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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自内心的惊恐。
在过去的近一个小时之中,四门重迫击炮发射的重达83公斤重的炮弹无疑就是战场上最为恐怖的存在。在其爆炸半径数十尺内的兵勇,即便是未被破片击中,亦会被活活震死、震晕,以至于清军兵勇甚至被硬生生的炸至崩溃,只逼得左宝贵不得不行以军法,以避免营啸式的溃败,虽是如此,仍然不断有清军兵勇选择逃出这片战场。
“大人,不行了,这贼逆炮火实在猛烈,非凡人所能敌,还请大人速速决断,再不撤,只怕、只怕……”
丰升阿于一旁紧张的说道着,别说是盛字营的兵勇,就是他这个统领也被唐逆的炮火给吓了一跳,为了牵制朝鲜军,大人可是调了四营炮队近六十门大小炮以攻击李大人屯的朝鲜军帅营。
按道理来说,这么多炮,足以把对方打的喘不过气来,可谁曾想,对方先是充了半天的哑巴,一直忍了差不多小一个钟头,才突然爆发起来,那炮弹和雨点儿一般,不单前营的盛字营炸的四分五裂,官勇纷纷丢阵逃散不说,现在这炮队同样也被炸散了,这朝鲜军有多少门炮?
按丰升阿的估计,就凭着他们的炮弹打的这么密,至少也有上百门炮,若是如此这李大人屯得有多少贼逆?估计没有两万,也得有一万五,若是对面有那么多逆军,那这仗还用得着打吗?
“正是如此,若是贼逆获知我等步营皆于沈旦堡一带,那,那咱们……”
可真就凶多吉少了,到时候即便是……打赢了沈旦堡又能如何?就在众将众说纷纭的主张着撤退的功夫,那边却又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那是从沈旦堡跑来的传令兵。
“沈旦堡那边情况如何?”
左宝贵连忙上前一步急声问道,如果沈旦堡那边打开了,这股贼逆岂不就……
“大人,贼逆突调数千洋式骑队从聂大人侧后切入战场……”
不待传令兵把话说完,左宝贵只觉得一阵晕眩,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败了,败了,非但他未能取胜,反倒败的如此利索,不过只是几个钟头,万余兵将就这么败了!
与此同时,侧后方却传来一阵剧烈爆炸,和着爆炸声响起的却是震耳欲聋的号声,那是新军的号手吹响了冲锋号,同样也意味着对清军包围,在那冲锋号空气中激荡着的时候,左宝贵身边诸将那本就满是惶色的脸色无不是再次一变。
“大人,贼逆势大,还请大人从速撤离,请大人脱去翎顶,免为众矢之的!”
在众人劝着左宝贵脱去翎顶,以为撤退时,神情肃然的左宝贵看着周围随着号声嘶吼袭来的驻朝军,摇头说道:
“此时我等已陷十面埋伏,本官身穿朝服,是想要士卒知道本官身先士卒,这样他们就能前赴后继了,为敌所注目,又有好害怕的!不过一死尔!我等身受朝廷重恩,焉能不以身报效!”
左宝贵并没有如周围的兵将所愿脱去翎顶,反倒是冲着身边的亲兵喊道。
“建全,把我的牵马过来!”
在亲兵将战马牵来后,左宝贵看了一眼便骑上战马,操起长柄斩马刀,然后猛的举起马刀,冲着正在进攻的逆军一指。
“现正是我等报效朝廷之时,诸位随我杀敌!”
话音落下的时候,左宝贵的双腿猛的一夹马身。
“杀……”
那百余骑瞬时便如下山猛虎一般,朝着进攻的朝鲜军冲去,而这群骑兵以其一骑当前的黄马褂立即引起了第一师炮兵观测员的注意,炮手立即随着观测员给出的数据,调整炮口,将一排排炮弹打向了这队骑兵……
随着那一阵剧烈的爆炸,曾经奔腾的马队消散去烟云之中,当硝烟散尽的时候,那片战场上,只剩下几头孤零零的伤马发出无助的嘶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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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三六九等(求月票
没有村庄,没有树木,仅有茫茫草原的台地。从远处眺望,似是一座高山,待走近一看,又成为一座高原,不过只是一片起伏的丘陵罢了。
辽阳至奉天之间,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这是未曾放垦的官旗地,不是说奉天将军无意放垦,而是害怕“毁了大清国的龙脉”,但在三百年前,这片土地却早已为上百万辽东汉民开垦为熟田,但当年后金的屠杀却将这里重新化为一片草场,曾经的农耕文明早已毁于历史的长河之中。只有些许如天然形成的沟壑,隐约可见数百年前汉家兵户庄户于此垦荒拓业的痕迹。
几百年人力挖出的用于灌溉耕地的沟壑,这会已经变成了自然的小河,只有一些河边那不到人高的简陋的似河堤般的土坡似还残留着旧时农耕文明的痕迹,小河哗哗地流着,河畔一株株不知何时何人植下的数百年的老柳连成片片林荫。
也许在几百年前,这柳树下树荫正是少年们躲避烈日之处,在经历了几百年的孤寂之后,这树荫下再一次迎来了躲避烈日的人们。
灌了满满一壶水,坐在老柳树下的赵家和便往水壶里放了一片消毒药片,在等待着净水片消毒的时候,靠躺在树干下的他美美的抽了一支烟,双脚痛得他直皱眉头。
“奶奶的,这清兵逃的可真快!”
可不是逃的真快,有时候他甚至感觉在辽东的战斗,并不是一场战斗。而一场“赛跑”大家伙比谁跑的更快。这不。他们师越过鸭绿江后,这一路上便未曾遭遇过多少抵抗。唯一的一次大规模的战斗发生在辽阳,在持续不过数小时的“辽阳会战”结束后,清军于奉天一带的主力便被击溃了,既便是有少数清军依然在抵抗,其也是根本就是一触即溃——辽阳之战已经让奉天练军为之丧胆,甚至有一些刚刚征募的练军向铁路公司的筑路工投降,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官军给部队造成的威胁,还不如受满清蛊惑的民团。
从小河那一端的树上,传来一阵鸟儿的鸣叫,那是黄莺的鸣叫声,此时听着那优美动听的鸟鸣。赵家和不由的听得有些入了迷,似乎忘记了脚上的疼痛。自从部队越过鸭绿江之后,这是他第一次有时间像现在这么好好的休息一会。
尽管第二师只是跟在第一师身后“打扫”战场,协助事务官建立地方政府,但是除去如奉天、辽阳等要点城市外,其它的残余清军依然还要靠第二师去肃清。不过从奉天练军精锐与辽阳被全歼后,剩下的清军已经谈不上是军队了。根本就是一群拿着枪的平头百姓,至于那些官长,更是在发现朝鲜军团部队的第一时间选择逃跑,自然的这所谓的进攻,便成了一场“武装游行”。
没错,就是一场武装游行,一场一边倒式的游行,沿途清军只要看到黑军衣不是投降便是逃溃,似乎这场仗已经结束了,似乎对于那些清军来说,保卫朝廷不过只是个笑话,最关键的还是自己个先活命。
若是官军都这么想的话,那岂不就……
“集合、集合,”
坐在柳树根上的赵家和还没想好好的休息一会,河堤上便响起了一阵哨声以及伴着哨声响起的军士们的嚎喊声,军令如山,尽管百般的不愿,但赵家和却不得不拖着疼痛的脚继续朝前步行,继续着这场一边倒的游行。
沿着夯土官道往前走去时,官道两侧是一片光芒辽阔的大平原。多半是由辽河、浑河冲积的平地,沿着河往下游去,便会到达渤海。而往北走去,却是朝着吉林的方向走去,由机动警察部队改编的第三师,早已经越过图门江,兵进吉林,也许,如果他们速度够快的话,还能与其在吉林会师也不一定。
之所以懂得这些,是因为赵家和与师里的新兵不同——他早在去年就到了朝鲜,是公司里的矿工,曾读过工人夜校,自然知道一些地理知识,而他之所以当兵,是因为士兵的薪饷更高,而且作为有一年工龄的矿工,他在训练结束后即被授予下士军衔,接受两个月的士官培训后,便作为副班长配合班长指挥一个班的战士。
行军几个小时后,部队顺利抵达了永陵,这是满清的皇陵,原本于赵家和以及营中战士想来,他们一定会在这里遭遇顽强的抵抗,毕竟这里是满清狗皇帝的祖陵,按道理那些自称“奴才”的旗兵应该死守这里才是。
而出人意料的却是——守陵的清军旗营早在他们抵达前,就已经逃散了——数千旗兵甚至没有放上一枪,便匆匆逃散了。在永陵外的守备营房外全是一片狼籍,地上散落着被旗营兵丁脱掉的号衣,地上还有许多散落的武器弹药,甚至还有四门行营炮,被随意的丢在营地中。
甚至就连那永陵的大门亦敞开着,道路上随处可见丢弃的号衣、武器,没有抵抗,甚至没有敌人,完全是一副兵败如山倒般的模样。
“奶奶的,这是连祖宗都不要了啊!”
摘下帽檐,王长年简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作为班长的他甚至担心过,自己的这个班里有11个新兵,若是清军死守永陵,那到时候无疑将是一场血战,到时候这些新兵能撑住吗?可结果却全出乎他的意料。
“班长,这,这清军也太不经打了吧,咱们走了百多里地,到现在,他们都没给咱们开枪的机会!也太不是个爷们了!”
显然沿途的“无抵抗”只使得这些新兵们瞬间变得自满起来,在说话的时候,那语中的轻蔑、面上的嘲笑,只将他们的自大映衬的更加鲜明。清军的怯懦在某种程度上助涨了他们的气焰。对此。王长年到是没有反驳,他乐意看到班里的战士气势上的猖狂,这至少会让他们在上战场时全无胆怯,只要不害怕就行!
“爷们?那些旗人有几个带鸟的?还爷们哪……”
“可不是,我瞧着,这些人该不是宫里头出来的太监吧!鸟都没了,还爷们!”
在众人的嘲笑声中,骑兵排——这是利用缴获的战马组成的营属“游骑”。负责沿途的侦察、搜索,已经再次踏上了征程,以搜索附近的清军残余,确保宿营地附近的安全。在“骑兵排”离开永陵搜索残敌时,因为天色将晚的关系,部队便在永陵旁的这片清军遗留的营地上宿营,在战士们准备着宿营地、驱赶着蚊虫的时候,闲来无事的王长年却弯腰抓了把地上的土。
“家和,你瞧这,地可真肥啊!”
土是油汪汪的黑土。对于家在山东山区不过只有几亩劣田的王长年来说,瞧着眼前这一望无际的田地就这么被荒废着。那便是满清的罪状,难怪大家伙都闯关东,这地肥啊。
“那可不,这可是正经的黑土,插根筷子都能发出芽来!”
附和着班长的话,赵家和“啪”的拍了一下脸上的蚊子,这地方地是好,可就是蚊子太多,蚊子能咬死个人。
“林子,你去找点野葛花,往帐蓬里搁点,薰薰蚊子,还有弟兄们的口袋里也装上点……”
作为“老兵”赵家和自然有他的一套野外宿营的办法,一些简单的土办法,至少能让人安稳的睡上一觉。
正当大家伙忙活着准备宿营地、准备着晚餐的时候,搜索排抓回了一队敌军俘虏,足有数十人之多,人直接带到营长那里。所谓敌军看上去是并不比百姓好多少,十几个逃兵早已脱掉号衣,穿着不知从那弄来的汗褂,脚上却穿着靴子一看就是逃兵的敌军,虽说身个看起来和大家伙差不多,可身上却没有多少肌肉,甚至还有几人显得有些面黄肌瘦,而领头的大概是参将或者副将,浑身都是肥肉,另外还有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人,眼光游离的瞧着周围,也就是这么两三个人能够引起别人的注意。
随着俘虏一同被俘获得的还有几匹马,与赵家和等人见过的“搜索排”的蒙古马差不多,这些马都是矮小的蒙古马,鞍子是木制的,显得极为破旧,在新军中,这种劣马只是临时的征发马,甚至作为挽马亦不合格,毕竟其挽力太小。而这种征发马只有他们这样的步兵才会看在眼中,不过即便是作为步兵,也不会爱惜这种马,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晚上一定能吃到马肉汤,因为其有一匹瘦马,显然进不了搜索排或者辎重排的眼,最终只能落到炊事员的铁锅里和大家的肚子里,对于战士们来说,一顿热腾腾的马肉汤,远比鲸鱼罐头更为美味,以至于几乎是在大家看到那匹瘦马的时候,众人立即就流出了口水来。
“嘿,我说,爷们,先给弄碗上汤喝两口……”
就在赵家和等人瞧着那瘦马想着热汤的功夫,却见那浑身肥肉一副官样的俘虏那张肥脸上挤出了笑来,全没有一丝当俘虏的自觉。
“就是,这跑了一天,弟兄们可是连口水都没有,爷们可是正经的旗人,将来……”
就在那胖子说嚷着“自己是旗人”的时候,赵家和看到营指导员走了过来,在营连里头指导员是仅次于主官的存在,经常和大家聊天、谈心,平常看起来是很和善的人,可那次清军骑兵的突袭中,他却见到指导员的另一面——亲手杀死了十几名逃兵。
在指导员走过来的时候,他们能看到指导员神情中的冷酷,只见他一边走,一边从腰间枪套中抽出转轮手枪,在众人的注视中,手枪直指那人的脑袋,而那个胖子还在那里嚷嚷着。
“将来,你们唐大人想当咱大清国的臣子,那就要……”
“砰!”
枪声打断了胖子的话语。枪响的同时,血雾喷溅出数尺,在俘虏的惊恐中,指导员甚至都没看那天灵盖被子弹打飞的胖子一眼,而是扫视着其它俘虏。那些原本似没有任何感觉的俘虏。这会无不是流露出惊恐之状。在指导员的视线投向他们时。这些原本全无任何惧意的俘虏纷纷跪了下去,不住的冲着指导员叩起头来。
“长官、长官饶命,庆五那孙子是京旗来的,就是嘴贱,我们虽说也是旗人,可是都是奉天的本份人那……”
“就是哩,俺俺是汉军旗的,那。那也是汉人……”
哟,居然是一群旗兵,能俘虏着这么一群人可着实不容易,这一路上旗兵逃的那是一个快字。
“别特么的以为自己是旗人,老子就不敢杀了,告诉你们,杀个团兵,老子还得考虑考虑,可若是旗人,别说杀一个。就是杀上个百八十个,老子也不带眨眼的!至于汉军旗。也就是一汉奸!杀了倒也干脆利落!”
指导员这么一说,只使得那些跪在地上求饶的旗兵无不是浑身一颤,就在他们以为自己性命不保的时候,却又听指导员说道:
“不过我们也不是滥杀之人,如果你们想活命的话,就要为我军效劳,明白吗?”。
部队需要苦力,征发劳力是工钱的,可俘虏却不同,征发俘虏不需要任何成本,无非就是赏上几口饭,至于粮食,完全可以就地征发。
“是,是大人,大人,我等愿意为贵军效劳……”
这十几名好不容易刀口余生的旗兵那里会拒绝,纷纷连连叩头表示愿意,对此,指导员倒是没有拒绝,不过在把这些旗兵发配给“役夫队”的时候,却又叮嘱道。
“如果谁敢逃,就打死他!”
周围投来的恶狠狠的眼光,让那五只觉脖颈一凉,一堂堂正六品的骁骑校说杀便杀了,自己这不入流的八品的把总,若是要杀的话……
“啪……哎哟”
突然,随着耳光声和吃痛声,捂着脸的那五好不容易才瞧清楚抽自己一个大嘴巴的是谁——不是驻朝军,那头上的挽起的发冠和那一身苦力打扮,分明是在告诉他——这就是一朝鲜苦力。现如今他差不多已经弄清楚了这朝鲜军中的各种人来,穿黑军装剃光头的,那是驻朝军,个个都是正经的中国人。至于这些苦力打扮,没有辫子的役夫,都是统监府征发的朝鲜役夫,地位最低下,见着驻朝军是要下跪叩头的下等人。可现在这下等人却在他面前得瑟起来了。
“啪……”
又是一个大嘴巴,在那大嘴巴抽的那五眼冒金星的时候,却听着那朝鲜苦力用生硬的中国话说道。
“你,旗奴,还不去干活……”
脸上火辣辣的抽痛,加之抽打自己的居然是一朝鲜苦力,这只让那五顿时只觉一份羞愤难当,让驻朝军当成狗使唤便得了,可这朝鲜苦力居然也,孰可忍孰……
“嘿,小子……”
不待那五刚想嚷出声来,就听旁边来一声训斥。
“怎么了,嚷嚷!”
伴着训斥声响起的还有拉动枪栓的声响,对这声响纵是平素打靶时都闭上眼的那五可不陌生,这会他才记起自己现在的身份。
“爷,爷,这小子没眼力,不长记性,爷别恼……”
一旁的端庆那小老头一瞧着,连忙拉着那五给那朝鲜苦力道起歉来,见旗兵服了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