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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语之雪藏花(子不语系列)-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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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圃?喔……本想掘点土豆晚上吃,但一时之间手脚无力,就软了。我昏倒了吗?”见日光打在屋内墙上的斜度和颜色,应该已近黄昏,那么她有可能真的昏了好一阵。

    “是昏倒了,要不我去找星老爷来替您瞧瞧。”

    “不用了。”鄂嬷嬷拉住那急着起身的鄂多海。“可能是累了,要不现在也没什么事,没痛的,只是少了点力。我想是吃得不够,要不今晚的晚饭让你做,我多吃点就没事。”

    “好吧,要有不舒服立即喊我,别撑。”

    “我又不是你,老爱撑。”鄂嬷嬷笑。

    鄂多海又望住床上的人好半晌,这才姑且退了去;本想将杵在一旁的萨遥青拉出房,却被鄂嬷嬷喊住。

    “你做菜还要好一会儿,就让遥青留着陪我说说笑吧。”

    “这样吗?也好,聊完大概饭也煮好了,今天走得远,肚子好饿,煮多点知道吗?”

    萨遥青搭腔,不拘小节地就占住刚刚鄂多海坐过的床沿,两只手臂抱在胸前,笑咪咪地看住那被赶去煮饭的鄂多海。

    鄂多海自是回瞪了他一眼,才不情愿地走开。

    “谢谢你抱我进来。”鄂多海走后,鄂嬷嬷这才瞧住萨遥青。如果她昏了,当然只有他才抱得动。

    “我粗人一个,扛东西抱人都是小事,不用多礼。”

    “该谢还是要谢。你知道人老了,要人帮的地方可多着,还好我有多海,但她毕竟还是一个女孩子家。只是,我再活也活不了多久,这儿有病呢。”她指指心。这几日吃着星霄为他特制的心药,竟是渐渐感到失去了效力,怕是她的尽头就在不远处了。“我娘我婆上面好几代都有,避不掉,可以活到现在算神迹。只是……就怕哪天就这么两腿一伸,自个儿是没感觉了,可那被留了来的,却才是我真正搁不下的。”她说的是鄂多海。

    “人修不成仙,就命一条啊,至多活到一百二,该走还是会走,其实连棺材都不用装,因为到最后都是化成泥嘛。”

    萨遥青全然无忌讳,把人的生死说得好像肚子饿了该吃东西一样自然,但若换成别人来说,大概就似在诅咒。

    见识多了的鄂嬷嬷也不以为意,唇边始挂着浅笑,“这几天家里有你,热闹好多。”

    “那是我话多,没事就爱吼几声。”他抓抓头,傻笑。

    “应该是遇到投契的人吧。像我遇到投契的人,话就多。”说到这,她不免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就有那么一个人,可以让她讲一天一夜的话不停嘴都不觉得倦的,只是那人最后……垂下层层褶皮的老眼,她叹了口气,“其实多海很怕寂寞。”

    “是吗?”人算是群居的,像她们这样离人远远的,倒是不多见。

    “你和多海都是山里长大的孩子,就挺投契,这么多年来我头一次见她和男子这么亲近,如果你能就这么留下来,我想她应该会很高兴。”

    她会很高兴吗?怎么听老人这么说,他心底也跟着起了一点小欢欣?下意识地,萨遥青转过头去看房门外,不过也仅听得到厨房里传来的做菜声音。

    “呵,我真是老不羞,怎么听起来就像在将人往你身上贴,这样要求实在太过了,您跟我们又不是一起很久的。”嘴里虽然说自己厚脸皮,但一字一句里更多的是对萨遥青的刺探。

    虽她不知这人真正的来历,几次问了,也都仅说自己来自远远的那山头,没家人。

    不过确实来自山里头孩子的优点,就是没什么背景,单纯。而这也许就是她对萨遥青没什么防心的原因,再来就是连着数日下来,那向来和人保持距离的多海,居然能和他相处得熟络,拌嘴互动甚至是一起进出门打猎,看来就是一点都不违和,合该成一对的。

    不晓得是临着老,日子不多,奢望的也就跟着多了,所以她不由自主地就暗暗估量起自己能不能活到帮多海主婚的那一天。

    所以适才说话的当儿,忽然就那么一瞬,她眼前竟就浮现多海穿上了掐着金丝滚着白狐毛的大红袍,盘着辫儿的头顶放块璁玉,身披天蓝卦子,颈项手上戴满巴珠、嘎乌和手镯,骑着有孕母马喜孜孜出嫁的模样……

    如果他留下来,她会很高兴?是这样吗?

    不过他这回下山,要的不就是探探这些俗世之人的真面目?怎么那些吃人不吐骨的阴险模样都还没见着,一遇上鄂多海这小女子,脚步却不知不觉就这么被留在这山下小石板屋了?

    这真不是一个大器又豪迈的大妖该做的!

    而且,真像嬷嬷说的,留下来就为讨一名人界女子的欢心,这岂不是太小家气?!回山里一定会笑掉同族人的大牙的。

    隔日,天未亮,鄂多海就整好衣裳准备出门,那本来习惯睡大觉至日上三竿的萨遥青却一反常态地早早就洗好脸端盘坐在大门前的地板上等人。

    “去哪?打猎吗?你的弓箭呢?”固然心里说跟着一个女人实在太丢脸,但他还是忍不住要跟。他笑笑地问向鄂多海。

    “今天不上山。”打开大门,她走向屋子一侧提了两只大木桶和扁担,就往不远处的溪边去。到了溪边,她为桶子注满水,将担子穿过提把,弯腰准备将那极沉的木桶担起的同时,肩头却忽地一轻。

    “这种事,我来。”萨遥青一个屈膝,很快地就将那两只桶子扛到自己的肩上,然后转身就往房子方向走。

    “不用了,我习惯自己一个人。”鄂多海跟在后头嚷着。

    “有两个人,就不用习惯一个人了,习惯这种东西随时都可以改的。”他腿长,精气又足,没一会儿就将水担回了屋子,“放哪?”

    “搁圃子边的大桶里,一会儿要浇菜。”她说,停顿了一下,见萨遥青将水注入大桶,木桶被搁地之后,她便向前拿了桶子和担子又想回溪边,但这时却又被手脚极快的萨遥青抢过,“我来我来。”

    接过木桶的萨遥青,就在鄂多海的注视下,来回了溪边与房子几趟,很快地就将圃边的大桶子注满了水。

    “我来快多了,是不是?”最后一趟,他搁下木桶,将扁担打直一竖,两只大掌交迭在担头上,头又搁到手背上,气息依旧平稳,丝毫不见劳动过该有的喘状。

    “为什么要帮我?”鄂多海问。

    “因为我吃了你们很多粮。”

    “但我对你并不好。”常常凶他给他白眼,又从没好语气。

    “那你可以从现在开始对我好。女人对男人好,就像母兽对公兽撒娇,公兽也会疼回去的,舔舔毛啊,窝一块儿磨蹭,咬耳朵,低低吼叫,很生热的。”

    讲这话的同时,萨遥青很认真地望住鄂多海,但他却不知道这一番毫不修饰的话,竟令不谙男女情事的鄂多海耳根生热。

    她原本还盯住他的眸子,当下一垂,黑瞳儿左右晃了几下,不知该如何接话。

    萨遥青瞅住她生窘发红的脸蛋,不禁笑了。她这样好美,美过他所看过的每一道朝霞。

    虽然最后她是干脆转过身去,走回屋边要拿锄土的工具。

    “还要干什么活儿,告诉我,我可以帮忙。”不让她溜开,萨遥青又跟到她身旁,问了。

    “一来一往担水,累。很早之前就想挖道渠从溪边到屋边,这样引溪水浇灌,会轻松些。”但这种活儿若只是她一个人做,就算不眠不休,应该也得挖个数月一年的,所以眼前她也仅趁着闲余时间挖了那么一小段。

    “两个人做绝对比一个人来得快。若你不好意思让我帮手,那晚上就多做点菜让我补补,尤其串烧野鸡肉,我爱吃。”

    说罢不待她反应,便接过她手中的锹和铲,走到菜圃边,看着那显然已经很努力挖、却还是进度慢得可怜的未完成渠道;他估算着距离,和该如何做才能最省力又完成度最高,最后择定方向和方法,好半晌才开挖。

    头一两个时辰,他仅休息了一刻钟,搬石堆墙铲土样样都来,鄂多海虽也尽了力地帮衬,但递水给点食物却变成她最主要的工作,想下沟渠多出点力,却总是被赶上来,要她一旁看着就好。

    手里捧着半碗萨遥青喝剩一半的水和一颗咬了两口的窝窝头,鄂多海看着沟里头那灰头土脸却不以为忤,满额大汗浑身湿透却当成家常便饭,神情无比专注的男人,心头不禁再次淌过一道令自己在冷天里仍感到暖呼呼的暖流。

    家里有男丁的感觉原来是这样,不是说自己一人就做不来,但那种有人为伴、有人一起专注于同一件事情,并一同去完成的感觉,竟是如此地不同。那是一种美好的感觉啊。

    “啊!”

    正当鄂多海看得出神,那一锹子用力往土里掘,却让混在土中的石子喷上来划过脸的萨遥青闷哼了一声。他反应地举起手想往被弹伤的脸上挥去,但鄂多海却出声喊住。

    “别!你的手脏,过来我看看。”

    听话地走向鄂多海,萨遥青到了她身前,便将锹子往土墙上一搁。“这土硬得跟什么似的,比想象中难挖,可能得花个几天才能挖通了。”

    “脸,抬一下。”她说,他就照做,因为高大的他站在沟底,所以蹲身低下头来检视他伤处的她,脸正好与他的脸平位。“额角划破了。”

    沿着额,到他浓密的眉尾,一道被石子划破的口子正渗着血,见他满脸脏污,所以她便先拿随身的干净布帕沾了点水,帮他擦脸。

    她捧着他腮帮子的手是温热稳妥的,那沾过水而变得有些冰凉的布,一下一下擦上自己的脸皮,动作是那么轻柔小心翼翼。平常的她总是冷着一张脸,但此刻正在帮他擦拭伤口的她,则是眉间舒展,眸光温柔如水,衬着那原就细致的五官,萨遥青看着看着,不免出了神。

    “擦干净了。你等我,我回去拿些药来。”

    将他的脸大致擦了一遍,她本欲起身回屋子拿药,但人还没站起,手臂就被萨遥青紧紧捉住,是以她只能又蹲回,并与他四目相对。

    “我喜欢你这样。”没等她反应,他直白地说。

    虽然只有几个字,但他那无隐藏的眼神直勾勾地就似望进了她魂儿的深处,令她的情绪如同无处可藏一般,一会儿红霞就又飞上了脸颊。

    才这么一个上午的光景,就能看到两次比朝霞还美的她的羞怯容颜,是不是很幸运?他扬起唇线,又笑了。

    啪!“你这个野人,放开你的手!”

    只是两人的互望却因为萨遥青的背被一颗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石头砸中而中断,抬起眼看,星库尔正一脸不悦地从远处走来。

    等他怒气腾腾地来到鄂多海身边,便一手抓起她,“你是我未来的媳妇儿,没想到却跟这个陌生野男人眉来眼去!”

    未来的媳妇儿?他说甚么来着!鄂多海用力甩掉星库尔擒住自己臂膀的那只手,跟着冷声说:“管好你的嘴,我不是谁的谁。”

    “你知道这山头星家说风是风,一会儿我就来提亲,礼一点都不会少,只会多,你这个新嫁娘怕是会被珠宝给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又抓住她,并捏住她小巧的下巴,硬要她看住他。

    早上他才让一些事烦到受不住,山上一同做事的工来个窝里反,为了工钱吵闹打架,连他的头都给打破,好不容易用银两压制下来,暂时不吵了,却平静不了他被恼火了的心情。

    恍惚间才想到女人,可以平抚他心情的女人,所以下山后,他转了个向就往鄂家石板屋这头来,哪晓得远远就瞧见鄂多海又和这外头来的生人眉来眼去。

    而这野男人前些时候才和她一块儿进村,现在还没离开,却又不住在这几个村里头,莫非是跟她住在一起不成?!

    “礼你想要压在谁身上不干我事。”

    “老太婆呢?我现在就跟她提。而你最好现在就滚……啊!”



第6章(2)
更新时间:2015…11…20 12:00:03  字数:5968

    萨遥青一从土渠里跳上来,临到星库尔身边,马上擒住他的一条手臂,跟着一扭。

    “快放开!”又是那诡异的强大力道!星库尔只能像只小蝇被捏住了翅膀似地,丝毫无法动弹,仅能痛得哇哇大叫。

    “你在这里无事生非,我不会放。还有,爷我有名有姓,再喊我一声野人,一会儿断的不是你的胳膊,而是你的颈子。”

    “遥青,放了他。”因为听到了外头的声响,所以本来还在屋内歇息的鄂嬷嬷走了出来,并出声制止了即将把星库尔手臂扭断的萨遥青。

    被制在身后的手,半晌才被松放;只是,一脱身,星库尔便挺了挺身子,挟着星家之威,倨傲地说:“鄂嬷嬷,你出来正好,我在这就向你提亲,鄂多海会是我星库尔的妻,我择日会将礼送来,你也让她准备准备。”

    “我想您可能有些误会。”听完,鄂嬷嬷却淡定地说。

    “误会?”

    “咱们多海说不嫁谁,就不嫁谁。”

    “老太婆你!好言跟你提,却被呼个巴掌,这鄂多海也是你捡来养的不是?真要主事,也不是你……”

    听他提这事,连一向脾气温煦的老人也不禁板起脸。“小子啊,你回去吧,既然我们住在远远的山这头,就不属于崁儿村,所以别用星家来压我们。你这样,你爹知道肯定也不高兴。”

    这老太婆,居然扯到他爹去了?难道她不晓得他爹现在不过就是挂个名儿,只管弄些草草药药,外头什么事儿已经全部不管了?“罢了,总之你们很快就会来找我的,多海就等着入我的房吧。还有,你们收留个外地人的事,村人们知道的话怕是不会太开心,提醒你们了。”

    星库尔话中有话,不过为了不吃眼前亏,他也仅能悻悻然离去。

    看着捣乱的人走远,那站在微凉风中的老人,这才掩着心,晃了下。

    “嬷嬷?”鄂多海急忙扶住她。

    脸色不佳的老人微微笑道:“外头风大,吹得我不舒服,搀我进去喝药吧。”

    除了宿疾与心病让她身子不适之外,她还隐隐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那是一种预感,令她惶然的预感。

    也许是季节转换,天儿凉了,又或许是星霄给的药不济事了,那天和星库尔在外头讲完几句话后,鄂嬷嬷进屋后就备感不适。

    但因为这山头就仅有星霄懂医药,所以又撑了两天之后,鄂多海不得不还是得往崁儿村里去。

    “你别跟着我,我自个儿去就可以了。”走在往村子的那条路,萨遥青仍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只是思及星库尔说的话,她想他还是留着比较妥当。

    “想到那个家伙说的话吗?我道是这村子有病,外人怎么着?住久了不就成自己人。”如果说到那村子,他这才感觉人心难测,整个村就是怪。“还有,我跟着你,是不想你又被那家伙缠,看他缠你我不高兴,他若再碰你一根头发,我就扭了他的头!”

    萨遥青固然末了语气恶狠,但那威胁听进鄂多海耳里,却不自觉地有些开怀。

    从来都只有嬷嬷一人如此在意她、护着她的,而现在多了这一人,这男人的一举一动都让她感到备受保护。

    用余光偷觑了身边的萨遥青一眼,她低着头,唇角是微微勾起的。

    避开了村人聚集在村市集的时间,两人在较少人会留心到的当儿,很快来到星家药铺,还好这时店头依旧只有星霄一人,不见难缠的星库尔。

    “爷,我来给嬷嬷拿药。”临着柜,她取下脸上的布巾,对着柜后头正在切药材的星霄说。

    见着两人,星霄有些意外。“上回的药,没了吗?”算算时间,应该还有才是。

    “治手脚的药还有,是心药,前些日子给的那药丸,嬷嬷吃了似乎没点效,反而不舒服。”

    “怎么会?”闻言,星霄皱起眉头,满脸忧虑。“她怎么个不舒服法?”

    “站不久,且常掩着心坎说喘不过气,脸色较以往黯沉,说话声也虚软。”

    听完,琢磨片刻,他转过身提了药箱说:“我去看看她。”

    “不,嬷嬷说,麻烦你给她换回以前的药就好,也许是新药不适合。”

    “没看过都说不准,走吧。”

    “别。她说不想见您。”鄂多海说。

    “这……这样吗?”听了她这样说,他那原本还急着的动作忽地一顿,跟着将药箱缓缓搁回案上,视线移到地上,十成像个被往事击败的老人。“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仍是挂在心上,连一面都见不得。”

    喃念罢,他回过身,到那个专放置鄂嬷嬷药材的药柜前取药。一会儿,他将药递到鄂多海面前,像习惯了似地,将她已能背诵了的提醒再讲一番。

    虽然都知道药材该怎么煎服了,但鄂多海并未打断他,等他讲完,她半启着口,“您……”

    其实,她很想探问他和嬷嬷的过往及关系,只是,问了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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