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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礼法杖上的青蛇倏然间再次冲出,突然向我袭击而来,我“啊”地一声,猝不及防,一下子被青蛇攫住身体动弹不得,巫礼随即一挥法杖,我登时被他掳了过去。
白其脸色一变,喊道:“放开她!主人身在何处,她也不知!”
巫礼笑道:“就算兰寐现在不知,早晚也会知道。以她为质,多加折磨,风阡迟早会找上门来……白其,你曾经不也是这般寻找风阡的吗?”
那条蛇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嘶嘶吐信,我张口欲言,竟发不出声来。
“放开她!”白其怒吼,突然将竹剑向巫礼掷来,巫礼立即闪身避过。随即,一声鹤唳穿透天际,白其的四周腾起千万枚白羽,它们仿佛化为无数鹤影,如同如利箭一般将巫礼身旁的那些魔影穿透,直向着巫礼包围击来。
巫礼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冰冷:“不自量力。”
他手中的蛇杖骤然挥起,数十条青色魔蛇从杖上倾巢而出,它们如摧枯拉朽般冲破白其的鹤羽,随即聚集为一只青磷色的巨手,霎时间掐住了白其的脖颈。
“呃——”白其被那巨手扼住咽喉推至半空,动弹不得。
“冥顽不化,只能落得这样的下场。”巫礼微笑道,“灵鹤白其,你命将绝,可还有什么遗言?”
那巨手一点点收紧,白其已毫无防卫之力。眼见白其眼见命在垂危,情急之下,我突然大叫道:“大师兄!等等!大师兄!”
“大师兄”三字冲口而出,巫礼微微一顿。
“他不只是灵鹤白其,他还是三师兄啊!”我大喊道,“大师兄……你忘了吗?”
巫礼没有说话,那青色的巨手依然在收紧,白其垂死挣扎,危在旦夕。
“你们神仙的情是情,我们凡人的情,便不是情了吗?”我声嘶力竭地叫道,“你只记得你作为神祇时的仇恨,可是你忘了我们十几年里在天草门里,情同手足的日夜吗?这些年来,我们一起练功,一起谈笑,一起在师父陷入危机的时候想办法,一起走了这么多路……这一切,难道都是假的吗?”
“……”巫礼的手微微颤抖。
“大师兄……小烛小时候爱哭,其他师兄都会笑我,”我的泪水模糊了眼眶,“那时候,只有你会安慰我,就算被我的眼泪烫伤也从不抱怨……想当年,天草阁闯入妖兽之时,是你及时施法,保护我们不受侵扰,二师兄在蜀地受伤卧床的时候,也是你亲自去为他寻医问药……若你此世身为天草门大弟子只是为求长生,那又何必做这些事?你曾为我们做的这一切,真的毫无感情吗?如今,二师兄和四师兄已经死于你之手,你又要杀死三师兄,亲手毁去曾亲如手足的师弟们的性命,你心中真的不曾后悔吗?”
“住口!”巫礼突然吼道,“兰寐!你休想乱我心神!区区人界十数年的羁绊,怎能毁我蛰伏千年的复仇大业?”
巫礼猛然间将我抛开,我的身体如狂风中断线的风筝一般向高空中飞去,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山石上,痛彻心扉。
我眼冒金星,闭目片刻,方睁开眼睛,发觉自己被无形的穿心剑钉在了数丈高的高岗之上,脚下是千尺之深看不见底的弱水深潭。
就在巫礼分神的刹那间,青蛇聚成的巨手突然爆裂,白其趁机挣脱了他的束缚,直冲向前,同巫礼激烈地缠斗在一起。霎时间,景象如山崩地裂,魔气与鹤羽纠缠,高高的苍竹被二人法术掀起的飓风卷起,一大片一大片地被摧毁折断,从高岗上杂乱地跌入深潭之中。
然而我已来不及去关注战况,那缠绕在我身上的青蛇“嘶”地一声,突然化为一片血雾,将我笼罩其中。
我眼前一黑,心叫糟糕,这青蛇方才在那巫礼神殿里的血噬之阵中浸染太久,已然被它同化,我拼命挣扎,想要逃离那血阵的侵蚀,全身却被束缚,动弹不得。
而那血色之雾在我的身旁慢慢扩张着,旋转着,渐渐再次变成了一道法阵,那新的血噬之阵融入了我,宛如噩梦将我包围。
我心下一震,不再挣扎。
噩梦里,白鹤凄然长鸣,噩梦里,风阡的墨色长发被风吹得缭乱,噩梦里一盏红烛在狂风里飘摇,燎着了檀宫的帷幔,燃起了弥天大火,我化成了漫天散落的白雪,一切都在冰雪中冻结……
“啊——”
我痛得抽搐起来,那些在神殿里未曾现形的画面继续被血光驱赶拼凑,宛如烙印重现在脑海,一千年前的回忆如同滚烫的岩浆,从我的脑中倒灌而来,我再一次跌入了回忆的漩涡里……
而它们纠结,灰暗,痛苦,是我千年的岁月里最可怕的一段回忆。
第59章 情怨至死方回首(四)
【永诀】
那一天是三月十四,幽容国之外的世界正春暖花开。
水陌死后,我是被白其接回檀宫的。
那日我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呆呆傻傻,浑浑噩噩。我扯去身上赤色喜服,只留一身雪白素衣,在凛冽的寒风里,我用残冰剑之剑气铸出数里天梯,拾级攀爬而上,一个时辰后,我穿过结界,越过黑色怨灵的攻击,回到了结界之外的不周山。
白其按照三年前的约定,在不周山旁边的一处峰峦等我。见面之时,我一言不发,白其亦是无话,我们沉默着,一路从不周山飞回了檀宫。
十二株灵檀花叶纷飞,檀宫一如既往的矗立在耀眼的春阳之下,美轮美奂,一切宛如昨日。我打开檀宫主殿的大门,日光从琉璃穹顶泻入殿内,风阡身着一袭月白长衣,正端坐于长殿的尽头。
风阡抬起头,望见我,微微一笑。
“寐儿,你回来了?”
这声音响起的那一刹那,我的心脏突然如受重击。
他和水陌一模一样的声音,一模一样的面容,甚至唤我“寐儿”时一模一样的音调……我的泪水控制不住地模糊了双眼,几乎夺眶而出。
不,他不是水陌。我一遍遍告诉着自己。水陌已经死了,死在了我的剑下。他的身体融入了白雪,他的魂魄散入了风中,我再也寻不回他,我的水陌,我生命中唯一的爱人,没有人可以替代……
我咬紧牙关,擦了擦眼泪,拿着残冰剑上前,默不作声地将它递给了风阡。
风阡拿过残冰剑,看着剑身上隐隐吞吐的莹白色灵气光芒,半晌不语。
“怎么了,寐儿?”风阡轻声道,“为何要哭?”
这一句话仿佛穿越三年的时光,从幽容王宫的那一夜来到了我的耳畔,将我痛击,无以抵抗。我再也忍耐不住,蹲下身捂住脸,泣不成声。
风阡叹息:“寐儿,过来。”
我不肯动,却感到风阡的手将我拉起,我踉跄两步,跌入了他的怀中。我如同一只布偶被他拥在怀里,他的怀抱如同一潭温柔的春水将我包围……我没有睁开眼睛,只需我闭着眼睛,就仿佛还在享受着水陌的温柔——他的气息,他抚摸着我后脑的发,一切都让我那般贪恋,如在梦中。
“寐儿莫哭。”风阡轻声道,“你做得很好。一切就快要结束了,再过几年……我便再也不会让寐儿伤心了。”
我突然睁开双眼,怔怔地看着他。
风阡的双目滟滟如水,那是我极少见到的,久违的温柔神色。
可是……不会让我伤心?你可知我此生所有的伤心,所有的痛苦,有意或者无意,几乎全部都是因为你?
我猛地挣开了他。
“主人,没有以后了。”我声音冰冷地说道,“我要走了。”
“走?”
风阡的目光突然微沉。
“对,走。”我重复道,直直地同他对视,“主人可曾记得三年前的承诺?若兰寐成功完成幽容国的任务,就放我和哥哥、族人们一起离开?”
良久的沉默。琉璃巨柱之上闪烁着刺目的光。
风阡望着我,目光深沉。
我从未见过风阡那样的眼神,心极快地跳起来,莫名感到慌张不安。
“主人?”我又唤他。
“你还想着他们,”风阡的目光里露出一丝难以形容的笑,“只可惜,他们却并没有等你。”
我犹如被一桶冰水兜头浇下:“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像是一直不敢相信的噩梦突然变成了刺目的现实,我仿佛瞬间从山巅跌落,跌入了万丈深渊。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那一天檀宫的云很高很高,桃花林落英缤纷,潺潺流淌的小溪里落满了嫣红的花瓣。
“哥哥……哥哥?”
我发疯一样地跑到了桃花源,这里的桃树,溪水,农田,都和从前一模一样,可是房屋之中却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的踪影。
田地已经长出荒草,有一些茅屋已经失修塌陷。细软之物全部收拾得干干净净。他们是自己离开的。
我立刻望向南方,看见那里本是由山石和法术铸成的结界的地方,破了一个缺口。
我急忙跑到结界的缺口处,发现那里有一柄匕首掉在地上,我弯腰将它拾起,发现刀刃处的石屑还未落上尘土,似是刚被抛下还不久的样子。
我心下一凛,立刻从缺口钻了出去,四处张望,寻找着他们离开的踪迹。
溪水潺潺,从桃花源通过结界的缺口流向远方,直通往未知的红尘凡间。
我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试图在小溪旁的一草一木间找出他们离开时留下的痕迹——然后我发现,他们的行踪并不难追寻,因为走了不到半里,路边开始陆陆续续地出现了许多被丢掉的东西,像是行人们劳累得不堪重负,开始将不重要的行李沿途丢弃。
越是向前行,脚印就越来越散乱,丢弃的东西也是越来越多,我渐渐发现不对,因为他们开始将食物和饮水都丢在了路旁。
突有不详之感在我的心中蔓延,我心下咚咚乱跳,脚下变得迟疑。
最后,在距离桃花源三里之远的荒林里,我看见了此生最可怕的一幕。
我脑中轰地一响,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荒林之中有一片空地,在空地上四散着的,是八十余名兰氏族人的尸体。
封伯,清婶,小羲儿,族兄弟们,他们全都没有了呼吸和心跳,倒在地上,一如刚死去的时候,面色如生,脸上微现痛苦之色。
一瞬间,我脑中一片空白,而那一瞬比百年还要长,我的整个身体都被抽空,如同天上的薄云。可我又是沉重的,从云端跌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很久很久以后,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爬起身来,艰难地挪到他们跟前。
我在尸体之中爬行着,发疯一般地呼唤着他们,试探着他们生命的气息,却没有得到分毫的回应。绝望之中,我越过一张张苍白的脸庞,终于看到了哥哥。
哥哥躺在他们之中,闭着双目,脸上泛着玉石一样的苍白。然而不同于其他族人,他面上没有痛苦,只是蹙着眉,像是有什么未了的悬心和担忧。
我如同被人掏空了内脏一般,跪在他身边,怔怔地看着他,哥哥的手放在胸口,手里攥着一样东西,似是一团小小的布片。
许久许久,我颤抖着抬起手来,轻触到他冰冷的手。
然而就在我碰触到哥哥的瞬间,忽然一道白光闪过,哥哥的身体在空中渐渐消失,就如同水陌死时一样,如同融入风中,不留下任何曾经存在的痕迹。
我愣住的刹那,周围的白光突然此起彼伏,所有族人的身体都接连消失了,只余他们身旁杂乱的衣物和残余的行装,空空地堆于落叶和青草之上。
最后一道白光消失后,我怔怔地看着哥哥消失的地方,那团布片悄然从空中飘落下来,落在我的手边。
我颤抖着拾起那布片,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许多字,全部是哥哥的手迹。
“寐儿,一别数百载,尔身在何方?”
看了第一行字,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落,我闭上双目,片刻后方睁开眼睛,透过朦胧的泪眼向下看去:“族人皆言,尔已逝去,故久不归来。吾不知鹤神所使,是为何事,如若早知,当日定不放妹离去……
“兄悔之莫及……族人厌倦桃源,去意日增,结界亦日渐脆弱,吾为族长,唯有担负此责。若汝已亡,吾亦无眷于桃源……
“余不知此举后果为何,族人皆十分欢喜,唯封伯顾虑重重……然于吾而言,无论结果如何,已无好坏分别。
“寐儿,尔若不在人世,待余安置族人,亦将随汝而来……”寐儿吾妹……等吾……”
布片字迹的最后,有泪痕将墨迹润得模糊。
我泣不成声,伏地失声大哭,五脏六腑都哭得寸断,痛得纠成一团,我仿佛已不再是我,而是一具破碎的行尸,痛苦地绞碎了自己的身体和神识。
哭了许久许久,我感到自己的手下像是压着一样东西。我直起身来,定睛一看,地上有一块白色的玉石,四周有浅蓝色的光芒,缓缓地萦绕旋转。
正是当初风阡为哥哥塑以长生之身的鹤羽灵石。
我愣愣地看着它,刚想将它拾起,它却忽然从地上慢慢地升至空中,像是被人操纵着,越过我的头顶,向我的身后飘去。
感受到身后之人的气息,我紧攥双手,站起身来,转过来望向他。
风阡立在我的身后,他将那鹤羽灵石拿在手中,观察了片刻,目光转向我。
“回去吧,寐儿。”
他的声音里毫无感情,似乎面前这人间惨象于他而言,并无丝毫触动。
“这是怎么回事?”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而颤抖,“哥哥,族人们,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风阡回答:“身具檀体之人,若在桃花源生活太久,便会对这里的清气有所依赖。离开桃花源后,清气丧失,他们修为不足,不适应凡间浊气,便会渐渐死去。”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的语气竟然那样平静。他为什么可以这样平静?
“这是怎么回事?”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而颤抖,“哥哥,族人们,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风阡回答:“身具檀体之人,若在桃花源生活太久,便会对这里的清气有所依赖。离开桃花源后,清气丧失,他们修为不足,不适应凡间浊气,便会渐渐死去。”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的语气竟然那样平静。他为什么可以这样平静?
我颤声问道:“你明知他们走不了……所以答应过我的事,都是骗我的,是吗?”
风阡良久不言,道:“若他们不是擅自逃走,或许我会设法为他们延长一些寿命。只是……他们妄出桃源,如今魂魄离体,已神魂俱灭,无可救回了。”
我蓦然睁大了眼睛:“什么?!”
风阡慢慢把玩着那块鹤羽灵石:“檀石有聚魂化形之能,但附着在上面的魂魄一旦离开檀石,就会彻底散去。所以他们如今,不但身死,亦是魂飞魄散了。”
第60章 情怨至死方回首(五)
天地间一片死寂,仿佛有无边的寂静在肆意敲击着我的耳膜,穿过五脏六腑,将我刺成荆棘。
“你……你一直是知道的,对吗?”
我的声音已经颤抖得听不清晰:“你知道他们要逃走……于是你就看着他们死去,放任他们神魂俱灭?”
“我知道?我从何得知?”风阡目光微动看向我,“数十年来,我一直在檀宫深处闭关,直至昨日,方才注意到桃花源结界的异常。”
我的胸膛缓缓地起伏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寐儿,你在怨我?”风阡微微挑眉,“凡人能得数百年寿命,已是十分侥幸。当日我赐予他们长生与桃源时,他们何尝不曾感激涕零?如今他们私出桃源,致此后果,乃是咎由自取,与我毫无关联。”
“与你毫无关联?”我突然望向他,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与你毫无关联?”
我笑得高声而疯癫,数只鸟儿受了惊吓,从树梢上倏然飞起,纷纷逃离。
风阡目光微沉看向我。
我收起笑声,盯着风阡,一字一句地说道:“一千多年前,你故意将灵石与灵根赐给我族先祖,就是为了在他的后代里挑选资质足以进入幽容结界的凡人。数百年来,我们族人以为你是我族的恩赐之神,尊敬你,供奉你,诚心诚意地将你看作我族的守护之神,可是在你眼中……我们不过都是以生命来供你利用的碌碌虫蚁而已!
“因为你这所谓的‘恩赐’,我们族人遭到秦王的觊觎,被秦兵攻陷封地,陷入绝境……兰邑失守的那天,我眼睁睁看见你就在战场之旁,可是无论我如何哀求,你都不肯为流血的族人们伸出援手——因为你需要挑选在绝境之中能够操纵鹤羽灵石的凡人,那才是你唯一的目的!
“我与族人们流离失所逃到燕国,最后又被秦王俘虏,你仍然冷眼旁观着一切,最后,你从族人之中选中了我,只因为在骊山那夜,我心灰意冷,明白只有靠自己,才能拯救族人的命运!我丢弃鹤羽灵石,想要摆脱你的束缚,可是你又出现了……你以举手之劳救了哥哥的性命,对族人们施以看似天大的恩惠,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