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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田星对于荀齐的整个表白事件——从把纸条夹进书里的行为到纸条的内容，再到那晚傻不拉叽的等待全都诟病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荀齐就是个爱情白痴。
思及此，荀齐笑了一声，又为自己满了一杯酒，刚想送入口边，手却像是全然使不上力气了似的。酒杯落地，闷声掉落在地毯上，荀齐再也无力，于是放任自己躺倒在地上，闭上眼睛。
可笑。
荀齐昏睡前的最后一个意识，停留在了这个字眼。
第十七章
“少爷…早。”
老夏一大早便出现在荀齐家的楼下，见到荀齐出来，赶忙下车为他打开了车后门，然而待他看清了荀齐的脸色，不禁怔了怔。
“少爷，昨天没睡好？”车子行至半路，老夏开口问道。
荀齐没有说话，他向后仰起头，靠在车后座上，轻轻闭上眼睛。
老夏见他没有开口，便也不再问什么，稍稍平稳了车速。
荀齐虽然闭着眼却没有睡着，事实上他觉得自己昨晚虽然昏睡，但是意识仿佛一直是清醒的。脑袋里乱乱地想着许多事，他感觉得到自己躺在地上，他也感觉到寒意，但是他却没有爬起来的力气，同样…他也没有拒绝脑海里不断涌出的各种杂乱无章片段的力气。
等身体终于得到了基本的控制，他已然能够感觉到窗外天明的光线。
没有早餐，没有问候，头痛欲裂，可是荀齐仍然得挣扎着爬起来。疲惫无法收拾，他只能草草地将它们硬生生地掩藏住。
今日事，今日毕。他的爸爸给过他像这样的许多的人生教诲和忠告，他也一直默默地奉行着，然而，除了教诲和忠告，荀齐似乎也不能从他那里得到更多。
今天有一些不得不处理的工作，荀齐无法回避，他也不想回避。现在的他，仿佛只能从工作中寻找到自己的价值。
“少爷？咱们到了。”老夏的声音依稀传来，荀齐睁开眼，发现他们已然到了荀氏的地下车库，自己恍惚间真的眯过去了。
“我已经让小吕准备了早点，”老夏温和地道，“您上去吃一点吧。”
荀齐想说他实在没有胃口，然而老夏这样的举动无疑让他感到一丝温情，于是他咽下拒绝的话语，对老夏笑了笑道：“谢谢。”
老夏笑道：“我为女儿亲手做了十五年的早餐，却没有等到她的一句谢谢。”
荀齐轻轻笑了笑，没有说话。
“现在就上去吗？”老夏问道，“还是再休息一会儿？”
荀齐摇摇头，表示不再休息了。老夏赶紧下车，打算为他开车门。荀齐对他摆了摆手，说道：“今天小颖学校不是开运动会吗？我记得你说过她也有项目…我今天不要用车，你去看看热闹吧，晚上过来接我就好。”
老夏听了，对他点头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少爷，谢谢。”
荀齐转身走向电梯，老夏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摇摇头。
荀家一家三口，却有三个家。
或许只能说是三个住处吧，老夏心想，不知情者只道荀齐生得好，然而他这一路的孤独和落寞却没有人能够体会。其实，也算是个柔软的孩子吧，也是个…习惯了被辜负的孩子。
荀慧一大早便来到公司，公司现在业务的决策已经渐渐过渡到荀齐的手里，他倒是少操心不少。但是，商场的纷呈复杂，又岂是一两个精明的决策和一两回灵活的手腕就能HOLD得住的，荀慧的公司做大多年，没有哪一刻不是深谋远虑，也没有哪一刻是掉以轻心的。
有些事情他说放手便一定不会再干预荀齐，但有些事，荀齐明显经验不足，他需要在自己的提点下慢慢历练，所以荀慧从不放松对荀齐的督促。
走到荀齐办公室的门口，荀慧见门开着，助理正站在荀齐的办公桌旁边跟他说着什么，接着她便转身走出来，刚要关门便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荀慧，她刚想打招呼，荀慧却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
荀慧走进门，轻轻地把门关上，眼神没有离开自己的儿子。
从他上来看到荀齐的第一眼，便觉得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对头。观察过荀齐的脸，他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感觉。
“还有什么事？”荀齐没有抬眼，出声问道，随即抬起头，却看见站在对面的并不是自己的助理，“爸。”荀齐叫了一声。
都说“人过四十，天过午”，那说的当然只是普通人。之于荀慧，仍是有许多溢美之词可以用在他的身上，丝毫不含夸张和恭维之意。年过五十却依然英挺逼人，除了天生一副好皮囊，眉宇之间自有一股岁月沉淀出的醇厚。
只是他似乎不常有笑意，至少在荀齐的记忆当中是如此。
荀慧没有应声，随手翻了翻桌上铺散的文件，眼神随意停留了几秒，随后便把目光放在了荀齐的脸上。
“昨晚出去玩了？”荀慧开口问道。
荀齐闻言，伸手在脸上抹了抹，答道：“没有…在家里多喝了几杯。”
荀慧皱了皱眉，拉开荀齐对面的椅子坐下，从鼻子里笑了一声，道：“人不挥霍枉青春…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夜夜笙歌，现在想来…一个男人一生有何求？能够纵情于欢场上虚假的欢乐，也算是成功男人的本钱。”他看着荀齐的脸，“而那些只能窝在某个角落闷声求醉的男人…根本不算男人。”
荀齐闻言抬起头，眼睛里升出一丝冷冽，直直地看着荀慧。
“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我不是你的敌人。”荀慧冷笑一声，道，“我所有的一切将来都会落在你的身上，所以我希望我的儿子像个男人，利落一点，坚强一点，而不是现在这副怂样儿。”
荀齐没有说话，荀慧冷漠的话语让他的眼睛里有一丝无法掩饰的颓然。
荀慧见状没有再说什么，打算离开。刚转身却又回头，问道：“我听说昨天你亲自去了那个旅游公司负责人的宴会？怎么，新项目里头用得着他？”
见荀齐不说话，荀慧刚想再问，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像是问句又像是自言自语的道：“那家人姓田？”随即眼睛里仿佛呈现出一点了然，再看向荀齐时竟带有一丝轻蔑，“一个男人想要什么，要么就好好去争取，即使不择手段；要么就甘心放弃，好好为自己的事业作打算…像你这么孬算什么劲。”
说完，见荀齐还是没有回话，荀慧冷冷地转身，刚想离开，却听见从背后传来的自己儿子的声音。
“你也不择手段过，你似乎争取到了。”荀齐的语气没有起伏，“问题是…你现在过得就像一个男人么？”
荀慧一时愣住了，手握着门把，忘记了自己是要开门还是关门。
说到田成业经营的旅游公司，这不得不说是他人生当中最令他感到自豪的事。说实话，他对现状很满意，也没奢望过再怎么去发展壮大，只要能维持现状他就觉得不错了，毕竟自己也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经过这几年的辛苦，公司的确是有些风生水起，但自己的身体也亏了不少，血压一直居高，心脏也是诸多的毛病。
他不像荀慧那些人有着祖上的庇佑，得到父辈丰厚的家底帮衬，能把事业做得如此之大倒不像是什么奇怪的事了。他田成业祖辈都是泥腿子出身，到了他的父亲也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教师，领着微薄的薪水将他养大。他创业之初不曾得到家中一分一毫的帮衬，这么多年来的呕心沥血，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不能不感到庆幸和自豪。
然而最近，他实在是有些烦恼，因为公司相继失去了几个大客户。细细核查原因，却找不出什么特别不正常的地方，一切的发生似乎都是偶然，然而多年的阅历却让田成业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但是，从这一系列的事件之中，他却没有看到有哪家同行可以因此而从中获得多大的利益。那些失去的大客户，大都根据实际情况重新选择了合作对象，并且都是不同的旅游公司。
难道，这所有的旅游公司都在联合起来对付他田成业？呵呵，这未免不大可能。
这一系列事情仿佛只是个巧合，可以说，如果事情真有猫腻，那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有人在故意针对他，进行着损人又不利己的行为却不是为了任何利益。
田成业仔细地反省了一下自己，他自认在商场一直秉持和气生财，即使有过竞争者，也有过因为蝇头小利而产生碰撞的时候，但是却没有任何一桩会严重到令某个人会刻意针对自己的地步。
一直想着这些，田成业想到头都大了，还好有秀茹在身边不断地宽慰自己。
说起秀茹，田成业想想总觉得有点对不住她，答应要给她一个名分，也已经着手在筹备了相关事宜，却因为公司的这些事情缠在头脑当中，结婚的事他几乎都没怎么管，都是秀茹在操持着。
想到这儿，田成业决定暂时将这些烦恼事都放一放，抽出几天的时间来陪陪秀茹。
第十八章
“嘿！”田澄从楚颜背后绕过去，轻轻在她的肩上拍了拍，“等很久了吗？不好意思啊，临下班的时候主任突然过来找一份陈年老资料…”
“没事儿。”正在发呆的楚颜被她小小地吓了一跳，随即回过神来轻轻笑道，“坐吧，想吃点什么？”
“老样子吧。”田澄随口道，脸上难掩欢欣的神采。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高兴？”楚颜见状，笑问。
侍者上来给田澄倒水，于是她偷眼看了他一眼，等他走了才不好意思地告诉楚颜：“那个…最近你太忙了我都没机会告诉你…爸爸生日那天，那个…修文提出跟我确定，嘿嘿，关系。”
“真的？”楚颜先是惊讶，然后笑道，“你小心翼翼了这么多年，不成想原来他也有这份儿心，早知如此，你早就应该鼓起勇气了。”
田澄闻言忍不住问道：“楚颜，你不觉得这件事不太自然么…之前，我从没感觉过修文对我有意。”
楚颜想了想，笑道：“你是不是不确定修文跟你确定关系是不是出自真心？你啊，就不要胡思乱想了…修文稳重，怎么会轻易做不负责任的决定呢，你既然答应了他就不要再想其他的事，尽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是了。”
田澄闻言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是…”
“咦…”楚颜疑惑，“这么说来，现在你也是名花有主的人了，怎么还会有时间跟我混在一起？”
说到这个，田澄些不好意思。“说起来，我跟…修文自从那什么关系确定以后，还没有出去过呢…他医院里这几天有些忙。”
“你呀…”楚颜伸手在田澄额头点了点，笑道，“怎么这么不会变通…他没空，你就不会去看看他？现在都已经是男女朋友了，还那么羞涩？”
田澄想了想，笑道：“也是。”随即又抬头仔细看着楚颜的脸，问道，“楚颜…你没什么事吧？总觉得你今天有一点压抑，怎么了？”
“嗯？”楚颜摸摸自己的脸，“就你能看得出来…”
见田澄投来询问的眼神，楚颜接着道：“那个，我昨天碰到了…碰到了韩杨。”
田澄闻言不禁一怔，有些担忧地看着楚颜。
楚颜笑道：“没事的…他已经有了新人，好像对以前也不再耿耿于怀了，不用担心。”
田澄没有说话，伸手轻轻地碰触楚颜的，说道：“既然这样…你心里又在压抑着什么呢？”
楚颜低下头，没有说话。
田澄看她的样子不禁在心里轻叹，随即笑道：“想必是见到他让你想到了以前那些难过的事了吧…傻瓜，不要想了，你还有我呢，还有徐言啊。”
楚颜闻言，笑道：“是啊…”刚想开口说什么，手机却响了起来，她掏出手机来看了看，跟田澄示了示意便接听了电话。
电话内容大抵是公司临时有事，让她现在就回去。于是她只好告别了田澄，两人连饭都没有吃成。
就这样，田澄和楚颜的饭并没有约成。
她抬手看了看手表，一看时间还早，于是决定听楚颜的话，自己去医院看看修文。
她偷偷留意过修文的时间表，知道今天他应该是晚班，这个点儿大概还没吃饭，于是想了想，买了一些吃的拎在手上。
修文工作的地方田澄来过一次，所以这一次便显得轻车熟路。
这一次，这里的气氛跟上一次那的样拥挤而不安截然不同，医院代表着病痛的同时，也饱含着痊愈和重生的气息。田澄走在安静的医院长廊，想象着修文的样子，心下思忖，他真的和这里的气氛很般配。
时间已经过了傍晚，住院部里剩下为数不多的医生和护士值班。田澄手上拎着东西，又有些东张西望的样子，看起来倒像是个探病的，于是便没有什么人在意她。她记得修文办公室的方位，于是径自走了过去。
住院部的医生办公室是开放式的，四周都是玻璃窗，田澄远远地便看到修文站在里边儿，她心里一高兴，赶紧加快步伐向前去，待到渐渐靠近，她才看到修文正在和一个人说话。
那是个极其漂亮的女人，从她精致的着装打扮上来看显然不是医院的工作人员。只见她有些悠然地坐在修文的座位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正巧笑倩兮地对着站在她对面的修文，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田澄看了看修文，只见他的眼角也有一丝笑意，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眼神里竟有一些无奈。
“大医生…大忙人。”田澄向前走近，听得那个女子说道，“现在想想，还是做你唯一的病人好啊，才不至于想见你一面都这么难。”
田澄见修文笑了一声，一旁的护士走到他身边，给他看了一份资料，修文下意识伸手摸口袋却似乎没有摸到想要的东西，于是朝那美丽的女子伸出手，笑道：“我的笔在抽屉里，替我拿一下。”
“是吗？”女子挑了挑眉，拉开抽屉将笔取了出来，修文刚想伸手去拿，女子却缩回手，令他扑了个空，然后有些顽皮地朝他抬了抬下巴，二人四目相对。
片刻后，修文轻轻皱了皱眉，目光朝一旁的护士瞥了瞥，那女子见状，只好乖乖地将笔递给了修文。
修文在资料上签好字递给护士，一抬头，却看到了站在外面的田澄，他愣了愣。
“澄澄？”修文开口道，语气中有一些诧异，“你怎么…”
美丽的女子闻言，连忙转头看向田澄。
田澄笑了笑，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就像…就像自己的出现是一种极大的打扰。
“我…想着，你可能还没有吃饭。”田澄赶紧提起自己带来的吃的，想掩饰自己的尴尬。
修文闻言笑了笑，说道：“不用这么费心，医院里有工作餐的。”说着，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美丽女子，说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同学，”修文顿了顿，“是在国外的同学，她叫辛汶。”
田澄闻言赶紧朝对方笑了笑，只见那辛汶也对她点了点头，目光停在她手中拎着的食品袋子上，微微扬起了嘴角。
“她是田澄…”修文对辛汶道，“是我的女朋友。”
辛汶闻言，随即站起身，对着修文笑道：“既是女朋友找来了，我也不打扰你们了…呵呵，回见吧，老同学。”
说完便拿起放在一边的提包准备离开。
“您忙吗？要不要一起吃点东西？”田澄问道。
辛汶闻言回过头，她的眼神没有在吃的上面停留，只是定定地在田澄脸上看了一秒，绽开一个笑容道：“我的好同学不会希望我在这里打扰你们的，呵呵，这一次就算了吧，有机会的话…咱们仨可以一起吃一顿。三个人的晚餐…气氛应该不错。”
“呃…好。”田澄点点头。
辛汶转身即走，也没有跟修文道别。修文看着她跨着重重步子的背影，轻轻笑了一声。
田澄见修文的目光有些专注，她便下意识地移开了眼。她把吃的东西打开，招呼了办公室里另外的两个护士一起来吃。
修文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拿起桌上的材料看了起来。田澄跟一个护士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忍不住偷眼朝修文看。
修文安静入神的侧脸就像一件艺术品。
田澄心动不已，却又不敢靠近。
过了一会儿，田澄便起身告辞，今天过来本也只打算陪修文一起吃个饭，再待的话恐怕要影响他工作了。
“以后不要这么费心，你自己也辛苦。”修文笑道，“医院的工作餐营养搭配还挺合理呢…你也上了一天的班，回去好好休息。”
田澄点了点头。这会儿到了要告辞的时候，好好儿地、光明正大地看修文一眼总可以了吧？于是她放任自己的眼睛在修文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然而，是她多心了么，她总觉得自己…始终触不到修文的眼底。
刚离开医院，田澄便接到了楚颜打过来的电话，问她有没有捡到自己的一本记事本，她记得在餐厅的时候本子还在，回公司来就找不着了。
田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