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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不让她出国,她非要出国,怪我没拦住啊!”小芸爸爸说。
“这都是命,怪不了别人,要怪怪她自己。”
“怪我啊!怪我没有教育好她呀!”
从殡仪馆出来,牛晓东扶着小芸爸爸,张慧娟捧着骨灰坛,四个人一起回到旅馆。
“叔叔,小芸在我那里放了一个存折,说是给奶奶的。”张慧娟哭着说。
“什么存折?”小芸后妈问。
“小芸这几年打工攒的钱。”
“有多少钱?”小芸后妈问。
“二千万日元。”
“二千万日元是多少?”
“将近一百五十万人民币。”
“这钱得给她弟弟上学用。”小芸后妈说。
小芸弟弟是后妈生的,是同父异母的弟弟。
“不行,小芸说给奶奶买房。”
“买什么房?小芸弟弟今年高二,明年就要考大学了。”
“阿姨,这钱可是小芸用命换来的呀!她要给奶奶。”
“不行,这钱得给弟弟。”
“阿姨!”
“慧娟,钱给谁咱管不了,小芸已经死了,这钱愿意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你赶紧把钱给阿姨。”牛晓东说。
“不行,小芸说给奶奶!”
“这钱又不是你的,给奶奶、给弟弟,你管不着。”牛晓东说。
“还是这孩子懂道理,咱们赶紧去东京拿钱吧。”小芸后妈说。
“我怎么不懂道理了?你说你关心过小芸吗?你只关心她的钱!”张慧娟大声质问。
“这是我们家里的事。”小芸后妈黑着脸说。
“小芸从小到大得到过家庭温暖吗?你们摸摸良心,你们对得起小芸吗?”张慧娟哭着说。
“慧娟,你别说了。”牛晓东说。
小芸父母回国,张慧娟没去送,牛晓东把小芸父母送到成田机场。从机场出来,牛晓东心情沉重,虽然和小芸接触不多,小芸的死还是让他感触良多。绿油油的青草,蓝蓝的天,成田机场还和往常一样繁忙,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白种人、黑种人、黄种人、褐色人,一群又一群来了又走了,他们中间是否有小芸?抑或小芸从来就没来过?
小芸的一生十分短暂,死时年仅二十四岁,如果不是来日本,在国内即使考不上大学,也不至于找不到工作,凭着长相好,嫁人生孩子,在小城市里平静地生活、平静地老去,这也是一种人生。这种生活,小芸是不愿意过的,即便没有小杉,也会有小四、小五,除非小芸从没走出过家乡县城。
再说张慧娟,回到东京,张慧娟开始拼命找小杉。
“你别去找小杉了,他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牛晓东说。
“你不去我去,小芸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小杉是罪魁祸首!”张慧娟说。
“咱们都去了三天了,他还能等着你来抓?”
“我要给小芸报仇,你不去我去。”
“你一个人去我哪能放心。”
前些天,张慧娟在便利店里买了一把水果刀,水果刀刀把很长,刀尖十分锋利,怀揣利刃,张慧娟一连好几个晚上守候在小杉家门前,屋里早已人去楼空,偌大个东京上哪儿去找小杉?
“小杉,我要杀了你!”
“小杉,我要杀了你!”
“别喊了,咱们回去吧。”
按照民间习俗,整个八月份,夜晚不能随便叫人名字,否则被叫的人会被鬼魂缠住,小芸的魂魄会不会借助喊声的指引找到小杉报仇?喊声惊动了几只乌鸦,乌鸦们睡得正香,被张慧娟惨厉的喊声惊醒,吓得扑棱棱“啊啊”地叫着飞走。乌鸦没有窝,四海为家,一个树枝、一个房檐就可以是家,喜鹊、燕子有窝,喜鹊衔草筑窝、燕子衔泥筑窝,喜鹊窝坚固得连台风都吹不掉,燕子每年翻山越岭、渡海过江也要回到自己的家。
小芸也回家了,回去的是一把骨灰。
八月十五日晚上,张慧娟和牛晓东来到河边,河边聚集了很多人,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年轻人,身穿和服的女孩子们,纷纷把点燃蜡烛的河灯放入水中。月光下,一盏盏美丽的河灯顺流而下,女孩子们双手合十,嘴里轻声祷告。张慧娟放的荷花灯有三层粉红色花瓣,中间是蜡烛,点燃蜡烛,轻轻放入水中,荷花灯微微颤抖着向下游漂去,张慧娟低下头默默祷告。
荷花或莲花是佛家的象征,每年农历七月十五日这天,借助河灯的指引,冤魂怨鬼可以找到往生的路。自古以来,花朵、水晶、宝石和鸟类一直对人类的心灵有着重要意义,佛陀曾经手拈莲花半响无语,过了一会儿,大迦叶开始若有所悟地微笑,这是一个多么奇妙的场景!这就是禅宗讲的见性成佛。鸽子是基督教圣灵的象征,约翰福音中说:圣灵仿佛鸽子降下,落在耶稣身上。莲花、水晶、鸽子,当人类凝视这几样东西的时候,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会把人带入更深的层次,不相信的人可以自己试验。
读者朋友,张慧娟表姐离婚得到了自由,从某种意义上说,小芸也自由了。
☆、相扑比赛
我们回过头来再说潘姐,在潘姐再三催促下,吴振邦终于给老婆写信要求离婚,信写得很委婉,充满了哲学的冷静思考,什么婚姻需要共同理想、需要共同生活经历,自己在日本这些年,很多观念都发生了改变,对人生意义又有了进一步认识,自己想继续深造,不打算回去等等。信寄走后,一晃儿半个月过去了,仿佛石沉大海,吴振邦老婆既没回信也没来电话。
“振邦,你老婆回信了吗?”潘姐问。
“还没有。”
“她倒沉得住气,不是信邮丢了吧?”
“不能。”
“你老婆摸得很,我真是懂不起。”潘姐一着急四川话冒出来了。
“什么意思?”
“你老婆太能抻了!”
“给她点儿时间吧。”
两国国技馆位于东京墨田区,每年举行三次大相扑比赛,两国是有名的相扑街,街上经常会见到身穿日式浴衣的相扑力士。潘姐今天请吴振邦去两国看秋季大相扑比赛。
相扑是日本的国技,两个近乎全裸的大胖子,在直径五米的土台上肉搏,一方将另一方扳倒或推出土台为胜。相扑手平均体重在二百五十斤以上,身高体肥的相扑手,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在外国人看来,又高又肥的相扑手十分丑陋,满身的赘肉、挺着个大肚腩、腰里围着块兜裆布,像两只河马在台上打架,殊不知这是日本人十分喜爱的运动,理解了相扑就理解了日本人。中国的国技是什么?麻将?中国的国技应该是京剧,京剧现在遇到很大麻烦,年轻人看不懂,剧本、演员又青黄不接,京剧的服装、表演、音乐都非常具有民族特色,在保留传统的同时,京剧应该大胆改革创新。
“相扑有什么好看的?一点儿美感都没有。”吴振邦说。
“我也不喜欢,知道我为什么请你看相扑吗?”潘姐说。
“为什么?”
“我是想让你学习相扑运动员勇往直前的精神,咱们俩现在没有回头路,你只能往前走。”
“哦。”
让我们试着由相扑运动来理解日本人:首先,日本人普遍身材瘦小,相扑选手身高体壮,是力量的象征,历史上最重的相扑手是来自美国夏威夷的小锦,体重高达五百二十六斤,超过成年矮河马的体重。相扑运动体现出日本人对力量、对强者的尊崇;其次,相扑运动有很多繁文缛节,相扑手共分为十个等级,最高等级是横纲,相扑手平时过着集体生活,训练、出场、坐车、吃饭、睡觉、上厕所等等都严格按等级进行,相扑运动体现了日本人的等级观念;再次,相扑运动没有什么技巧,只是迎头对冲,体现日本人缺乏灵活性,一条道跑到黑的民族性格;最后,从相扑手出场时的气势,撒盐、跺脚、伸胳膊的仪式,以及相扑手的发型和装束,可以看出日本人独特另类的审美观。
“相扑手怎么吃成那么胖的?”吴振邦问。
“吃了睡,睡了吃,想不胖都难。”潘姐回答。
要想成为相扑手,必须具备两个基本条件:一是身高,二是体重。相扑手从七、八岁开始进入部屋封闭训练,部屋相当于训练营,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不长到一定体重,成不了相扑运动员。相扑手吃饭不用碗用锅,一人守着一口大锅,顿顿是营养丰富的日式火锅。
垫场赛是级别较低的选手,一场场比赛下来,获胜者晋级,败者淘汰,相扑系列赛十分残酷,相扑手能打到大关级别就已经相当不错了。现场绝大部分观众都是冲着朝青龙来的,作为现任横纲,朝青龙在日本人气很高。
“你喜欢朝青龙吗?”吴振邦问。
“不太喜欢,贵乃花去年退役了,我更喜欢贵乃花。”潘姐回答。
“为什么?”
“和朝青龙相比,贵乃花更内敛、更绅士一些,朝青龙有点儿太张扬了。”
“张扬又有什么不好?”
“获胜后又蹦又跳的很不好。”
“有什么不好?”
“这就是你对日本文化了解不深入了,相扑手即使赢了也不能高兴,赢了也得面无表情规规矩矩,否则就是对观众和对手的不尊重。”
“朝青龙是蒙古人,不能要求他和日本人一样吧?”
“那倒也是。”
横纲朝青龙身高一米八四,体重三百零八斤,在相扑手中属于身材矮小偏瘦的,可能是蒙古人吃不惯日式火锅。别看朝青龙身材矮小,蒙古草原上长大的孩子天生会摔跤,朝青龙把相扑和摔跤有机结合在一起,在日本相扑界打出一番天地,晋升横纲两年来未尝败绩,很多选手遇见他,未等开赛腿先软了。说到相扑,相扑起源自中国,看过《水浒传》的人都知道,浪子燕青是著名的相扑手,宋朝的相扑可能更像摔跤,李逵很厉害吧,碰到燕青就没辙,经常被燕青摔得跪地求饶。燕青这个人十分了得,不仅博得名妓李师师的爱慕,更是在繁华过后劝主人卢俊义急流勇退,卢俊义不听,燕青在征讨方腊后归隐江湖,得到善终。燕青虽然只是小说中的人物,却颇有老庄之风,相扑手最终都要归隐。
“下一场,朝青龙对阵奎皇。”主持人说。
观众席一阵骚动,朝青龙最后一个出场,别看块头儿不小,走路步履轻盈像一阵风,大关奎皇则稳重得多。撒盐、跺脚、伸胳膊,有的观众最喜欢看赛前仪式,两人面对面蹲身拄地,像猫科动物盯住猎物般一动不动,眼神有时也是一种武器。比赛开始,刹那间两座大山同时启动猛扑向对方,巨大的身躯撞击声响彻整个国技馆,伴随着选手“呀呀”的叫喊声,观众们看得眼睛都直了。短兵相接后进入相持阶段,奎皇的身材比朝青龙高出一截,体重也比朝青龙大,二人分别抓住对方的腰带比拼耐力,比赛进入白热化。
“你说谁能赢?”吴振邦问。
“奎皇能赢。”潘姐回答。
“我看不见得。”
“那咱俩打个赌吧?”
“赌什么?”
“你输了,今天晚上背我。”
“你输了呐?”
“我输了你也得背我。”
“不行,这不是欺负人吗?你输了晚上给我洗脚!”
恋爱会使人年轻好几岁,潘姐和吴振邦快到中年了,却有点返老还童的样子。话音未落,朝青龙率先改变战术,蒙古摔跤手都特别会用腰力,只见朝青龙跨步上腰,用肩膀顶住奎皇的胸脯,趁奎皇稍微有些站立不稳,用蒙古摔跤中的绊子技巧一下把奎皇摔倒在地,“轰”的一声巨响,一座肉山倒地。
“你输了吧?晚上给我洗脚。”吴振邦得意地说。
“想得美,你不给我洗就不错了!”潘姐娇嗔地说。
“我给你洗,我给你洗。”
“这还差不多。”
中国男人不好当,日本男人别说洗脚,两口子走路,行李都得女人拿着。
相扑手成名后,金钱、美女、社会地位随之而来,即使这样,普通人家也不愿意把孩子送去学相扑,学相扑的都是穷人家孩子,或是相扑世家子弟。穷人家孩子没有别的出路,把孩子送到部屋,起码不用交学费和生活费。严格的训练,填鸭式催肥,即使体重达标,能出名的也少之甚少,所以,相扑手中的外国人越来越多。姑且不论过于肥胖对相扑手身体的损害,相扑运动实在没有多少美感可言。
晚饭是潘姐请的,两人吃的是西餐,洁白的桌布,柔和的烛光,萨克斯背景音乐,把国技馆的喧嚣热闹抛到脑后。
“我下周要出趟差。”潘姐说。
“去哪儿?”
“去英国。”
“好好玩玩吧。”
“玩什么?设备上的事。”
“和谁一起去?”
“和我们部长。”
“就你们两个人?”
“嗯,怎么,你还不放心吗?”
“当然不放心了,日本男人都那么色。”
“我们部长不是那种人。”
“他是哪种人?”
“哎!不和你说了,我们部长是工作狂,我跟他出过差。”
“是吗?去哪儿了?”
“去年去南非参加一个招商会,头天晚上到的,第二天开完会,晚上就坐飞机往回返,除了会场,哪儿都没去!”
“那不净坐飞机了吗?”
“谁说不是?时差都不用倒。”
“你们部长可真敬业。”
“是啊,十足的工作狂。”
服务员又端上来一道菜——奶酪焗海虹。海虹和牡蛎一样,是西餐海鲜中常见的菜肴,黑色的扁壳微张着嘴,里面是嫩黄色的虹肉,配上奶酪,佐以精心调制的酱汁,加上法国白兰地慢慢炖煮,吃起来味道十分鲜美。
“干杯,为了我们俩的未来。”潘姐举杯说道。
“干杯,亲爱的。”
法国柏翠庄园葡萄酒产自波尔多,葡萄树平均树龄三十五年,酿好的葡萄酒还要经过十年窖藏,喝起来口感香醇圆润,一小口酒入喉,一股沁人肺腑的芳香令人心旷神怡。
“振邦——”
“什么事?”
“你爱我吗?”
“你怎么总问我这个问题?”
“你到底爱不爱我?”
“爱,我爱你。”
“爱我再给你老婆写封信,要求马上离婚,写完后我看看,我帮你寄出去。”
“前些天刚寄完,不用这么着急吧?”
“你不着急,我着急,再寄一封。”
“那好吧。”
女人一旦陷入爱情,结婚是必然选择,对于男人来说,结婚有时是一种负担。吴振邦给老婆写信,完全是潘姐逼迫的结果,对他来说,日本这边有潘俊梅,家里有老婆,两方面并不冲突。潘俊梅年轻漂亮,经济条件好,对自己真心实意,老婆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心里总觉得亏欠老婆多一些。网络上曾经流传一个关于手的段子:握着老婆的手,好像左手握右手;握着小姐的手,好像回到十八九;握着小秘的手,直往怀里搂;握着女同学的手,后悔当初没下手;握着情人的手,酸甜苦辣全都有!段子虽然有些夸张,却也写出一些男人的心声。此时,吴振邦心里的确酸甜苦辣全都有。
“晚上去我那里吧。”吴振邦说。
“不用,我在代代木订了一家酒店,咱俩晚上在外面住。”
“你发奖金了?”
“对,我要奖励奖励你。”
“那我来结账吧。”
“说好了,今天我请你。”
“总让你花钱,怪不好意思的。”
“谁叫我挣的比你多呐?上次给你买的西服怎么没穿?”
“我嫌热。”
“西服不穿就不穿,衬衫要天天换。”
“嗯,我一天一换衬衫。”
潘姐订的酒店不是情人旅馆,而是一家五星级酒店,从三十三层观景窗可以俯瞰整个东京夜景。潘姐和吴振邦并肩坐在落地窗前的白色长沙发上,一座座高楼大厦矗立在眼前,远处的台场摩天轮在夜色中闪耀着光芒,近处不远就是皇居。
“干杯!”
“干杯!”
酒是酒店免费提供的万寿清酒,细长的高脚杯,米黄色的清酒,配上日式点心和时令果盘,二人世界无比温馨浪漫。
“你先去洗澡吧。”潘姐温柔地说。
“咱俩一起洗吧,冲浪浴缸可以做水疗,那么大的浴缸不一起洗可惜了!”
“你就盯着浴缸。”
“男人嘛,怎么销魂怎么来。”
“你还越说越下道了,老实交代,你都和谁一起洗过澡?”
“我们这代人保守,和老婆都没一起洗过。”
“你还保守?”
“真的,家里浴室小,想洗也没地方。”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许提你老婆!”
“好,不提,不提。”
吴振邦放下酒杯去浴室放水,衣服脱下来扔到浴室门外。浴室里浴缸和淋浴是分开的,淋浴单独有一个淋浴间。
“快来呀!亲爱的,水很好,我放了精油,盒子里还有玫瑰花瓣!”
潘姐在衣帽间脱下外衣,穿着浴袍进入浴室,浴室里雾气蒸腾。
“快进来,冲浪浴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