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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这种静寂很快紧接着又往他的身上轮流倒着冷水和热水。他的身体因烫伤而变成火红色,随即又冻得发青。皮肤因冻伤而发痒,因烫伤而不可言喻地刺痛。张号角从下面伸出手抓住他的阳具,像抻皮筋一样抻着。他尽管没被捆绑,却不能做任何抵抗。从两腿间伸出来的角木使下身发麻,让他感到似乎就要凝固成一座石膏像,肚子和脑子都变得空荡荡。除此之外,还有种种
他根本就不知晓的拷问,在他眼前仿佛用碧光闪闪的刀刃割肌肤一样,按部就班地依次进行着。在这一过程中,终于忍耐到极点的他,不得不开口道:
“是的,我承认因为我这类人的存在,最先是像你这样的人们、随即是这个世界将会毁灭掉这一事实。与其说是承认,不如说是我自己有着那样的预感。因此,可以说是我是人魔的杀伤性武器,而你是我的安全阀。你是我的安全阀”。
张号角回头看着他,彼此对视了良久,然后彼此一点一点地在对方眼前都变成了连在梦里都没见过的怪物。他们一边晒着从车窗洒进来的温暖的阳光,一边重复着不知何时会终结的蜕变。
融化的盐,腐烂的生姜 上向着一个无政府主义者(1)
朴性稿在车站足足等了一个半小时,才坐上从汉城开往外地的高速巴士。这是一次期待了很久的旅程,但奇怪的是他没有丝毫的感情波动,哪怕是情绪上的细微变化都感觉不到。他按照车票上的座号坐到窗边的座位,把椅背往后放到最大。自从巴士开动后一直淡漠地望着窗外的风景,一会儿,他就像陷入莫名的沉思一样暂时进入了梦乡,等到他醒来的时候,高速路周边已是夜幕沉沉,随着车快速移动而犹如被风荡漾的波纹一样缓缓摇曳着。
他不觉又重新进入了梦乡。过一会儿睁开眼睛往外望去,车窗不知不觉间已变成了一面漆黑的镜子。车窗玻璃白天的时候只能透视外面的风景,到天黑再也不能展现外面风光时,便摇身一变,成为折射车内景观的镜子。但它自己对此似乎心甘情愿,至多是无可奈何,只要窗外一出现灯光,便一无例外地敞开自己,再次回到似有似无而虚弱无比的本来面目。它就这样随时在玻璃窗和镜子间来回跳蹿,偶尔会同时兼具有这两者。
朴性稿凝望着那既不是玻璃又不是镜子,却完美地分隔着外面的黑暗与他的车窗,突然有了一种怪异的想法:白天干净而透明的玻璃,每到夜晚就变成了不透明以至漆黑的怪物。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仍然挪动上半身,让两只眼睛更加贴近车窗玻璃。这么一来,他眼前不知是车窗里还是车窗外的漠漠视野里,有什么东西一堆一堆地蹲在一起,或不时缓缓挪动着身子,到处走来走去。这些东西无以为名,只能称之为怪物。但是,仔细观看着这副情景的他并没有受到惊吓或感到突然。
说来这世界上的怪物何止于此呢。连星星都被遮住的漆黑的夜空下,海面翻腾着沥青色的光。一阵风控制不住自己的速度,急匆匆地划着螺旋吹过。在有些怪异的气氛中,终于从海的深处开始有一只不知其真面目的怪兽,流着掺有海水的口涎,缓缓浮出水面。在那样的场景中,那个怪兽的登场能不能说是一个自然而和谐的景观?不仅如此,人们一天要好几次在浴室的镜子里照自己的脸,每回都看到自己蹲在里面的样子方才安心。某一天,那镜子也会像这车窗一样改变自己吗?在大家都沉睡着的时间,从镜子中渗出与人们长得一模一样的透明幻影,布满漆黑的屋子和走廊的角角落落。细细琢磨这是完全可能发生的事情。人类对这个世界,所知的仍然是屈指可数,那又何必对擦过各自想象边缘的怪物们的存在大惊小怪呢?
朴性稿预感到目的地将近,于是提起上半身坐直了。外面仍然是漆黑的夜晚,他看着那些从黑暗中透出来的无数大大小小的怪物顺着车体爬上来掩盖车窗的样子,重新闭上了眼睛。刻薄一点说,白天过于世俗化;一到白天就看不到的不知原形的怪物们,非要说出来不可的话,其实就是习惯团、意识形态团等等,它们隐藏在人们晕眩的眼睛中,凶神恶煞地到处乱蹦。我们究竟有什么理由认为白天才是最适合于我们的时间呢?就因为些许的舒适吗?但那仅仅是从不过数世纪前再也不惧怕其他禽兽时才开始滋长的我们的傲慢而已。实际上,一到白天我们就成了为其他怪物们的奴隶,充其量也就是模仿着那些怪物们打发时间而已。在事先就已铺好的草盖上,我们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自由。
那么就让我们关注深夜发生的个人之间的事情吧。当然,夜里也会有所谓的习惯啊、理念啊之类的东西,像野狗一样横行霸道着,不过我们还是宁可在夜里,不是吗?在那种黑暗中,首先占据我们的应该是对生命的恐惧感,因此使人变得无限谦恭;而那个时候,我们内面的人性本源,即自然本性也会占据我们。与其相信通过光就能用眼睛看得到,不如因为什么都确认不了,所以始终有必要重新展开斗争,这才不愧为朴素的人吧?如果确实如此,那么就让我们用全然不一样的方式进行提问吧。对于真正想获得自由的我们而言,白昼中黑夜的位置在哪里?另一方面,黑夜中白昼的位置究竟又在哪里呢?普照我们的生命,又给我们的生命垂降夜幕的白天和黑夜各自又是什么呢?或许黑夜是白昼的影子,白昼是黑夜的镜子?还有,光是否有把人定义为黑夜的影子的属性呢?
巴士还没到达终点站,朴性稿便在市郊下了车。那个地方对他而言并非是很生疏的地方,但他还是辨不清方向。他因不能准点到达而使劲安抚了一阵焦虑的心情,然后顺着路走了一会儿,随即下到车道上,站在那儿环顾四周,确认某一条街通向市中心后,向着仿佛为了团体获胜而赛跑似的出租车挥了挥手。与汉城一样,这个地方大都市也是很难拦到出租车的。他向着那些在自己面前随停随走的出租车大声喊着目的地。突然,他对自己正做着的行为感到无法理解,刹那间不知不觉停住了动作,垂下两只手迎面吹着凉风呆立在那里。往哪个方向走,都无法轻易摆脱陌生的感觉。街头的黑暗变得越来越浓,杀气腾腾的灯光到处闪耀,仿佛在尖叫。在这样的混乱中,他为了拦车而左蹦右跳地瞎喊着。单单这一点,能不说是疯疯癫癫的行为吗?
在那一瞬间,在手指尖发麻、头脑一片空白的茫然状态中,他被一小片思绪——不知是记忆还是联想、或许只是单纯的想象而已——抓住了脖颈。他又清楚地听到了从自己内心深处抛出来的某个声音,而每回他都能对此做出正确的回答:
“是,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还是记忆犹新,越想忘掉就越难以忘掉。那次,训练所的门一在身后关上,所有的人都在察言观色,把‘如何才能少吃苦,能更舒服地结束那里的生活’这样的想法,用表情、身体语言和行动赤裸裸地呈现出来。但我不想跟他们一样,也只能不一样,因此我决心不管想出什么办法,也要在转业之前,在那个训练所结束我的军队生活。只有那样才和其他家伙不一样。为了达到那个目的,体魄强壮的我从一开始能做的事情就是装疯卖傻。古往今来,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选择装疯手段的朋友为数不少,而我
也在这样的情形下,以好端端的精神状态加入了那个行列。不管别人有没有看破我的意图,只要有好的结果,他们会不会耻笑对我而言当然是无所谓的事情。”
“不,也不完全是那样。从迄今你给身边人的印象,或者是从你在那个别人都忙于察言观色的荒漠无比的地方,居然自发地装疯卖傻这一事实来推测,你的内在中分明还存在着与别人截然不同的非正常的一面。从高中时代起就是如此:你根本无法忍受学校的规章制度。你到底过得有多艰难,在旁边关注着你的我比谁都清楚,或许比作为当事人的你自己还要清楚。动不动就和朋友打架,因此鼻青脸肿是经常有的事。你应该没有忘记老师和同学都把你当成废物的往事吧?再回顾一下,当时困厄着你的无穷无尽的穷困。你不但没有一早上学去看轮流传递的报纸,反而为了偷炼炭而常常迟到。当然,我并非因此而断定你一开始就是疯子;我的意思是,与其主张自己疯还是没疯,还不如往‘疯还是没疯的区别实际上是多么可笑的事情’这个方向推进你的话和想法。”
“那是什么无聊的废话?连你也在让我分不清我自己到底疯了还是没疯,听明白了吗?本来我最近脑子里就一片混乱。不过,不管实际上如何,也不管你听不听得进去,我也要讲完我起头的话。我在那里开始了装疯卖傻的生活,但是,如果行事稍一卤莽,就会被别人看破我的谋算,从而使我偏离我的目标。所以要特别地处心积虑。我冥思苦想了半天,最终打算这样作战,就是尽可能做出与其他人截然相反的行为。同伴们嫌弃或想躲避的事情,我就积极地去做;而对他们争先恐后要去做的事情,则表现出不冷不热的反应。当然,我的战略获得了短期效果,不仅是训练所的同伴们,就连教官和助教们都开始关注我。他们开始不约而同地脸上泛着微笑看着我乐,但没过多久,他们脸上的笑意就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啼笑皆非和无可奈何的神情,紧接着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开始躲避我,当然这正是我所期望的结果。”
融化的盐,腐烂的生姜 上向着一个无政府主义者(2)
“不过,那真的是你的战略吗?说不定你在训练所里感到非常恐惧。你再怎么努力也无法遵守那里的纪律。你别无选择,只能那样。”“我不想听你说,我想赶紧结束我的话。总而言之,在训练期限即将结束的时候,我没有被留置在部队,而是接到了等待期命令,后来终于让我去医务队的几名军医那里接受精神鉴定。他们问我有没有觉得自己疯了,我当然抗辩我没有。而后,在为了做出最终决定而受审时,他们中的一人突然问我,回家以后第一件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我不由自主地说出,要上后山折胡枝子树。现在回想起来那也是莫名其妙的回答。就那一句回答结束了一切。当然,也是他们各种各样的调查和分析发挥作用的结果吧,但至少当时的我是那么想的。就因为那一句话,我从那个地方和往后三年要承受的英语课堂中解脱出来了,最终还是我对抗训练所里所有的人而打了一场精彩的欺骗性胜仗。我获得了成功。可是当我真正走出训练所正门的时候,突然有种不可言喻的情绪变化。说胡枝子的那一段话在我心里不断地对我坚持说我是疯子,不管我如何努力想终止那种想法也无济于事。我不假思索地吐出的一句话,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到我的心中摇晃着我。这样一来,说不定军医官们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一想法也越来越浓重,结果我自己都搞不清自己是真的疯了,还是装疯。说句实话,自那以后好长时间内,包括现在,我依然弄不清自己是什么状态。不知怎么搞的,我的脑海中不时会塞满挂着小花苞的胡枝子,每当那个时候,我就会在心里疯狂地扑向它们,徒手乱折一气以后,才会慢慢回过神来。”
“就算不认同也认真听一听我的话。不管是那个时候还是现在,你都没有疯。你仅仅是你自己而已。再进一步说,以前你并没有以装疯卖傻来骗过训练所的军官们,而他们也并非是真认为你疯了才下了那种判定;他们分明清楚地知道你是故意在装疯卖傻。你虽然没有疯,但过军队生活时要捣乱的意图很充分,他们是因为在这一看法上达成了一致,所以让你趁早滚蛋,那就是他们的战略。意思是说,为了维护他们的秩序,干脆把使他们头痛的分子赶到社会上去。况且精神鉴定结果会始终留在你的档案里,因此你也可以说是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么说来彼此都没什么损失,所以再重复一次:你既不是自己疯的,也不是被他们弄疯的。有一个很清楚的事实,就是你本能地厌恶一切纪律啊、秩序啊、一成不变的制度啊之类的东西。因那份厌恶感过于强烈,你偶尔会引发让自己也吓一跳的事情。是的,没错,那可以是一种力量,但不是破坏性的和否定性的力量,而是肯定性的、下一步会是更为积极的那种力量。只有那样的力量才构成你自己的战略才能,哪怕是破坏性地打翻和粉碎他们的战略。不,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刚刚我用了‘破坏性’这个词,但是说穿了,破坏性到底是什么东西呢?什么是破坏什么又是正当行为呢?”
按照朴性稿一上车就跟司机确认的来说,到约定地点需要耗费40分钟左右的时间。为了事先准备好届时与姜圭真的面谈,他打开包取出前几天姜圭真写给自己的一封信。然后把上身倾向昏暗的车内灯,重新读那些用WordProcessor编写的整齐的句子。无可否认,他对即将来临的与姜圭真的见面感到有些紧张。年近四十的姜圭真在地方经营着出版社,而且是不
时发表诗的诗人。
朴性稿仁兄,您好。前几天寄出的无政府主义者的信已经收到了,期间我们之间的关系,并非出自本意地非常淡漠而暧昧模糊地持续到现在,我无法摆脱这种感觉,每回想到朴兄都不免有些心中烦闷,因此那封信尽管有些意外,却仍然让我惊喜万分。事实上,朴兄和我促膝而谈有关PyotrA。KropotkinPA。克鲁泡特全:俄国无政府主义者(1842~1921)。和Proudhon普鲁东:19世纪法国的社会主义者。的故事无疑是一件极其深刻的事情。唯一从内心里感到犹豫的是,以我自己对无政府主义的浅显见解、捉襟见肘的短见,若要去托举朴兄的无政府主义,那真是力不从心啊。但是我相信在几乎没有人研究无政府主义的背景下,我们的相遇至少对我们两个人而言,应该是相当有意义的事情。
朴兄也知道,这里有一位无政府主义的代表人物夏老师,最近也偶尔召开一两次无政府主义者大会。还有无政府主义会刊《自由联合》一直都在发行。回头看,庆南、安义、真州,以及大邱,从1925年左右开始就有秘密组织。有大邱的真友联盟、河宗禅的故乡、安义的无政府主义研究会、诗人李敬顺20世纪韩国的无政府主义者。创办的无政府集团等等。当然那些组织很快就被当时的公安当局所瓦解,但是他们通过研究、座谈,几乎触及到了无政府主义的本质。除此之外,中国和日本也曾有过韩国人发起的无政府主义运动,但是中国的朝鲜无政府主义团体被申采浩、李会英倾斜为民族主义,日本的朝鲜无政府主义集团被朴烈等倾斜到阶级主义。我认为这一切与其说是他们不清楚无政府主义的根本理念,不如说是当时的现实使得他们无法停留在无政府主义固有的世界里。朴烈诀别了黑涛会,并组织黑友会而转变成几乎要向裕仁投掷炸弹的民族主义者。另一方面,金华山的无政府主义艺术论的背后,也有柳致真、李敬顺、柳致环、洪原、李香等人的参与。可见很早以前文坛上就曾出现过无政府主义的理念与思考。
我收到朴兄的信之后,现在正谋划和几位老无政府主义者接触。朋友中一人念过朝鲜独立史专业,他有那方面的门路。说句实话,如今把他们重新拉到我们这里的希望几乎是渺茫的,但是我会尽力而为。我一般都腾出星期六和星期日。以我之短见,您星期六到这里,星期日去安义方面或是去拜访夏老师为好。姜圭真敬呈。
朴性稿把信放进信封里,左手拿着,用右手打开包。突然他停住了:信封的一个角上染着的红斑再次强烈地吸引了他的视线。那个斑痕让他想起了一件事情。收到这封信的那天晚上,他因为醉酒引发了某一小小事件,差点没有来得及打开就丢失了。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将永远失去拜访姜圭真的机会。仅仅把是脑海中浮现出那天因自己的小小失误而发生的事情,他都仿佛在跟谁长篇大论地告白那个事件一样,感到脸红心跳,但他不能因此就停止不知不觉间开了头的告白。
那是几天前的事情,都过了半夜12点,可以说是大家都已入睡的深夜时分。那天他喝醉了酒,摇摇晃晃地走上楼梯。终于进了自己的家门时候,在外面几乎被冻僵了的他突然被热气笼罩,一瞬间感到那被压着的胃气重新顶上了脑门。正从醉意中苏醒他,犹如重新掉进好不容易才快要爬出来的坑里一样,再次陷入醉意中。
他摇晃着身体,似乎要一步越过那狭窄的客厅,突然又停住了脚步,无缘无故地瞪大眼睛低头看了半天厨房餐桌上放着的东西。片刻之后,他才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