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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袁世凯的主动请缨之举下,除了北洋陆军之外,陕甘陆军、江苏陆军以及两广陆军、四川陆军都已经先后请战,一支庞大的增援部队已经开始北上。
“中国陆军……”
抬起头,看着挂在衣架上军装左胸前的铭牌,段祺瑞那看似平静的心绪却有些纷乱了,是的,从今以后,都不再北洋陆军了,只有中国陆军。
北洋,已经成为了过去!
无论是否愿意,段祺瑞都必须要去面对这个现实,不过,与其它人的抵触不同,除去即将面对老朋友作为下级稍有些抵触外,对于身份的转变段祺瑞并没有任何抵触,甚至他还有些喜愉,现在他从一镇统制晋升为一军司令官,尽管管辖的是由三镇北洋陆军改编而成的第十七军,但对他个人而言,晋升的现实,如何能不让他为之激动呢?
尽管还不至于如其它人一般对皇帝感激涕零,但仍然难免会为皇上的信任而感动不已,这毕竟是一支超过五万人的军队,就这么交到“外人”的手中,这种信任是从古至今任何皇帝所未曾有过的。
“只能以死相报了!”
默默的在心底这般思索着,段祺瑞将投在窗外的视线收了回来,重新投入在地图上,看着地图上的俄军防线,他的脑海中反复思索着如何突破对方的防线,当然,在西伯利亚作战还需要考虑到一,天气!
现在正是冬天,尽管温度还没有完全降下,但很快,这里的温度就会下降至零下数十度,在这个冬天如何发起进攻?对于段祺瑞而言,这一切都是陌生的。
对于他而言,这一切是陌生的,对于那些来自关内的士兵来说,即便是这么早的冬天,同样也是陌生的,而在陌生的同时,他们同样怀揣着一丝好奇,对西伯利亚,对这片陌生土地的好奇。
在列车于车站停下的时候,车厢里士兵无不是好奇的透过小窗看着那西洋风格的车站,在车站中,他们甚至还看到一些西洋人,对于西洋人,他们并不陌生,甚至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还曾接受过西洋人的训练。
像许文远,他在江宁讲武堂的教官就有一名德国人,尽管对于西洋人并不陌生,但是当置身于这片曾属于西洋人的地盘的时候,他仍然难免有些激动,甚至因为激动使得那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长,长官,这,这就是咱们从俄国人手里打下的地盘?”
一名军士喃喃着,他的话声同样有些激动,他之所以激动的原因非常简单——因为长官们曾向他们许诺,等到战争结束之后,他们将会和东北军一样,获得一块属于他们自己的荣民勋田,勋田的面积与其军衔相对应,如果他们能够在战争中获得功勋,那么获得的土地还会因军功而适当加大。
那些土地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片新征服的土地!
“不是我们,是东北军打下的,咱们……”
话声微微一沉,许文远将视线投向远处,他们还没有打下属于自己的土地!他们的土地需要自己去打下来。
“咱们以后也能打下这么多地方!”
就许文远话音落下的时候,完成加水的列车再一次轰鸣着驶出了车站,蒸气机车发出凶猛的、撕碎天地的怒吼,拖着军用列车在夜色沉沉的原野上、在白茫茫的漫天飞雪中疾驰。在轰隆作响的车厢的昏暗中,在车轮磨擦冰雪的尖叫声里,在士兵们从梦中发出的惊恐的呜咽声和喃喃呓语中,可以听到这机车的怒吼声。
许文远透过暴风雪,似乎看到前方正在燃烧着的前线。对于那个前线,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陌生的,对于生自江南的他来说,他从未看过这么大的雪。
在列车驶过山海关停车,在大家领取着厚厚的呢绒大衣的时候,大家伙算是弄清楚了:现在要把他们的部队紧急调往坎斯克附近——在后贝加尔战役结束之后,东北军就在上乌金斯克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势,而俄国的内乱导致俄军的前线的混乱,在短短的几天间,其既不得不后撤数百公里,一直撤到坎斯克才重新组织了防线。
当然,这一切完全来自官方的报纸。
此刻许文远非常清楚,只有十几小时的路程了,十几个小时之后,他们将在贝加尔湖畔下车,然后从那里登上渡船,贝加尔湖,听说那里就是苏武的牧羊之地,霍去病曾经打到的地方。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念着这首辛弃疾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他军大衣的狗毛领子拉到面颊上,与江南的冬天穿着的呢绒大衣不同,在抵达东北的时候,他们又领取了呢绒羊皮大衣,相比于前者,后者更暖和。
但现在这呢绒大衣内里的厚厚的羊毛,却让他怎么也感觉不到任何暖意不了,而且还睡不看,因为寒风从积雪掩盖的小窗上的那些看不见的缝隙里钻进来,尖厉的过堂风在铺位之间穿来穿去。
现在过去的一切——那多雨的江南,江宁讲武堂学校里的夏天,江宁一阵阵灼人的热风,那热得叫人发昏的酷暑中进行的行军训练,给汗湿透了的、被太阳晒得泛白的军便服,当然还有那江南的冬日里的湿冷……所有的一切都远离了他。
在老帅去世前,江宁便上表朝廷,成为关内第二个臣服于新朝的地方,在日月旗飘起的时候,作为军人的许文远只感觉到轻松许多,至少,他不用再去考虑战争的事物了,可没过几天,战争依然来临了,不过不是让他厌恶的内战,而是让他热血沸腾的国战。
他和战友们一样在人们的欢送中,在百姓的欢呼声中登上北去的列车,列车穿过了苏北、华北,越过山海关,进入东北,在东北,他们同样受到热烈的欢迎,几乎每一站,他们都能看到数以千百计的人们摇着国旗欢迎着他们,人们从车厢里把一个个装着香烟、奶糖等物的慰问袋塞给他们,而每一个慰问袋中都有一封信,那上少年稚嫩的文字,文字中流露出却是最朴实的情感——对军人的感激之情,也正是那些文字,让他和战友们的内心变得越发滚烫,在那一瞬间,他明白了,为什么东北军可以百战百捷,因为他们不是为军饷而战,而是为国家,为身后的国民,为了保卫国与国民而战。
这是一种多么崇高而又陌生的职责!千万不能辜负国民的重托啊!
作为一名军官,许文远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深陷入这种从未曾有过的激动与崇高之中。实际上,他并不知道的是,在东北,各级民政官以及国民学校的老师们的宣传下,相信军人是为保卫自己而战的国民们,早已经习惯于向出征官兵祝愿、馈赠礼物,向前线官兵寄送慰问信、慰问袋等,毕竟这是免邮的,他们的举动进一步激发了东北军官兵的士气,正是他们的激励使得东北军中甚至连绝大多数刚刚入伍一、二等兵也都抱有“一定要为国牺牲”的决心,可以说那种“绝不辜负国民重托”的想法,促成了“必死”的决心。
“四平市第六高等女学校……”
突然,许文远又一次想到那封慰问信的地址,那种想要回信的想法突然变得更加强烈了,而且接待的东北军长官也鼓励他们给慰问的国民写信,在信中会说什么呢?就像是彼此的承诺一样,告诉对方自己绝不会辜负肩负的责任。
对着沉沉夜色,许文远沉思着。
“要写封信给她,告诉她,我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
尽管并不知道那个叫“王佳美”的女孩相貌,但是那清秀的字迹,却让他的甘愿向她做出一个承诺——一定为国尽忠,死战不退!
在内心中默默的做出这个承诺的时候,整个车厢在磨牙声、尖叫声和车轮滚动的轰隆声中沉睡着。一切都在紧张地颠簸着,上层铺位由于列车疾驰而摇摇晃晃。列车继续往前方行驶着……
第349章 总演习(为新书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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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自己信仰的事业已经战斗了一年。如果我们能够在这里获得革命的胜利,那么在每个地方就都能获胜。世界是个美好的地方,值得为之战斗,我多么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啊……”
《无名战士的遗书》
美国青年汤姆,并不是会说俄语,甚至在来到俄国之前,俄罗斯对于他来说是陌生的,而是并不熟悉的,他对俄罗斯没有任何感情,但是他却是一个革命者,和许多来自世界各国的革命者一样,他们之所以来到俄罗斯,是为了让赤旗插遍世界。
和每一个来自其它国家的青年一样,他志愿参加俄罗斯赤卫军,从去年岁末,直到这一场雪降临,在他的身边越来越多的人死去了,战争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他,他不再是那个充满朝气的青年了,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他的灵魂已经死去。
这是一场漫长的战争,对于俄罗斯而言,这场持续一年的战争,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这个国家——赤卫军与白匪军在俄罗斯的大地上撕杀着,数以百万人的撕杀,扭曲着整个国家,在这场战争中,他曾看到地主、富农被一个个的枪毙,也曾看到成千上万的革命者被吊在绞架上,尽管上帝没有将俄国人分成红色或者白色,但是他们的信仰、精神,却撕裂了这个民族,这个国家。
持续一年的战争,数以千百万人的死于战争或者饥荒。
现在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战争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阶段——德俄联军已经逼近了世界革命的心脏——莫斯科!
莫斯科,作为革命的心脏被反革命的军队包围了,而作为一名革命战士,汤姆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也许,我应该逃走!
实际上,有很多人都当了逃兵。
躲藏着莫斯科郊外的森林之中,在树林里褐色的、积着一层松针的地上,汤姆有些懒洋洋的躺在那,他抬起头,看着头顶上,风在松树梢上呼啸而过。他仰躺在战壕里,现在,天气的温度已经下降了,不过,对于战争胜利,他已经没有了任何希望。
准确的来说,没有任何人还会再对胜利怀揣希望,在莫斯科市内,许多失败分子被作为反革命加以处决,也正因如此,汤姆才会反思自己的选择。
“汤姆,美国是什么样?”
汤姆身边的西柯特问道,他是一个英国人,和他一样,只是一个普通的英国工人,他和他一样,也曾沉浸于那革命的狂潮中,沉浸于那漫天的赤旗之中,但是现在,战争却让他们每一个人都从世界革命的美梦中清楚了过来。
“美国,和英国没有太多的区别,工人在那里,和在英国一样,同样会受到资本家的压榨……”
这甚至是汤姆参加革命的原因所在,但是现在,他宁愿受到资本家的压榨——几个月前在图拉,兵工厂的工人们抗议革命后每天需要工作16个小时,而等待他们的并不是资本家的棍棒,而是革命的铁拳,是革命镇压反革命的铁拳,按照官方的说法是,那些工人都是受到了反革命分子的蛊惑。
但是实际上,作为镇压者之的汤姆却非常清楚,他们所要求的仅只是能够降低工作时间,即便是在美国,他们每天也不会工作超过12个小时,而在革命后的俄国,工作超过12个小时是普遍现象,而且还要额外的加班,甚至没有任何加班费,对于拒绝的人,往往都是一句“怠工的反动分子”,等待他们的将是革命的铁拳。
在革命前强迫加班靠的是以解雇作为威胁,而在这里,却是用子弹作为威胁。
“压榨……嗯,至少也不比当主人更差吧。”
西柯特有些嘲讽的说道,他曾经也以为,在这里,他们会是国家的主人,可是现在,他却看透了一切——他们不过只是名义上的主人罢了,在所谓的主人的上面,还有一群“仆人”,他们也许才是真正的主人。
即便是在莫斯科被包围的情况,在前线的战士们吃着黑面包的时候,在莫斯科的城内,那些人仍然可以享受着来自法国的美酒以及丰富的美食,也许他们打倒了贵族——数以千计的贵族、富人被处决了,但是新的贵族却随之诞生了。
革命并没有改变任何事情,只是制造了一群新贵,仅此而已,而作为普通一员的西柯特,曾经满怀对革命的憧憬,从英国来到这里,而现在,他却已经受够了一切。
“我现在已经记不得牛排的味道了……”
突然,汤姆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
“在纽约的时候,只要努力干活,总能吃到肉,但是在这里,即便是那些工人非常努力,可也只是勉强糊口,甚至就连同我们……嘿,你还记得香肠的味道吗?”
在他反问的时候,他看到西柯特在往烟斗里装着烟叶,然后他默默的抽了起来,在他抽了几口之后,突然看着汤姆说道。
“香肠?我甚至都记不清水果的味道……”
“这么说看来我们都不是意志坚定的革命者。”
“意志坚定?”
西柯特吸了口烟,然后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继续说道。
“该死的,我们也许都上当了,让乌米杨诺夫,还有那些该死的仆人们给骗了,他们期待了所有人--”
此时的西柯特显得有些激动,以至于人在说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想要站起身来,而他并没有注意到,在几百米之外的树林中,一个穿着军装的俄罗斯士兵,正在用带有瞄准镜的步枪瞄准着这个方向。
“就是你了……”
士兵透过瞄准镜看着战壕中隐约可见的半个脑袋,他重新调整了一个瞄准镜,突然扣动扳机!
只是一瞬间!
就像是碎裂的西瓜一样,西柯特的脑袋碎开了,甚至在那一瞬间,他仍然在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汤姆麻木的看着死去的西柯特,他没有像第一次上战场时那样惊恐,而只是平静的从地上取过那个烟斗,继续吸了起来。
“我记得,在纽约的时候,他们告诉过,这场革命最后将会席卷全世界,我们将要解放全人类,全世界……”
汤姆一边吸着雪茄烟,一边默默的重复着。
“来到这里的时候,第一次参加群众集会时,我真的也这么以为,我相信革命一定会成功……”
“……在那个村社,我看到他们抢走了最后一粒粮食,那是为了供应军队,我看到女人和孩子在那里哭泣……”
“他们怎么能够这样呢?革命到底带来了什么?我不知道,可是我却看到了太多的死亡……”这个曾经满怀希望的年青人,一边说话,一边吸着烟,有时候他会被烟呛到,他从褐色的黄褐色法兰绒衬衫口袋里掏出一个日记本,这是他的日记,他曾用这本日记的记录下了自己的很多感想,但是当他为了粮食第一次杀死一个农民之后,他就不再书写日记了。
翻开日记,他随意的看了一眼,然后随手将日记丢在一旁的弹药箱里,随后,躺在战壕里的他,就那么握着烟斗站了起来,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暴露了出来,
不过只是短短一两秒钟,在人们的惊讶中,一团血花在风中飞溅,他慢慢的倒了下去,在他倒下的时候,他的那双蓝色的眼睛依然看着天空,看着身后那面飘扬的红旗,而与此同时,大地再一次震撼了,伴随着总攻的开始,密集的炮击开始了,战争再一次降临在这片土地上……
弹坑密布的马路像是一张麻子脸似的,而街道两侧的房子更是成片的倒塌,到处都是一片断垣残壁,硝烟散去时缭缭烟雾漂浮在城市的上空。尽管此时,城市被炸成了一片废墟,但是在废墟之中,依然有穿着军装的人在那些断垣残壁的墙上写下了英勇的口号“白匪可以摧毁城市,但他们无法摧毁大无畏的革命精神!”
精神似乎是可以战胜武器的,似乎,很多人都毫以认为,他们也曾经这么宣称过,他们宣称过“一个被革命思想武装起来的战士,可以击败十个德国兵”,也曾宣扬过“充满革命思想的革命军队是战无不胜的!”。
但最终,这都变成了一个笑话,就像此时的莫斯科一般,曾几何时,那些从圣彼得堡撤出的革命家们曾在这里向世人宣布,这里是革命的心脏,他们之所以来到这里,是为了更好的从事革命。
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被打过来的,被他们口中的腐朽而残暴的白匪军,被他们口中的外国侵略军,嗯,以及外国侵略军的走狗。
不过尽管如此,在断垣残壁间,随处可以看到充满着大无畏的革命精神的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