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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伴有的买了孔明灯，有的买了河灯，特意挑了个人少的地方一齐放。待水里的灯飘开老远，我手上的灯才刚燃上。顾笑之甩灭了火折子，要把我心思看穿似的看着我。
“这是给宋瑞雪的。”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故意说给他听，“他是皇帝嘛，身份高人一等，自然收灯也要收的比常人早些。”
“是这个理。”顾笑之颔首。
孔明灯在手中燃了一会而儿，是时候放开了。我松开手，目送它缓缓上升，被风吹远，忽然又想起一句话：“瑞雪啊——不用想着道歉了，我没怪过你！”
这话是我在心里喊的，没敢真正说出口。
但我相信他听得到。
真的，凭他的机灵劲儿，肯定听得到。
“两年了，也不知道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吃不吃得饱。”我低声嘟囔了一句，在顾笑之猜测的目光中让他把另一个也点上。
“这是给郑若榕的。虽然她和我一直有些过节，但人都死了，哪还有什么过不去的槛儿呢。她活着的时候也没少委屈，现在借借小胖子的福，早点收到灯。”我说。
顾笑之点头：“他们会比其他人早收到的。”
我静静地看着孔明灯燃着，被放飞，追着之前那盏逐渐远去，忽然想起有句话还没说。
“瑞雪，你儿子已经两岁了，过来之前我到相府看了他一眼，长得白白嫩嫩的，被照顾得可好了，比你小时候都胖，圆滚滚的特别可爱。名字是顾笑之给他起的，叫宋平宁，平静安宁的意思，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135。退了婚约，好聚好散
顾笑之微笑，“我取的名字，皇上定然觉得十分合适。”
两盏孔明灯似有意识似的，在空中顿了一顿，才继续远去。仿佛那一瞬，我看到小胖子扯着孔明灯的一个角，笑的很开心。而郑若榕则是冷着小脸儿淡淡的瞥了我一眼，扯着孔明灯扭身就走。
时间过得当真快啊。“瑞雪，再过两个月你儿子都要当哥哥了。就是不知道，我们霍六和霍九的哪一个先生。还有霍小五，他媳妇也怀上了呢，咱们家可是要热闹起来了，他们会和你儿子好好相处的。”
“还有……霍四的身子已经完全恢复好了，你不必再自责了，真的……”
蓦然有响箭过空一样的声音跃入天际，随即炸开。我被惊得一个激灵，四下观望，顾笑之却扳住了我的头，扭向一侧。
“这是……”我惊异的看着天空中。
“是焰火。”顾笑之解释说。
那五光十色的光亮在空中凝聚、炸开、散去……反复着，一个挨着一个闪烁着缭乱了人的眼，真的很美。
“欠了你两年的焰火，今日补上了，开心吗？”
“……顾笑之。”脱口而出，却惊觉不对，我垂眸轻笑，“啊，应该叫你燕公子。”
他似有所觉的将双手自我脸颊滑落到两肩，“怎么了？”
我从怀里掏出三样东西呈到他面前。
一个精致的小绣包，一个红线玛瑙镶金铃的同心锁，加上一张折着的纸。
顾笑之拿起那张纸打开抖了抖，低头只扫了两眼，便瞪大了眼抬起头看着我。
我将其他两样东西一并塞进了他怀里。
“我已经荒唐了半生，后半生请丞相大人放过我吧。至此亲事取消，礼金什么的加上赔偿会在三日之内给你送回丞相府，到时也会将平宁一并接走，多谢你之前的照顾了。”
我转身离开，但被他拽住。绣包和同心锁都滚落到了地上，休书也被风吹得远去。
“小刺猬！”
我平静的说：“燕公子，我叫霍千年。”
“……千年，”抓着我的力道松了些，但旋即又从身后抱住了我，“我之前对你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我承认，我会认错的，也会加倍对你好，你不要解除婚约！”
“男女授受不亲，此时我不愿与你多谈，还请丞相自重。”
“小刺猬，你不要做傻事，嫁给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别离开我好不好？”
不知是我的力道突然大了起来，还是他本身就没怎么用力。我一下子就脱身而出推开了他，“喜欢上你才是我做的最傻的事。不管你姓顾还是姓燕，很抱歉你已经触碰了我的底线。趁着还没立下过什么海誓山盟前，咱们面对现实吧，我不会选择和你在一起了！”
顾笑之急了，“可是除了我你还能嫁给谁！？你不要拿自己的一辈子开玩笑！”
除了他？是啊，除了他，我这二十四岁还订过一次亲的老姑娘是没别人可以嫁了。
可那又如何。
“嫁不嫁，都无所谓了。我还有平宁，那是瑞雪托付给我的孩子，也算我的儿子，我有他陪着就够了。”
话音刚落，顾笑之就要张口反驳，却被另一人抢了先，“她还可以嫁给我！”
“对！还有左大哥一直站在我们小姐身后呢！”
我和顾笑之一齐看过去，竟见到左久就站在不远处，身边还站着浅香。
“你不是已经和这丫头成亲了吗？”顾笑之冷下脸。
浅香抢话道：“只要我们小姐肯嫁，我甘愿做小！”
顾笑之盯了他们一会儿，扶额低吟，“这种时候怎么还来了两个添乱的……”
呃，其实我也很好奇，左久怎么带着浅香来了？浅香还挺着个大肚子……四个人对峙着蛮怪的。
最后还是我说：“行了行了，把事情弄这么复杂干嘛，我以后谁也不会嫁，你们都消停点吧，事情就这样了，各回各家！”
再回去时，已经没有阻拦。我一个人走在街上，不知不觉就到了霍七家门口。霍七正在偏厅和胡公子一起核对账目，我向他们讨了两坛百花酿，一手一坛提着就走了。
隐约还听见胡公子说：“大姐像是又遇到了什么伤心事。”
霍七说：“没事，大姐是个很坚强的人，她自己会知道怎么处理事情排解情绪。”
胡公子笑：“那和你还真不一样。”
“……”
我就暂且住在了春明楼里，带着宋平宁一起蹭吃蹭喝。
估计霍小五和秋月萌之前听了我的叮嘱，没少去相府陪平宁玩或是带他出来，因此小平宁搬进春明楼这种和相府完全不一样的地方也没怎么闹，总是乖巧的和我一起待在二楼里，不时和过来取东西的霍小五他们撒撒娇，光是看着他胖乎乎乐呵呵的小脸我都觉得欣慰。
虽然他早就不记得我了，但他一点都不怕我。就像小胖子第一次见到我时，被我牵着只顾傻笑，一口一个“姐姐”，后来被我教导了，又一口一个“师父”，听话又可爱。
二楼被霍小五封了起来，外人是不许进的。我也鲜少出去，平日吃饭都是在上面。每天趴在窗前看着下面人来人往，发生着与往常没什么区别的事，或是想起了顾笑之，我也不会逃避，只是回忆着和他的点点滴滴，而后自己都想笑，怎么我们就发生了这么多荒唐的事，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但至少，我肯去湘王府把丢弃的同心锁捡回来还给他，也算是有些进步了吧。
这才是告别了我那半生荒唐。
过了两日，向来到了晌午才开始热闹的春明楼下突然开始热闹起来，大概是有谁在办什么喜事。我看着隔壁小床上睡得还熟的平宁，穿好了衣服推开门打算去下面看看。这时从楼梯传来了蹬蹬蹬的脚步声，我打隔门，小二哥刚好冲了上来说：“霍小姐，下面有人要见你！”
“谁？”
“寒家公子和寒夫人！”
寒墨松和齐眉？
啊，我怎么忘了，齐眉应该早就从苍冼山学医回来了！
反应过来后立刻随着小二哥下了楼，只见下面摆着宴席，周围坐了不少人。
我四下里扫了一圈，才见着寒墨松。随后在他身边寻到齐眉，我才恍然怎么方才没能一眼找出她。
她竟丰腴了不少，手上还抱着一个襁褓！
“阿眉！”
听到我的呼唤，齐眉立刻循着我的声音转了个面向，惊喜道：“千年！”
我飞快的奔过去，“这才多久不见，你连孩子都有啦！”
“才多久？”齐眉反问我，“从我收到你去湘路的消息到现在，都两年多啦，我从苍冼山回来都一年多了！”
我嘿嘿的笑，绕过这个话题，“你是来给孩子办满月酒？儿子女儿？”
“是女儿，刚满月。”齐眉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笑的特别甜。
我看了看她左边脸上带着的半面面具，和她右面脸上洋溢的幸福，“这面具不会也是你心灵手巧的相公给你做的吧？”
齐眉紧抿起嘴，看着自己怀里的女儿，脸上通红，不用看就知道我是猜对了。
这小妮子……当初信誓旦旦的说过他们是嫁夫妻，没感情，应付而已，现在还不是被寒墨松攻下了，还生了个女儿……
“眉儿我妻！柔儿哭了，你看她是不是饿了！？”刚在我下楼的时候离开的寒墨松这会儿又急急忙忙的回来了，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我看了眼齐眉怀里的，再看他怀里的，忽然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不名袭击伤害了。
齐眉和寒墨松交换了下，转而哄起新到怀里的那个，“柔儿乖，柔儿不哭，娘亲在这呢，不哭哈……”
两个襁褓里的孩子长得一模一样。
我问：“双胞胎？”
齐眉轻轻拍打着襁褓说：“恩，柔儿是大女儿，叫寒素柔，二女儿叫寒妙心，哎，柔儿真乖，不哭了，啵！”
她这亲了大女儿一下，那边二女儿又不乐意了，挥动着肉乎乎的小手就要找娘亲，齐眉便又去亲亲她的二女儿，两头哄着，忙的不亦乐乎。
看着都觉得她很幸福。
我怕楼上的平宁醒了看不到我会哭，就先上了楼。小家伙却还没醒，我想了想，把他叫了起来，带到楼下去混了个满月酒吃。齐眉看到时，以为这是我的孩子，我说，这确实是我儿子。
“不会吧？都这么大啦？”齐眉把孩子抱给了丫鬟和她弟弟穗穗，终于腾出空和我坐在一起说说话，还看了眼寒墨松，“怎么墨松相公没和我提起过？丞相若是有了儿子，墨松相公应该会和我说的呀。”
我说：“平宁只是我的儿子，不是丞相的。”
“咦？”齐眉惊奇，“什么意思？”
我捏了捏平宁的小脸儿，“我和丞相解除婚约啦，这孩子是先帝的，但我没打算让他到宫里头去，就这么留在我身边做个普通人也挺好。”
“先帝的……”齐眉捂住了嘴，小声问：“他不该是太子吗？”
我摇头否认：“他不是太子，只是我表弟的孩子而已，我会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
☆、136。公主是要嫁给顾丞相
齐眉默了默，有些担忧的叹了下，没再说这件事了，“想不到你和丞相竟然解除婚约了……那时候看你们恩爱的样子，我还怕去苍冼山的一年会错过你们的喜酒呢。”
“不会有喜酒，哪来的错过。”我轻笑，“好了，快去看看你的女儿们吧，我又听到她们在哭了，今儿我先蹭个饭，过两天亲自登门把礼钱送过去。”
齐眉笑着轻推了我的肩膀一下，“这是什么话，跟我客气这些不是见外了？”
嘴上抱怨了句两个女儿总是哭，哭的她心都累了，可面上还是洋溢着为人母亲的温柔和满足。她亟亟的赶过去，抱着女儿哄起来，一旁平宁扯了扯我的袖子，圆溜溜的眸子看着我，有些委屈，“义母，平宁好久没被义父抱过了，平宁想义父了。”
……
顾笑之什么时候教他这么叫的？
我抱起他说：“义父不在，但是义母可以抱你呀，平宁不喜欢义母吗？”
“喜欢……”平宁委屈，“可是平宁很想义父。”
他这软糯的哭腔听得我心都被揪起来了，难受的很。想到他确实有一阵子没见过顾笑之了，我觉得对不住他，可这事真的很无奈。
休书丢给他了，东西都是霍小五派人送去的，虽然这事很低调的没声张，但不知怎么这事好像传到了皇上耳朵里。皇上没声张，也没让人声张，但还是有些人知道了，这消息就是霍小五听到的。
霍小五知道了我退婚的事，也没多说什么，还是觉得只要我开心就好。但是家人那边，我们暂时都没打算告诉。
我开心吗？说真的离开了顾笑之，我没什么好开心的，反而很想他。明知道自己还喜欢着他，想了那么久却还是把休书写了出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做出了这种事。
但我觉得，这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因为我在怕，很怕他对我的真挚里又掺了什么隐瞒和欺骗，让我感觉不出来，到后来他却诚实的告诉了我，那样只会让我更难受。
为什么他不骗我一辈子呢……为什么要把假象拆穿呢……
我多希望他只是那个令我时常恨得牙根痒痒，却又爱的无比幸福的顾笑之啊……
“义母，你哭了？”平宁慌张的伸出小手不断地替我抹着眼泪，“是平宁不好，平宁不见义父了，义母你别哭，平宁错了。”
心里痛得难受，我抱着平宁咧开嘴，无声的大哭起来，哭得身子直抖。
我不想这样的，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平宁没有错，是义母的错……义母也想你义父了……”
如同过去许多年那样，我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坐在角落。但这是头一次我庆幸自己坐在了角落，那样在喧闹的宴席之间，也不会有人注意到我。
明明写了休书是想让自己宽心一些的，可是为什么，我反而更难受了？哪怕离开的两年里我一直在思念着他，那思念的感觉也不及这几天里疯狂到心痛的想念。
“混蛋，为什么要接近我，为什么要对我好，为什么要让我喜欢上你……我讨厌你啊……可是我也好想你……”
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燕公子，你有想过我吗？
齐眉还是老样子，天塌了都不忘把治病救人放在第一位，女儿刚满月就被带到了仁医堂里受药气熏陶，难能寒墨松还能毫无意见的在一旁哄着女儿看她忙来忙去诊脉抓药。
我原是想把礼钱送到寒府的，但听霍小五传来的一手情报，顾笑之这几天都没去上早朝，像是待在丞相府里。寒府离丞相府也就两条街的距离，贸然过去太危险，我怕撞到顾笑之会尴尬，就把礼钱送到医馆了。
没想到齐眉夫妇还真在医馆里。
顺便就在医馆里坐了一会儿。
这一会儿，却听见了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门外带头走进来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女，后面尾随了四个丫鬟。其中一个丫鬟献媚的说着，“公主，这儿的齐大夫就是我们无征国最好的神医。”
进门前我就瞥到了那个丫鬟，在她说话的时候便躲去了不起眼的角落，和几个病人混在了一起，顺便掏出帕子捂在嘴上装咳了两声，趁此挡住了自己的脸。
浅意引着那位她口中的“公主”到了齐眉面前，神色严厉的说：“我们公主身体不适，你先给公主瞧瞧身子！”
齐眉分毫没有受到威胁的知觉，只是看了一眼那公主，柔声道：“看公主的样子不像是患了什么大病，还请稍等一会儿，眉儿正在为病人抓药，过会儿会去为您看的。”
公主扫了周围一圈，说：“你快着点，本公主没那么多时间。”
浅意跟着附和：“听到没，快着点！这位怜萱公主晚些时候可是要进宫面圣的，耽误不得！”
齐眉这才有些注意的多看了怜萱公主几眼，说：“那请先去里屋稍等片刻，眉儿弄完这边马上过去。”说着她叫了穗穗带路。
穗穗看着那位公主倒不似平常那么大大咧咧，反而有些畏惧一般，带路都小心翼翼的。直到几个人都进了里屋，我才凑过去，“阿眉，你小心点儿，和亲的公主带着病过来还不去宫里瞧太医，有问题！”
这时寒墨松也放下女儿走了过来，“霍姑娘，你知道这位怜萱公主的来历吗？”
我说：“我都脱离朝堂两年了，哪知道这些。”
寒墨松点头，“我猜到会是如此。直接和你说吧，这怜萱公主是要嫁过来的，但不是嫁给皇室的人，而是嫁给丞相。”
丞相……？我脱口而出：“她不会是要嫁给顾笑之的吧！”
寒墨松凝重道：“正是如此。”
“不会吧？”我惊道，“我们才分开没多久啊，这就要有替补的了？”
寒墨松摇头，“并非。怜萱公主要嫁过来是早就定下了的，只是原定是要嫁给皇上。但因公主大了皇上三岁，皇后不是很欢喜，向来宠爱皇后的皇上便有意改个主意，想把公主许配他人。这正找着合适人选的时候，曾与皇上说此生只娶一人的笑之就被修了，于是皇上便想把怜萱许配给他，正好怜萱公主听后也没意见。”
我的心脏跳动的快速起来，有些慌乱：“这些是顾笑之和你说的？那他自己的意思呢？”
“他自然是不想娶的。但皇上得知了他想辞官的心思，有意要挽留他，开始逼着他娶。”寒墨松故作叹息，“皇命如天，笑之无可奈何，只得抱病在床，前日我还去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