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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我亲爱的朋友,”曼森假惺惺地说,“什么时候打来都行。”
“我本想昨天夜里给您打电话,但开会脱不了身。我想起前些时候我们谈起你的勘探队在非洲那个地方的勘探结果。你记得吗?”
曼森猜想,古尔是不得已才在公用电话里来说一通提请注意安全的废话的。
“是呀,当然记得,”他说,“我采纳了那天吃饭时你提出的建议。含量略作更动,因此,从生意观点来看是不值得去开采的。分析报告送去了,那边也收到了,那件事就再也没有听说了。”
古尔下面的一番话却使詹姆斯·曼森周末的轻松心情一扫而光。
“实际上,我们也没有遇到的确叫人伤脑筋的事,”电话线那头的声音说,“不过,总觉得有些奇怪。正如你所知,我们在那个地区的大使虽然受到那个国家以及其他三个小国的信任,但并不在那儿居住。不过,他照常送来关于那个地区的报告,是从各种消息来源搜集到的,其中包括和别的友好的外交官的正常往来。他最近的一份报告有部分内容涉及到那儿的经济,是昨天才送到我办公桌上来的。那儿似乎谣传说苏联政府获准派一个他们的勘探队到那儿去。当然,他们可能和你的勘探人员到过的那个地区无关……”
在古尔用紧张的声音说着的时候,詹姆斯·曼森爵士两眼紧盯着电话,脸上左太阳穴开始突突地猛跳起来。
“詹姆斯爵士,我是想,那些俄国佬会不会也到你的勘探人员去过的那个地方,他们的发现可能有些不同。幸好,这只是少量锡的问题。不过,我觉得你应当知道。喂,你在……”
曼森赶紧停止沉思,费了好大劲才使自己的声音变得和平时一样。
“是的,当然。对不起,我正在考虑哩。古尔,多谢你打电话给我。我想他们不会去我的勘探人员到过的地方。不过,了解这个情况还是很有用呀!”
他又像平时那样说了几句玩笑话后才挂断电话,然后慢慢踱回到向阳的平台。他的思绪纷乱如麻。是巧合?可能是的,这只能是巧合。如果那个苏联勘探队到离水晶山丘陵几英里的地方去,那么这就纯粹是巧合了。反之,如果他们直接开进水晶山,而又没有作任何空中勘探就注意到那个地区植被的差异,那么这就不是巧合。这将会有一场大破坏。但他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不显露自己对那个地区不断增强的兴趣,没有一个办法是绝对有把握的。这将是命中注定的了。
他想起了查默斯,他确信此人已经被封住了嘴。他气得咬牙。难道是查默斯泄露的?是有意的,还是无意之中走漏的?他曾经想让恩丁,或者恩丁的朋友去注意查默斯。不过,那也没什么用。没有证据说明秘密泄露了。
他能马上把他的计划搁在一边,不再去想它们。他考虑到了泄密的问题,然后又想到那个“海市蜃楼里的金饭碗”。曼森不是傻瓜,他不会一成不变,因为他有一个习惯,当一个危险因素,主要是一个未经证实的危险因素增长时,他就打退堂鼓了。
他坐在一把轻便折叠椅里,身旁的一壶咖啡已经凉了。他苦思冥想。他打算照原计划干下去,可又不得不假定苏联勘探队会到马尔罗尼去过的地区,并且也不得不假定他们会注意到植被的变化。因此,眼下有一个新的因素,即时间的限制。他心算了一下,算出了三个月这么个数字。如果俄国人得知水晶山里埋藏着什么,那么就很快会派一个“技术援助队”去,主要目标是在水晶山。他知道,那个队里半数以上是从克格勃来的冷酷无情的人。
香农拟定的最短的期限是100 天,曼森原来告诉过恩丁在时间表上再加两个星期,使整个计划更切实可行。现在他们就不能加这两个星期了。事实上,如果俄国人行动异乎寻常地迅速,那么,也许连ito 天都嫌长了。
他又去打电话给恩丁。他自己的周末已经被扰乱了,因此恩丁也没有理由不开始干点儿工作。
星期一早晨,西蒙·恩丁打电话给在饭店里的香农,约定下午2 点在圣约翰森林路的一套小公寓里碰头。星期日下午,他在乡间别墅里听了曼森冗长的介绍。根据曼森的指示,这天早晨他租下了这层公寓。他用哈里斯这个名字租一个月,付现钱,写了一个无人查对的假保证人的名字。租下这层公寓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它有一只不通过电话总机的电话。
香农准时到了那儿,发现这个仍然叫哈里斯的人已经住下了。电话是放在一种桌式扩音器装置上的,这种装置可以使一人或几个人与外面通话,电话线另一端不会占线。
“商团的头头已经读过你的报告了,”他对香农说,“他有话要和你说。”
2 点30分,电话铃响了。恩丁移动扩音器上的“讲话”开关,詹姆斯·曼森爵士的声音就从电话线那一头传来。香农已经知道这是谁,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
“是你吗,香农先生?”那个声音问。
“是的,先生。”
“哦,我读了你的报告,我同意你的判断和结论。如果以此立一个合同,你准备去完成吗?”
“先生,我准备去完成。”香农说。
“有一两个地方我想和你讨论一下。我注意到在预算中你给自己的数目是10000英镑。”
“不错,先生。坦白地说,我想任何人干这件事都不会少于这个数,多数人还会多要一点。即使这个预算让另一个要价低一点的人去做,我想那个人也至少要把百分之十塞进自己的腰包,只需把这点钱混在购买的钱数里就不会被查出来。”
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又说:“好吧,我同意,这份薪水给我买了什么呢?”
“给你买下了我的知识,我的关系,我同军火商、走私商、私运军火者和雇佣兵的联系。这份薪水还给你买下了出事后我会严守秘密。这笔钱是付给我干三个月苦差事,并且随时都有被捕下狱危险的报酬。最后,这笔钱是付给我去冒在进攻时被打死的险。”
电话里一阵咕哝声。
“够啦,够啦,现在考虑财务上的问题。这10万英镑将转人一家瑞士银行的账上,哈里斯先生本星期去开个户头。你在以后两个月里需要钱的时候,由他分批付给你必需的钱。为此目的,你和他必须建立你们自己的联系。花钱时,哈里斯先生将必须在场,或拿到收据。”
“这并不总是可能的,先生。军火生意没有收据可言,黑市生意尤其如此,并且和我做生意的人多数不愿意哈里斯先生在场。他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我建议多用旅行支票和由银行电汇存款。同时,如果哈里斯先生必须在场签每一张1000英镑的银行汇票或支票,那么他就必须跟着我到处跑,那种地方我连自身的安全都很难保证,这样的话,100 天之内做完所有的事是决不可能的。”
又沉默了半晌。
“你说你自身的安全是什么意思?”那个声音问。
“先生,我是说我不了解哈里斯先生。让人充分了解我,会使我在一个欧洲城市里被捕。我不能让哈里斯先生充分了解我。你们有保护自身安全的办法,我也不得不有自己的。这就是说,我必须单独旅行和工作,而不受人监督。”
“香农先生,你是个谨慎的人。”
“只得如此。所以我还活着。”
一阵格格的狞笑。
“那么,由你独自去支配大笔的钱,我怎么知道你是可以信任的呢?”
“先生,你是不会信任的。说到点子上,哈里斯先生可能在每个阶段把钱压低。不过,付武器的钱必须是现金,由买主单独付钱。你要么请哈里斯先生去亲自完成这项任务,要么另雇一个专家。而你也不会知道你是否能信任他。”
“够啦,香农先生。哈里斯先生……”
“有什么指教?”恩丁立即答复。
“离开你现在待的地方后请马上回来见我。香农先生,你干吧!你用100 天,香农先生,去偷一个国家。100 天!”
八
接完詹姆斯·曼森爵士打来的电话后,西蒙·恩丁和“猫儿”香农都怔住了,两人呆若木鸡,大眼瞪小眼地对望了好一会儿c 香农首先缓过劲儿来。
“既然我们将在一起共事,”香农对恩丁说,“那就得先说清楚。假如有人,不管谁,听说了这项计划,迟早总要传到某个大国的情报机关。也许是中央情报局,或者至少不是英国秘密情报局就是法国保安总局。他们只要听到风声,定会千方百计地摸清底细的。到那时,你我二人就谁也无法阻挡他们制止这项行动了。所以,我们一定要绝对保密。”
“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恩丁反唇相讥道。“我与此事的利害关系要比你大得多。”
“好吧。头等大事还是要谈钱。我明天就飞往布鲁塞尔,在比利时随便哪家银行开个新户头。明晚我赶回后,你和我联系一下,我具体告诉你银行在哪儿、叫什么名字、我用的是什么户名。然后,我至少需要向那个账户汇进10000 英镑。到明晚为止,我将列好一份费用清单,这笔钱主要是用来开支我助手们的工资、预支款项,等等。”
“我上哪儿和你接头?”恩丁问。
“这就是我要讲的第二点。”香农说。“我需要一个长期据点,确保和外界的电话及信件联系。这套房间怎么样?会不会牵连到你?”
恩丁没想过此事,因而沉思了一阵。
“房间是用我的名字租下的,我已预付了一个月的房租。”他答道。
“如果凭单上仍是哈里斯这个名字,是否要紧?”香农问。
“没事。”
“那么我就把房子接过来。你既然房租已付,我可以白住上一个月了——不住岂不是浪费?租期满后,再由我付钱。你有钥匙吗?”
“那还用说,我就靠它进进出出。”
“一共几把?”
恩丁没答话,伸手进口袋掏出个钥匙圈,上面有四把钥匙。其中两把肯定是这幢大楼人口的钥匙,另外两把是这套房间门上的。香农伸手把钥匙拿过来。
“现在再说通讯联系的事。”他开口道。“你随时都可以向这儿打电话。我也许在家,也许不在,也可能去了国外。我相信你是不愿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的,因此,你干脆在伦敦你的办公室或者住所附近的哪个邮局里租上个存局待领信箱,每天检查两次,看看有无我的电报。如果我急需和你联系,我会告诉你电话号码及通话时间的。明白吗?”
“晤。明晚以前我就把租信箱的事办妥,还有什么吗?”
“最后一点:在全部行动过程中,我都化名为基思·布朗。任何以基思签名的东西都是来自于我。给我住的旅馆打电话时,切记要找基思·布朗。假若我回答说:‘我是布朗先生’,这就意味着出了麻烦,你要立刻停止通话,对总机解释说你打错了号码,碰上了另一位姓布朗的先生。暂时就这些。你最好回办公室去,晚上8 点来个电话,我要告诉你进展情况。”
几分钟后,恩丁已来到圣约翰森林路的人行道上,招呼出租汽车了。
香农还算有预见,没有把上个周末前恩丁给他制订计划用的500 英镑存进银行,因而现在手边还有450 英镑现钱。他在骑士桥朗兹饭店的住宿账虽未结算,但那笔账可以先欠着。
他给英国欧洲航空公司打了个电话,订好明天飞往布鲁塞尔经济座的来回票。去是明天一早,回来是明天下午4 点。这样,晚上6 点他就可以回到这套房间了。接着他又挂电话到邮局,发了四封国际电报。一封发往南非开普省帕尔市,一封发往奥斯坦德,一封发往马塞,最后一封发往慕尼黑。四封电文都一样,简单明了:“速在今后三天内任何一天午夜时和我通话电话号码507 —0041香农”。然后他要了辆出租汽车赶回朗兹饭店,办好结账手续。像来时一样,他未留姓名,悄然离去。
当晚8 点,恩丁按约来了电话。香农向他汇报了到目前为止的全部活动,然后约好恩丁明晚10点再来电话。
香农花了两小时仔细查看了一遍公寓房间所在的这幢大楼及其周围地区。他发现了几家小饭店,其中有两家就在圣约翰森林路附近。他在其中一家悠闲自在地吃了顿晚餐,回来时已有11点了。
他数了一遍剩下的钱,还有400 多英镑。然后他点出300 英镑放在一边,算是往返布鲁塞尔的机票钱和明天一天所需的费用。接着他又检查了一下随身行李。身边衣服虽很普通,但都还只穿了不到三个月,其中大部分是最近10天里在伦敦买的。他没有枪,因而无须为此操心。为保险起见,他毁掉了打字机上那条打报告用过的打字带,换上一条备用的。
尽管那晚伦敦早就天黑了,可是南非开普省太阳还未西斜,四周热烘烘的,亮如白昼,一派美好的夏日傍晚景象。詹尼·杜普里驾车疾驶过海角,奔向开普敦。这辆车和恩丁那辆一样,也是“柯维蒂”牌,虽然旧点,但却大一些,型号也新一点。这是他用四周前从巴黎回来后剩下的美元买的二手货。他在西蒙兹城一个朋友的船上游泳、钓鱼,整整玩了一天,这会儿正开足马力赶回帕尔市的家里。每当完成一次合同后,他都喜欢回帕尔市家中过上一阵,但是很快就又不可避免地厌烦起来,简直就和他10年前离家出走时的情景一个样。
他儿时是在帕尔山谷长大的。学龄前的童年时代,他是在贫瘠、瘦弱的葡萄园里无忧无虑地度过的。那些葡萄园都是和他父母家境相仿的人家的。他和他的小伙伴皮特整天厮混在一起,学会了如何蹑手蹑脚地捕捉小鸟,在幽谷深处开枪射击。这儿的人们一般允许白人男孩子与有色人种小伙伴们一起玩耍,直到他们渐渐长大,懂得肤色在这个国度里意味着什么为止。
皮特比他长两岁,红皮肤,大大的褐色眼睛,长着一头又浓又密的黑色卷发。按理说,他的任务是照看他,可是实际上由于詹尼发育很早,他俩长得一般高,结果詹尼倒很快成了他俩的头头。20年前像这样的夏日里,两个孩子常喜欢光脚搭上公共汽车,沿海岸来到大西洋和印度洋的结合处——阿古哈斯角,就在海角外尽情地嬉戏、垂钓。
从帕尔男子中学毕业后,詹尼就成了问题。他长得又高又大,暴躁好斗,常常挥舞着那双犹如长柄镰刀似的巨拳和人厮打,结果两次被送上当地法庭。他那时完全可以走上与如今大相径庭的道路——接过他家的小农场,和父亲一道照看那些低矮、破败,只能制作最蹩脚葡萄酒的小葡萄园,终日忙忙碌碌直到皓首之年,终生就和他家的四个有色工人一起,在这不到50英亩的小农场上含辛茹苦地挣扎着。这种前景使他不寒而栗,因而他选择了另一条生活之路。18岁那年,他自愿从军,在波切夫斯特鲁姆接受了新兵训练后,转到布隆方丹的空降部队。正是在这儿以及在彼得斯堡四周茂密的丛林中进行的反游击战训练,使他找到了生平最后的归宿。在军队中人们公认他是个出色的士兵,非议只在一点:他太好斗,精力常常发挥得不是地方。在一次以寡敌众的拳斗中,身为下士的他,把一个中士打得人事不省,气得指挥官一怒之下把他降成了列丘他对这次处罚耿耿于怀,终于开了小差。不久,又在东伦敦的一家酒吧间里,把两个试图抓住他的宪兵痛打了一顿,结果被关进军事监狱坐了6 个月。出狱时,他在一家晚报上读到一则广告,于是去德班市的一间小小的办公室报了到。两天后,他离开南非,飞到了位于刚果加丹加省的卡米纳基地,当上了一名雇佣兵。这一切都是6 年前他年仅22岁时发生的事。
他这时驾车沿着碗蜒曲折的公路穿过弗朗肖克驶回帕尔山谷,心里老是在揣摸,是否会有香农的来信或哪个伙伴捎来的新合同的消息?然而,当他赶回帕尔奔到邮局时,却一无所获。此刻,乌云正从海上气势汹汹地扑来,狂风阵阵,空中隐隐传来雷声。
今夜准会下雨,下上一场凉爽宜人的阵雨。他不由得抬头望了一眼高高的帕尔岩。很久很久以前,他的祖先们迁居来此,成了山谷中的首批移民,他们就根据这块岩石,将山谷和城镇命名为帕尔。童年时,出于好奇,他曾多次细心地注视这块岩石,发现岩石干燥时表面呈暗灰色,而一场大雨过后,岩石就立刻变了样,在月光下像一棵硕大无朋的珍珠,熠熠发光。每逢这时,帕尔岩仿佛就成了一颗瑰丽无比、晶莹夺目的大宝石,辉映着脚下的小巧城镇,虽然童年时代这座小城从未带来他所憧憬的那种生活,可她毕竟是故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