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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十数日来我早出晚归,顾不上褚珀小宝。他们二人寻了新去处,无事就来周家找云岫玩。按褚珀的说法,是周家是有人教学有吃有喝有玩的宝地。去了正好接他们回家。我回头看了眼米铺:“周吉近来如何?”
“堂审后,她不能生育一事传开了,难免有闲言碎语。周赐被带回去,没了孩子,她家也清冷了些。”周文质叹了声。
“看不出你是个关心员工的好少东家啊!”我调慨道。女尊国,女子不能生育是会遭人耻笑的。起初不知案子涉及隐私,但最后一审是在中和堂,能知此事的人极少。世上无不透风的墙,应是心怀恶意的人宣扬开的。
“员工?”周文质明白过来,“她跟着周家很多年了,她家里出了事,自得细心关照。请了郡里名医来瞧,不见什么起色。”
我微笑听着,周文质是面冷心热之人,虽是富贵人家,不见骄奢纨绔之气。
周文质又细细看着我:“一个案子让你愉悦成这般?见面起就笑了没停。” 她闪身避开迎面来的路人,“命案扑朔迷离,六日前不是开审判了屠户朱梅么,怎么凶手又变作屠户沈大松?”
我将整个计策始末一一叙述,朱梅私奔那段自是略去不提。我手舞比划,周文质时而展眉时而惊叹。
“命案本不复杂,竟牵扯诸多。可叹世事奇妙难言!”周文质叹道,眉目舒展清丽动人。“阿良你心细如尘,任刑房书吏一职的确合适。”她再次闪身避开,对迎面来的行人都不瞧上一眼。
冷眼瞧着,她一路已经重复这个动作很多次了,我笑起来:“可有相士说你红鸾星动了?”
“什么?”她不解的看着我。
“你瞧。”我眼神看着又一个迎面走来的少年,身材颀长面容清秀,状似无意,却频频瞄向周文质。
周文质看不明白,又闪身避开:“怎么?”
我忍俊不禁:“木头一个!路这么宽,他们为何偏向你走来?”
周文质迷惘的看着我,我扑哧一笑:“你瞧那些男子眼中含情,可惜你这木头人都未注意,碎了多少俊朗男儿心!”
周文质似乎才明白过来,呆了半晌。待跨过周家大门,才幽幽道:“学业未成,我全无此心思。”
颇似霍去病的匈奴未灭,何以为家,我乐得很:“你啊,还没开窍!等遇上命中注定,就什么都顾不上啦!”
“是么?”周文质琢磨了一会,回过神,“阿良你比我年长几岁,怎么不见你定亲或有中意的男子?”
完了,火烧到自己身上了!我眼角瞟到云岫一行正往这处来,正想以此为由打住话题。
周文质却道:“阿良你说我是木头人,你自己却连个心上人都无,莫非是心是石头做的?”
褚珀凑上前问:“谁的心是石头做的?石头也能做心么?”他眨巴着眼看向我。
“周姐姐在讲故事,说的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石头人,长了一颗石头心。”我胡说八道。
“居然有石头人?”褚珀惊奇的叫起来。
我摊开手:“所以是故事啊!”
“啊,哪有这样的!骗小孩呢!”褚珀拽着我的衣摆直摇晃。
没错啊,就是骗小孩啊!我嘿嘿笑起来,抬眼就见周云岫那双幽深的眼看着我,面无表情。我噎了下,这里还有一个不好骗的。
周文质与我走在前,三个小孩跟在身后。褚珀爱笑爱闹,路上说个不停,小宝偶尔插一句,周云岫则安静听。
“你家请了夫子?”我想起褚珀说的有人教学。
周文质道:“教授琴艺的夫子,云岫唯独爱琴。”
我点点头,以前我也想学,但苦于家中无多余银钱。现在是没时间学,衙门一有案子,我就不得空闲,连教授褚珀小宝的时间都没有。我思来想去,对周文质道:“经此一案,我才知在衙门办事,半分不由人。只怕以后也无太多时间教学,若是……”
“无事,等你有空再教。”周云岫走到周文质身旁,打断了我的话。
我又思索了一会:“我也不能确定时间,如此你奔波往来不太方便。”天知道我哪天有闲哪天忙,如果周云岫去了,我却没空,那多不好意思。
周云岫脸色沉下来。
我笑道:“既然褚珀小宝常到这来玩,那以后的授课地点转到你家好不好?”我看向周文质。
周文质道:“当然!若你无时间,我来教便是。开春前我都在家。”周文质也知云岫不愿孤单一人,有褚珀和小宝在便热热闹闹的。
我看向褚珀小宝:“你们可愿意?”
两人都点点头,褚珀做了个鬼脸:“跟周姐姐在一起可好了,周姐姐温柔不会敲别人头!”
大家都被逗乐。
齐叔无钱交不起小宝上学的束修,褚珀天性烂漫不愿受拘束,云岫身体虚弱想要玩伴,三人凑一块开小灶,也挺不错。
褚珀突然道:“阿姐,你不是说要教我们太极拳么?”
周文质问:“太极拳?”
“一种养身拳法,拳法博大精深,我所学不过皮毛。”我说。
周文质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也。动之则分,静之则合。无过不及,随曲就伸,人刚我柔谓之走。我顺人背谓之粘。动急则急应,动缓则缓随。虽变化万端,而理唯一贯。”当年教授太极拳的老师,开场便是这段,我立刻被震住了。
周文质如我当初的反应一般,叹了句:“好高深的学问。”
太极亦是国粹,自然博大精深。
褚珀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我说:“柔弱胜刚强。太极是以柔克刚,以静制动,中正安舒,开合有序,刚柔相济。”
褚珀似懂非懂。
周文质道:“阿良你演示一遍。”
又被戳中死穴,我默,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有言在先,我只研究了理论。拳法只形似,全无习得精髓。”我说道,见他们一脸不信,又加了句,“真的,绝非虚言。”
“重在以心行气,疏通经络,平衡气血。”我喋喋不休。
他们齐齐抱着手臂看我。
“切记意会。”我认命的做了个起势,他们满怀期待的看着。第二势野马分鬃,他们集体沉默。第五势手挥琵琶,褚珀偷偷转了身,背一耸一耸的。第八势揽雀尾,周文质终于没忍住笑了,他们立刻毫不客气的嘲笑起来。
“阿良,我终于见识到花拳绣腿了!”周文质哈哈大笑。
褚珀捂着肚子:“阿姐说得好高深的样子,但……”
小宝捂着嘴偷笑。
云岫笑得眼睛眯起来,有了几分少年的稚气:“难怪需要意会!”
我自己也忍俊不禁。好吧,我果然没有成为高手的潜质。
阳光洒在院里,如醉人的酒般浸透入心,笑声风扬,乘着风飘得很高、很远。
作者有话要说: 案子太压抑
先来放松一下。。
下章后天晚八点左右发
☆、沉塘
霜结了厚厚一层,覆在萎靡衰败的枯草上。大堂院的树落叶所剩无几,切切挂在枝头,似有千丝万缕的情绪。
手捧《虞律》端坐,复习一条条拗口的律法,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把《虞律》倒背如流。背完《虞律》还有一大堆制敕要记。
虞国律法的问题是一样的,律法有很大的随意性。王法皇令之力大多远高于律法。虞律整体看来得不错,但一条圣旨便可推翻所有。翻手云覆手雨,游戏规则皆由她们制定。如此想来背虞律没有太大意义,拿着旧规则去参新棋局,岂不是很傻?我不禁嘲笑自己延续下来的背律法条文的习惯。
“褚书吏,外面有人找,你快出去瞧瞧吧!”守大门的皂吏急忙忙跑进刑房。
“谁找我?”我心里觉得奇怪,此名皂吏最是功利,没点好处是不肯跑腿的,今天怎么这般着急殷勤。
皂吏急得一拍大腿:“就是前些日子你亲自送出去的那个女子,哎哟,你快去吧!”
谁?我一时没想起来,但脚下已跑得飞快。
出了大门,我左右张望,一匹无人约束的马在衙前广场来回溜达,却不见人影。
“褚书吏!”声音干涩嘶哑。
循声看去,一个头发松散蓬乱、身沾泥土女子趴在阶梯下抬起脸,满面青紫,凤眼通红。那双眼唤起了我的记忆:“朱梅?”
她用力点头,挣扎着爬起来。我忙下阶梯去扶,分别不过七八日日,怎么变成这幅模样?
朱梅用力握着我的胳膊:“褚书吏,求你,求你救救王卓!”
“王卓怎了?”我惊疑道。
“他……”朱梅眼更红,哽咽道,“村里的人将他绑了,说要淹死他!”
什么?!我不由睁大了眼,“怎么会这样?”
“孙家不知怎么知道了我与王卓……派人去退了婚事,还在村里骂了一下午。村里的人本只是猜测,孙家闹得人尽皆知,他们说王卓不守夫道,合起来把王卓绑了……昨天绑在村口示众,今天午后就要把他沉塘!”
“王宝珠不管么?”怎么平白生了事端,王宝珠护不住自己的孩子吗?
“管不了,村里人平素受了很多恶气,这次只怕是借机报复!她也拦不住!褚书吏,求你想想办法!”朱梅扑通一声跪在我身前。
我一时心乱如麻。
“我本护着王卓,被打了一顿,一同绑在村口。是王婆子出面说我已被县令罚过,还立了功,大家这样做是不给县令脸面,我才被放了。所以县令的话一定管用,求求你,求你带我去见县令!求他帮帮忙,只要他一句话,一句话!”朱梅梆梆磕起头。
我忙扶她起来,制止她自虐的行为。这哪里是陈子敬一句话可以解决的事情。无关他的意愿,而是不能!他上次已说过,身负一县之令的职责,他不能违背民情。让朱梅诈认罪立功释放,是陈子敬可以给出的保护。如今,能求他么?能求动他么?他可以违背自己的原则一次又一次么?
朱梅哀哀求道:“褚书吏,求求你!”
我心里犹疑不定,不知如何行事才好。眼里又见朱梅凄惨的模样,罢了,我一咬牙决心再傻一次。事情都到眼前了,怎能还无动于衷。
“稍等。”我放下朱梅,疾奔向中和堂。县衙除非理诉,闲杂人等不能进。中和堂更是县衙机要之地,无事轻易不能进。而我管不了这多了,一路狂奔到堂前停下,急喊了声,“大人!”
陈子敬清冷嗓音自屏风后传出:“进来。”
我忙入屏风后,行了礼。
“何事?”陈子敬放下手中的公文,看向喘息不定的我。
我深吸一口气:“大人,朱梅在衙门外求见。”
陈子敬眉毛微挑,眼中却无波澜:“为何?”
“王卓私奔一事被发现,柏口村村民将他绑了,王宝珠阻拦不了,午后王卓要被沉塘。朱梅求大人救王卓。”我答,眼却观察着他。然而他深沉依旧,令我捉摸不透。
陈子敬抬眸:“她想我怎么救?”
我咬了牙:“她求大人一句话,大人所言无人不听不从。”
陈子敬沉默片刻,拒绝道:“不可。”
“大人……”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似有万千希望放在我眼前,又如烟花般消失不见。他说不可,不是不愿,是不可以。
“不可。”陈子敬冷清的重复一遍。
我知不能再勉强,作为县令的职责不能再让他徇私,不能让他罔顾礼法,置之不理。他心志坚定非我能撼动。我道:“求大人准卑职半天假。”
陈子敬轻拧眉头:“你非管不可?”
“试一试,总有希望在。”我拱手,坚定的看向他眼眸,“请大人准许。”我不知自己可以做什么,但无法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我没有陈子敬身上扛的责任,也没有他心志坚定。我只愿听从内心,这点我从不退缩,不愿以后悔叹。
良久,陈子敬叹了声、挥手:“你去吧!”
我退了出去,拔足狂奔。
朱梅见我一言不发的出现在大门时,不安的眼瞬间熄灭所有光彩,无法控制的发起抖。
我搀扶着她:“我随你回去。”
朱梅看着我,含泪点了头。我们牵了马,出了城便策马狂奔。朱梅一直在颤抖,我只觉迎面来的风似刀子,割得皮肤寸寸疼痛。
进了柏口村,在王卓被绑示众之处勒住马。唯余一地狼藉,王卓与村民都未见到。朱梅身子一软,跌下马去。
我忙翻身下马,搀扶起朱梅:“人呢?他们会到哪里去?”
朱梅挣开我的手,又翻身上马,手哆嗦得几乎拉不住缰绳:“后山!后山水塘!”
我坐回她身后,腿夹马肚,朱梅控着缰绳往后山跑去。上了缓坡,遥见碧绿水塘,一大群人推推攘攘挤在塘边。
再跑近些,见中间留了片空地,放着个大麻袋,几名女子预备去抬。那麻袋挣扎不休,里面装的应是王卓!
我运气大喝一声:“且慢!”一口冷风灌入喉咙,我呛得咳起来。
听见马蹄声呼喝声,众人停下动作都望了过来。朱梅如疯魔了般策马跑入人群里,村民慌张避让。跑到空地处,朱梅猛拉缰绳,马前蹄高高扬起,在空中虚蹬几下,一声长吁,方才停下。
朱梅慌乱爬下马背,跪在麻袋边,低声喊:“卓儿不怕,卓儿不怕……”她抖着手去解袋口的绳子,本在挣扎不休的麻袋止了所有动作,依偎在她身旁。
被拦在外围的王宝珠一家拼命往里挤,村民犹豫着不知该不该阻挡。
一名杵着拐杖须发皆白的老妇人喝道:“朱梅,住手!”村民反应过来,纷纷围了上来。几个女子上前按住朱梅将其拖开,又有几人上前抬麻袋。朱梅挣脱不了,哀嚎悲泣,血气涌上头,青紫的脸隐隐发乌。麻袋里的王卓使命挣扎起来。
我跑到麻袋前,伸开双手护住:“统统住手!”
那老者见我穿着公服,向前一步:“敢问大人有何指教?”
“衙门已罚过朱梅王卓二人,再者朱梅助破案有功,功过相抵,此事已作罢。一事不二罚,你们不可如此行事!”我道。我只提衙门不提陈子敬,不敢将他明目张胆的拖下水。他,不是保护盾,也非挡箭牌。
老者杵着拐杖,慢悠悠道:“罚的是朱梅,立功的也是朱梅,与王卓有何干系?”
我恳切道:“王卓乃年轻男儿被关牢狱数日,面壁思过,衙门知他悔过之心特让王家带回改过。衙里世人都可宽容,你们作为他的宗族邻里,日日年年相处看着他自小长大,莫非比世人还陌生么?为何不可以给他一个机会?”硬碰不行,众怒不可犯,先试试感情牌打不打得。
老者轻哼一声:“大人慈悲之心,只怕被他欺瞒过去。已有婚约不守夫道与人私奔,被人闹到村里退了聘,可耻!”气得拐杖梆梆敲着泥地,“同是一村宗族邻里,长辈顾全他,你问问他是否顾全我们!违背宗族礼法,他置宗族名誉村里未嫁儿郎清誉于何地!出了这样丢人现眼败坏门风之事,若不严惩无耻不贞之人,反姑息养之,外人会怎么看我们柏口村!村里未嫁男儿清誉还要不要了?必须按祖宗礼法严惩,给村民一个交代!”她情绪激动起来,大声呼喝。
话音刚落,村里群情激愤,齐齐喊起来,“必须按祖宗礼法严惩不贷!”老者应是宗族的长辈,很有威望,颇有一呼百应之势。而且她眼神毒辣,只怕已明白过来衙门不插手此事。因若非告知通传,衙门极少派人单枪匹马行事,更遑论是一个无名小卒。
老者又道:“请大人莫再插手我们的家务事!”
村民吼叫道,“家务事莫管!”
“必须严惩不贷!”
“将无耻不贞之人沉塘!”
耳边充斥村民激愤吼声,眼里满是一张张陌生愤怒的面庞,我动了动嘴一句都说不出。
老者挥手,村民又围得紧了些,方才的女子又动手抬麻袋。
我展臂挥开她们:“不许!不许!”摄于我一身公服,她们未敢还手而是避开了去。
老者手举了起来,村民安静下来,她阴沉沉道:“大人若再阻拦,那只好恕老朽不敬之罪了!”
那几名女子渐渐围拢过来,伺机动手。
我咬唇倔强的拦在王卓身前,一步不肯退。
那几名女子一涌而上,分别抱着我的胳膊腰身大腿,我狠一扭身,使出蛮力甩开了几个,更多人涌上来抓着我。我渐渐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麻袋被抬着一步一步靠近水塘。
我心里一直以来的信念似乎随着那些脚步一点点走远。这该死的礼教!该死的名誉贞洁!该死的祖宗礼法!这该死的强权!这该死的社会!那张多年未梦见的流泪面庞朦胧出现在眼前,绝望空洞的眼神刺痛我的神经,割裂我所有防备,心如刀绞。
麻袋一点一点,脱离众人手掌,没入幽碧水中。形势无法逆转,我终究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上演,无能为力。
朱梅痛叫悲嚎,恨不得随王卓一并去了。
“住手!”
作者有话要说: 二人被放是阿良争取,陈大人默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