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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赖恩特又待了10分钟,可是曼森已经了解到他需要了解的大部分内容了。到了5 点20分,他彬彬有礼地引着布赖恩特出去,就像迎他进来时一样。等那个年轻人一走,曼森就招手让库克小姐过来。
“我们雇了一个探矿工程师名叫杰克·马尔罗尼,”他说,“他在非洲长途跋涉了三个月后回来了。三个月前他一直在荒野的丛林里生活,所以他现在可能仍然在休假。想法在他家里找到他。我想在明天早晨10点钟见他。还有,我要见那个分析部主任戈登·查默斯博士。你可以乘他没有离开实验室时在沃特福德找到他。如果不在,就上他家里去。我想明天中午12点钟见他。把明天早晨别的约会都取消,让我有工夫和查默斯一起到外边去吃一点午饭。你最好在贝利街的威尔顿餐厅给我订好位,就这些,谢谢。几分钟后我回去,10分钟之内在门前备好车。”
库克小姐退了出去。曼森在对讲机上按了一下开关,又喃喃地说:“西蒙,马上到这儿来。”
西蒙·恩丁像马丁·索普一样虚伪,只是方式各异罢了。他出身清白,在虚饰的外表后面具有伦敦东区恶棍的品行c 除了文雅和冷酷之外,他还有某种机敏。他需要去替詹姆斯·曼森服务,恰如曼森为了迟早要按照自己的方式爬上顶峰,或者努力留在第一流的资本家的行列里,同样也需要西蒙·恩丁的服务一样。
恩丁是伦敦西区最漂亮、最文雅的赌场中常见的那种人物,他就像一个口齿伶俐的打手,对百万富翁无不低头哈腰,而对歌舞女郎无不欺负凌辱。不同的是,恩丁的机智使他爬上了经理的宝座,就像给一个非常高级的赌场老板当打手一样。
和索普不同,他没有当亿万富翁的野心,他认为能成为一个百万富翁就不错了,而在此以前,他只想分享点曼森的残汤剩饭。现在他有一座六个房间的别墅,一辆柯维蒂跑车和几个情妇。这会儿他从10层楼上来,由秘密的楼梯井,穿过那道木板镶的门,走了进去,库克小姐走出了门外的办公室。
“詹姆斯爵士,有什么吩咐。”
“西蒙,明天我和一个叫戈登·查默斯的人吃午饭。他是一个参与机密的科学家,科学家的头儿,沃特福德实验室主任,他明天中午12点到这儿来。在此以前,我想了解一下他的根底。当然,去查一下雇员档案,还有你能找到的任何材料。去了解一下他的私生活,家庭生活如何,有什么弱点,最重要的是在薪水之外,是否还迫切需要钱花。如果他有政见的话,是什么政见。那些研究科学的人里多数是左倾的,虽说不是全部。你可以在档案室的埃林顿下班之前去找他谈谈。今天夜里把他的档案看一遍,留着我明天早晨来看。明天准时着手了解他的家庭环境。11点45分前一定要给我挂电话。懂啦?我知道这是被人忽视的工作,不过这可能很重要。”
恩丁一动不动地站着,接受了指示,把要点全部记下来。他明白其中的缘故,詹姆斯·曼森爵士经常需要情报。因为不论是朋友还是敌手,不亲自对那个人作包括私生活在内的调查,他是不见那个人的。有好几次他是依靠充分的准备才击败对手使之屈服的。恩丁点点头去了。他直奔档案室,碰巧马丁·索普也才从那儿离开,可是他们没有遇上。
詹姆斯·曼森爵士坐着他的司机开的“罗尔斯—罗伊斯”汽车驶离曼森公司的前门,回到里兹大饭店后面的阿林顿大厦4 层楼的公寓去。他准备去痛痛快快地洗上一个热水澡,吃一顿卡普里斯餐厅送来的晚饭。这时,他坐在车上,身子向后仰着,点燃了今晚的第一根雪茄。当汽车开到“查林十字”车站时,司机递给他一份晚到的《旗帜晚报》。报上最新消息栏里有一则消息进人了他的眼帘。那则消息是刊登在“马赛揭晓”中间的。他回过头去看它,接着又一连读了几遍。他望着车窗外纷乱的交通和挤成一团的行人,有的人拖着脚向车站走去,有的人冒着2 月里的毛毛雨,脚步沉重而缓慢地向公共汽车走去,准备在伦敦中心商业区又度过了紧张的一天后,回到他们在“伊甸桥”和“七棵橡树”附近的家里去。
就在他望着窗外的当儿,一个念头开始形成了。换了别人;对那则消息就会一笑了之,可詹姆斯·曼森爵士并非那样的人。他是20世纪的海盗,而且以此为荣。那则晚报上的消息看不太分明,上面的标题是九点铅字印的,内容说的是一个非洲国家。那个国家不是赞格罗,而是另外一个。他也几乎没有听说过那个国家。那个国家没有闻名于世的矿藏。消息的标题是:
非洲国家新政变
三
马丁·索普在他上司的外间办公室里等候着。早晨9 点5 分,詹姆斯·曼森爵士来到办公室,索普就尾随着走了进去。
“你得到了什么情况?”詹姆斯·曼森爵士甚至在他脱下骆驼绒薄大衣,把它挂在连着墙壁的衣橱里的时候,就开口问了。索普轻轻地弹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的笔记本,把它打开,讲述他昨夜调查的结果。
“一年以前,我们有一个勘探队在赞格罗西北的一个国家勘探。这个队由从法国公司租来的空中勘探队陪同。勘探的地区离赞格罗很近,有一部分就在赞格罗边界上。令人遗憾的是,那个地区的地形图非常少,而且根本没有空中摄影地图,也没有德卡式或其他形式的灯标来确定交叉方位,飞行员依靠飞行速度和飞行时间来确定他飞临的陆地。
“有一天是顺风,风力比预报的要强。飞行员在整个进行空中勘探的陆地上空来回飞行,直到自以为满意了才返回基地去。他并不知道在每一段顺风的航程中,他都飞越了边界,进人赞格罗40英里了。那些航空摄影的负片冲洗出来以后,显示出他已经大幅度地超越了勘探地区。”
“是谁首先察觉的?法国公司?”曼森问。
“不,先生。他们把胶卷冲洗出来,不加审查就交给我们了,我们每一次跟他们订合同都是这样定的。然后就由我们自己的空中勘探科的人员来确定印出的那些照片上显示的陆上地区了。他们辨认出在每一次航程最后都有一段不在勘探地区内的土地。因此,他们就把那些照片丢弃了,或者说,反正是把它们搁在一边了。他们看出照片上有一部分显示出的丘陵地带不可能在我们勘探的区域内,因为那个区域没有丘陵。
“后来,有一个长得很帅的聪明小伙子把照片的多余部分又看了一遍,留神到丘陵地带中有一座山是稍稍离开那条丘陵带的东头的。那座山上植被的密度和类型都与别的山不同。在地面上是看不见这种景象的,可是空中摄影在离地面3 英里就能显示出来,好像弹子盘上放了一块啤酒杯垫子那样。”
“我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詹姆斯爵士吼道,“往下说。”
“对不起,先生,我不明白这个。这对我是新鲜事。反正半打照片送到地质摄影科的某人手里,从放大的照片看,他确信,那儿的植被形式即使在一个相当小的地区内都不一样。那个地区包括一座大约1800英尺高的山,形状大致是圆锥形的。两个科合写了一份报告,交给地形测量科科长。他确定那个丘陵地带是水晶山丘陵,而那座山可能就是水晶山。他把那份卷宗交给海外合同部,于是合同部主任威洛比就派布赖恩特到那儿去搞勘探许可。”
“他没有告诉过我。‘’曼森说,这时他坐在桌旁。
“他送交过一份备忘录,詹姆斯爵士,我带来了。您那时在加拿大,没能在一个月里如期返回。他写得很直率,说他认为在那个地区勘探是寄希望于万一,不过既然我们可以自由地进行空中勘探,并且地质摄影科也觉得植被不同必有原因,那么展开勘探也是可行的。威洛比还提出这可以让布赖恩特积累第一次独立工作的一点经验,在那以前他一直是威洛比的下手。”
“是那么办的吗?”
“差不多。布赖恩特取得护照签证后就在六个月以前到那儿去了,三个星期后他获得勘探许可回国。四个月以前,地面勘探科同意,如果费用能一直保持得很低的话,他们就派一名没有资格的矿藏勘探员兼测量员去,那人名叫杰克·马尔罗尼,是才从加纳的金矿矿区回来的。于是就这么办了。马尔罗尼在三个星期前带回一吨半样品,那些样品运回后就一直在沃特福德的实验室里。”
“相当充分。”詹姆斯·曼森爵士稍停片刻说:“那么,董事会听说过这件事的全部经过吗?”
“没有,先生,”索普坚定地说,“这件事被认为是太微不足道了。12个月里,每次董事会议我都参加,每一份提出的文件我也都看过,其中包括每一份备忘录,以及12个月来写给董事会成员的每一封信。没有人提起过这件事。反正整个勘探过程花的钱也不多,而且与公司的日常预算无关。因为空中摄影照片是那个法国公司和他们的强壮的老驾驶员赠送的。这完全是一件专门的事情,决不会提到董事会这一级的。”
詹姆斯·曼森显然很满意,点了点头。
“对。现在我们来谈那个马尔罗尼。他人机灵吗?”
为了回答问题,索普已经从档案室里把杰克·马尔罗尼的档案拿在手里了。
“没有资历,可是有丰富的实际经验,先生。是个干苦差事的老头儿,出色的非洲通。”
曼森轻快地把杰克·马尔罗尼的档案翻了一下,匆匆看了一下履历说明和自从此人加入公司以来的工作经历表。
“他的经历很好,”曼森咧开嘴笑了,“可别小看这个老非洲通。我就是在兰德的矿区帐篷里开始干的。可马尔罗尼还停留在那个地位。所以,小伙子,别见笑,这样的人非常有用,他们可能感觉很灵敏。”
他让马丁·索普退下,然后喃喃自语道:“现在让我们瞧马尔罗尼先生能有多灵敏吧。”
他按了一下对讲机的开关,对库克小姐说:“库克小姐,马尔罗尼先生已经来了吗?”
“来了,詹姆斯爵士,他在这儿等着哩。”
“请让他进来。”
当他的雇员被陪着进来时,他已经向门口走了一半了。他热情地欢迎那个雇员,引着他走向昨晚他和布赖恩特坐过的两把椅子。他在库克小姐离开前,请她给他们端两杯咖啡来。马尔罗尼爱喝咖啡的习惯是记载在他的档案里的。
杰克·马尔罗尼在一个伦敦公司街区的顶楼办公室里,就和马丁·索普在丛林里干活一样不相称。他的两手在不够长的衣袖里垂着,仿佛不知道把手往哪儿搁才好。他的灰头发水淋淋地紧贴着脑袋,胡子也才刮过。这是他头一回和他称为“工头”的人见面。詹姆斯爵士想方设法,使这个人感到自如一些。
库克小姐走进房间,手里端着一托盘瓷杯,以及和杯子配套的咖啡壶、牛奶壶、糖钵,还有许多“福图纳姆及梅森公司”饼干,她听见她的雇主对这个爱尔兰人说:“……说的正是要害,伙计,我或者别人无法教会那些才从大学毕业的年轻人的东西,你已经得到了。25年苦干得来的经验,使那么多的矿从地底下开采出来,上了箕斗。”
受到夸奖心里总是喜滋滋的,杰克·马尔罗尼也不例外。他微笑着点点头。当库克小姐走后,詹姆斯·曼森爵士对着杯子做了个手势。
“瞧瞧这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我以前用大杯喝,可如今他们给我一丁点儿大的杯子。我想起30年代末我在兰德那会儿,那是在你去之前啦,连……”
马尔罗尼待了一个小时。当他走时,他觉得不管大伙儿怎么说,这个工头实在是个好人;詹姆斯·曼森爵士觉得马尔罗尼也实在是个好人——无论如何,活儿干得可真不错,他过去从山上凿下石块来,以后还会永远凿下去,并且从不提出问题来。
就在临走前,马尔罗尼还反复地说着自己的观点。
“那儿有锡,詹姆斯爵士。用我的脑袋担保。惟一的问题是能不能很经济地开采出来。”
詹姆斯爵士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为那个发愁。报告从沃特福德送来以后我们就会明白的。别发愁。只要那儿有一盎司锡,我就能用低于市场价格把它运到海边,我们会把它弄到手的。现在你打算于吗?下一次的冒险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先生。我还有三天多的假期,到时候我来公司报到。”
“还想出国去吗?”詹姆斯爵士微笑着问。
“去,先生。坦白地说,这座城市里我住不惯,不习惯这儿的气候和一切。”
“回到太阳底下去,嗯?我听说你喜欢荒野的地方。”
“是的,我很喜欢。一到那儿就行动自由了。”
“当然,是自由啦,”曼森笑吟吟地说,“我几乎嫉妒你,不,不对,我实在嫉妒你。无论如何,我们会看到我们能干些什么。”
两分钟后,杰克·马尔罗尼走了。曼森指示库克小姐把马尔罗尼的档案送回档案室,然后打电话给会计处,指示他们给马尔罗尼寄去1000英镑的奖金,并且务必让他在下个星期一之前收到,接着他给地面勘探科科长打电话。
“过几天你们到哪儿去勘探?还是才开始?”他开门见山地问。
准备勘探的地方有三处,其中一处在肯尼亚最北面的荒凉地带,紧靠索马里兰的边界,在那儿,午间的毒日头炙着脑袋犹如在锅上摊鸡蛋,夜间又冷得寒人骨髓,而且盗匪时常出没。这是一件长期的工作,需要将近一年光景。地面勘探科科长为了要找一个愿去那儿工作那么长时间的人伤透脑筋,几乎两次提出辞呈。
“派马尔罗尼到那儿去。”詹姆斯爵士说,挂断了电话。
他瞥了一眼钟,时间是*点。他拿起了戈登·查默斯的档案,那是恩丁昨夜留在他办公桌上的。
查默斯是以优等成绩从伦敦矿业学院毕业的,那个学院可能是这门学科里的名牌大学,连维瓦特斯兰金矿也争着从那儿要人。他先是在地质学上得到学位,而后得了化学学位,接着,大约25岁时他就得了博士学位。在矿业学院做了五年合作研究后,他加入了里奥廷托锡公司,在那儿的科学部任职。早在六年前,曼森公司显然以更加优厚的薪水把他从里奥廷托锡公司挖走了。最近四年中,他担任了曼森公司科学部主任,那个科学部位于哈福德郡的沃特福德郊外。那份档案上有一张护照大小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子,双目凝视着照相机镜头,长着乱蓬蓬的淡黄色胡须,穿着花呢外套和紫色衬衫,毛织物的领带歪斜着。
到了 11 点 35 分,私人电话响了,詹姆斯·曼森爵士听到了线路另一端公用电话硬币箱通常的那种短促的锐声。一枚硬币“哨”地一声塞进了放钱孔。从线路那头传来恩丁的声音。他是从沃特福德车站打来的,简单扼要地说了两分钟。等他说完,曼森露齿一笑表示赞同。
“这个情况很有用,”他说,“现在你回伦敦来,我还有一件事要你做。我需要赞格罗共和国的一个完整的概要。我需要全部情况。对,赞格罗。”他吃力地读着那个名字。
“一了解到整个情况你就在几天内动身回来,再做下一步的工作。我需要了解那个国家的历史、地形、地势、经济、军队,如果有矿的话要了解矿物学特征,还有政治和发展情况。集中在独立前10年,以及自那以后的整个阶段。我想了解总统的全部情况,他的内阁,如果有议会的话还有议会,以及行政、管理、司法和政党这些方面的情况。有三件事是比什么都重要的:首先是注意俄国人卷入和影响的问题,或者当地共产党对总统的影响。第二是不让一个和那个地方稍有联系的人了解到你询问的问题,因此你不要亲自到那儿去。第三是无论如何你不能说出你是曼森公司的人,所以要多用几个化名。懂啦?那好,你觉得可以了就来汇报。可别超过20天。凭我的签字单独从会计处提取现金,做事要小心,至于出勤记录嘛,可以算休假,我以后补给你。”
曼森挂断电话,对楼下的索普又发了指示。3 分钟内索普就上了11层楼,把一张他上司需要的纸放在办公桌上,这是一封信的复写副本。
在11层楼的楼下,戈登·查默斯博士从停在穆尔门街角上的出租汽车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