投你一票!”大家都低声笑了。老武又问讨论了什么工作,孙生旺说:“最近汉奸们作恶可凶啦!我们大家正讨论对付他们的办法,计划用红黑账警告他们!”老武又问红黑账是怎么回事,孙生旺便用嘴朝辛有根那面指了指,辛有根说道:“这办法是我想的,不知行不行。我想,以后这些大汉奸小汉奸,谁干了恶事,就给他写个白纸帖,这叫黑账,贴到街上叫众人看,那些做恶太多的,看见自己的帖子多了,怕将来没好结果,也就不敢再多干恶事了!要是谁干了好事,也给他记一笔账,写个红帖子贴在街上。这法子你看好不好?”老武连连点头说:“好办法!不错!不错!只是这红账怕不能往街上贴。要是贴出去让敌人看见,知道了谁干好事,那不是就坏啦?”大家一听老武说的对,于是说:“红账不要贴,留到咱们手里!”接着,孙生旺便给他讲了一件最近汉奸敲诈人的事情:
这街上,有个小饭铺,掌柜的叫刘善道,夫妇两口,五十多岁了,没有儿。两口子全是天主教友,家中没有一垅地,就靠这个小饭铺过活。这小铺已经开了二十多年了。日本人占了汉家山以后,虽然捐税重,灾害多,日伪军常来白吃白喝,行凶打架,可是因为刘善道惯会应酬人,见人常是哈哈一面笑,伪军汉奸头目跟前,也常送点吃喝东西,因此生意马马虎虎还能维持下来。
一天黑夜,两口子已经睡了,忽然听见一阵急促地打门声,以为又是警备队查夜来了,赶忙起来穿衣点灯,出去把门开了,只见进来的是“密谍”巴三虎和三毛旦两个人。刘善道忙陪着笑脸说:“哈哈,天气冷的很,你们办公事的人可辛苦啦!快上炕来暖一暖吧。”又回头对他老婆说:“赶紧筛壶酒,切一碟子猪头肉!”不料巴三虎却冷冷地说:“不要来这一套啦!哼!想不到你这样个老实人,作的倒是不老实的事。”刘善道听了,摸不清是说什么,只是觉得事情不妙。急忙问道:“三虎子,是怎么啦?”巴三虎把手向门外一指说:“你自己作的事还来问我。”刘善道急忙点了个麻秆火,哆哆嗦嗦出门一照,吓得连忙退进来说:“啊哟哟!上帝呀!这是谁打死了人,伤天害理的!”他老婆一听说打死了人,忙着在胸脯上划十字,口中喃喃地祷告:“主啊,接他的灵魂入天堂吧!”巴三虎把脸一翻,睁起三角眼,指着刘善道说:“姓刘的,你不要装葱卖蒜,你打死了人还赖谁?走!上碉堡见太君去!”这时三毛旦也装腔作势,找绳子、找带子,要捆!要绑!吼三吓四乱咋唬。刘善道两口吓得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了。女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口里“上帝,冤枉”喊个不住。
正在这时,伪村长王怀当进来了。刘善道忙求告说:“村长呀!快救一救吧,咱实在冤枉呀!”王怀当装着没事人一样,故意惊奇地问:“哦!这是怎啦?半夜三更出了啥事啦?”巴三虎忙接着说:“出了人命事啦!”王怀当说:“真的?不能吧!”巴三虎说:“可不是真的。尸首还在门前放着哩,刚才我们查哨查住的。哼!反正杀人的偿命,借债的还钱。没说的,上碉堡去!”刘善道听了只是叫屈,分辩道:“这一定是仇人给栽的赃!我这个土快埋到脖子里的人啦,还能作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村长你推情测理嘛!就是打死人,也不能把尸首明摆在自家门前作幌子呀!这真冤枉死人了!”巴三虎听了,大声地吼道:“打死人你还叫冤枉!到了碉堡上一顿夹棍板子!看你还叫冤枉不?走!冤不冤你和太君说去。”说着拿绳子就要捆。刘善道吓得跪到地上直磕头,他知道一上了碉堡就没活路,于是求告道:“好三虎爷爷哩,你叫我怎着也行,千万不要送碉堡呀!好村长哩,替我说句好话吧!死了也不忘你的恩典!”他老婆也跪到炕上求情。这时,王怀当才慢吞吞地说道:“你们也就太狠了,眼里没有王法!打死人是要顶命的呀!你说不是你打死的,可是尸首现就在你家门前!送到碉堡上,你全家人别想活一个!”停了一下,声音又和缓了点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已经死了一个啦,再死两个对谁也没有好处。如今只能顾活的不能顾死的了。俗话说,人不亲土亲,河不亲水亲,都是邻家邻舍,一出门就见面,胳膊肘折了总要袖子盖,事情已做到了这步天地,大家商量着办吧,怎么着好就怎么着来。”刘善道也是久经世故的人,一听这话,忙开箱子取出二百块钱来,双手递给巴三虎说:“包涵点吧!只要你三爷高抬一下贵手,我就过去了!这点孝心,请……”话还没说完,巴三虎已经把钱夺过去,“拍”的一声摔在地上,骂道:“瞎了眼啦!谁要你这几个臭钱?三老爷再穷,三百五百还掏得出来。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公事公办,哼!说不下个长短,非上碉堡不行!”王怀当也说:“你这老汉也太不识好歹了,顶着鹅毛不知轻,压着磨盘不知重。二百块票子就想买条人命?!就是打死条狗也不这样便宜吧?”两个人软一顿,硬一顿,逼得刘善道把一千来块本钱都拿出来了,巴三虎还是不依,王怀当估计再逼也没油水了,便给巴三虎使了个眼色,说道:“不看僧面看佛面,也给刘老汉留点本钱,以后赚下了再补报吧!”巴三虎这才转了口气,刘善道两口千恩万谢,把三个人打发走了以后,气得大哭了一场。
巴三虎三个出来便把钱分了。
孙生旺讲完,老武问道:“到底那尸首是哪里来的呢?”刘三丑说:“本来是日本人杀了的老百姓,他们把死尸打到人家门口讹诈人,这些汉奸王八蛋们不整治整治,老百姓都不能活啦!”这时,孙生旺看见老武们背来的两包东西,问道:“你们背的是些什么?”老武见问,便道:“这是传单和打下的敌人的骨灰盒子!”刘三丑奇怪地问道:“你们把日本人的骨灰盒盒背上干什么?”老武便把敌人这次“扫荡”内地区,在兴县甄家庄打了败仗,被咱们消灭了六七百人的胜利消息讲了讲,大家情绪很高。老武又继续说道:“这些骨灰,就是在甄家庄被咱们消灭了的敌人的骨灰,昨天黑夜,我们民兵在康家寨山上截下的。”辛有根说:“日本鬼子打了败仗,回来还要说他们是大大的胜利。听伪村副郝秀成说,后天日本人要开庆祝胜利大会哩!”老武笑道:“啊!后天要开会哩!那明天黑夜就要赶紧干这件工作!”边说边打开背来的包袱,把里面放的骨灰盒子和传单都取出来,说:“这些传单,就是宣传我们在甄家庄怎样消灭了敌人的,趁敌人要开胜利大会,散出去,揭破敌人这些阴谋诡计!……”正说中间,孙老汉在门外咳嗽了两声,跑进来神色紧张地说道:“巡夜的自卫团来了!”孙生旺“呼”的把放在当炕的灯吹熄,屋里一片黑暗。
第五十八回 暗民兵开会谈玉贵 散传单公所遇秀成
老武和大家在黑暗里坐着,心有些跳动起来。一会,听见街门外有脚步响着近了,慢慢又响着远了。这时,孙老汉从门外走进屋里说:“点上灯吧,过去了!”孙生旺又把灯点着。
老武刚才好象要说什么,突然被这意外的惊扰弄的忘了。他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这才又继续说道:“敌人的力量,一天比一天弱;从今以后,你们应该加紧在敌人内部活动,用一切办法和敌人汉奸斗争!第一是要壮大自己的力量。现在你们只有四个人;还不够,还要继续发展。但发展时,一定要忠实可靠的,成份好的,因为你们在虎口里活动,随时都有性命危险;第二,要机动灵活。我们干这种秘密工作,要干的快,还要干的好,就全靠灵活。瞅好机会,要干,就非干成功不行!千万不可拖泥带水;看到干不成,就不要动手,再等机会。不然,最容易被敌人发现你们;第三,要好好的联系群众。我们作的一切工作,都是为群众服务;要依靠群众的力量办事情,我们和群众站到一条线上,群众就会保护我们的,工作也好做。以上这几条,是我们干这个工作起码要做到的!”
孙生旺们几个听了,心里都很佩服,亲切地说:“你真是有办法!处处谋得周到。你刚才说的这些话,可给我们指出路来了!”李有红说:“老武以前在我们村就是干秘密工作的!”
“啊!难怪这么内行!”众人都说着笑了。
老武见大家再没甚么说的,时间也不早了,便起身要走,刚到了地洞口上,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对大家说道:“散传单这工作,要干的快!但千万不要闹出乱子来!”众人答应着,老武和李有红已从地道钻了进去。
孙生旺把洞口盖住回来,坐到炕上,四个人又商量散传单和发展暗民兵的事。郝明珠一连提出五六个对象,划了划条件,有的是成份不好;有的是和汉奸有联系;有的是胆子太小。都不能用。最后辛有根想起一个人来,很有把握地说:“你们看杜玉贵怎么样?这人出身可好。从小就在街上三盛园饭铺当小伙计,当了十几年,日本人来那时,三盛园关了门,他没干的了,就在街上卖饭,这些你们都知道;再说,他老婆是被日本人糟蹋死的。只要我去跟他一说,他保险愿意!”郝明珠摇着头说:“不行!他在碉堡上给警备队做饭,昨天,日本人回来了,又给日本人做饭。咱们办的这事要是叫他知道了,咱的脑瓜也长不牢啦!”辛有根说:“你把人家看成什么人啦!你放心,玉贵跟就是拜把子弟兄,他的心事,我都清楚。他给碉堡上做饭也是没法子才干的。那可是个好人哩!我说啥他都听!”刘三丑也说:“那人我也知道,不错!真要能把他拉进来,日本人碉堡上的事,我们就能知道了!”孙生旺听了,一时拿不定主意。考虑了一会,决定让辛有根先去探一探杜玉贵的口风,并好好的从各方面再了解一下,以后作决定。
灯里的油,又点干了。发展暗民兵的事情商讨完,孙生旺便把传单和骨灰盒取出来,给每人带了一些,顺便又安顿了些话,便各自回去了。
第二天黑夜,自卫团里凑巧轮上孙生旺巡夜。原来孙生旺和郝明珠几个暗民兵,在自卫团里编的是一组。这天吃过黑夜饭,孙生旺早早去到联合村公所报了到,领上巡夜的武器,回来穿了件布袍子,腰里扎了根腰带,把传单都塞在腰里,便上班去了。
太阳一落,人们便不出门了。街上格外冷清。孙生旺们转到二更多天,见各家各户窗纸上的灯光都熄了,才到了一块动手干起来。刘三丑抱着浆糊桶子,辛有根和郝明珠背着骨灰盒盒,大街、小巷,他们把传单牢牢贴在墙上,骨灰盒盒便摆在传单下面。
闹到三更多天,骨灰盒都散完,传单还剩下一部分。孙生旺说:“我给咱把这几张散到村公所里去!”众人说:“可不要碰上王怀当给咱闯下祸!”孙生旺说:“不怕!听说那坏蛋叫民兵抓过一次,怕了,这几天搬到碉堡上住去了,村公所就剩下我表兄郝秀成。我有办法!”正要走,忽然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