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爸,你醒醒,快别吓唬我!”林雨豪的声音都变了。
按了一会儿没有反应,林雨豪心里一惊,连忙跑到爸爸卧室,在床头柜里找出两粒硝酸甘油,他飞速跑回来,撬开爸爸的嘴,把硝酸甘油塞到舌头下,接着把爸爸的身体放平,用力按压胸部做人工呼吸,一分钟、二分钟、三分钟,还是没有反应,林雨豪慌了神,头上豆大的汗珠冒了出来,他连忙拿起电话挂119急救。
“喂!119吗?我这里有心脏病人,请快派救护车来!”
“病人什么情况?”
“没有呼吸,心跳好像也没有了。”
“好,告诉我们地址,你先做人工呼吸。”
救护车到来之前,林雨豪一直在做人工呼吸,爸爸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身体渐渐发凉。
“爸!你醒醒!你这是怎么了?”林雨豪的眼泪夺眶而出。
119急救人员到来后,马上注射强心剂,接着用心脏起搏器电击心脏,随着“嘭嘭”两声响,爸爸的身体轻微跳动,抢救一直进行了半个小时。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病人已经死亡,这是死亡证明,请节哀吧!”满头大汗的急救医生鞠躬说道。
林雨豪瘫坐在地上望着爸爸的脸,爸爸微闭着双眼,好像睡着了一样,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甚至还有一点笑意。林雨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这是在哪儿?难道是在做梦吗?林雨豪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他走过去又摸了摸爸爸的脉搏,一点声息也没有。林雨豪把手放在爸爸头上,泪水一滴滴掉落在爸爸的脸上。母子连心父子天,父子血缘相连,心本质上也是相通的,林雨豪爸爸不是那种十分严厉的父亲,妈妈反倒有点强势,从小到大,林雨豪总觉得和爸爸存在一定距离,不像和妈妈那么贴心,甚至一度还瞧不起爸爸。爸爸就这样走了,没留下一句遗言,林雨豪后悔没能和爸爸好好谈一谈,好好说说心里话,告诉爸爸其实他很爱爸爸很在意爸爸,可惜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自己半夜发烧,外面下着雨,应该是夏天,爸爸背着他去医院,雨衣披在林雨豪身上,爸爸在大雨里走了一个小时,全身都浇透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林雨豪呆呆地坐在床边,他并不害怕,自己的父亲有什么害怕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雨豪想起应该给爸爸穿衣服,他从衣柜里取出爸爸去年新买的西服,爸爸的身体还有一丝热气,四肢也还柔软,像一个听话的孩子听凭他摆布,穿戴好后,林雨豪又给爸爸梳了梳头发。此时东方发白,天快亮了,林雨豪沉沉了气,拿起电话给姐姐打电话。
“姐,你能过来一下吗?家里出事了。”林雨豪尽量表现得镇定。
“出什么事了?咱爸又犯病了?”
“嗯。”
“送医院了吗?”
“没有。”
“不太严重吧?”
“嗯。”
“那好,我一会儿就过去。”
林雨豪没敢直接和姐姐说爸爸去世了,他怕姐姐一下子承受不了。林雨豪爸爸这种死法儿,对他可能自己是件好事,一点儿痛苦也没有,对子女和家人则是个巨大打击,哪管住几天医院,让子女们伺候一下,该治的治了,该说的说了,该办的办了,这样也行啊,突然离世对亲人的打击最大。不用说,林雨豪姐姐来了以后哭得昏天暗地,连邻居都被惊动了。
“爸呀!你怎么这么狠心呐!下午还通过电话,晚上就走了,是我没照顾好你啊!妈妈啊!”
“姐,别哭了,想想后事怎么办吧。”林雨豪心如刀绞。
“给你姐夫挂电话,让他马上过来。”
“好,用不用通知一下爷爷?”
“我不知道。”
“给张叔叔打个电话吧?”
“行,张叔是咱爸最好的朋友了。”林雨豪姐姐一边哭一边说。
殡仪馆的车来到楼下,林雨豪和姐夫两人护送爸爸的遗体,在棺椁合上的那一刻,林雨豪按照中国传统,跪在地上给爸爸磕了三个头。
下午,李梦华来了,她给林雨豪打电话得知了这件事,林雨豪不让她过来,她非要来。李梦华来的时候,张叔还没走。
“没想到,真没想到,昨天还和你爸爸在一起,没喝多少酒,他就喝了一小杯啤酒,我们不让他喝,他很正常,没有不舒服的感觉,真是太突然了!”张叔难过地说。
“是太突然了。”林雨豪说。
“雨豪给我挂电话,我还不信呐,我以为听错了。”张叔接着说。
“张叔,你说这件事用不用告诉我爷爷?”
“我看应该告诉。”
“爷爷年纪那么大了,有必要通知他吗?”
“毕竟是直系亲属,你爸爸不还有弟弟妹妹吗?”
“我们和他们平常没有联系。”
“我觉得应该告诉一声,来不来是他们的事。”
“雨豪,张叔说得对,还是通知冈山一声吧。”林雨豪姐姐说。
“按照中国的习惯,人死后三天下葬,你们想按中国习惯办吗?”张叔问。
“按中国习惯。”
“那葬在哪儿?”
“当然是和我妈妈葬在一起。”
“好啊,残留孤儿墓地,将来我们都在一起。”
“张叔,您再喝点儿水吧。”李梦华给张叔杯子里倒了点茶水。
“不是第一个了,残留孤儿走了好些个了,你爸是个好人。”张叔流下眼泪。
“就是太突然了。”林雨豪姐姐哭着说。
“是啊!你妈走后他一直没缓过来,你们不知道,我和你爸没少在一起,我总劝他,你爸是重感情的人。”
“是,不过以前也没有心脏病啊?”
“你爸爸今年五十七,他比我小一岁,是走得早。”
“我们没照顾好他。”
“不是你们的事,你爸心细,没事儿总琢磨,总爱放在心上,起诉政府的事也上了点儿火。”
“我们也总劝他,不让他去,起诉什么政府?他老了有我们姐弟俩养活,不至于吃不上饭。”
“你爸爸不能白死,我们还得去请愿,为你爸爸讨回公道!”张叔又来劲儿了。
“张叔,我看你们就算了吧,和政府斗能有什么结果?”
“唉!说实话,你爸要是不回日本,在中国起码是大学老师,有劳保有社会地位,不会这么早就死了!”
“都是为了我们。”林雨豪说。
“大家都说日本好,挣死扒命地回来,日本政府也让我们回来,回来又咋样呐?像你爸爸这种死法儿其实挺好,不连累别人,我还不知道将来怎么死呐!”
“张叔,你好好活着吧。”
林雨豪姐姐没顾得上和李梦华说话,林雨豪也没介绍,姐姐还以为李梦华是林雨豪店里的员工呐。看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李梦华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林雨豪送李梦华下楼。
“明天你不用来了。”林雨豪说。
“好,后天葬礼我再来吧。”
“你学习忙,不用来了。”
“我请假,豪哥,你要坚强点儿,后事还要靠你办呐。”
“我知道。”
“人死不能复生,父母不会跟我们一辈子,你自己想开点儿吧!”
“嗯。”
第二天,林雨豪爷爷和纪子姑姑从冈山赶来了,林雨豪没想到爷爷也能来。爷爷和姑姑在酒店住下,林雨豪和姐姐、姐夫来到酒店见爷爷。
“抢救进行了多长时间?”爷爷问。
“半个小时。”林雨豪回答。
“听说喝酒了,心脏不好还喝什么酒?”
爷爷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他笔直地坐在沙发里,旁边放着一根拐杖。
“是啊。”
“听说经常参加残留孤儿的活动,还要起诉日本政府,是这样吗?”爷爷接着问。
“是。”
“为什么要起诉政府?难道日本的生活不比中国好吗?”
“爸爸,哥哥一定有自己的理由。”纪子姑姑说。
“其实,我给他准备了一笔钱,打算等他六十岁以后给他,我怕他乱花钱,一直没告诉他,可惜啊!”
和林雨豪相比,爷爷和爸爸这对父子更没有沟通交流,可能连语言都不通。
“哥哥真可怜。”纪子姑姑掉下眼泪。
“你们打算葬在哪儿?”爷爷问。
“葬在残留孤儿墓地。”林雨豪说。
“那不好,骨灰我带走,葬在冈山家族墓地比较好。”
“爷爷,我妈妈葬在残留孤儿墓地。”
“那就连你妈妈一起迁走。”
“不行,妈妈自己要葬在那里。”
“雨豪。”林雨豪姐姐示意要听爷爷的。
“还是葬在家族墓地吧,毕竟是加藤家族的人。”
“对不起爷爷,妈妈生前一再要求葬在残留孤儿墓地,我爸爸和我妈妈要葬在一起,他们不能分开。”
“不回冈山?浩介,你再考虑考虑吧。”爷爷说。
“爸爸,我看不葬在冈山也可以,重要的是哥哥、嫂子要葬在一起。”纪子姑姑插话说。
“祖先就不重要了吗?”爷爷生气地说。
“爸,这件事应该听浩介的。”纪子姑姑说。
“好吧,我也是快要入土的人了,请你们再考虑考虑吧。”爷爷明显对葬在残留孤儿墓地有意见。
“爷爷,你好好休息吧,我们去准备明天的葬礼。”林雨豪说。
“好吧,再有,这件事就别告诉你奶奶了。”爷爷说。
“是。”
“浩介,这里是一百万日元,你拿去用吧,好好送你爸爸一程。”纪子姑姑拿出一个信封说。
“不用了姑姑,我们有钱。”
“拿着吧,这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叔叔们工作忙,他们来不了。”纪子姑姑把信封塞到林雨豪手里。
“不用了,姑姑。”
“雨豪,拿着吧。”林雨豪姐姐说。
“那好吧,谢谢姑姑。”林雨豪接过信封。
虽说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可三年之内父母相继离世,对林雨豪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林雨豪强忍着悲痛,从相册中找出一张爸爸在中国时照的相片作遗像,和葬仪公司的人商量葬礼细节。
“祭坛要什么等级的?”葬仪公司的人问。
“有什么等级?”
“共有三个等级,请看这是图册,最高级祭坛分三层,正中央是照片,两侧依次摆放荷花灯、花篮、鲜花和水果,隆重又不失典雅,第二个等级——”
“行了,就要最好的。”
“好,祭坛用最高等级,请问要不要请和尚念经?”
“请。”
“那就今天晚上念一次,明天告别仪式再念一次,您看可以吗?”
“可以。”
“再请给我一个死者生前用过的饭碗,还要一双筷子。”
“行。”
林雨豪只想把爸爸的葬礼办得风风光光。按照日本风俗,火化前一天晚上家属要守夜,时间从晚上六点开始,林雨豪和姐姐身穿黑色礼服守护在父亲灵柩旁,林雨豪店里的人陪着他们。灵柩头朝北放着,爸爸脸上盖着一块白布,两手合掌,胸前放着一把剃刀,剃刀是用来驱魔辟邪的,枕头边放了一个小方桌,桌子上有一碗清水和一碗米饭,米饭上插着一双筷子,碗和筷子都是林雨豪爸爸生前用过的。按照习俗,祭坛前供着的香不能熄灭,点完一柱再续上,要不断地烧,香烟袅袅中一个胖大和尚来了,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和尚很年轻,穿着一身白色僧袍,举止庄重声音洪亮,他先念了一段“弥陀经”,接着又念七七四十九遍“往生咒”,一边念一边转着做法事。殡仪间里庄严肃穆法号声声,不知道为什么,林雨豪和姐姐心里感到平静了许多。
人生是一场客旅,不论你多么有钱还是多大官,都要面对死亡,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荣华富贵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佛教讲轮回,今生不是终点,而是来生的起点。从某种意义上说,人活着就是为了死亡,当你看到印度人、西藏人把今生看得很淡、把生命看得很轻时就会理解。不知道林雨豪爸爸来生会不会托生为日本人?他自己乐意吗?和佛教不同,基督教没有葬礼仪式,只有欢送仪式,基督教认为死亡的只是肉体,灵魂要回归天堂,所以,基督徒死的时候都很安详,他们认为死亡是回家。耶稣在十字架上咽气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完了”而是“成了”。林雨豪爸爸什么也不信,不过他死得很安详。
由于林雨豪爸爸生前没有固定工作,也就没有单位领导和同事,告别仪式上来的几乎都是残留孤儿,黑压压的有二、三十人,把不太大的告别厅都挤满了。主持人念完悼词,和尚开始念经,残留孤儿们脸上流着泪,哭声一片。日本人的葬礼一般都比较安静,家属也不怎么痛哭,不像中国人哭得惊天动地。
“老林,你死得太冤了!”
“老林,你走得太早了!”
“老林,我们的命咋就那么苦呐!”
林雨豪爷爷在殡仪馆只呆了一会儿就走了,他没去墓地,在纪子姑姑的搀扶下上车走了。
中国归国者之墓是一片公共墓地,这里长眠着二十多名残留孤儿及其家属,墓地不大,密密麻麻立着墓碑,日本人活着时住的房子小,死了也不宽敞,这里是残留孤儿的最后归宿。
“爸,回家了,你和妈妈在一起,不会孤单。”林雨豪流着泪说。
“爸,你安息吧,我们会常来看你。”林雨豪姐姐也哭着说。
“老林,你不会白死,我们一定会继续斗争,为大家讨回公道。”张叔悲痛地说。
“老林,你安息吧,你活得太累了,活得太不容易了。”另一个残留孤儿说。
“老林——”
李梦华站在人群之中,身边这些残留孤儿们讲着正宗东北话,这是在哪儿?李梦华突然有种时空倒置的感觉,这是在中国吗?这些满头白发的老人,像是自己的叔叔大爷。林雨豪真可怜,不到三十岁就失去了父母,从此一个人孤零零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李梦华禁不住也掉下眼泪。
读者朋友们,经过日本各地残留孤儿们的不懈斗争,五年以后,残留孤儿们最终与日本政府达成和解,日本政府将实施新的支援政策:一是对于年满六十五周岁的残留孤儿,日本政府将每月全额支付六万六千日元的国民年金,此前个人已缴纳的年金将全部退还给本人;二是政府每月还将支付八万日元的生活支援金,夫妻两人的每月十二万日元;三是政府将支付残留孤儿的住宅、医疗、护理等各项补贴金,支援残留孤儿购买和保有汽车等等。可惜林雨豪爸爸没能等到那一天。
☆、风俗店
张慧娟和小芸很长时间没见面了,平时各忙各的事,今天好不容易凑到一起,她俩约好一起去新宿逛街。
“小芸,好久不见,你怎么脸色不太好?”一见面,张慧娟问。
“啊,最近有点累。”
“你忙什么?”
“没忙啥,可能休息不太好。”
“你和小杉怎么样了?”
“老样子,你呐,你和牛晓东怎么样?”
“还行吧。”
“你净给牛晓东打工赚钱了吧?”
“是。”
“把自己都累倒了,我搞不明白,你自己不念书还给别人交学费。”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小杉都快把你当成摇钱树了,你再怎么能挣,也架不住他乱花呀?”
“好了,不说这些臭男人了,咱姐俩儿好久没见面了,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我请你吧。”
“别争了,我挣的比你多,下次你请我。”
“那好吧。”
“慧娟,你看这件衣服怎么样?”小芸相中一件衣服。
“挺好看的。”
“你也买一件?买两件让她们打打折儿?”
“太贵了,我买不起。”
“丸井百货算便宜的了,看你穿得像个打工妹似的。”
“没办法,我不得攒钱吗。”
“指望牛晓东将来赚钱,我看难啊!”
“你别净说晦气话,我将来还想当社长夫人呐,有的是钱!”
“社长夫人?我看你当村长夫人得了!”
“村长夫人也行,小芸,中午我想吃披萨。”
“行。”
“能再来份冰激凌吗?”
“行,来两份也行。”
“那好,咱们走吧。”
“走,咱俩好长时间没一起逛街了。”
“是啊!我最喜欢逛街了,等将来有了钱,我天天逛街。”
“哈哈!”
张慧娟和小芸都想留在日本,其实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日本收入和生活水平比中国高,生活环境也比中国好。说到收入,日本不同行业收入水平差距较大,大学教授年收入约为1200万日元,折合人民币84万;大公司里的高级白领年收入在1000万日元左右;牙科医生800万日元;最差的是公务员和电车售票员,年收入仅为600万日元;收入最高的要数银行总裁了,年收入约为5000万日元。张慧娟表姐夫抠门儿,舍不得花钱,可能和工资低有关系,在日本,条件差的人当公务员,在中国,最机灵的人当公务员。
“咱们先歇一会儿,我抽根烟。”小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