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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晚熟十六年-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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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现在,哪怕身边充斥着任何声音,韩子笑却根本停不下来。
  旁人喜爱玩闹也好、酷喜读书也罢,一概地不应韩子笑的心思,他却仍是一门心思地扑在自己的大道理上,也不管不顾乡亲邻里或者同窗们异样的眼光。当是时,医术虽然已兴盛了多年,但毕竟仍旧诸多弊端于其中,饶是如此,作为唯一一条通往成功的必经之路,每一个立志习医术的莘莘学子们仍然会将其视为“至高无上”的终身奋斗目标,而与他们不同的是,这个名叫“洪三爷”的家伙,却似乎总在常常寻思着许多其他的学问……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只得为之干着急。
  从小听过洪三爷的许多传闻逸事,忘不了脑海中活着的那个身影,也忘不了那个人温润可亲的声音和他双手十指指尖的温度。
  韩子笑的“红颜知己”洪临渊说:“韩大公子,你这可是中了你师父的毒了,要快些醒醒。”
  可是韩子笑却说:“你且等着瞧吧,我虽然现在跟随着他修习医术,却是总要一天可以超越他老人家的……”
  之后,洪临渊就翻着白眼找她们家的“金鳞才子”唐慎之去了。
  再之后,韩子笑的生身娘亲在得知独生的儿子这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修炼成受到万人敬仰尊重的医者的傻念头之后,也跟着劝说韩子笑要想开些,却不料被自家儿子的断然拒绝,遂玩起了妇道人家们惯常使用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后被儿子一一识破、戳穿,遂,无果,作罢,无他。
  再再之后,知道韩子笑要修炼医术的乡亲邻里们越来越多,而反对的声量从无到有、从有到大、从大减小……若有若无,而后,逐渐销声匿迹。
  再再再之后,韩子笑就跟着师父洪三离开老家,到别的地方继续修习医术去了。
  再再再再之后,就没有然后了。
  ……
  

  ☆、第三十九章    爱上不该爱恋的人

  话说韩子笑他为人虽然记性不好,但是还有满腔的热情和执着。
  无论从事哪行哪业,七情六欲总是凡夫俗子们所跳脱不出的话题。
  纵然这韩子笑再是怎么专心致志地致力于医术,却还是逃不过感情和年纪的美人关卡……
  而他的这位爱慕之人——便是心系着“金鳞才子”唐慎之唐大少爷的名门千金,洪临渊。
  韩子笑暗恋洪临渊,暗恋了许多年;而这件事情,除了当事人洪临渊洪七小姐之外,人尽皆知。
  韩子笑当年初次遇见洪临渊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愤青;而洪小姐,她还是一个说话直率、又很坦诚的姑娘。、
  那一晚,天气有些闷热,夏季漫长而无趣。韩子笑刚到京郊没有多久,一腔热血无数可洒,唯有借着朋友们相聚之时的酒精,驱散心中的些许烦闷与无聊。、
  也就是在那一年,韩子笑遇见了让他挂心了半辈子的洪临渊。
  那个时候,名声匪浅的“金鳞才子”唐慎之和洪临渊正在舌战,让他看了一个全场满堂。
  “这位公子此言差矣。世间原本就有许多取舍,本不该以是否心怀抱负而看轻任何人,莫非这位公子认为,但凡胸有丘壑的皆是蹉跎岁月、辜负韶光,唯有不思进取、毫无心思见地、惶惶度日的女子才是真正世间女流楷模典范?自古以来贤能之流人才辈出比比皆是,且不论年纪出身,又遑论是伟岸男儿或者纤弱女流?这位公子言有不恭,纵然无心有意冒犯,唐突了洪家小姐则为事实,却实在有些失礼了。”说这番话的是一位青衣素服的年轻公子,穿着并不惹眼,但眉宇间的浩然正气却另其看上去有一种不怒自威的霸气。在这位素服公子身侧另有两位比他穿着打扮得更加素简、更加不惹眼的年轻公子。其中有一位,饶是韩子笑醉得不清不楚也还还是一眼就可以分辨得出来——此人是位女子。
  只是韩子笑当时醉得有些太过,也来不及细想这位女子会是什么人。
  当时与她争执不休的人正是“金鳞才子”唐大公子,唐慎之听着这话,眨巴眨巴眼睛,脑子转也不转,脱口笑道:“兄台可是爱慕着洪府千金?”
  那人方才义正言辞,此时却瞬间哑口无言,脸色一连变了数变,侧首瞧了瞧身侧坐着的那位公子,半晌才道:“枉你担着名门之后的富贵之名,却如此出言不逊、桀骜轻纵,真是枉费了家门上多年的教养。”
  唐慎之唐大公子是何许人也?那可谓是素来败絮其外,也并不甚在意旁人对自己的评判说辞,听着了什么话亦全然不放在心上,只笑笑便了。可是坐在他身边跟他一桌子听他抱怨失恋情结的却不然,高子衡、赵金云一干人等皆是唐大公子从幼时记事起就彼此熟识的旧友,二十载私交甚厚。饶是这几年唐家家道中落,却也丝毫没有影响到诸家公子与唐慎之的交情。人情冷暖这几个字,不深陷其中者,自然不太能体味。
  唐慎之或者可以不计较旁人对自己品头论足。可是其余剩下的一桌子人却是不行。
  在座诸位都是唐慎之的挚交好友,眼瞧着这位唐大公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笑得极其随性、极其傻帽,可知他此刻着实是醉得不轻。
  赵金云先将自己酒樽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略带愠色,道:“这位兄台此言差矣。依照兄台方才所言,可料想必定也是位以君子身份自持自律的君子。我的这位朋友连酒后闲谈论及旁人、发表几句自己的看法都会被兄台持君子之律将之批评说教一番,现在兄台自己却在行与之相悖之事。有道是‘君子敏于言而慎于行’,此话不假。不过向兄台这般因个人一己私念而议论诽谤旁人修养门楣的,也并非坦荡君子所为吧。”
  那青衣素服的公子上下打量了赵金云一番,冷笑道:“是了,承继家中世袭之位、每日鲜衣怒马在城际晃来晃去的‘倜傥佳公子’,赵家的长公子算是榜首。”他睥睨了一眼依着游船擎蓬门框的唐慎之,再看了一眼正在与他说话已然被自己气得火高十八丈赵金云,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果然,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话音未落,有人拍案而起,怒道:“你这人是成心找茬来的么?!”
  生于官宦之家的公子们,即便有心致于学,多半也会被旁人扣上依傍家中之势、托唐着祖上荫蔽而成事的。比如从十三岁开始便致力于学、发奋图强,立志要甩脱依仗父亲之名而行事的高家二公子高子衡。此时拍案而起抢着说话的人,也正是高子衡。
  挑起事端的始作俑者唐慎之,这会子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混蛋模样儿,私心想着那青衣素服的男子既然胆敢和他们拍桌子瞪眼睛,又知道这帮人身份来历,想来必定身手不错,不然就是胆识再如何过人,也不会贸然来打这个抱不平;而自己身边这一桌子,纵然都是些尚文不尚武、成日混吃等死、平时锦衣玉食惯了的富贵门里公子哥儿,毕竟人数太占优势,终究自己人还是吃不了亏。不过大家斗斗嘴皮罢了,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所以他并无心在意身边的人都在吵吵什么,只转念一想念及自己刚刚失去心头上的夏家小妹,心中不免就泛起了一丝丝“酸楚”。他摇着头晃着脑袋,刚想出门去吹吹风清醒冷静一下,却忘记自己现在人在游湖的游船上,只当是平时酒楼茶肆里出门透气,借着酒劲儿有些昏了,谁想着人走出去没有几步就一下踏空栽倒进了湖里。
  呛了一鼻子水不说,时值换季,加之落水前发汗饮酒,又热着身子去吹冷风,唐大公子便成功的感染了重度风寒,卧床修养了近一月有余。
  病得迷迷糊糊不说,病中还听闻,有一门大好的亲事,被姑娘家的人登门拜访着给退了……
  本就是没有见过一面的姑娘,唐大公子也不甚放在心上。浑浑噩噩地糊弄着过了三十日,才想起来问问身边服侍的人,这家退亲的姑娘姓甚名谁。
  不问的话倒也罢了,这一问,逼得唐大公子一口刚喝进嘴里的铁观音喷出去几尺远。
  “侍墨你说的谁?”唐大公子一双眼睛瞬间睁得滚圆,他原本眼睛生得就比常人大些,像极了他的生身母亲。此刻似乎很是震惊,接收到了一时之间消化不了的消息。
  “说你啊公子!”唐慎之的随身侍读唐侍墨似乎很是不满自家主子,一边收拾着一桌子的《诗经》《国风》《尔雅》和招了灰的四书五经,一边鼻子里吐着气儿似的说,“公子你大病初愈,目光呆滞、眼下灰黑一片,眼中布满血丝,仪容有失,还是快不要这样瞪着我了,早点收了这些,洗洗歇息罢了……”
  话正说着,便有一本《乐府诗集》贴着自己的左耳朵飞将过去。唐侍墨眼皮都懒得抬上一抬,嘴里嘟囔着:“拖着病躯还这么大的火气,也不怕勾起旧疾。”
  “本公子身强体安、康健得很,不劳你挂心。”唐大公子又剜了自家侍读一眼,接着问道,“我是问你方才说起和我退亲的人家是谁。”
  “洪家。”小侍从唐侍墨依旧不抬头,手上还在为最后两本《中庸》擦灰拭尘,“公子你不会连东城洪府洪太宰大人的府邸都没听说过吧,真是孤陋寡闻啊、孤陋寡闻……”
  

  ☆、第四十章   拖累了我的盛名

  又一本《东周列国志》擦着唐侍墨的右肩膀飞过去。侍读心中叹息,也不理会。
  “东城洪府?洪家千金小姐?就是那个少不经事、乳臭未干,拖到了快要十岁还没有换完牙齿的洪府最小的千金啊。”唐慎之口上并不饶人,其实心里膈应得要死,日前才借着失恋发了酒疯随口胡诌拿着这位远近驰名的东城洪家的两位千金插科打诨混开玩笑,没想到这么快就会与其有所纠葛、有所牵扯,可见背后果真不能说人是非短长。
  “行了公子你还是积点口德吧,”侍读唐侍墨嗤之以鼻,“这么刻薄评判一位曾经有缘与你结亲的待字闺中千金小姐,一百个人会有一百零一个都会责你出言不逊。难怪你会失足跌进湖里去,真是报应。”
  “江河湖海都又没盖盖子,我怎么就不能失足掉下去啊?”唐慎之手里攥着最后一本《楚辞详注》,用它撑着下巴,蹙眉不解道,“出生太宰府那样的显赫家世,想来像她那样眼高于顶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会看得上我这样家道中落的穷酸饿醋……唐侍墨你必定是听错了罢。”
  “我又不是公子你。”唐侍墨辩驳道,“我耳聪目明、身上大小毛病都没有,怎么会听不真切?‘西城薛家’这几个字,我可是在前头听得真真切切,岂会有错。”
  唐慎之深吸一口气,半晌才闷闷地道:“本公子却从未听得说与洪家求亲之事,我连几时提亲的都不知晓,又怎会又‘退亲’一说?”
  唐侍墨放下手上的书,瞥着自家公子:“那还不是因着公子你自己?暮春时候公子非要闹着到嵦岭县去田野采风,老爷太夫人他们都不准,公子便连着三五个月不与老爷太夫人他们见面,月余月余地宿在正经不正经的地方……难怪现下如同无头苍蝇一般,甚么事都不知道。”
  唐大公子气得将手里最后一本也脱了手。
  唐侍墨手上一顿,心中一颤。
  又失手了。
  打从前年年中,太老爷急病辞世之后,再没一本书、一把折扇能一次就中地砸到他的身上。也不知道公子是身手变差了,还是眼神儿不好了。
  “大小事务全不来回,本公子留你何用。”唐慎之嘴上不停,心中却在暗自忖度:今年打从过完年后便一直不允他到嵦岭县去,这么着急给他上门提亲,登门对象又是那么一位名声著称的东城洪家的千金大小姐,可见家道中落的速度着实也快了些,父亲心中是真着急了。
  “小的谨遵公子之命,留在府上奉上应下。中途倒是想去见见公子,却被公子闭门不见了,公子莫非是不记得了。”唐侍墨收拾完手上的活,口中喃喃道,“话说公子今年身子越发是该好好调养了。前头几年还能砸得着我,怎么如今倒是连本书都端不稳了么。”
  丢下这话,侍读唐侍墨端起茶案,趾高气昂鼻孔朝天地走了。
  “……你、你、你,你这个刁奴,越发没规没矩、无法无天了。”唐慎之抄起一方墨砚在手上比了比,略想一想依旧放下来。
  不远处侍读唐侍墨的声音飘过来:“有其主必有其仆。”
  “想我‘金鳞才子’的一世英名,活活儿地就是给你这样的刁奴给败坏光了的。”唐慎之吐着气息,甚是生气地跳脚道。
  

  ☆、第四十一章     斗诗会再相逢

  等到唐大公子身体大安再能四处闲逛的时候,已经从夏末秋初转入深秋。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此时正值城中一年一度的诗会。
  小时候,唐慎之最喜欢的就是赛诗会,每每赶到一年当中的这个时候,他总是要千方百计地从正在游山玩水的四面八方赶着返回来,且从十一岁到二十岁之间,十年时间中有八年的诗魁都是唐家大公子。但是自两年前祖父因急病辞世、家变式微之后,他对参加诗会的兴致就再也没有之前那么浓烈。
  今年又到了这个时候,唐慎之原本是不想去凑这个热闹的,奈何高子衡、赵金云、韩子笑他们的兴头却很是浓烈,又非得扯着他一同前去。唐慎之便应了这个诗局。
  和往年也一样,凑热闹的多、懂行的也不过二十余人。绕着场子走了两圈,唐大公子心中粗粗一算,这些人当中,在赵金云诗才以上的不过七人、而在赵金云诗品之上的却不逾三人,如果发挥得好、文也对题,洪二公子用不着他也能稳坐前三甲。唐慎之瞧瞧身边站着的高子衡高公子,瞧他端着把玉骨折扇,心中好笑,伸手一指那折扇,道:“现在已经时值深秋,高兄纵是有心要附庸风雅,也不用还带着它出门来。”
  高子衡侧头瞧了唐慎之一眼,“呼啦啦”撑开他那柄墨面折扇,抽风似得扇。
  唐慎之心中憋笑憋的肚子疼。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高家公子自立志于学开始,就是擅长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他的文章写得很好,但是说到诗词歌赋这一类,他却非常极其特别地不擅长。高子衡爱诗是出了名的,但是他作不出像样的诗也是出了名的。
  五圈走下来,留下来登得上台面的人还剩三位:城北刘家二公子、西郊胡家三公子、以及洪临川。剩下了三人开始争夺诗魁榜首。
  唐慎之抬头看了一眼诗题:雨落微风中。
  常规题目,并不出格。可是若是想要做得出彩,却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
  西郊胡三公子低头思忖了一会,便开了口:“八月芙蕖净出水,却道雨落微风中。”
  城北刘家二公子接着道:“初晨照拂柳,雨落微风中。”
  赵金云想了许久,缓缓开了金口,吟道:“昔日踏青阡陌,今朝雨落微风。”
  三人皆是咏物抒怀,难分伯仲。
  正值判诗官犯难的时候,忽于人群中咏出一句新诗:
  “雨落风光如旧,微风吹散离愁。”
  唐慎之向着吟出这句诗的方向看了一眼,人头攒动,他什么都没看着。为了让那人再度发声,却是勾起他的些许好奇来。唐慎之便道:“雄关漫道观雨落,策马昂首伴微风。”
  西郊胡三公子听着声音寻着了唐慎之,冷冷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三届诗魁。听闻唐大公子多少年头来已经得过了前前后后八次头筹,怎么?今日还要与我们一争。”
  唐慎之并不理会,只瞧着方才发声时候的那个方向。
  人群中隐匿着的那人良久并未发声。
  “那么本届诗魁榜首,就仍旧还是——”判诗官正待落得今年诗魁,刚张了口尚且未及发得完整一句,便听人群中有人道:
  “云聚云散行人少,海晏河清船行迟。”
  这一次,唐慎之成功锁定目标,看清了吟诗那人的脸——似曾相识,却不记得究竟是在哪里看见过。
  高子衡奇道:“此人可是着急了吧?可你这诗句之中却并无‘雨落’,也无‘微风’。”
  “失敬,”却见身边唐慎之拱手道,“阁下胸怀家园、诗品诗格更高一筹,是在下输了。”
  身旁的高子衡听他这样说,不由奇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看此人遣词酌句很是稀松平常,也看不出什么高明之处。这两句诗,亦并不朗朗上口、铿锵难忘,算不得上乘之作。”
  大脑飞速运转着,终于在记忆中搜索出这张脸到底是从何处得以见过。
  原来竟会是他。
  唐慎之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道:“立意为上,原不必强调字字珠玑。子衡是惯于研究策论之人,应当知晓天下文章无论到了哪里都多以谋局通篇立志为首观,只求立意精准、阐述心胸,至于用字遣词,本不该过分推敲强求的。”
  高子衡被他这样一说,心中顿悟,惊道:“你是说,他这一句,言下之意说得竟是北方今年旱情的兆头?”
  唐慎之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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