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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位于汉江口的仁川,于朝鲜本地名为济物浦,不过于中国人口中却称其为仁川,这是数百年的习惯使然,自日朝《济物浦条约》后,作为通商口岸的仁川不仅应法、德、美等国的要放为各中停泊港,这里同样云集着各国的租界,不过如英法两国租界于这里形同摆设不同,仁川最大的、最繁华的却是华租界以日租界。
中国对仁川的影响,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从港内的劳工身上窥见一二,济物浦码头上的劳工大都是来自山东的华工,这些从山东来此的劳工,每日在码上背负着沉重的货物上船、下船,正是这些华工的存在,繁华了仁川租界。
这一日仁川华租界却显得极是热闹,济物浦华界商董冯子森、公成福熊廷光、肇康号的诸观光,还有广帮的易宝荆等人,无不是站在码头上,全是一副翘首以待的模样,甚至就连同码头上的劳工,亦探着脖子朝着海上看去。
众人之所以会如此这般,倒不是因为其它,而是因为今个是新任驻扎朝鲜总理事务大臣唐浩然一行抵达仁川的日,随行的还有四艘北洋水师的大兵舰!
或许对于南洋等地华侨来说,他们不能体会到兵舰的作用,但是在朝鲜享受着“天国上民”地位的华商们,却充分体会到兵舰的作用,每逢北洋水师的兵舰例行巡视的时候,那些平素得瑟非常的东洋人,便一如孙子似的,那孙子般的姿态能持续数月之久。
最近这阵子,东洋人的浪速号以及高千穗号两艘兵舰泊在仁川港日租界码头泊区,着实让那些东洋人得意了一番,可现在即将到达仁川的却是北洋的四艘大兵舰,其中还有“定远、镇远”两舰。
有朝廷在这撑着腰,这些华商们如何能不得意,至于那些劳工,即便是不生意不买卖的,可瞧着朝廷的大兵舰来了,那心里头也热得慌,眉宇间全是一副扬眉吐气之色。
“来了,来了!”
站在码头货堆上的孙逸仁望着天际间出现的数道烟迹,突然兴奋的嚷喊道,众人纷纷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可不是嘛,数道烟迹前行相隔的朝着仁川驶了过来,若是商船往往只是一艘,烟迹自然也就只有一道,现在出现数道烟迹,自然是护送唐大人上任的兵舰。
“这下可好了,朝廷对唐大人上任这般重视,竟派了四艘大兵船护送,咱们华商于这地方更能横着走了!”
熊廷光在说话的时候,面上全带着喜色,虽说他一年只来一两回仁川,可公成福的分号却常驻仁川,这公成福在仁川做买卖靠的是,靠的是自然是驻朝大臣的支持,这位唐大人上任,可比袁大人上任风光多了。
可不是,自古有那位大人上任,竟然有四艘兵舰做撑,不过他显然忘记了一点,这派遣兵舰来仁川,倒不是为唐浩然,而是向日本人示威的,前阵子的“田中一案”,朝廷便有意派兵舰驶仁川以宣示宗主权,不过因为种种事宜,一拖至今,唐浩然不过只是赶巧罢了。
可没人知道为了这个“赶巧”,唐浩然付出了代价——五万两银子被送到了海军衙门和水师公署。
“浪速号”这艘日本海军最新锐巡洋舰舰桥上,神情肃然的角田秀松从望远镜中,看着越来越近的舰队,神情越发的肃然,尤其是看到那“定远”、“镇远”两艘战斗舰的身影时,他的眉间愁容更浓了。
作为海军军官,他又焉不知日本海军与清国海军的差距,当然亦深知日本于清国争夺于朝鲜的“虚张声势”,在日本向朝鲜派出“浪速号”以及“高千穗号”后,清国海军衙门派遣了更为强大的舰队,仅只是这两艘战斗舰……
“阁下,这,这可如何是好!”
同站于舰桥上的驻仁川领事山本田一,望着越来越近的两艘战斗舰,那神情中满是一副紧张之色,甚至就连同掌心亦不住的冒着汗,按照外务省制定的策略,于朝鲜的政策是利用清国的软弱与无意徒生事端的心思,通过“虚张声势”得寸进尺的步步进逼,从而形成日清共领朝鲜的事实。
可现在,清国派出四艘巨舰宣誓宗主权,却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甚至就连同外务省那边也沉默了下来,相比于日本,清国就像是个巨人一般,或许日本上下可以轻视清国,但没人敢小瞧清国的力量,清国或许不能击败西洋强国,但若是和日本对阵的话,日本几乎没有任何赢得希望。
“怎么办,自然是升旗迎接他们!”
不过只是片刻功夫,角田秀松便做出了一个理智的选择——升清国旗,向北洋海军致敬。
“大人,日舰升清国旗,向咱们致敬了!”
在“高升号”的舰桥上,苏跃扬的话让唐浩然朝着浪速号看去,在历史上四年后,正是浪速号等日舰以偷袭打响了丰岛海战,历史却是这般的巧合,今天实力正是雄厚的北洋水师派出四舰来朝鲜宣誓宗主权,“顺道”护送自己赴任,而自己搭乘的却是“高升”号。
“打旗语,向刘大人以及北洋水师官兵致敬!”
悬挂着总兵旗的“定远号”上,刘步蟾在看到“高升号”打来的旗语时,只是微微一笑,舰队护送唐浩然上任,不过只是顺便为之,那唐浩然为了这个顺便可是没少走路子,从海军衙门到海军公署,路子全走尽了,到最后甚至求到了中堂大人那,中堂点了头,大家伙焉能不配合。
“也罢,这海军不就是给驻外官员壮胆助威的嘛!”
心道着刘步蟾便指挥着舰队驶向泊位,与“高升号”靠港不同,因为码头水深的关系,舰队将使向泊位,在“定远”、镇远、、驶向泊位的时候,于浪速号上的角田秀松瞧着四舰烟囱中喷吐的浓浓煤烟,那脸上却扬起了些许轻蔑之色。
“清国办事,速来如此,只知购舰,而不知养舰,军舰非商船,即是不用威尔士无烟型煤,又岂能用以烟煤,烟煤硫灰伤损机器,清国政府啊……”
那一声感叹之余,瞧着四艘军舰时,脸上全是一副可惜之色,他可惜的是清国政府竭尽全力的削减北洋海军军费,以至于穷困莫名的北洋海军只能用开平煤作燃料,而开平煤却是烟煤,烟煤虽可用作军舰燃料,但因烟煤热量低、且硫分高、灰分大的关系,各国海军非必要绝不用烟煤,而是使用无烟碎煤,战时则使用海军舰用型煤(1)。
如浪速号上所用的就是本国高岛煤矿所出的无烟块煤,而非劣质的烟煤。为的就是保护锅炉机器。虽说脸上带着些轻蔑之色,可瞧着那定镇两舰那钢甲巨炮心底却依然微微发颤,原因无他,在海战中,煤的作用是无非是动力充足、烟迹不显的罢了,真正的起到决定性作用还是装甲的薄厚与舰炮大小,这恰恰是日本海军所不足的。
这边角田秀松观察着北洋海军的时候,在“高升号”上唐浩然却兴趣十足的观察着港内的这两艘日本军舰。
“哟喝,这日本人竟然也于舰上晒衣!”
瞧着日本军舰上两侧以及桅绳上挂满的衣裳,唐浩然整个人顿时便兴奋了起来,在后世的国人不是传着主炮晒衣、养以宠物,甚至当做北洋水师军纪不严的证据嘛,这下好了,大日本海军可也不是这模样。
正想让人拿相机过来拍张照片作为纪念的时候,一旁的苏跃扬却连忙轻声说道。
“大人,这舰上非比陆上,且军舰内部空间狭窄,且蒸汽化舰船上还装备了大量机器设备,为防止水汽在舱内散发影响人的身体健康,同时也是出于担心水汽散发,会导致机器锈蚀起见,晾晒衣服均在舰船的甲板上露天进行,通常的做法是晾晒在舰船的栏杆、天幕柱上,也有直接将很多衣服串联在旗绳上,升起到桅杆高处的,各国海军中皆是通例,……”
苏跃扬的解释让唐浩然只是随口笑道,
“我知道,航行中舰长亦会命令集中晾晒衣服,这我又焉能不知,不过就是做个笑话罢了!”
嘴上补救之余,船已经靠港了,看着码头上拥挤的欢迎人潮,唐浩然朝着苏跃扬吩咐道。
“你也换上新军装,咱们今个要让这朝鲜人还有日本人瞧瞧咱们的新军!”
说话的功夫,唐浩然的视线投向“浪速号”巡洋舰,神情凝重的说道。
“咱们想要在朝鲜站住脚,靠的不可能单单只是北洋海军,归根到底,还是要靠自己!”
这一声轻语之后,唐浩然走出了舰桥,再次进入舱室的时候,他看了已经换上一身新军装的商德全,和其它人一样他的神情同样显得极为兴奋,见着唐大人的瞬间,商德全连忙行了一个军礼,这军礼是不同于德式,亦非英式,而是在大沽的时候,唐大人教授的军礼。
“大人,我等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下船上岸!”
(1)19世纪中后期,各国海军蒸汽机使用的并非是传统的块煤,而是机制“型煤”,春是作为船舶燃料的效率高的煤炭而开发出来。当时,用煤的粉末搀和并压制成型的东西总称为“型煤”。北洋水师使用的开平煤是烟煤,燃烧时冒出滚滚黑烟(后来丁汝昌与开平矿总办张翼信中所及“煤屑散碎,烟重灰多,难状气力”,其实固然有开平将好煤售出,另一方面,还是因其煤为烟煤,且未制型煤)。
对比同期日本——1894年(明治27年),海军省的竹田少佐着手研究军舰冒黑烟的对策,发现山口县的“大峯炭山”(宇部炭鉱)出产的无烟煤粉,可以制作军舰用的练炭。这被称为“海军的角炭”。因块煤不便于军舰用作燃料,所以日俄战争时期,除去进口高热值威尔士无烟煤之外,海军大臣山本权兵卫提议,在日本开设了生产高质量角炭的德山练炭制造所。
(好些天没有回应大家于讨论区的问题了,这一阵子事情太多,今天加班到现在,关于拼刺一说,小说里有解释——是为了训练士兵的勇气,敢于刺刀见红的勇气,刺刀无法击败坦克,但敢于刺刀见红的部队,至少在勇气和意志上是顽强的,这恰恰是清军所不具备的。
再就是辫子,主角身处的时间是1890年,不是1900年,更不是1910年,张之洞令主角蓄发留辫,难道主角要说“不”,才能彰显勇气?然后走不成官场,改行去闹革命?就是煽动革命,也得让人家觉得你是自己才行吧!一个假洋鬼子领导大家闹革命?百姓能接受?别忘了,地下党更需要伪装。
再说闵妃,1859年生人,31岁了,那会的朝鲜可不是现在的韩国,那个岁数……主角才二十来岁,妥妥的小鲜肉啊!PS: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求推荐!)
第10章 于此三千里(求推荐)
第10章
“把皮带扣正了!”
“后面的背带别歪了!”
“绑腿重新打……”
诸如此类的喊声,在舱室和过道间回响着,甚至还互相检视,以保证军帽没有戴歪,众人显得甚至有些紧张——按照唐大人的说法,他们可是身系“天朝威仪”,万万不能堕了上国威仪以及天官的威风。
于舱道内等待着出舱的当口,吴佩孚又一次检查了棚内13名士兵的仪容,在来朝鲜的一路上,他可是扣着门舱的领学着“新军仪容教范”,那军帽如何戴、军装如何穿,绑腿如何才算合格,“丫”字型的背带如何扣。
现在临到下船的时候,他却显得有些紧张,生怕堕了上国威仪,进而遭长官的训斥,遭长官的训斥事小,将来误了前程才事大。
“辫子要装在衣领里!”
他们……
几乎是在唐浩然的随行卫队出现在船头的时候,角田秀松等人不是瞠目结舌望着那些穿着西式军装的官兵。
清国军时候穿上了西洋军装?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因为大臣们格守着礼制,清国海军宁可穿不便利的号衣,亦不穿西洋军装,至于陆军的号衣尚不如海军,而现在唐子然的卫队却一副西洋打扮,似乎还没有辫子。
别说是角田秀松被惊倒了,便是刘步蟾等人也都是吓了一跳。
“这唐子然,当真是……”
“当真是大胆至极!”
舷边的吴应科在唇边嘀咕一声,瞧着那些穿着西式军装的卫兵,他的心里倒是有些嫉妒,做为海军军官他焉不知海军号衣于舰上作战多有不便。而且穿在身上全不显军人的英武,便胸膛再是坚挺,号衣穿在身上也是松松垮垮的,全不见一丝军人的英气。
“胆子大,若是咱们丁大人,也如他般胆大,咱们没准早就穿上新式军装了!”
一旁的徐震鹏轻声抱怨着,每每穿着海军号衣与他国海军军官见面时,他的心里总是极不舒服——个中滋味有九成是因为那辫子和军装。
“可就是不知会惹麻烦,朝中的那些人能放过他?”
“哎……这唐子然啊!”
丁汝昌摇摇头长叹道,幸好从望远镜里,能看到那些人的辫子是扎在衣领里,若不然,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
这些年不是没人提过换新军装,便是北洋海军也是年年有人提,可朝中却守着祖宗礼制,甚至还有拿民俗说事,总之一句话,换西洋军装绝不可能,可现在这唐子然却开了一个头来,也不知道……
“大人,咱们先瞧着,若是朝廷那边不说,回头咱也递个折子!”
与英国留学的刘步蟾,因深知号衣不适海军,瞧着唐子然开了头,在念叨着他大胆之余,心下倒也动了念想来。
“这,先等他过了这一关再说吧!”
若是搁几年前,或许作为水师提督的丁汝昌会对刘步蟾这番话大发雷霆,可于北洋水师任职这么多年,早已熟悉海军的他又焉不知号衣不适合海军,但朝廷又岂会许海军穿着洋式军装,毕竟朝中自有衣制在那搁着。
便是唐浩然今个整这一出,虽说是在朝鲜,可消息仍然会传到国内,不定会于朝中引起轩然大波,为官这么多年,这出头的事尽量少干,多请示、多听令,便不会有麻烦。
“乖乖,这是咱大清国的兵吗?”。
两国的军舰上军官们诧异着,这港口上的迎接新任大臣上任的冯子森、熊廷光、诸观光、易宝荆以及码头上众人,无不是惊讶的瞧着那从船上下来一副洋人打扮的官兵。
“可不是,瞧着倒是有点像洋兵!”
嘴里说着洋兵的时候,冯子森却瞧着港内的日本兵舰看去,那船上的东洋兵,可不也是一副西洋打扮。
“虽说打扮像是洋人,可瞧着确实比防军威武些!”
“可不是,你瞧这路走的“咔咔的”……”
在众人的惊诧与话声中,排成队官兵开始下船,不过让人遗憾的是,这队中却没有军乐队演奏,虽是如此,待到这些西洋打扮的官兵下船后,在码头上集结时,那喝令声伴着“哒、哒”的靴声,只震得迎接的百姓,无不是心头微震。
于人群中,还有一些从日本租界过来的穿着西装的日本人,望着那些一身新式军装的清国兵,其中几人的脸色却显得极为难看。
“这真是只练了不到两个月的兵吗?”。
山口隆一在心里暗自嘀咕一声,他是驻朝公使馆卫队中队长,他之所以来到汉城,是为了评定新任大臣卫队的战力,毕竟根据五年前签定的中朝条约,两国都不得驻军朝鲜,至于袁世凯使朝时只带了一营卫队,公使馆亦只保留一个中队的卫队。
现在袁世凯走了,跟着离开的还有一营淮军,对于未来驻朝大臣手中的卫队,山口自然希望在第一时间加以了解,而从这些人刚一下便吓了他一跳。
倒不是因为他们身上的新式军装,以及英式弹仓步枪,而是因为这些士兵身体看起来极为强壮不说,就连同展现出来的军纪,亦与过去清国军队截然不同,清国军队一般都是乱蓬蓬的,而这支卫队从下船到列队,完全不需长官训斥,全是自然而为。
这绝不是一支刚刚训练的部队!
山口隆一于心中武断的认定这支部队是淮军真正“精锐”的功夫,那边码头上却是回响着一阵阵报数声。
在报数声中神情严肃的官兵们,迅速排成队列,靴底黄铜制的防滑钉和马蹄铁后掌,走起路来“踢踏踢踏”响,不知是有意亦或是无意,官兵们甚至还特意加重着脚步。
“一排集合完比……”
“二排集合……”
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近一千三百名卫队官兵便完全下了码头,并到码头上列队等待着行军,方队边只有几名面色黝黑、身材魁梧的军官来回走动着,方队中的士兵无不是纹丝不动的持枪立正等待着。
列队完毕的千三百名卫队官兵,无论军官亦或是士兵,无不是一副傲然之色,虽说这是他们第一次穿上新式军装,可却还是体会到新军装与旧号衣的不同,新军装更显军人的英武,穿在身上,只让整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