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哦。”纪千羽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带着些凉薄的笑意,轻飘飘地斜睨他一眼,“所以呢?你在向我展示你的眼光太高与口味太差?”
那当然也不是。菲力克斯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看着纪千羽的眼神却带着点自己也没发现的委屈:“我一直觉得娶你也还不错。”
“因为我很省心,不会干涉到你?”纪千羽一句话直切要害地问。被她点明心中所想,菲力克斯无言以对。纪千羽朝他讽刺地勾了下唇角,板着脸背过身去,继续向前走。
“合作不谈就算了。”她淡淡地说,稳稳当当地在楼梯上一步步向前,“但是请不要拿你令人恶心的三观来侮辱我,莱瑟。”
“我的男人永远是我一个人的骑士,你从来都不曾是那个人选。当初订婚仪式你我都没有到场,就算以后还有见鬼的结婚仪式,相信我,我也同样不会出席。如果真的有那一天,莱瑟少爷,希望您也还保留着当初的硬气。”
当初我没到场,是因为头天晚上在夜店玩得太疯,第二天没能起来而已,最后我还是去了的……菲力克斯动了动嘴唇,却终究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他和狄安娜温斯特的这场联姻,像是被家族安排好的命运,的确一直让他心中不快,也将狄安娜视为自己的污点。自己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就算狄安娜今天这番话说得刺耳,然而……并没有错。
但是……
菲力克斯站在原地,微仰起头看着纪千羽的背影,忽然开口问她:“你那个要嫁的人是在你离开的时候遇见的吗?如果是的话,他为什么没有跟你一同出现,而是让你独自回来面对这些?”
这条凶险的路,这场关乎利益和荣耀的冒险,还有那个将你自己也赔上的赌约……如果他是爱你的,值得你爱的,那么此时此刻,他又为什么不在你的身边?
这句话终于让纪千羽前进的脚步停下来。然而也只有那么一瞬,她只是顿了一下,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因为他是我的骑士,但我不是公主——我也是他的英雄。”
“看在曾经相识的份上奉劝一句,不要在雷蒙身上花太多精力与功夫。这个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有我狄安娜温斯特在的奥地利,将不再有他的容身之地。”
“谁护都没有,谁栏也不行。”
她继续向前走,这一次走得更加坚定,更加义无反顾,将菲力克斯与一切喧嚣杂乱都撇在后头。
菲力克斯看着她,在寥寥几面之中,纪千羽留给他的一直是冷淡的颔首,湛蓝的眼睛里讥诮与漠然都无所遁形,与他眼中的不屑与似笑非笑相互对应。这是他第一次看着纪千羽的背影离去,纤瘦的背挺得笔直,高昂着头不肯低下,不像是在走水晶辉映的璀璨之路,更像是走在拼杀的战场,抬眼回眸间俱是剑影刀光。
她在贵族社交圈一直有一个冷美人的称谓,人们带着欣赏与惊艳谈起她,谈来谈去这么多年,一直集中在她令人记忆深刻的五官和太过冷感的性格上。这个姑娘似乎从未在人前展露过这样的锋利与强硬——而现在像是蒙尘的明珠洗练一新,仿佛能在她身上看到渐渐聚拢的光,落在利刃出鞘的那一刻上。
她想做什么?或者说,这么多年之后,她终于决定要做什么了……吗?
她的背影很快就转到更高的一层楼梯上,连背影都看不见了,菲力克斯却又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他无声地吐出口气,一个人对着空气喃喃地说话,而后兀自笑了笑,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极轻的喟叹,在空气里慢慢消散。
“那就……合作吧。”
来到三楼之后,空间顿觉开阔。几样大型水晶艺术品摆件辉光熠熠地陈列在那儿,像是为了不遮挡各自的光芒般,相互间摆得颇远,让行走其中的顾客都显得稀疏了一些。纪千羽穿过三三两两的人流,走到尽头的一扇门前停下。这是扇异形门,边缘用水晶恰到好处地装饰着,看起来像是一件可以陈列在墙上的艺术品。
这扇门后面就是总店的办公室,纪千羽抬手敲门,手还没碰到门板,门便从里面开出一条小缝,一道颇有些冷淡的女声传了出来。
“进来。”
纪千羽耸了下肩,放下手,从善如流地走了进去。门在她身后关上,伊莉丝温斯特坐在办公桌后面,疑惑又严肃地看着她。
纪千羽莞尔,坐在她对面,语气平平地喊她:“好久不见,姑姑。”
这是个看上去就颇为严肃干练的女人,金发盘在脑后,整理得一丝不苟,和身上的黑色女士西装一样,让人完全挑不出错来。伊莉丝眯了下眼,深蓝色的眼睛在镜片后面打量着她,听见她的问候时,淡淡的点了下头。
“好久不见。”她简单地说,下意识皱了下眉头,“你到这里来找我?”
“是的。”纪千羽点点头。她乱七八糟的旁支亲戚虽然多,不过能让她正儿八经地叫一声姑姑的人,只有眼前这么一位。这是她爸爸同父同母的姐姐,因当年没有和她爸爸争夺家主之位,自身工作能力极为出色,这些年一直镇守总店,把握着温斯特这个商业品牌的风向与命脉。纪千羽知道她的脾气,也不同她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我这次回家之后,还没见过父亲。”她直截了当地说,伊莉丝扬了下眉,不咸不淡地说:“总裁生病住院了,你应该从萨拉那里听到了这个消息?”
纪千羽平静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听到了,但我不太相信。想请姑姑出面,带我去见父亲一面,有些话总得当面交流,不然隔着人传话,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伊莉丝点点头,冷淡地问:“合情合理。不过我为什么要帮你?”
纪千羽眨了眨眼,轻轻笑了一下:“因为听说这一季度姑姑的设计案也被扣下了,我想你应该也想着什么时候见父亲一面问问,而不是让我的萨拉阿姨和路加弟弟替您下决议?”
“是的,我有这种歌想法。”伊莉丝笑了一下,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该有的温度,反而带着点玩味:“那么另一个问题,我可以自己去,为什么带上你?”
“因为姑姑需要我的支持。”纪千羽在伊莉丝的注视中分毫不让,撑着头对她柔和地弯唇,“而且姑姑自己去不了不是吗?不然哪里会等到今天。合作的话,还是要有些诚意的,姑姑说呢?”
“你说得对。”伊莉丝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算是认同她的看法。两人在几句试探之后,不动声色地将这件事初步定了下来。后续的事情还要商议,不过时间并不合适在今天。伊莉丝周身的气势稍敛,这下看着纪千羽时,目光中终于带了点长辈看晚辈时的平和。
“如果交付诚意的话,你不如说说刚才在楼下与人愤而起争执的原因,狄安娜?”
虽然明知道店里的事当然瞒不过她,但这个问题还是让纪千羽微怔了一下。片刻之后,她露出个浅淡的笑来,说不上是喜悦或怅然,愤怒或失落,低眸慢慢摇了摇头。
“这就是个有点长的故事了。如果一句话总结的话……”
“我希望让那个人知道一点消息,明白我的想法。”
什么消息?
我见到了你的那个对头,加入了你们的赌约,见证你走向你的未来。
什么想法?
我在等你,我相信你,我在未来等你,无所谓你的未来在哪儿。
纪千羽面对伊莉丝审视的视线,笑得有点无奈。她对她讲完了这个故事,但更多的东西都沉甸甸地压在心里,无法与任何人言明。不是因为那个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赌约,而是那种冥冥之中笃定的平静——
不是面对前路渺茫的歇斯底里,只是想让他知道我的消息。
因为他在孤军奋战,所以很想告诉他,我也为了那个共同的未来,在拼尽全力。
远在千万里之外,隔山隔海,一个人将两封传真放在面前,一字一句地看过去。两封传真的内容几乎一模一样,他却看得很慢,视线静静地落在一个名字上,像是一个轻吻落在微蹙的眉间。
良久后,他才将这两张纸拿开,被压在下面的黑白琴键悄无声息地露出来。他坐在钢琴前,却不伸手去碰,凛冬稀薄的日光微微地将一点光亮映入他的瞳孔,低眸时像是所有的光都被夜色遮住。他坐在剔透的光芒里,却依旧像是一个人在寒冷的冬夜里走了很久,低眉抬眼都是未化的风霜。
“你这是在逼我啊。”他低声喃喃自语,却是慢慢抬手,纤长有力的十指落到了钢琴上,苍白的手在黑白琴键中几乎带出虚幻的暗光,掌间清晰的伤口狰狞地横亘在掌心与琴键之间,仿佛贴合时就将撕裂。
他将琴键按了下去,弹几个音节就要顿一下,断断续续的旋律像是破碎的哭音,他的眉间却依然一片淡泊。
他披着一件厚实的黑色大衣坐在那里,无波无澜,不悲不喜,在巨大的三角钢琴面前显得并不高大,动作更谈不上沉重,整个人显得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成风,指尖倾泻的声音却像是挣扎的嚎鸣,撕扯着一切看上去的云淡风轻,多少惊心动魄,只有自己明白。
“我会赢吗?”他无声地问,却并没有问谁,《梦中的鸟》流动的旋律将记忆冉冉升起,飞向月亮的注视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他将手慢慢展平,掌心贴在琴键上,忽而重重一按,激起一声铿锵的重音。
“可我怎么敢输?”
☆、第52章 克服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傅遇风的侧脸,稍稍愣了一下。
这几年傅遇风孤身在异国他乡漂泊,他和傅遇风接触不是很多,但相较之下,已经算是这个家里目前和他接触最多的一个。自从傅遇风回家之后,整天整夜地待在这间琴房里,不弹琴,没有明显的情绪,对他的治疗算得上配合,但也一直沉默。
而今天却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他站在门口看了傅遇风一会儿,对方垂着眸,认真专注地按着琴键,弹得很慢,但在熹微的浅光中,莫名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缱绻与温情。
医生停下脚步没有打扰,在门口仔细地看着傅遇风,见他又弹了一会儿后克制地停了下来,手指伸平,掌心稳定地贴在琴键上,伤口没有撕裂,神色也来得平静。医生笑了笑,走上前去,坐在他旁边检查了一下他手上的伤口,而后将今天的药水推到针剂里,稳定地扎进他的静脉,给他挂上了点滴。
这是今天的第二次。输液总是来得枯燥而漫长,非常消磨人的耐心与脾性,一次三个小时,今天还有两次,几乎是从睁开眼开始就要面对药水被一点点推进血液的滞涩感。
好在这一位是个非常沉默而坚忍的性格,医生抬手调了一下点滴的速度,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傅遇风今天的表情。输液太过频繁会让身体很不舒服,更别提他现在被扎得几乎满是针眼的手背。但他依然是那副平静无谓的表情,沉静得让医生又看了好一会儿,依然没看出明显端倪后才转开视线。
没想到傅遇风忽然开口问他:“我好些了吗?”
他这话问得没头没脑,不过医生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非常肯定的答复:“情况比任何时候都要遭,不过前景比任何时候都要好……你知道,抑郁症这种病,药物再好,都只是从旁辅助,真正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是你自己的心——而我很欣慰的发现,你现在想要恢复的心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有了这个前提在,那么一切终将好转甚至康复。”
“不过话虽如此,但现在对你施加的药量是你的身体能承受的极限,不要为了贪快而试图再次加重剂量了,我知道你在准备什么,但是,不行,更大剂量只会刺激得适得其反。”
恩,那也好。医生对他是不说假话的,傅遇风点点头,谢过他的诊断,而后垂下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左手上扎着输液针头,稍微动作大些都有滚针的风险。他抬起右手看了看,雪白的纱布细密妥帖地层层包裹好掌心,遮住了那道难看的伤疤,但却明明白白地显露了他右手有损的事实。医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目光稍顿,却也没有瞒他,没等他问,便直接坦然地将他右手的情况说了出来。
“你放心,虽然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不过你回来的这些天专家也来看过了,你的右手没有废,好好保养修整的话是能够恢复到原来水平的……当然,前提是好好保养修整,并且需要时间。无论如何,肯定是赶不上一个半月后你和雷蒙斗琴的时间的。”
“虽然你一直非常沉稳冷静,但这个时候,还是有必要再跟你说一遍……为了明天和未来多做考虑,不要冲动,也不要冒险。”
傅遇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瞳孔是一种很深的黑,带着这样清冷的眼神抬起眸时,越发衬得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像是被冷泉洗练过,凛然又澄净。医生顿了一下,听见他平静地开口,眼睛没有看向他,而是落到了虚空的某处。
“如果不冒险,也就没有明天可言了。”他说。
这样温柔而难过的眼神,是为了谁呢?医生无言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而后耸了耸肩,靠坐在椅子上,神色清明地看着他。
“术业有专攻,钢琴这个东西,我是不太懂的。不过你的病情我很明白,我想知道,你觉得你能为之一拼的理由,或者筹码,是什么?”
意料之外又理所当然的,傅遇风摇了摇头:“我想并没有这种东西。”
“那为什么……”医生的半句话欲问不问,傅遇风的眼睛已经看了过来。
“至少最基本的视唱练耳,不会因为我的病而拖我的后腿。而且……大概是最近药用的比较多,感觉记忆力也在一定程度上有所恢复。我以前的记忆力算是一种可以炫耀的资本,还是那句话,这两项不太会拖后腿。”
“最重要的是意境和手指的问题。”他将右手的五指微微张开,视线在分明的骨节和白色的纱布上慢慢游走,又慢慢地摇了摇头。
“但是你不懂,钢琴和音乐,都拥有无限可能。”
“在钢琴的发展史上,出现过很多伟大的人物。他们无一不是天资卓越,生了一双天生弹钢琴的手,拥有敏锐的听觉和出色的艺术创作天赋。无数的名曲与演奏版本流传在世界上,这些完美乐曲的背后无一不站着伟岸健全的灵魂,但在肢体上未必如此。”
“他们之中有的人失明,有的人失聪,有的人断臂。但他们都从未向命运屈服,迎击而上,最终成为我们耳熟能详的传奇与故事。有非常多的人倒在了这条路上,但他们证明了有的人可以赢,并且一旦能赢,将有多么重大的意义。”
“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妄自将自己和这些极其伟大的人物进行类比,未免显得太不自量力。但毕竟我如今并非身患绝症,也还暂时手脚健全,更加有绝不能输的理由。如果不去拼一把,实在无法甘心。更何况……”傅遇风淡淡地苦笑一下,收回手,垂眸注视着依然在无动于衷坠落流动进身体中的药液,发出一声带着苦笑的叹息。
“更何况,那些卓越的天赋,弹钢琴的手、敏锐的听觉、为人称道的创作天赋,天才钢琴家的名头,我都曾拥有过,自然也曾拥有过与之对应的……骄傲。”
我也曾是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会不战而败,葬送两个人的未来。
这是多么甜蜜的负担,这负担来得重若千斤,甚至可能为之赔上性命,但这甜蜜也来得刻骨铭心,足以让他毅然决然地奔赴战场。
执手与共,生死不惧。
“我也许可以理解你的态度和选择。”医生这一次看了他良久,两人无声对视,医生率先移开视线,啧了一声,摇了摇头。
“这是你身患重度抑郁症,但依然出现了明显好转迹象的原因吧?你现在这样带有执念的眼神,可太不像一个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抑郁症患者了。”
他半是释然半是感慨地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忽然正了正脸色,严肃地看着他,“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一点,决心和意志都是好的,但是并不一定会成功——每个人都有做不到的事,没有谁能够例外。”
傅遇风看着他:“就像是医生也有救不回来的病人一样?”
医生默然片刻,苦笑着点了点头:“……是啊。”
他眉宇间飞快地闪过了一抹黯然,很快就像是从未出现过般消失不见。医生神情自若地坐正,脸上带着一点笑,看上去温和而容易接近,却和傅遇风完全称不上相同的类型。尽管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但他看向傅遇风时,依然来得颇为真诚。
“不过还是祝福你,堂哥。”
“谢谢。”傅遇风微微一笑,朝医生点头道谢。既是谢一个医生对病人的治疗,也是谢自己这个堂弟的一句支持。两者对他来说同样重要,都让他的心愈发平静下来,对于前路也毫无退缩与迷茫。
既有信心,也有为了这个信心而付出努力的觉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