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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恨你。恨是件痛苦的事。”喻初蓝淡淡地回答。
“内疚也是。”笺住深深地吸了口气。“我的本质还是与他一样。恶魔的天性。”
“你想毁灭魔血罢了。”
“只有恶魔才会给伤害冠以理由。”他说。
“你是人还是魔?”她问道。他如少年般干净清新的形象印在喻初蓝的眼眸中。
“我是没有前生没有来世的人。”他苦笑一番,“在你面前,我不能称自己是人。对你来说我是魔。”
喻初蓝垂下眼帘。
他接着说:“如果我有来世,我希望自己是个独立的存在。”他久久地没有说话,只是凝望着她的脸,“希望有与你一样的心灵,才配拥有这一副人的皮囊。然后,坦然地自称为‘人’。”
这样无声垂泪的面容,让她忍不住伸出手在他脸上擦拭。
“怜悯我吗?你总是这样毫无理由地怜悯他人吗?”他眨了眨眼睛,眼泪便落得更加频繁无措。他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脸。“你不是怜悯我。你在怜悯这种痛苦。我没有能力阻止他去一点一点地吞噬毁灭所有的生命。我也不能阻止他去炼化你,他的魔血若不完整,这层外宇宙会分崩离析。琉璃水倾入内宇宙,腐化所有的物质。”
喻初蓝收回手,拢住自己胳膊。“你是在告诉我,我的结局无非是两种,要么自己死,要么让全宇宙与我陪葬。我好像已经躲不开这必死的结局。”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次没有骗你。”他看着她,眨眨眼,想笑,却终究笑不出来。“也是,邪魔的话又有谁会信。我也不愿意去相信,只是,我赌不起。”他从怀中抱出睡着的小类兔兽,放在喻初蓝的怀中。“替我交给类兔。这是他最小的孩子。告诉他,我不忍心。”
他站起身,看了喻初蓝最后一眼。“我也不忍心看你的结局。我走了。花快落了。”说完便下了雁西阁。
四周寂静,天空始终流转着淡色金光。处在高处才发现,琉璃海水倒影着天空的光芒,金光点点。她听到花朵落地时的沉闷的撞击声。放眼望去,磨罗城所有的花都落了下来。将山谷、湖泊、树林染成了壮丽辽阔的深紫。
她怀抱着安然沉睡的小类兔兽,怀抱着沉重的生命。等待枝叶间再次绽放出细小的花蕊。
无意间触碰到手上冰凉的‘黑夜罂粟’。在爱情中所受的挫折已经同花一起凋落。她闭上眼,呼吸平稳,心境平和。回到最初只有她自己的时刻。没有谁可以一直守护着我,伴我前进。只有死亡如影随形一生,时刻提醒,生命的珍贵。可是,我要怎么做才不会辜负了这有幸为人的一世?
坦然接受属于自己的欢乐与苦难。人生是一场回归自己内心的修行。我要把心修补好,完整的自我,才有完整的感知。感知来路与归途、使命的轮回、宇宙众生。
再次睁开眼时,她感受到了伤口处的剧痛。她咬着牙,试着放空思绪,抬头仰望天空。
☆、千百轮回
类兔将所有的孩子都围在小栅栏内,防止他们玩爽时追逐地太远而迷路。他带着水滴果和花酿来找喻初蓝。
爬上了雁西阁的顶端。“吃些东西吧。”类兔说。
他惊讶地发现她脸伤的肌肤原来是如此的白净。“魔血褪去了。”表层肌肤离开魔血的支撑,烧伤的地方已经带给她强烈的痛感。
喻初蓝将怀中的小类兔兽递给他。“笺住说他不忍心。”因为扯动伤口,她抽气着声音说道。
他接过孩子放进怀中,紧紧地抱着。
“他对内宇宙的众生有一份与生俱来的怜悯,一生都在妄想毁灭磨罗,保全内宇宙的永恒安宁。但,这是不能够的。内宇宙的逐一毁灭是它自身的规律。磨罗的诞生也源于此。”类兔轻抚着孩子身上的毛发,小类兔兽舒服地伸展开短小的四肢。他垂下眼帘,低声说道:“你是他设计抓来外宇宙的唯一一个生物。我们都没有料到魔血竟然藏在生命体之中。”
喻初蓝将水滴果一颗颗地塞进嘴里,细细品味。
类兔为她斟满一杯芳香花酿。喻初蓝也一饮而尽。甘甜迷醉的香滑液体顺着嘴角溢出,她抬起手擦了擦,感到回味无穷。
“笺住死了。”他说。
喻初蓝放下杯子。
原来他口中的告别竟是诀别。这个一身洁白花衣,嘴角含笑的男子,眉角眼梢却是留着郁郁寡欢的印记,他仿佛一直被困在这片天地的夹层间,苟延残喘,洒脱不得。
关于笺住会做出怎样的选择,类兔是清楚的。他的尸体是在花落后被他发现。在花房的花丛中,冰冷孤独。他用木棍刺透了自己的咽喉。木棍尖锐的一角已经被皮肤、肌肉组织磨得平烂。他想,他大概费了很多力气与时间,忍受了异常的痛苦才结束自己的。
他的伤口没有血迹。他是无血的,仿造的的生命体。磨罗不炼化他,他的尸体永久不坏。触目惊心的残忍会无休止地暴露在外宇宙之上。
“我能为他做些什么?”喻初蓝感到心里沉重。
“他的遗体没有归属。停放在花房内。”他说。“我认识他以来,他从未喜欢过任何事物,包括他自己。”他转过身看着她:“自从见到了你。与他有着类似外貌的人类,他说突然不再厌恶这身皮囊。”类兔恳切地注视着她:“可以告诉我,人类处理遗体的仪式吗?我想以他可以接受的方式对待他所剩下的躯体。”
“带我去看看他吧。”喻初蓝挣扎着站起来。类兔扶住她。失血过多,她艰难地站起身后感到一阵晕眩,急忙抓住类兔的手臂,稍作休息后,身上已是冷汗淋漓。
类兔为笺住擦净身体,换上干净花瓣衣服,花朵都是肃穆的白。他们将笺住葬入白泥地,铺上树枝花瓣做棺,将花瓣撒入他的墓穴,覆盖住他的躯体。
类兔一袭白衣,跪在笺住的坟前祭奠。为他摆上花酿、水滴果与鲜花。
“他救了我。替我隐瞒腹袋内的十个胚胎。最终,被城主废了身上的魔力。但他却说……求之不得……”类兔在笺住墓前喃喃道。“只有我知道他的弱点所在。他信任我,反被我利用。是我向他揭露了无望的事实。”
“事实即使绝望仍然胜过蒙蔽着他。”喻初蓝说。“这是他的尊严。”
类兔在全身发颤不能自持。她转过脸看他。他正在闷声哭泣,泪水在眼睛里汇聚满溢,如雨滴落,浸湿衣襟。“我曾经失去了整个赖以生存的世界。现在,我又失去了同等重要的他。”
喻初蓝咬着牙忍着痛,缓缓靠近,轻轻拍着类兔的脊背。
有风穿过夜暝森林,掠过白泥地,呼啸而去。
喻初蓝红了眼眶,落下泪来。花落人亡。她不知道,她死后会有谁会为她落下悲痛的泪。在她的世界,再没有人等待她回去。
身体已经支持不住,也许到了该去面对命运的终点了。她告诉类兔,她要见磨罗。
一拖再拖,心底有本能的恐惧。只是她没想到,磨罗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她。没有任何逼迫。
这层宇宙没有金属工具用以防身,她只折了一根折角坚硬尖锐的树枝藏在衣袖内。她知道自己没有力量可以与他对抗。她不能容忍让自己毫无反抗就被邪魔降服。笺住的话仍旧萦绕在耳,他用生命证明自己。喻初蓝的内心在动摇,但她仍然决定亲自来判断。
类兔将她带去雁西阁顶层。他敲了敲门,“城主。”
门被自动打开,身穿紫色华袍的磨罗坐在观星坛上背对着他们。喻初蓝踩着木质地板走了进去。身后传来门被关闭的声音,她不由一震,深吸一口气,并没有再上前。
他转过身,眼睛中闪动着华彩。“你来了。”他说。“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
“真的是你……”她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不平。“为什么等我?”
“你身上有我的血,我知道你终将回到我的身边。我知道你并不乐意。”
喻初蓝握着树枝的手逐渐收紧,她又问:“你打算怎么拿回你的血?”
磨罗城主上下打量着她。“首先,我要知道我的血被你转移到什么地方了,若不在表层肌肤,那么我需要和你意念相连来探知它。”
“找到之后呢?怎么取出?”喻初蓝冷静地问。
“需要你亲自取出。”磨罗平静地看着她。“如果你将它隐藏在魂魄中,只有炼化你,吸收血气。”
“好。”喻初蓝沉着地迈开步子走向他。
他如石膏般僵硬的脸上忽而扬起一丝微笑。他始终注视着她。
喻初蓝在靠近他时,急速地将衣袖中的树枝拔出朝他脖颈□□的肌肤上扎去。磨罗没有闪躲,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这是她第一次对人下杀手。他长得与常人无异,眼神柔和地看着她。她提醒自己,他是魔。当树枝抵住他的颈部时她的力量也在松懈。她下不了手。她的心里盛着众生。这一刻,她深深地体会到笺住所说的,输不起。
整个人被他掀翻在地,他解开她的长衣,仔细查看她□□的身体。
类兔听到房间内喻初蓝的尖叫声,他顾不上许多推开门,匆忙低俯在地。“城主,她的表层肌肤上已经没有蓝色印记。”
“哦?”磨罗低声应道。
“城主,您的外表是男性人类。而她是……是……女……”类兔鼓起勇气颤抖着说道。
磨罗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松开喻初蓝。他对类兔摆摆手示意他退下。类兔恭谨地关上门。
“是我疏忽了……”他又端坐在她面前。“冒犯了你……”他抬起手靠近她,试图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喻初蓝气得浑身发抖,背过身,迅速地整理好衣服后,转回身在他脸上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别碰我!”她朝他怒吼。
磨罗对这记耳光似乎没有感觉,他接着说:“我是没有性别的。我的外表只是表象,是你的幻觉。”
他的周身开始散发出紫色光芒,漫延而出,将喻初蓝笼罩在巨型光罩下。他伸出手覆盖住她的眼睛。
喻初蓝落入了黑暗云雾中。收藏记忆的门缓慢而沉重地开启。她随着微亮的光源不由自主地进入。
她看到了类兔的身影,她叫他,他没有反应。类兔仿佛是巨型的荧幕中的一个角色,他在扮演着另外一个人。
脑中轰轰作响,她几乎要惊呼出声。她捂着自己的嘴,倒吸着冷气。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磨罗要将类兔变幻成女子的表象。类兔的表象,是她的前世。
她回忆起了她的前世。与类兔有着相同外表的女子,出生官宦世家,经历家道突变、沦为艺妓、十八岁孤独病亡。为人善良,终其一生,不被世人所爱。
她又再次看到了笺住,她的另一世。保家卫国的贵族青年,策马崩腾在辽阔的草原之上。庶子的出生、生母早亡,不被父亲珍视,因族中人犯了重罪,被株连在刑场之上。为人善良,终其一生,不被世人所爱。
轮回的每一世都像画卷版展现在她眼前。每一世为人,都带着邪魔的血,散发着紫色暗光,被人神共弃,孤独一世,不得善终。
喻初蓝眼里泪光莹莹,观看着她的生生世世。
她看到了皇室公子在光束照耀下的一生,他有着与磨罗一样的外表。但他不是磨罗。他温文尔雅、悲天悯人、才华出众。只可惜……
喻初蓝感到背后有人。他的声音带着怜悯的轻柔,“我的外表也来自是你千百次轮回中的一世,是我最喜欢的一世,这一世,我欣喜地看着你活过了及冠之年,成家立业。只可惜后来……”
“可惜……父赐子死……尚安复请……”喻初蓝流下了眼泪。
“我舍不得让你就这样被奸人陷害而死,消失在人世间。于是,我幻化成了你的样子。公子扶苏。”磨罗说。“‘扶苏为人仁’,便是后人对你的评价。而我始终不懂,什么是仁?”
“大梦初醒。”喻初蓝喃喃着,眼神麻木如人偶。被世人的邪恶所害。每一次离别人世前,心里都是孤寂寥落的。不曾想过,自己在悲凉苦痛的轮回中,始终有个观众。
“你的魂魄中带着我的血,注定命途坎坷、不得善终。我一直看着你。一边好奇等待着你魔性毕露的时刻,一边我竟也学着你笑,学着你落泪。我从未关注过任何生灵。也许是太过寂寞,从此沾染了你的人性。可是……我等待了千年,你总是让我失望。你的灵魂一直克制着声势浩大的魔性,没有让它泄露出来,所以,未曾被神明发现。即使生生世世被世人恶意相待,即使被奸人残害,即使弥留之际时无人理睬。”磨罗说道。
她的眼泪如珠子般坠落。磨罗的声音也在身后淡去。她在泪眼模糊间看到了她的第一世。一个整天从事体力劳动的小奴隶,疏落的金色卷发,湖水般的眼睛,面色苍白。她被主人暴打伤害,夜里高烧不退,神志昏迷。她以为有人来看望她,就努力睁开眼睛。星光从牛棚的的缝隙中洒落,她看到了一位秀美的少年披着夜色而来。他的眼睛沉痛地凝视着她。他在为她流泪。
她想伸出手安慰他,却没有力气。而内心却是欢喜的,第一次有人关心她,为她的苦难落泪。
喻初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伏地痛哭。她所看到的,是少年时期的死神…塔纳托斯。
生生世世的痛苦轮回中,第一个为我流过眼泪的,是他……
我究竟为了什么,堕入这苍茫的人世间?
哭得累了,她在自己的眼泪中沉沉睡去。
她梦到了另一个世界。熟悉而遥远。
祥云朵朵、香霭缭绕、光明遍布,星辰悬挂在半空中,与日月同辉。
她看到自己在佛前发下大愿……
愿以身,受千百轮回之苦,感化磨罗,破除恶念障碍。
☆、蓝色血液
她彻底醒了过来。哀伤、迷茫与苦痛已经褪去,眼眸中只有留下清澈。她推开窗子,空中金光流转,雁西阁下苍翠的群山密林,洁白的小花重新在枝头绽放。
类兔见她出来,告诉她城主见她熟睡已经独自去了山谷中的星星湖。喻初蓝下了雁西阁,徒步进入深山中,心中无畏,安然自在。
远处的湖水泛着冰蓝的光。磨罗在湖边徘徊,感觉她来,他转过身看着她,面露微笑。
她目光柔澈地注视着他。“这是我们相遇的地方。”
磨罗微笑点头。“你都记起来了。”
“是。”她说,“炼化我吧。是我打落了你的血,应该还给你。”
磨罗低头望着平静的湖面。“一直硬撑着,想等你过完这一世,再让你回来……想看看结局,这一世是否会幸福。哪怕有一世是幸福的也好。”
“物质世界的幸福都是短暂的。诸多苦相,无穷无尽,如影随形。我并没有半分留恋。”她说。
“你是独立的个体,只有你愿意,我才可以与你意念相连,感知魔血的所在,从而炼化你,吸收魔血。”
“让我与你意念相连。你遥望了我千年,可我却不了解你。”
磨罗走到她面前,牵起她的双手,覆盖住自己的眼睛。喻初蓝也闭上眼睛,用意念探寻着他。
她进入了他寂寞无声的天地。
空洞寂静,没有生命。他包围障碍着内宇宙。在恒古不变的时间里形成灵智。
亿万年的孤寂令他生出魔性,宇宙之外的宇宙为何没有生命?这里比任何一个内宇宙都要更广阔,是天外之天的超然存在。他开始嫉妒内宇宙,痛恨所有的生命体。
强大的邪恶意念可以毁灭所有带有生命迹象的星球,让宇宙内的物种绝迹。每摧毁一个星球,都会刻意留下唯一的活物作为战利品吸入外宇宙中。让星球的最后命运结束在他的世界。他要掌控一切生命物种的终结。
“我懂得你的孤独与寂寞。这是你痛苦的根源。”喻初蓝闭着眼睛,泪流满面。“我知道你就是这层宇宙。你自负自己无限宽广,包含着内宇宙,凌驾在众生之上。可是,磨罗……你没有心,你甚至不能爱你自己,你怎么会不寂寞?”
“现在有了一个你。我会学着长出一颗心,好把你盛放在内。”他的眼睛泛出泪水。“我不忍再看着你在尘世中沉沦起伏,生命的本质是痛苦。”
喻初蓝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你开始有了怜悯。”
“我想不到方法如何不伤害你而能取回魔血。我需要时间。”他哽咽着说。“可我最缺的就是时间,我的身体是真的到了快要崩毁的边缘了。”
她放下自己覆盖在他眼睛上的手,上面沾满了他的泪。
磨罗睁开眼,周围正有星球神祇隐去身形悄悄围拢过来。
不同星球上的神祇却都那么相似,都那么地不自量力。他并没有丝毫的在意。
剑光忽闪,喻初蓝睁大了眼睛。她看到塔纳托斯身穿银色盔甲,手握长剑如闪电般急速向磨罗的背心刺来。
脑中嗡的一声,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拽住磨罗,转过身将他护住。冰冷的死亡之剑刺穿她的胸膛。刺穿了她的灵魂。
塔纳托斯双脚落地,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