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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哲回到西翼二楼的图书室,何川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冷冷问道:
“为什么让我见她?在过去的四个月,我哀悼她的死亡,每一天都想念她,希望她还活着;每一天醒来时我都告诉自己,我做的是正确的。我放弃了她的生命,她是在我怀里离去的。但你把我叫来,告诉我她变成了一个吸血鬼;而且,有一天你还会告诉我,你不得不杀了她。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让我知道她还活着?”
“因为你一直怀疑自己的决定,而我想告诉你,你是正确的。”方哲回答。
“正确?这他妈的有意义吗?”何川火冒三丈。“那是艾晨!”
“还记得周奕成的妻子说了什么吗?”方哲问。何川没有理他,于是他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明明看着是同一个人,为什么总觉得那么陌生?”
何川站起来想走,猫拦在他的脚前。
“我看见艾晨时,也有这样的感觉。”方哲接着说,“不仅是我们,根据委员会的调查报告,吸血鬼的亲属们或多或少都表达过同样的困惑。吸血鬼转化人类时,唯一的交换就是双方的血液。有人认为,这是种族转化时产生的疏离感。那么,又是什么让艾晨在变成吸血鬼后,第一时间联系周奕成?她怎么知道他的电话号码?要知道,可以告诉她这一切的吸血鬼已经死了!”
何川脸色惨淡。
“是血液。”方哲的音量微微提高。“血液交换不仅是吸血鬼延续血统、繁衍种族的方式,而且,他们用血液传递记忆,传递思想,传递他们之所以成为吸血鬼的那种东西。那个的吸血鬼有着艾晨的躯壳,也有着她的记忆。但我知道,你也知道,她不是艾晨。艾晨死了!我不能让怀疑毁了你!”
何川呆呆地看着方哲。他知道这几个月来,就算自己犯了错方哲也不会说什么。但他没想到,方哲会这样生气。
“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去休息一会吧。”方哲叫来人,给何川安排了住处。何川犹豫了一下,跟着男仆离开。
图书室里又剩下方哲一人。他走到桌边,看着桌上的东西。
这是吸血鬼艾晨逃走时拎着的箱子,一刻钟前由拉凡德派人送来。箱子打开放在桌上,黑色的金丝绒衬里上,哀伤的面容刻在冰冷没有生命的晶体上。很有意思,吸血鬼想带走的是一副水晶面具。
思绪里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方哲心念一动,给夏添打了电话:“小夏,我记得你给我提过一个水晶面具。面具的表情比较特别。”
“是‘哀伤者’吧?”和夏添说话最不费劲,因为他喜欢自问自答。“又叫作‘死亡面具’,制造者不详,1917年被卢浮宫收藏。BBC电视台做过一次它的专辑,我给你找链接去。老大,是不是要调查这个面具?带上我啊……”
方哲无语。你是半个异族,我现在带着你,你回家就是众矢之的。小战神很快把视频链接发了过来。
视频讲述了面具的历史。
1824年,法国商人卢埃达从摩洛哥带回“哀伤者”面具。三个月后,他在家中死亡,被人发现时脸上就戴着面具。不久,一位热爱艺术的女伯爵购得面具。女伯爵死于花园的水池旁,身边,也有面具。
近百年间,“哀伤者”面具辗转多人,死亡事件屡有发生。但无论是疾病还是意外,人们总是第一时间想到它,它因此又有了另一个名字:“死亡面具”。
不过,传言似乎也并不靠谱。在这期节目中,卢浮宫的沃森博士当众戴上面具。他至今安然无恙。
关于面具还有一条消息。在这期节目播出不久,面具被人从卢浮宫中盗走。案件至今没有侦破。
是谁盗走了它?异族,还是吸血鬼?
方哲思索着,不知不觉走到窗边。窗外的雪时下时停,连绵的林地被湿气染成的一片墨绿。黑色的车队从主路上驶来,方哲看见管家伯格带着人迎出。这时,图书室的门被敲响,段铭推门走进,“少爷——”
“我知道了。”方哲打断他。透过晶莹的玻璃,方哲的目光落在缓缓停在门前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上。
父亲,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吸血鬼是艾晨,有一些小伙伴已经猜到啦!
关于这个问题,稍稍解释一下。何川并没有亲眼看见艾晨死去,而大规模瘟疫爆发时,也很难做到对死亡人口的准确清点。所以,当医院的人发现艾晨不见时,第一个想法不是她离开了,而是她死了,遗体被带走处理了。在一个恐慌的时间点上,这样的错误是可以理解的。
方哲的父亲登场了……
☆、父亲
方哲知道所有人都在看他,看他这位曾经落魄的继承人如何走回权力之巅。这些目光后,有熟悉的面孔,他们是家族要员,年长者看着他成长,年纪相仿者大多是他少年时的伙伴;还有些人他从未见过,或许是从追随家族中选拔的精英。
他在注目与问候中穿过东翼走廊,来到父亲的书房外。父亲的助理敲了敲古雅的门,等了几秒钟后推开门,微笑道:“少爷,里面请。”
父亲和乙先生正在说话,见他来了,乙先生退出房间。
寒冬的景色映在窗上,父亲单手扶着椅背,站在母亲的肖像下。七年未见,父亲也现出老态。
方哲想起小时候父亲常带他去打猎,父亲迈着大步踩在林中落叶的小径上,他要很费些力气才能跟上。父亲喜欢把他举在肩头,让他看鹿在被雨水洇湿的林中跳跃。他仍然记得冷暗色调下的跳跃的光亮,耳边,仍然有黑色拉布拉多犬奔跑时轻巧的声响。
父子间的亲昵早已一去不返,隔着宽大的书桌坐下,两人都显得过于正式。“你最近有什么考虑?”父亲问,仍然是冰冷的口吻。
“我想去新西兰一趟。”
“因为楼下那个吸血鬼?”父亲审视着他。
“不完全是。”他取出银翼戒放在桌上。他讲了C城危机,讲了沙海中沉没的E13号遗址。他还讲到了昨晚的行动。神族成员梵松死于枪伤,但弹道检测表明,杀死他的子弹来自他自己的枪。唯一有开枪角度的是和他同乘一车的吸血鬼艾晨。
把长乐甲虫从长乐山中带出的是吸血鬼,在新西兰劫走它的是戴着银翼戒的异族。吸血鬼和异族一定在策划着什么。到目前为止,方哲唯一的线索就是长乐甲虫。
“你说的那个甲虫已经失踪六天,现在它可能在地球上任何一个地方。你去新西兰还有什么意义?”父亲问。
“也许它还在那儿。”
父亲的眼中露出疑惑,但方哲没有解释。如果不是吸血鬼艾晨的出现,他或许不会想到这一点。
“我必须去新西兰。”他强调。
父亲沉吟片刻,终于点头:“你去吧。”他起身想走,父亲又叫住他:“你打算什么时候辞去委员会的职务?”
“我没有这个打算。”
“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吗?” 父亲脸色一沉。“堂堂方氏家族的继承人跑去给委员会打工,还嫌丢人丢得不够?”
方哲的动作遽然僵住。“父亲,如果您还有另一个儿子,您还会在意我的死活?还会在意我为谁工作?”他并不指望回答,问完后,便走向门口。但父亲冷酷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
“我的儿子不会懦弱到选择自杀!”
这一刀捅得方哲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握住门柄的手微微颤抖。“父亲,也许您认为所有的人都应该按照你的要求做事。但有一句话我要说在前面:做您的儿子是我没有办法选择的事;但我是谁,却只能由我自己决定!您说得没错,自杀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直到方哲站在地球的另一半,在晨光中眺望太平洋壮阔的海面时,父亲那句话插/进心中的痛楚也没有随距离的遥远而有丝毫减弱。
原来父亲一直是知道这件事的,却从没有问过一句。
对父亲的每一次期望,都被现实击得粉碎。自己在父亲心中的价值,只是一个继承人的身份。
方哲走到路中,停了下来。
海风带来潮湿的盐味,新西兰正值夏季,风光甚佳。脚下的公路沿着海岸蜿蜒向北,西边就是纵贯南岛的南阿尔卑斯山,东边是临着海的高地。这里就是长乐甲虫被劫的现场,血迹和油迹早已被清理干净,只有几道又长又深的刹车痕,暗示着当时突如其来的变故。
IJCAA下属的新西兰研究中心距此地大约有一百公里的路程,以研究异族物品和人烟稀少闻名。研究中心原本打算用直升飞机把长乐甲虫运到基督城,再从那里转机去旧金山。但很不幸,出发前两天,直升机坏了。于是,就走了公路。于是,被劫了。
唯一的幸运就是安置在押运车上的报警装置。只要盛放长乐甲虫的金属箱离开车厢,就会触发警报。抢劫发生后的十分钟,接到警报的IJCAA澳洲调查局便封锁了机场和码头,堪称高效的典范。
各地调查局对此评价空前一致:奇葩!
奇葩,放在今天社会里,绝对不是一个褒义词。因为据生还者回忆,袭击者几乎是“从天而降”。由此,结论清晰了然:抢劫行动中有信使参与。信使可以携带人和物进行瞬间的空间位移,长乐甲虫肯定早就被带离新西兰了。这个推论当然也很合理。
“那封锁机场码头还有个屁用? ”泛太平洋区调查局的同事在视频里和方哲说起这事时,活脱脱就是一副□□表情抠鼻孔的模样。
但封锁行动居然就这样一直维持了六天。
究其原因,则是签署封锁令的澳洲调查局局长因压力过大心脏病突发住进了医院。而本地系统的官僚作风又让解除命令变得不可实现。
这却是歪打正着的一招。
“这两天我一直在回顾C城危机。”方哲一边与何川说话,一边走下公路,沿着绿色的坡地向前探索。小猫在草丛里蹦跳,但从不会让他离开视线。
“当初我注意到吸血鬼来到中国,是因为异族——包括吸血鬼——的护照编号和常人略有差异,出入境处系统会自动识别并分类登记。你能从吸血鬼手中夺回长乐甲虫,也是因为没有你的批准,他们无法通过疫区封锁线,把长乐甲虫带出C城。为了做到这一点,他们让病毒变异,制造更大规模的瘟疫恐慌,其目的不外乎是让传染病学家、吸血鬼周奕成进入疫区,带走长乐甲虫。”
想起周奕成冰冷残忍的眼神,何川打了一个寒战。
“可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方哲问。“一个信使就可以悄无声息地把吸血鬼带入C城,把长乐甲虫带出C城!为什么神族举手之劳的事,偏要让吸血鬼至少花了一年的时间来筹划?”
何川愣住了。
因为这是一个交易,就像艺术品窃贼负责从博物馆盗出名画,再把它交给藏在幕后的黑市买家。但是——
“这不是交易!”方哲说。“古巴比伦太阳神后裔梵松是最坚定的‘神族至上主义者’,他怎么会允许一个身份卑微的吸血鬼和他同乘一车?我们都搞错了。他们是在合作!”
“老大,你的意思是……”
“不是神族不肯帮忙,而是吸血鬼和长乐甲虫不能通过信使进行空间瞬移!吸血鬼制造C城危机,是因为他们必须这样做。只有常规的运输方式才能运送长乐甲虫。这意味着,神族想要从这里带走它,只能通过两种方式。”
“海运,或者空运?”
“没错。”
但澳洲调查局封锁了机场和海港,即使异族带着长乐甲虫通过海上走私的方式离境,也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这就是方哲一定要来新西兰的原因。
海浪缓缓地拍打礁岸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几顶帐篷出现在前方的草地上。这里是一片岬湾,下方的海滩被陡峭的悬崖包围,很难上下。徒步者喜欢从这里眺望岬湾风光,前方的几个年轻人就是如此,穿着快干布的T恤和草绿色的短裤,站在悬崖边兴奋地向下张望。猫跑过去凑热闹,被人一把抱住:“快看,一只小猫!真可爱!”
“小心,它的爪子很锋利。”方哲提醒。波尔卡不喜欢陌生人的亲昵举动。
“是你的猫吧?”抱着猫的女孩的回头,笑着把小家伙还给方哲。“对了,你们也是来看人鱼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人鱼登场了……不过,和大家想得可能不大一样……
对了,关于he;今天小伙伴一笔在评论中说:“只要相爱在一起,没有婚姻也OK,没有规定说he就是男女主一定要结婚生孩子。我所理解的he就是男女主最后都得到了他们一直以来所想要的东西,所以无论结局是死是活,有没有只要他们得到了一生所求之物,心满意足,这就是he。”真是深得喵心,不得不在此引用一下!谢谢一笔,说得真好!
(顺便告诉大家,插/进这个词居然……居然是敏感词,喵感觉自己污了……)
☆、哀伤者面具
人鱼,也称鲛人、鱼人。相传它的眼泪是珍珠,帝王的陵寝里用它的油膏点起明灯,可以万年不灭。也有人说它是儒艮,一种海洋哺乳类动物,因为浮出水面时顶着水藻,远看很像人。
后一种说法和委员会有关。
亚特兰蒂斯遗存文献中提到三种人鱼,它们分别是:托厄种、海西种和银尾伽勒涅种。
银尾伽勒涅种就是传说中会用动听歌声吸引水手坠海的美人鱼,它们的银尾在波涛中滑过,掠起灿烂的光芒。该物种灭绝于亚特兰蒂古国时期。
在文献中,海西种是一种只见其名,不知其形的物种。学者推测,它灭绝的时间可能更早。
最后一种,也是唯一从远古存留下来托厄种人鱼却与美人鱼的标准相去甚远。
托厄种人鱼是凶猛的海洋猎手,暗青色的鱼鳞从鱼尾一直蔓延到肩颈,头颅有人形特征,鱼尾力量强大,可以跃出水面数米。托厄种人鱼的指甲异常锋利,指间带蹼,既用于捕食,也用于加速游动。根据以往资料,它们前进的速度与鲨鱼相仿,曾有人目睹此类生物在海中博击群鲨,最后惨死。但更多的时候,它们成群出现。
每年,国际异族事务联合委员会每年都会收到托厄种人鱼的报告,归类于异族生物档案,可以查阅全文。
为了掩盖它的存在,委员会接受一位生物学家提议,用儒艮作为官方解释,并在各大媒体上进行“走进科学”式的深入报道,畅谈儒艮的一生。神族议会为此专门发来贺电,称之为“一如既往的愚蠢”。
“瞧,就是这个!”听说方哲对人鱼感兴趣,大家就聚了过来,纷纷拿出手机,在You Tube上调出这段点击数超过百万的人鱼视频。
视频拍摄的地点就在他们现在的位置。拍摄者是两个徒步旅行的年轻人,所用的器材是一台手机。
根据过往的经验,大部分人鱼视频都是好事者伪造。比如著名的“以色列美人鱼”视频,最后也被证明是电视台博取收视率而做的噱头。想要拍到人鱼极其困难。且不说人鱼是深海物种,极少出现在近海区域;就算出现,仅凭一部手机就想拍下它,那得是中彩票的运气。
画面很不稳定,放大后画质极差。
虽然三条鱼尾在碧蓝水面上翻腾了一下便沉入海中,总给人以造假的嫌疑,但方哲还是在人鱼短暂的出水过程中看清了它们的特征。
尚存于心中的希望,突然,落空了。
这段视频拍摄于1月26日,方哲清楚地记得这个日期。1月26日,正是长乐甲虫被劫的日子。
他仿佛看见戴着银翼戒的异族走向海边,将盛放着长乐甲虫的晶体罐子抛进水中。他们没有带走它,而是把它交给了另一群生物,一群进行长距离旅行却不会被委员会注意的异族物种。
它们就是人鱼。
长乐甲虫已经离开了新西兰。
方哲又做了那个梦。沉静厚重的海水里,海藻随着暗流缓缓摇摆,蒙着海尘的巨石被凝固的熔岩吞没,一道黑影从他头上滑过,他一惊,就醒了。大提琴低沉悠扬的曲调在窗外响起,澄净的阳光洒在斑驳的木窗台上。
他再次堕入时间混乱的微妙错觉中,猫尾巴拂过脸颊时,才想起自己已身在基督城' 新西兰第三大城市,位于南岛。'。原本只想趁着午后时光小憩片刻,没想到一睡就是三个小时。猫自觉地混上了床,仰着肚子睡得正香。
方哲倒了杯水,来到窗边。
孤独的演奏者站在铺着鹅卵石的路边,圣桑的《天鹅》从他的弦下缓缓流淌。合上眼,看到寒歌的影子:洁白轻衫下的玲珑锁骨,还有低俯一笑中的神秘。水洒在了桌上,方哲意识到自己的失神,匆忙想去收拾打湿的文件,视线不禁被桌上的东西吸引。
是那块从吸血鬼手中夺来的面具。它不再纯净透明,而是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白雾。
方哲拿起面具,几滴水落在掌心。是刚才无意中溅出的水吗?他揣测。阳光从面具的背面透过,落在手上,温暖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