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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我敬你是条汉子
待我出了宫门时,天色已经差不多烟透了。。。不知道雪是什么时候停的,积在地上薄薄一层,踩上去就是一块烟色的印子。
想到临出门时方公公以为我会被皇上训斥一顿,却带了两方上好的红丝砚回去,气的鼻子都要歪了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想笑。
但是心里头是真的沉甸甸的烦闷啊。
记得我刚受伤那会儿,阿爹说顾笑之深得君心忠奸难辨,这才几个月的功夫他又成了小胖子顾忌的人,然而还是忠奸难辨……
顾笑之就一点都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也不在意这看法带来的影响吗?他哪来的勇气在朝廷里也敢这么有恃无恐?
虽然小胖子暂时是不会将他怎么样,但等到太后醒了,还会有他和霍家的好日子吗?
想也不用想。
在东西街的分界线,我停住了脚,而后踌躇了一下,选择往东街走去。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霍八的家和丞相府都在东街,也不算远。我去给霍八送了礼物之后再穿过两条巷子、走了一段路,转身就是东街最大的宅院——丞相府。
府门紧闭着,我在敲门和翻墙之间选择了敲门。
“谁啊?”门内有人问。
“霍千年。”
大门立刻敞开了道缝儿,小厮露出了他一整个身子,谄媚的说:“原来是金吾将军。请问有什么事儿吗?”
我以前到顾笑之家里做过客,这小厮也不是第一次见,便开门见山的说:“我找你们家相爷。”
小厮点头,“待小的去通报一声。”
“不用。”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吓得小厮打了个寒战。
“天、天成大哥你别吓唬人啊!”
天成看也没看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爷说霍姑娘来了直接进去找他就行。”
“顾笑之怎么知道我要来?”我惊奇道。
天成继续面无表情的答:“爷不知道,这话是爷许久前就吩咐了的。”
“那你引路吧。”
天成抿唇颔首,转身就走。
顾笑之从哪找的这么冷峻寡言的护卫啊……
丞相府很大,从正门到暖阁的距离都和霍八家到丞相府的距离差不多了。。。离得越近那“嘣,嘣”的琴弦拨动声就越为清晰,我忍不住问天成,“你们家爷在弹什么?”
“古琴。”
“我知道,我是问他弹得什么曲子。”
“……”
算了,护卫大哥太冷漠,我还是自己问顾笑之吧。
夜幕中,暖阁外的凉亭下燃着两支蜡烛。顾笑之侧对着我端坐在古琴前,一手点穴一样戳着琴弦,一手举着酒杯不时会抿上两口。
这冷冷的天儿,昏沉的夜,能在凉亭里抚琴喝酒也算是一种情怀吧?
可惜我不太懂顾笑之的情怀。
“爷,霍姑娘来了。”天成率先闪身过去通报,看身手就知道并非等闲之辈。
丞相大人自己身手不行,倒是找了个很厉害的护卫嘛。
冻得有些红的手恋恋不舍的戳了几下琴弦才停下,顾笑之扭头朝我招招手,“来。看看我的琴怎么样。”
我站去他身边,天成立刻让了位。
“是一把好琴。”
顾笑之放下酒杯活动了下手指,语气平平的问:“你懂?”
“不懂啊,”我也伸出手在琴弦上拨弄了两下,虽然只是瞎拨,也比他戳出的悦耳许多,“但我知道只要是丞相你看上的,应该都会是好东西。”
“是么。”顾笑之唇角微挑,“我眼光那么高?”
“反正不低。”我说。
顾笑之用桃花眼溜了我一圈儿,扯了扯嘴角,“天成,去给霍姑娘拿个垫子来,天凉。”
嗖的一下子,天成消失了。没过多久又是嗖的一下子,对面的石凳上多了个厚厚的软垫。
“天成兄功夫不错啊。”我也没客气,直接坐下了。
顾笑之又扭头命天成去拿两壶酒,在天成“嗖”走之后说:“天成功夫一般,但脚力比较好,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还日行千里?我丢给他一个白眼,“你当他是马啊?”
顾笑之哈哈一笑,冬天没了折扇的他只能玩琴。叮叮咚咚的弹了几声,他问:“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看着他,尽量笑的意味深长。
顾笑之了然,随即吩咐周围的看守门可以离开了。他的身边只剩下天成。
“有什么事,说吧。”
我瞄了一眼天成,见他仍旧目光冰冷波面似瘫痪,斟酌了下,还是开口了。
“皇上对你起疑了。”
“恩?”
我没有放过他眼中的任何一丝情绪,盯着他说:“皇上怀疑你暗中与翟御、魏闻天勾结,串通千齐国郑家,意欲谋反。”
顾笑之仍旧笑吟吟的,只是眼中加了几分锐利进去,“谋反?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要提醒我,不怕被人知道,招来祸端吗?”
“我怕。”我毫不否认,“但我与你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你出事了对我们都没好处。”
顾笑之听后摸了摸光滑的下巴,语调轻飘飘的,“小千年,你这比喻我不喜欢。”
我仍旧将视线定在他的脸上,但没说话。
顾笑之便继续说:“我不是被穿在线上的蚂蚱,也不会被线牵制住。如果可以,我觉得自己更适合做穿蚂蚱的人。”
我眼角一跳,“顾笑之。”
“恩?”
“你的野心有多大?”
顾笑之微愣,而后笑得开怀,“小千年,你怎么问什么都这么直接?你就不怕我说谎?”
双眼终于放过了,我垂眸假意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无所谓的说:“不管问的直不直接,想要说谎时对方都会说谎。我不怕你说谎,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一时无言,顾笑之往两个小杯里倒满了酒,举起其中一个送到我面前。
我毫不犹豫的接过。
他也拿起另一个。
“听说你酒量很差。三杯倒?”
“两杯。”
“那就两杯吧,你喝完我就告诉你。”
我没推辞,举杯仰头把酒水尽数灌入喉中。甜甜的、暖暖的酒水滑过喉咙,直至深处才生出一丝辛辣之意,喝着倒很舒服。
顾笑之目睹我喝完,也干了自己手里的那杯,而后续杯,“我与不少女人喝过酒,她们多半都以袖做掩时洒一半,抬头喝时再从嘴角流出一半,最后沾到舌尖一点点,假吞一下,算是喝完了。喝到后面人没醉,袖子与领子倒是湿透了。”
“不止是女人这样吧。”脑子里开始发热,我笑的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很多男人不也一样。”
不知是不是因为酒意逐渐上头,脑子开始犯起轻微的晕,顾笑之的声音听起来轻柔了许多,却透着丝丝冷意,“怎么,你与很多男人喝过酒?”
“嗯。”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闭着眼笑,“我有八个弟弟呢。”
怪了,喝完这酒怎么我止不住的想笑,和被点了笑穴一样,不仅身子开始暖,心里都暖洋洋的。
“再喝一杯吧。”顾笑之说。
我浑身一抖,睁开眼,直接接过酒杯又是一口气喝完。
顾笑之有些意外的挑眉,朝我举起拇指说:“两百年的醉生梦死喝的这么豪迈,我敬你是条汉子。”
虽然这酒劲儿有点大,但我还没忘记要来的目的,怎么着也要在醉倒之前把正事说了。
“你和翟御他们,有没有勾结?”
顾笑之却没再像我一样大口饮尽,而是小小的抿了一口,桃花眼眯成缝对着我,眼波微动。
“朝廷上的事很复杂。”他说。
我指着自己面前的空杯,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直接说正事。”
“霍千年,你这个样子就不可爱了。”他抱怨了一句,而后在我发怒之前及时的说,“太后想要重用一个人,不会轻而易举的相信,需要不断查证身份与周遭接触者来确保安全。你觉得,如果我接触过可能对朝廷不利的人,太后会让我来做这个丞相吗?”
“可能有人企图谋反的消息是最近才查出的,并非太后出事之前。那么谋反这件事自然也有可能是在太后出事之后计划的。丞相你神通广大,有天成这种跑腿厉害的下属,想要与垣前的人通信还不简单?”
顾笑之听我说完,无奈的拄着下巴重叹。
“我就知道在别人手下办事麻烦的紧。”
“怎么,你想卸职证明清白啊?”
顾笑之白了我一眼,“我这人更喜欢迎难而上。倒是你,如果我真的意欲夺权,你会怎么办?”
我思忖了下,说:“看情况吧。心情好就把你杀了埋起来。”
“心情不好呢?”
“不杀,活埋。”
☆、70。这是遗物
“嘶,”顾笑之抖了抖鸡皮疙瘩,“吓坏我了,我竟然被将军大人威胁了。。pb。”
“我的威胁还算不得什么。”我用冰凉的手背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上面真是烫得很,“等到太后完全醒了才可怕。”
顾笑之眼观鼻,鼻观心,玩起了垂眸不语。
倒是我的酒劲儿开始上来了,控制都控制不来。
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放我进去,我有事要找爷。”
回过身似乎看到一个穿着红色长袄的人影被挡在几尺开外,看样子像是早上那个和顾笑之一起的姑娘。
怎么,她也住在丞相府?这俩人的关系委实不简单啊。
“放她过来吧。”顾笑之对外面的侍卫高声说。
侍卫立刻放了行,红衣女子像个小蝴蝶一样眨眼就“飘”到了我们旁边。我的视线追随着她,越来越模糊。
“爷。”女子娇滴滴的靠近顾笑之,“朱砂有话要和您说。”
我费力的眨着眼,手肘撑在石桌上抵着额头,脑子里不忘想,朱砂这个名字还真适合她……
顾笑之却没领情:“你先回去,有什么事咱们明天说。”
“为什么?”朱砂抬高了语调,随即却又降下来,妩媚又妖娆,像极了青楼门前的迎客女,“哟,奴婢才看见,霍将军在这儿呢呀?那爷您慢慢玩儿,朱砂等您。”
我这么大个人在这戳了半天了,她说才看见,假不假?我真想扯扯她的脸看是不是也是假的,可惜脑子里昏沉的已经止都止不住了。
眼睛闭着,只能靠耳朵来辨识。朱砂好像又和小蝴蝶一样飘走了,然后顾笑之晃了晃我的肩膀,我勉强抬起脸努力辨识着眼前人的五官,“顾笑之……?”
他叹了口气,“难怪说你酒量不行。你也太实在了。”
我拍开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什么实在不实在,酒是给自己喝的,又不是给别人喝的,自己喝尽兴了就行呗。”晃了晃头,我继续说,“我困了,趴一会儿先……”
“你等等,”他似乎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然后铺在了石桌……不对,是琴上?然后说,“可以了,你趴吧。。。”
我意识模糊的趴下去时才确定,恩,是琴。被棉衣罩着的琴在我的按压下没有奏出乐曲,却传来了两声奇怪的调调……
“怪了,这是什么酒,里面下了蒙汗药,还是……怎么这么晕呢。”
虽然脑子里在天旋地转,意识也很模糊,但奇怪的是,我的听觉变得异常灵敏。
我闭着眼,但顾笑之的一举一动都被我听在耳中。他先是幽幽的叹了口气,而后应该是撑着石桌站起了身子,往前渡了两步……又转身低语,“我确实有着不小的野心,但我对皇位不感兴趣。如果皇上不相信,我不介意将态度表露的更露骨一点。”
在他说话的时候,我的魂儿似乎已经在飘往另一个世界的路上了。
平日里我只见过他的各种笑,自傲的、狡黠的、开怀的、包括惩治贾老爷时那股带着一丝狠戾的,但现在,我想他如果仍旧在笑,那小大概会是苦涩的。
我从未见过比他更爱笑的人了。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副随时可以置身事外的毫不在意的姿态,不管是愤怒还是悲伤,都可以在他换到下一个笑容时全部抛之脑后。
不知是谁说过,用笑容来掩饰内心的人,是很可怕的。
顾笑之这个人,总是真真假假的让人摸不清。在我低落时安慰我的他眼神总是那么真挚,语气总是那么轻松而温柔,哪怕我极力的想要去厌烦他、远离他,可到了后来,也只能一败涂地的任由他肆意靠近,有时候还要自己贴上去。
确实,他太可怕了。
“顾笑之……不要伤害我的家人……不要伤害小胖子……不要……”
隐约听见他一声闷笑,嘀咕了一句“小胖子?”而后走到了我身后,将手掌覆在了我的头上。
“霍千年,我总要伤害一些人才能达到目的,不是你,就是你身边的人。而我舍不得……”没有再说下去,他话锋一转,竟不掩遗憾的说出一首诗。
“我仅一壶酒,何以慰风尘?深宫戾气重,枉顾天下人……”
终于,连听觉都开始模糊了。不然,他怎么会带着哀伤向我道歉?
我费力的想要再抬一下眼皮,并且做到了,然而做到的代价就是,我彻底睡了过去。
记忆里我大概已经很多年没舒舒服服的睡到自然醒过了。受伤修养时,一大家子的人每天早上就开始叽叽喳喳喧喧嚷嚷,对我这个练武多年早就练出听力高于常人的人来说就像噩梦的开始。只要一被吵醒,就再难睡着。而到了医馆里,就连夜里也有人会敲门问病,早上更是天还没亮就开门问诊,然后“香飘满堂”的煎药味就会在身边萦绕不断。
没想到我会在这寒冷的天气里,趴在凹凸不平的古琴上睡了一个好觉。
看到我伸了个懒腰爬起来,顾笑之斜靠在椅背上抬手吩咐:“去把暖阁里冲杯热茶给霍姑娘端来。”
旁边的小丫鬟掩面打了个哈欠,但毫不懈怠的说:“奴婢这就去。”
我被匆匆离去的小丫鬟传染的也打了个哈欠,而后揉了揉双眼。再睁开,发现眼前的人悠闲地斜在不知何时搬来的太师椅里,一手一壶酒,一手拈着一块糕,身上被一件雪白色的雪貂裘裹得严严实实。
这雪貂裘近日很是受欢迎,听说天气越冷,穿在身上就越暖和,是霍小五店里卖的最好的冬衣。
不过货物却是出自顾笑之。顾笑之这个奸人,人家卖衣服按料子和做功算价钱,他还要加上一样颜色的条件。在晋京城里,一件雪白的雪貂裘价格着实不菲,实际上他从齐眉的义弟,来自闽越的少年穗穗那里购来皮料的原价要比卖价低出十几倍。
霍小五做生意从来不会做到认识的人头上,但是顾笑之,他专挑认识的人下手,尤其是我认识的人。
奸诈之辈顾某人没有看到我有点像把他的皮扒下来的眼神,而是凝望着夜色问我,“睡得怎么样?”
“睡得挺香,是酒的功劳?”我站起身跺跺脚,却有东西从我身后滑落。定睛一看,竟是和顾笑之身上那件一模一样的雪貂裘。
顾笑之终于回眸看我,眼底有些疲惫,显得笑容更加慵懒,“你怎么不说是我的功劳。”
我捡起雪貂裘丢在他腿上,“你说是就是吧,衣服还你。”
“什么态度嘛。真不讨喜。枉我在这守到你睡醒。”顾笑之低声嘟哝。
我看了眼无星无月的天空,掐算了下,“我睡了多久?有一个时辰吗?”
顾笑之瞥了我一眼,把仅剩的一小块糕塞进嘴里,故意鼓起腮帮子大口大口的嚼起来,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男人嘛,大度一点行不行?”不管他守了多久,到底是守到我睡醒都没离开,这点感激的心我还是有的,只是不知怎么对上他我就是没法软下态度。
顾笑之哼了一声,“我又不是女人,怎么大肚子?”
诶他是故意的吧?他一定是故意的!挺大个男人了没正形儿,太后是怎么挑上他的呢!
正待我寻思着趁小丫鬟还没回来的功夫方不方便挖个坑把他活埋了,小丫鬟倒是紧赶慢赶的端着盘子小跑回来了。
“爷,茶!”
“恩,给霍姑娘倒上。”
小丫鬟领命,一手将古琴推开了些,而后将盘子放在石桌上斟了一杯茶。她顺手将顾笑之搭在古琴上的外套也拿了起来,刚准备折好,却发出一声惊叫,险些碰翻了茶杯。
“爷,断弦了!”
顾笑之丢了个白眼给她,“你才断弦了!”说完顺着她的指尖将视线落在了古琴上,只见古琴的弦断了两根,弯弯曲曲的耷拉在上面很是显眼。
顾笑之又把目光投向我。
我也在看那把琴。
呃,是不是我倒下的时候弄的?记忆里好像是有两声奇怪的调调在耳边响起,应该……就是琴弦断了的声音吧?
“这琴……是我弄坏的吧?多少钱赔?”我不自然的将双手背在了身后,但没打算装傻。
没等顾笑之说话,小丫鬟却红着眼对我大叫:“这把古琴可是老太太留给爷的遗物!是家里唯一传下来的东西……”
“行了,青黛,你下去休息吧。”顾笑之忽然开口打断她。
丫鬟青黛显然不甘心,“爷!”
“下去。”顾笑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