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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死了,尸首都见着了,一刀毙命,再真不过。
钱良多当际就起了身,往门边走。
走到门边,他又顿住脚步,用压抑的声音道,“我去探探,顶多后天给你消息。”
墨守成严厉地抿了下嘴唇,朝他点头。
钱良多大步出了门,虽说钱墨两家是死敌,他与墨守成也是非敌非友半生过来的,但他也知道,墨守成刚刚说的那些话,如果没有意外,显然是真的了。
皇帝是打算跟他们动真格的了。
西北王,显然不是来西北晃晃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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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良多走后,墨守成回了书房,加紧与族人幕僚共同商议,如何度过眼前难关。
他直到半夜,才回了卧室。
回去后,墨余氏没睡,在等他。
“钱家知道了?”墨余氏问。
“毕氏明天可能要去西北王府。”墨守成点头。
“那个小王妃,笑起来是真的天真又好看,再美好不过的小姑娘……”墨余氏说到这叹了口气,“皮子能美成这样,也是得天独厚了。”
太好看,也太残忍了。
天真无邪不经意说出来的话,却吓得她心惊胆颤得连腿都是抖的,她听到五百武将要到西北代天巡防的时候,差一点就昏过去。
他们墨家的地方,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多的武将进他们的地方了?
小王妃说的全不像假话,她听得手软脚软回来一禀,再得信时,却是得知他们家的死士死亡的事,墨余氏才明白,这场风雨来得完全让他们措手不及。
他们之前不是没有做准备,而是他们做的准备,完全挡不住这京城的来势汹汹。
“我早跟你说过,狮王身边能有吃素的?”仅一日,就死了二十多个栽培了二十多年死士的墨守成也有些气急败坏,“他会弄个白痴当王妃?现在也休管这些了,赶紧弄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才是真。”
墨余氏的脸自打三日前西北王府再次回来后就没好过,听到丈夫明显失了理智的话,她揉了揉好几夜都没好好睡过发疼的头,道,“我明日出去西北王府,您看如何?”
见她自动请缨,刚还发火的墨守成有些愧疚地看向她,半晌道,“刚是我失态了。”
墨余氏摇摇头,没计较那么多,“将军多虑了,这时候,家业为重。”
墨家要是被收拾得惨了,几千族人要怎么办?
“毕氏可能明天也会去。”墨守成不再屋子里走了走去,而是坐到了床边,握上了老妻的手。
她是他唯一可以在墨家与他平起平坐的人,也是共同担当墨家荣辱的人,这等时候,他知道,只有她能与他真正站在同一阵线上。
墨余氏回握了握他的手,她嫁于墨守成的这些年,其中不是没有龌龊,但她一直都是墨家真正掌事的主母,她的儿子是下一代墨家的掌权者,光冲这些个,她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墨家落败。
“我知道,我会等她去了,我再随后进门……”墨余氏道,“西北王王妃不会有喜欢我那样喜欢她的,她毕竟与钱家有旧怨,我们两家中,她再怎么装样,也不可能让钱家好过,让我们家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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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贞吉二月底就要前去陇北,与在陇北点兵的周容浚会和,接屈奴国皇帝王叔一家人,所以她留在王府的日子也没几日,即将要起程前往陇北的时候,钱家夫人登府拜访,她刚让人进来,其后墨夫人就到了。
她便笑着也请了人进来。
墨钱两家的夫人,这次是一道见着了西北王王妃,柳贞吉也是一道见了着她们两个。
两位夫人,一个明艳,一个内敛,放在一块比,前者自然耀眼得多,后者要灰暗得多。
柳贞吉仔细看了看两人对比了一下,确实不是她对钱夫人存有什么偏见,而是钱夫人在笑容满面,说话热情的墨夫人面前一比,就像沾了灰的花朵,就是本身名贵,那色彩也要黯然许多。
两位夫人一来,柳贞吉留了她们午膳,膳后闲茶,墨家夫人提起了武将进西北,是不是迎屈奴国王爷的事,柳贞吉清脆笑了两声就道,“哪是,墨夫人忘了,上次我与你说过,都是是要留下来巡查西北的将军,日后都归我们家王爷管了,以后也少不得去你们两家驻守的地方打转,话说到这,还望两位夫人回去与两位将军说一说,以后我们家王爷属下众将去贵宝地公办,还望墨将军,和钱将军两家多多配合才是好。”
她们要打听,柳贞吉也说得毫不含糊,直听提两位将军夫人脑袋晕眩不止,等到柳贞吉有事要忙,请她们先回去,她们也还是没有全然回过神来。
墨,钱两位夫人的再次造访次日,柳贞吉留下长殳和一众护卫照顾世子,郡主,她则前去陇北与周容浚会和,迎接屈奴国来使。
柳贞吉赶了三日的路,到了陇北,周容浚接了她,当晚带她去了山上,遥遥望了远方灯火明亮,与屈奴国相望的的陇北河……
三月初三,他们在陇北的边境,迎接到了进入国境的屈奴王王叔一行人。
第119章 计中计
三月的西北阴雨不断;阴冷的空气里;似是藏着众多死地边境冤魂。
三月初三那天,大雨从早上下到中午都没有停,柳贞吉坐在帐蓬时,身披着黑色的狐衣,望着那被大雨淹没的草地,听着铿锵的锣鼓声;端坐着一动不动。
小果子是第一次从她脸上看到肃穆严整的神情;他今日被吩咐守在她的身边;见她端正地坐着一言不发;站着的小果子跪坐了下来,随着她的眼神看向在雨中屹立不动的千余勇士。
他们家的王爷;坐在战台上的雨伞下,远远看去,依稀能见他懒散的坐姿。
他们都在等屈奴王爷呼伦王的到来。
“我朝五十年战死在西北的人有八万余人,”小果子与她添上热茶,轻声与她道,“近十五年,前十年一共死了五千人左右,后五年,死了一万五,是五年前的三倍。”
柳贞吉掉过眼神看向他,淡道,“屈奴国开始反扑了?”
小果子知道她听得懂,便点头,“反扑得很厉害。”
这也是他们皇上,不得不重用他们王爷的原因。
他们周朝,没有一个王爷会像他们家王爷这样敢于拼命。
京中的皇子,个个都爱惜羽毛,他们身上的功绩,都是从别人身上搜刮而来的,当年的大皇子也好,二皇子也好,不过是从别的将军上抢过功劳按到身上,再风风光光的回京。
但他们王爷的,全是他们王爷自己挣来的,且还分了一半给他们这些下属。
“他们不会屈服的,”小果子长吐了一口气,那气息在寒冷的空气里弥漫成了白雾,“而我们王爷,想打胜仗。”
他要灭绝屈奴国这个几百年来的隐患,所以,王爷才把王妃带来了西北,因为他们必然要在西北呆很长的一段时日。
“皇嫂……”他们说话间,七王爷言王从雨中迅速跑来,进了帐。
“七王爷。”柳贞吉朝他额首。
“四皇兄让我过来,说您可以过去了,呼伦王他们已经进入我朝。”
“嗯。柳贞吉起身,镜花水月上前,与她整理宫袍。
言王不敢看她,低下头,迅速退出了帐里。
今日的柳贞吉,施了宫妆,着了宫袍,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精致,美得令人窒息,也端庄得让人不敢直视。
驾着大伞的车辇在小果子公公的吩咐下停在了帐外,在镜花水月的带领下,众丫环抬起袍角,送西北王王妃上了车辇。
褪去了保暖的狐衣,身着宫装的柳贞吉奇异地没有感觉到寒冷,斜飘的雨幕袭过车辇,间或有雨雾扫过她的脸,柳贞吉看着灰暗苍茫的土地,眼眸越发的冷静。
见到她来,周容浚下了战台,抱了下她下车辇,牵减她上了高高在上的战台,看着屈奴使臣朝他们走来。
“顶多十年,我就会让他们成为我的阶下囚……”让她坐下后,周容浚坐在她身边,冷静地看着前方步行走来的人,淡然道。
屈奴使臣进入他周朝国内,就得弃他们的车马,直到走到他的跟前,与他见过礼,才有周朝的车马可用。
每一步,周容浚都在压着他们走。
他眼皮子底下不允许的事太多,即便他是皇子,也有人道他异想天开,可终归都得按他的心意来。
如果不想,那就得踏着他的尸体而过。
这些年来,皆是他踩着他们的尸体过来,而不是他们踏着他往上。
她来了他的战场,周容浚这个时候,格外想与她多说一些,“比之皇位,我更想要彻底灭掉屈奴国这个世代的祸害。”
这是他的向望。
柳贞吉没有吭声,眼睛无动于衷地看着前方。
这时候,她神情的冷峻,眼神的冷洌,不下于她身边的男人。
“皇位是我想给渝儿的。”
柳贞吉是头一次听他这么说,她偏过头,看向他。
周容浚察觉到了她的眼神,但他没有回头。
柳贞吉很快就收回了眼神,看着雨水下,那数百人朝他们走来——奴仆举着的雨罩挡住不住倾盆的大雨,呼伦王的脚步,却一步也没有慢。
慢下的,是他后面的女眷,和侍从。
一群人中,总有一些是拖后腿的。
而呼伦王的队伍里,只有他与身后几个侍卫,从容不迫。
“你怕不争京中的位置,我们的孩儿下场不好?”柳贞吉看着不断朝他们走近的屈奴人,开了口。
战台底下,站着的是他们王府的护卫。
他们带来的一百人,加上前面进来的五百人,六百余人,大半是他在昆山训练出来的,还有一小半,是原本训练的校官。
这是他的人马,也是他的野心。
柳贞吉在这时,才算是较多的觑知了他的另一面。
这时她的丈夫,就不仅仅是在京中喜怒不定的狮王爷了。
周容浚没有吭声,他犀利的眼睛,全在那大步走向战台的呼伦王身上……
等到他走在了台下,周容浚站了起来,挥退了要上战台撑伞的护卫,他走出雨罩,望着底下的呼伦王,“吉察察尔呼伦王王爷?”
“大周狮王?”底下的牛高马在的中年男人,呼伦王在雨中豪爽一声大笑,朝上面的人拱手,“我就是吉察察尔呼伦。”
周容浚大步下了台阶,于大雨中朝人走去,“呼伦王。”
“狮王。”
两相称呼过,周容浚看着他落在其后的内眷与随行,朝呼伦王挑了下眉。
呼伦王朝台上清艳端庄的狮王妃看去,只一眼,他就收回了眼,朝周容浚拱手道,“狮王妃是我朝公主都不能相及的美貌。”
那身后,众星供月而来的屈奴国公主漫步而来,黑发长散,那样貌,也是美艳无双……
周容浚也一眼收回了眼神,朝呼伦王淡道,“带你王妃上来见我王妃。”
说着,就上了战台。
柳贞吉在他上来后,站了起来,不过眨眼,在他的示意下,又坐了下去。
屈奴国一直都是战败国,呼伦王王妃来了,也得与她见礼。
即便是带来的公主,也是一样。
“坐着,让他们与你见礼。”坐下后,周容浚又与她道了一声。
柳贞吉“嗯”了一声,嘴边划过一道浅笑。
说来,她这次还真是可以好好狐假虎威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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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伦王王妃是一个矮胖的妇人,她身后带着屈奴国的小公主,小公主被袭地湿透的披风包裹着,站于他们之前瑟瑟发抖……
大雨之下,只有狮王妃全身是干的。
她清亮的眼睛在呼论王带来的与她行礼的女眷中不断地穿梭,随后微微一笑,朝她们颔首,罢免了她们的礼。
“上营地歇息一晚,明日起程,我护送你们出西歧。”
等呼论王的女眷行过礼,周容浚已经站了起来。
无人敢看他。
即便是那个美得让人怜惜的小公主,那娇怯的眼神也只在他身上一闪就过去,再也不敢往他身上多看一眼。
“多谢狮王。”懂几句周朝语的呼伦王拱了手。
屈奴国学周朝多年,原本的抚胸礼变成了如今学着周朝的手揖礼。
呼伦王更是学得好,那手势,与周朝将军一样的硬朗豪爽。
而在几百周朝与他身高不遑多让的护卫中,他这异族人士,更是显得异常突出……
他是个有王者之气的人,当日在晚宴中,即便是喝醉,他也是哈哈大笑,与周容浚行过礼,才昏了过去。
而屈奴国的内眷中,当晚,呼伦王的王妃亲自来与柳贞吉借裳。
柳贞吉给了她们几套她早就准备好了的衣裳,当是赏礼,上面,清楚缝了呼伦王王妃与公主的屈奴名与周朝名。
第二天,马车驶出陇北,墨,钱两家在陇北县外,迎上西北王与呼论王。
自从第一天见过屈奴国使臣的内眷之后,柳贞吉就坐于马车回西歧,不再见屈奴国国人。
很快,他们就回了西北主城。
而屈奴国的公主,罗罗公主在路上病倒。
柳贞吉召来了墨,钱两家夫人照顾她。
而屈奴使臣一行人,因公主的病倒,在西歧住了下来。
等到两天后,事情再去了变化,墨,钱两家的夫人差人来报,罗罗公主的病情加重。
得信当天,柳贞吉抱着小世子与周容浚笑道,“但愿这两家,不知能给我们惊喜。”
她把罗罗公主交给这两家人,是让她们尽快打发了罗罗公主上京,可不是让她病情加重留下来的。
王府正在看着这两家会不会通敌叛国,而她们却给她送这么一个消息过来,柳贞吉都觉得这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她不觉得他们王府的用意,有那么难懂。
所以,只能说是钱墨两家,是另有打算了?
“嗯。”周容浚闻言,眉眼稍动,拿过崭新的册子,写起了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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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罗公主病重的五日后,罗罗公主没有好转,眼看京中快要来人催了,柳贞吉终于插手,出了西北王府,前往主城驶去。
西北王王府的人在此之前提前出门,前往罗罗公主住的官邸,再行清点了呼伦王一行人的人数。
柳贞吉带来了府中的宋大夫。
她来后,不出半日,病重昏迷的罗罗公主清醒了过来,当天下午,在西北王一千精兵的护送下,屈奴所有使臣全部离开西歧——藏于西歧的五个奴仆,也被揪了出来,被打了个半死,五个人叠成罗汉,扔到了一匹马上挤着,与呼伦王随行。
这是西北王给呼伦王的打赏。
他们走后,柳贞吉没有离开官邸,而是等来了周容浚。
墨守成,钱良多,也都到了。
周容浚带着他们在主殿呆着,柳贞吉等着他们两家的夫人,在后殿候着。
前殿,钱墨两家的声音响个不停,但在后殿里听得不太仔细,后殿里,柳贞吉坐着翻着手中带来的书,一字不语,直到墨夫人打破了平静,有些小心地开口道,“王妃娘娘府中的大夫好生厉害。”
柳贞吉抬头,一脸似笑非笑,“西北城的大夫应也不错,我听我家王府说,他在西北的几次重伤,都是西北的大夫治好的。”
墨夫人嘴角哆嗦了一下,眼睛朝钱毕氏看去。
钱毕氏不慌不忙回视了她一声,没有说话。
墨余氏便也不再说了。
这厢,小果子从前殿进了后殿,在柳贞吉身边轻语了几句。
柳贞吉听了几句,嘴边扬起了笑意,笑望向了两位夫人。
墨余氏与钱毕氏,皆朝她一笑。
柳贞吉嘴角笑意便更深了。
前殿里,墨守成与钱良多皆把他们从屈奴国一行人套出来的话悉数报给了周容浚,钱良多甚至把罗罗公主非完壁之身的事都查了出来,令周容浚都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钱良多见周容浚多瞧了他一眼,摸着脑袋假装耿直地笑,“末将也就这点本事,打仗打听消息,都还算凑合。”
墨守成低着头,翻了大大的一个白眼。
他仅摸清了呼伦王四个属□边的几个小兵的出生地,连他们出自屈奴哪几个军营的事也没摸清。
相对来说,还是钱家摸清的东西多。
墨守成不禁不快得很。
等前殿说得差不多了,小果子又再来报后,柳贞吉起了身,朝墨余氏与钱毕氏道,“劳你们久陪我们了。”
说罢,就出了门。
门前,周容浚在候着她。
等他们走后,墨夫人靠近墨守成,忍不住低声与他道,“刚刚那一会,就是明知我们没做错事,王妃什么也没有说,我也有如芒在背之感。”
墨守成褪去了在狮王面前的圆滑,沉声与她道,“沉住气,小心着点,莫让他们抓到什么把俩,这对夫妻,是铁了心要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