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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能挣钱,干啥都行!”不等同乡说完,赵安诚便急着表示。
同乡见状,只好拿过纸笔,写好了地址电话,一边给他一边说道:“哎……你想清楚了就行,我朋友在内蒙有几处矿,你过去能挣多少,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纸片轻薄,但在赵安诚手中,犹重千斤,他全部希望聚集于此,其他什么的,都不重要。
虽是如此,但女儿的安排还是让他费了一番心思,最后也只能托付给相熟的大婶子,但他仍旧不能放心,扑通一下跪在大婶面前:“婶子,我赵安诚说啥是啥,孩子的生活费我肯定按时寄来,您就多费心了!”
大婶子眼睛一热,当即表示:“就多双筷子的事,你不用惦记,倒是你在外面,多顾着点自个吧!”
孩子的温饱有了着落,赵安诚的心病算是减去了大半,瞅着水灵灵的小姑娘,心里难免发酸 。他这一去,也不知道多久,孩子这么小,就要寄人篱下,可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更让他心慌,别到一家团圆时,孩子连爹妈是谁都记不住了!
于是他给女儿换上最好看的衣裙,拉着她去照相,可在镜头前,一向乖巧的女儿却闹起脾气来,他一听理由,心里也是一揪。
“要照相了,为什么不带着妈妈?”小姑娘鼓着小脸说道。
赵安诚心中苦不堪言,却也只好强忍下来,微笑着说道:“咱们好好照张相片,妈妈看见了,就会回来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看,妈妈就在西边,她现在肯定也在往这边看呢!”他指着夕阳的方向说道。
“妈妈,你在那边吗,你能看见我吗?我们要照相啦……”小女孩扬着小脸,张嘴喊着,远远看去,就像在笑。
“好!就这样……照啦!”摄影师按下快门,画面就此定格。
“现在看看,这张照片,照的真不怎么样!”说话间,赵思苗将一张相片放在桌面,兀自摩挲着,她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
慕晨一眼扫过去,心中顿时明了,不过面上依旧平静,“这照片我在警察那里见过,你是从哪得来的?”
赵思苗笑笑,突然拿起照片放在自己脸侧,“怎么,我和小时候不像么?”
徐正新亦了然,遂笑着道:“相比于长相,我倒觉得“赵思思”这个名字更好听。”
赵思苗笑得更灿烂了,好看的眼睛弯成了月亮,只是有点点水光闪烁其中,“呵……我连妈妈的样子都记不住了,如果连名字都忘了那就太不好了,所以……我就把她的名字加到我的名字中了!赵思苗,不也很好听么?”
晚宁这时抬起头来,许是先前的沉默给她加了一层冷凝的气场,赵思苗也收敛了心神,等着她说。
“我想知道后面的事……”她转头看了看慕晨,止住了话。
慕晨苦笑一声,“我也想知道呢!”
赵思苗移开视线,低头说道:“我爸……他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那一天……”
赵安诚回到故乡,已过去四年光景,上了小学的女儿见了他,竟一时没认出来。他这几年拼命的干活,本来身体就有些吃亏,这一折腾,更憔悴得不成样子了。但毕竟血浓于水,当年的赵思思愣了片刻,便抱着父亲嘤嘤的哭了起来。赵安诚哪能不知道女儿的苦,直搂着女儿枯瘦的身体,父女俩哭作一团。
短暂的喜悦过后,赵安诚便又去找同乡。他手里终于存够了给苗净办户口的钱,那些浸着他血汗的钞票是他一家团圆的唯一希望,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太久,断然耽误不得。
可他最后是在医院找到同乡的,饶是他曾经富有如斯,仍旧抵不过生老病死。同乡已经病得只剩下一口幽气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时此刻,他终于对赵安诚说了实话:“你是……找不着她了,她早就被卖了,这会儿不知道在哪个山沟里呢……那个慕少军……你整不过他,带……带着孩子好好……好好过吧……”
赵安诚发疯了一般的去找慕少军,可找到慕家又被当头浇了一泼冷水,慕少军正和老婆闹离婚,他老婆神情恍恍惚惚的,只说让他到杨树街找找看。
慕少军这次见到赵安诚,倒是有些意外了,“有事?”他问。
“你是不是把她卖了,我要听实话!”赵安诚强压着情绪问道。
“少军,是谁啊?”从屋里出来个女人,瞅着这边问。
慕少军转头笑着答道:“是个老朋友,你出去买点菜吧,待会我俩喝两口。”
女人不多一会便收拾妥了,出门之前还对他笑了笑,那笑里分明透露着幸福,可在赵安诚看来,觉得刺眼极了。
“这种事在外面胡说,对我对你都不好!”慕少军把他让进屋,一边关门一边说道。
“你少跟我打哈哈,我都听说了,你说……我就要你一句实话!”赵安诚红着眼睛说道。
慕少军耸耸肩,“既然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你……”赵安诚的心像被热油烹过一般,疼得连话都说不完全,“你……这是图什么,当初该给你的钱一分没少,你要觉得不够,再跟我要就是了!”
慕少军冷笑道:“钱?那倒是个好东西,你说说,能给我多少?”
赵安诚蓦地抓住他衣角,“你知道她在哪对不对,只要你能把她找回来,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就是砸锅卖铁都给你!”
慕少军却突然笑起来:“哈哈……当时那越南娘们也是这么求我的,你们还真是有感情啊,真让我羡慕!”
额头凸起的青筋显示了暴怒又压抑的情绪,赵安诚咬牙又问了一句:“为什么,非得是她?”
“因为我不高兴!”慕少军刻意倾身向前,瞅着赵安诚说道,“我最讨厌别人比我活得舒坦,尤其是像你这样的人,凭什么与我比较,凭什么比我幸福……看着碍眼,把它毁了不就好了么!你说呢?”
“你……你就是个畜生!”赵安诚咬牙说道。
“女人多得是啊,再找一个就是了!”慕少军扬起双臂,昂着异常兴奋的脸。
赵安诚脑子里混沌一片,脚也如踩在了烂泥团里,一步一步往外蹭,嘴里喃喃念叨:“畜生……畜生……”
“哎,我帮你再找一个,刚才那娘们怎么样?她当初看不上我,现在又来倒贴,不如给你啊,反正我也玩够了……”
他的声音像一道催命符,终于捏碎了赵安诚的全部理智,压抑的情绪犹如复活的火山,愤怒、怨恨、思念一瞬间喷涌而出,所有事物也都混乱起来……眼前的血红是滚烫的岩浆,耳边的嘶吼是天地的呼啸……
待一切恢复平静,他才看清眼前的景象:倒在血泊中的慕少军,和自己手中染血的菜刀。
恐惧逐渐蔓延,马上就要冻结他的身体,也就在这时,另一道催命符又来,院里传来急切又聒噪的说话声:“小慧啊,少军……你俩都在家不?咱研究研究,把你俩的事定一下吧……”
赵安诚浑身一颤,低头看看自己沾满血红的外套,心中的愤恨又压倒了一切,他缓慢的转过头,默默的握紧了菜刀……
赵思苗拿起茶杯,但她没法控制住手中的颤抖,茶水因此洒出了许多,所幸水温早已凉了,她只好又放了回去。
徐正新拿过茶壶,想给她添些热茶,还有慕晨,他的脸色看起来差极了,温热的茶水,或许能让他们好受一些。
与此同时,他的电话铃声大作,他低头一看,顿时放下茶壶。
简短几句之后,他挂了电话,看着眼前神色各异的三个人,嘴角微动,缓而清晰的说道:“调查组到了。”
赵思苗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是该结束一切的时候了。”
徐正新抬起头,浅淡一笑:“真正的战争,才刚要开始呢!”
☆、我还没吻过你
走廊的灯光暗淡极了,或许是电压不稳,还伴着些似有若无的电流声。晚宁往暖气片那边挪了挪脚,站得太久,身上又累又冷,脚也有些麻了。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推开那扇门的打算,她清楚里面的母子俩正进行着怎样的谈话,那是推翻前尘认知的痛苦过程,她一个外人在场,也的确不妥。她可以想见,慕晨自然也知道,所以进门前,他只匆匆留下一句:“你先在这儿等会。”
医院的供暖好得很,热气通过手心,很快便传遍了晚宁的身体,人也开始变得熏熏然的。可屋里传来的一句话又让她紧张起来,那是一声带着无限压抑的:“我宁愿什么都没有!”紧接着门被用力推开,慕晨出了来。他的头略低着,晚宁一时也没看清他的表情。
“你还好吧?”她轻声问。
“没事……”慕晨用手搓搓脸,叹了口气,随即一扭头, “我出去走走。”便匆匆去了。
晚宁当然知道他在撒谎,她是经历过失望的人,所以也更能理解他此刻的心境。病房的门虚掩着,晚宁刚推开,便见慕母勉强用一只胳膊支撑着,费力的探出身体,见了她更急切了几分,“晚宁啊,你快去看看他!”
一直追出楼门,晚宁才看见他的身影,夜色深沉,显得那背影孤独至极。
“你跟来干嘛?”慕晨察觉了,回身说道。
“你要去哪?
“我也不知道……你别跟着,回去吧。”慕晨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晚宁左右看看,“你妈很担心你。”
慕晨不耐烦的转身便走,扔下一句:“随便你吧。”
他起先走得很快,晚宁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一段路下来,他逐渐放慢了脚步,晚宁也总算松了口气。
“你是来嘲笑我的吧?”慕晨在前面说道。
晚宁扯了扯嘴角,“我有什么本钱嘲笑你?”
前面的人仰头看了看天,晚宁也跟着仰望,城市灯光太耀眼,倒显得夜空中星光黯淡。
“这确实可笑得很啊!”他叹息。
“我知道。”
他却突然转过身来,眼中满是愤怒,“你不知道,就像我当初一样,一直觉得他只是个倒霉至极的受害者,我不知道锦衣玉食的生活是靠那种见不得光的勾当赚来的,我不知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人口贩子!”
晚宁看见了他眼角蔓延的红,淡淡的说:“这不是你的错。”
这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话,却击中了慕晨心中最脆弱的一角,一如多年前,少女晚宁在他面前声泪俱下的祈求。这是一场可笑的轮回,现实甩给他一记响亮的巴掌。
面对她,他始终都是个罪人。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忘了吗,我是个容易失控的人。”慕晨别过头说道。
晚宁沉默了片刻,反倒笑了笑,“我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说罢,转身要走。
慕辰懊恼的抓抓头,抢一步过去,抓住她的手腕。晚宁一回头,便看见他颓然又失落的神情。
“别走!”他说。
晚宁翻转手腕,手便滑落至他的手心,他的手心宽厚却又冰凉,在他微怔的片刻,她点了点头,浅笑着答道:“嗯!”
慕晨没有回应,只傻呆呆的立在原地,在行人稀疏的大街上,就像个死皮赖脸拉着姑娘手不放的登徒子。
“我们……要回去吗?”晚宁提醒了句。
慕晨这才回过神来,把握着的手直接揣进了自个的大衣兜里,低声说道:“你跟我来。”
十分钟后,晚宁的左手才宣告恢复自由,因为慕晨正在开自家的门锁。她对这里不算陌生,所以也就不拘着了,自己找鞋换完,便进了屋。
窗边的石斛兰茂盛了许多,花期将至,粉嫩嫩的花骨朵初露其中,星星点点的煞是好看。晚宁略有些心醉,今年的绽放,将是如何妖娆美丽?
“你把它养得很好。”晚宁站起身说道。
“我不太会养植物,大概是它比较特别。”慕晨一边应和,一边从壁橱里拿酒出来。
晚宁见了,有点担心,“你没吃晚饭,这样伤胃。”
慕晨并未理会,他很累,五脏六腑也像被罩了一层灰土,难受得紧,此刻他太需要这些能够麻痹神经的东西了。可手上的洋酒瓶子竟也与他作起了对!慕辰的火气上来,抬手一摔,把瓶子砸了个粉碎,一瞬间玻璃酒水飞溅开来。
晚宁淡定得很,与其压抑沉默,倒不如这样借题发泄出来,这是她在多年的苦闷中熬出来的经验。但目光扫过他的手,晚宁无法淡定了,他的手心正在流血,沿着手指的弧度,一滴一滴的落在地板上。
晚宁赶忙拎起他的手,看了看伤势,伤口不浅,得尽快处理才行,“你家里有纱布吗?”她抬头问。
仿若那只手不是自己的,又或许伤口真的不疼,慕晨神情凝滞,神游了一般,不言不语,不走不动。
晚宁有些着急,这样耽搁可不行,必须马上做些紧急处理。拖着他往客厅走,慕晨跟在她身后,像一个高大的傀儡。
“流血太多了,得先止血才行,我去找点……”晚宁的话没说完,全被淹没在突如其来的拥抱里。
“哪都别去,就在这里陪我一会儿,行吗?”他说。
晚宁没说话,任由他抱着。屋子里安静得很,甚至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她不太适应,也有点热,但她没有立即挣脱。这时一个拥抱低过千言万语,她渴望过,所以更明白。
然而她毕竟更加清醒,他手上还流着血呢,“慕晨!”她轻声唤道。
“什么都别说……”他回道。
她终于挣脱开来,抬头看他,“我想活着,而且会活得很久,如果你先一步去了天堂,我们恐怕要很久才能再见了!”
这话倒让慕晨留意了一下自己的伤势,随即苦笑道:“总不至于现在就挂了吧?”
晚宁真生气了,瞅瞅他的手,又抬头瞪着他,“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说不定会死!”
不出晚宁所料,慕晨的伤势有点麻烦,不过幸亏处理及时,一周过后,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除了皮肤组织恢复带来的痒意难忍,一切都在平静中按部就班的滋养发酵。
然而一行人的到来,终究打破了这份平静。这一天,小小的单人病房里挤满了人,在媒体摄像机的亮光闪烁中,省高法立案庭庭长亲自将《再审决定书》交到晚宁手中,也宣告着当年轰动一时的杨树街7。19案,正式进入了再审程序。
一些大型媒体也在此时进行了多方面的报道,晚宁无疑成了媒体追逐的焦点。相比于媒体,更让人无法拒绝的是纷涌而来的市民,他们大都是来给晚宁打气助威的,也有旧相识来追悔当年沉默无为的,还有遭遇了同样事件的当事者家属前来求教上诉经验的,最离谱的居然还有商贸公司来谈产品代言的……
晚宁忙得焦头烂额,慕晨心里也不平静。一方面他心生畏惧,确认了重审,在某种意义上也就确认了父亲的犯罪事实。可另一方面他又希望洗刷掉晚宁身上的污点,这样她就可以活得轻松些了。此刻的他,在思绪的正反两级不断徘徊,矛盾得都快要分裂了。
送走了一波擦眼抹泪的七大姑八大姨,晚宁连口水都没喝上,就又有人探头探脑的进了来。来人穿着不太合体的西装,态度谦逊至极:“请问,哪位是许晚宁女士?”
“我就是,您是……”
来人掏出一张名片,笑容可掬的递过来,“您好,许小姐,我姓张,是美好人寿的客户经理,我们公司刚推出了一款保险,我觉得特别适合您,能不能耽误您几分钟时间……”
“不好意思,许小姐没时间!”慕晨终于忍无可忍,替晚宁下了逐客令。
推销员打量了慕晨一眼,并没放弃,继续对晚宁施行语言攻势,“这位先生是您的朋友吧,可不管是谁,都需要一份安稳的保障,我们现在推出的险种叫“美好生活”,许小姐您应该没参加社会保险吧,这个产品就特别适合您……”
“谁说她没有保险的?”慕晨又插话进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我们是专业的保险公司,数据不可能有错的,我是做了准备才……”
“stop!这样吧,你留点材料,许小姐先了解看看。有需要呢,她会联系你,今天就算了,总不好让这位许小姐累得英年早逝吧?”基于此人的执着,慕晨选了个折中的办法。
推销员从提包里拿出几页材料,一边交给慕晨一边嘀咕,“难道是我们的数据有错误,她不可能有保险啊……”走到门边还不甘心,突然一回头,差点和慕晨撞到一起。
“你偷偷告诉我,她在哪家买的保险?”他低声问。
慕晨觉得这个人有趣得很,心下也轻松了很多,便笑嘻嘻的指了指自己。
“啊,原来咱俩是同行啊?我不知道,真对不起了……不过,你是哪家公司的?”
慕晨更觉得好笑,便也压低了声音,“我的保险谁都不卖,但她吧,我免费给!”
“啊?”
“好,再见,慢走不送啊!”慕晨不想再与他周旋,便关门送客了。
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晚宁吃不消不说,母亲也休息不好。慕晨考虑一番,决定让母亲离院休养,再按时来医院治疗。在经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