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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惜奈停下来看着她，一边还讲着电话，“……剩下的人全部留在经济组，拿昨天市场部送过来的数据做一份官方报告，尽快交给公关部发出去。”
墨黑的眸光在乔忍脸上游移了几秒，他伸手接过她递上来的热饮，指尖触到她的手背。
“……十分钟后把最新数据报给我。”密斯朵已经转移到他手里了，成惜奈稍稍偏头示意她。
乔忍心跳瞬间加快，给他闪开路，直到看着他边讲电话边进了电梯，才转身往A棟走去。
方才他暖暖的指尖触在乔忍手背，如今她觉得那块皮肤简直像要烧起来一般炽热。
不过今天公司似乎有点不一样，好像每个人都在小声讨论着什么，异常地……紧张？
乔忍去到总监的办公室的时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外面隔间里的另一位助理也不在。
她出去了解了一下，才知道从昨晚一篇报道出来后，公司的股价就一直下跌，直到今天凌晨，已经有近一半的股票被抛售，再跌下去，势必会影响到下一季的主题服装发布。
乔忍对这些不是太懂，但听说总监已经赶到新闻发布会现场，代表GD针对昨晚的那篇报道进行澄清。所以她直觉这是件挺严重的事。
当然，对公司高层来说，这绝非只是一件“挺严重的事”，而是一件相当严重的事。
总而言之，这一整天，乔忍都待在总监办公室里帮他整理了一些文件，接了一些内线电话，别的什么也没做，因为一直没人回来。
晚上还是没人回来，张涛给她带了一杯咖啡，假装唉声叹气道：“乔乔，前几天还是你给我带咖啡呢，如今一转眼，你的职位都比我高了。唉，老的总是不如年轻的。”
“张助理，瞧你说的，你老吗？哪里老了我看看。”乔忍边说边上下左右打量他。
张涛笑出声，翘着兰花指，“你呀，就会哄人！”笑意过后，“不过公司这事也真是来得疾风迅雨，总监一定忙得很累。”
乔忍坐下来转着手中的笔，一手托腮，“为什么他们说这个可能会影响下一季的主题服装发布？”
“我听说啊，是因为公司最大的投资方禾日基金集团率先撤了资，导致那篇不实报道的效应被放大，然后其他企业就纷纷抛售了手中的股票。这么个跌法，不用到明天，公司就会陷入财务资金危机。下一季的主题设计即将到了启动时间，资金跟不上，大片拍摄、杂志广告投放等什么都做不了。”
“资金危机？这样子啊。”乔忍若有所思地喝着咖啡。
张涛走后，她一直等到十点，还没人回来，便拎着包包下班了。
上海的初春夜晚，寒凉还很重。
走在路上风也挺大，乔忍裹紧围巾，抬头看B棟办公大厦，一楼一楼开始数，数到二十一楼时目光停住。
资金危机，他是首席经济顾问，这个时候应该特别忙吧。有没有人提醒他不要太累？有没有人劝他别喝太多咖啡？他会不会忘记用晚饭？会不会忙着忙着就熬夜了？
繁夜无星，谁在某个地方偷偷凝望着谁。
9
工作第一天跟乔忍一样无所事事的还有周瞳兮，她的身份特殊，又是补进来的，只能被安排在一些闲散、充当摆设的职位。
经济顾问处的秘书办就是这样一种职位，当然这只是在GD而言，因为GD的经济总顾问是成惜奈，他的琐碎事务习惯交给自己带过来的团队去做。
所以，他的秘书办，简直闲散得可以冒烟。
周瞳兮对容貌外形出类拔萃的人向来有好感，加之这位总顾问看着年纪比她大不了两岁，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气质浑然天成，她在一次与他擦肩时看见他，惊为天人，一见倾心。
早在实习期间，周瞳兮就假装无知地闯进来过成惜奈的办公室。
本以为来到他秘书办，见他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一天下来，她才发现完全不是那样。
成惜奈从早上拿着一杯咖啡进来后，一直到如今，他都在办公室里没出来过。
午饭、晚饭、清茶、文件、资料、数据报告、电话接听、行程安排等，全都是他的男助理完成的，根本没有秘书办包括她在内两位女孩的什么事。
周瞳兮自恃貌美，想着等一下总顾问出来时站起来问一句好，他没理由注意不到她。
等着等着太困了，打了个盹，起来一看都十一点半了，办公室里的成惜奈早就走了，周瞳兮顿时气得原地跺脚。
10
第二天，乔忍刚进设计部，就听见有人用蹩脚的中文在叫她的名字，而且声音还不小。
“鲛人，鲛人到了没？”
除了乔忍自己差点笑岔气，公共办公室里其他人也一样哄地笑了起来。
Mary听见笑声，瞪着碧眼一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好笑的事。
乔忍见过总监的这位助理，是位美国姑娘，做起事来风风火火。
两人进到总监办公室，趁着欧文还没来，Mary简单给她介绍了一些总监助理的日常工作，然后让她赶紧坐下来。
“等一下有个下一季主题设计师的表决会议，非常重要，你暂时不熟悉总监的合作伙伴的关系网，所以内线电话这里必须先由我负责，得由你去协助会议室的秘书处处理好今天会议的一些事务，明白了吗？”Mary语速一加快就用回了自己的母语。
“接下来，我来告诉你具体需要做些什么。”
乔忍没想到一来就要面对这么重要的会，全程认真地边听边记。
三十分钟后，欧文来了，匆匆用了早饭就去了会议室。
乔忍跟在他老人家身后，胸前抱着文件，脑海里将刚刚Mary说的东西又重复记了一遍。
会议室秘书处的工作人员已经将每个位子上的必需品备齐了，乔忍将它们一份一份放上去，看见其中一个位子上的名牌是许易钦的。
总共才三十人的会，许大设计师果然是分量挺重的一位嘛。
乔忍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然后看见下一个位置名牌上的“成惜奈”三个字就忐忑了，一池春水瞬间泛开层层涟漪。
想起今天早上她递给他一杯卡布奇诺时，他没有停顿也没有犹豫地就接了过去。
出席会议的还有GD中国部的最高负责人——执行长，看来这个会议真的是非常重要。
乔忍打开多媒体设备检查了一遍，又认真看了一遍会议流程，最后出去站在会议室门外。
参加会议的高层和设计师在里会议开始前十分钟内都陆陆续续到了，可见这些大人物的时间观念多么强，且绝对不浪费多一分钟。
成惜奈是最后一分钟到的，电梯门缓缓打开时，乔忍先是看见他的眼，然后是脸，最后是整个人。
不知为何，她看着他的脸色，总觉得比前些天苍白了许多，俊长的眉也微微蹙着。
成惜奈看了一眼站在会议室外的乔忍，没什么情绪，淡得像水，像看任何一个普通工作人员的眼神。
乔忍此时没有太纠结这个，她努力争取在这几秒内看出他是不是身体不适，奈何除了脸色苍白得可怕以外，没有其他征兆。
他进去之后，乔忍默默检查了一遍在场人数，然后退出去关上会议室的门，在门外轻轻又深长地叹了一口气。
乔忍在想，这一生中，她跟程惜，还要经历多少次这样的一门之隔。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们晚安。
☆、靠近
1
因为昨天来势汹汹的股价下跌一事，执行长本来已经做好了延迟启动下一季的主题发布的准备。
但经过公司高层一系列的策略实施，加上成惜奈带领的经济顾问组昨晚一夜对市场交易的调控。到今天凌晨时，公司股价终于停止了下跌，并出现小幅度回升。所以这场表决会才得以如期召开。
其实自从欧文来到GD，往年的所谓设计师表决会都只是走走过场而已，开不开，都是由他这位时尚总监来操刀每一季的服装主题和设计。
今天的表决会氛围却明显不同往年，不然执行长也不会这么重视。
坐在执行长下一个位置上的欧文双手支在桌面上，十指交叉在腮前，他也感觉今天的表决会可能有什么重要的是要宣布，但万万没想到这件事与他的关系最大。
成惜奈的视线在欧文身上一扫而过，唇角微不可见地上扬了一个弧度。
执行长也是美国人，谢顶严重，面相倒是比欧文和蔼许多的那种。
“禾日基金集团在今天凌晨以极低价大量买进公司的股权，现在已经是拥有GD第二多股权的一方，此举虽然帮公司暂时稳住了局面，但我们知道，昨天第一个抛售公司股票的，也是它。”
上面的多媒体设备上正在展示着GD的股权分布情况和资金现状。
“今天注资的还有王氏投资集团，王氏的及时注资，是这次公司资金问题得以解决的最主要原因。但是，王氏那边提出一个条件。”执行长说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多年好友欧文，“这是我们今天开会主要要讨论的问题。”
许易钦看向旁边的成惜奈，他一直垂着眸，好像这一切都跟他无关。但明明这一切都是他一手操控出来的结果。
“王氏投资集团要求，GD中国分部下一季的主题设计师，必须由许设计师来担任。”
欧文抬头看向执行长，碧蓝的双眼由震惊到愤怒。
“执行长，这……”
执行长打断他的话，“王氏把资金全部注入到了许设计师在GD的独立办公室。”
成惜奈换了个坐姿，向后倚进座椅里，使自己稍微舒服一点，唇色越来越苍白。长睫掩住的那双眼，平静幽深得像过往五六年间的每一个深夜。
会议室里各方争论了许久，无非是接不接受王氏投资的问题。
GD是一个服装公司，会大规模生产成衣，以商业利益为根本目的。而许易钦是设计师，他的个人品牌是纯设计品牌，以设计师个人的思想为主导。
要一个经营设计品牌的年轻设计师在没有任何过渡的情况下就去经营一个庞大知名的商业品牌，在大众潮流和市场需求之间取到一个平衡点，绝非易事。也难保不会导致GD的商业利益削减。
但是，若不接受王氏的投资，下一季的主题就根本无法启动。
时装界风云变幻，谁都有崛起的机会，谁也都有落幕的时候。只是，这些台面上的人，没几个能看得清背后那双拨弄一切风云的手，
2
会议的最后结果，是由许易钦来担任下一季主题的设计师。
欧文在时装界几十年，什么风雨没见过，为公司的利益妥协一次本算不上什么大的挫折。但这一次，他隐隐觉得事情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又或许，只是因为影响到他自己，所以才会想多了？
会议室的门从里面打开时，待在秘书处的乔忍松了一口气，整场会议没什么插曲发生，她要做的事好像也没有Mary说得那么繁杂，接下来就只剩下清理会议室了。
欧文径直回了设计部；许易钦跟执行长是一起出来的，两人边走边交谈。
许大设计师这是要高升了？乔忍暗忖着。
高层们都陆续离开后，唯独不见成惜奈出来。乔忍犹豫了几秒才进去。
整个会议室空荡荡的，她的视线触及到趴在会议桌上的那人时，心在瞬间紧缩了一下，急忙跑过去。
“程惜，你怎么了程惜？”乔忍摇他的肩膀，又不敢太用力。
他果然是身体不适。
他的脸埋在臂弯里，乔忍只能看见他额前的碎发都被虚汗打湿了。
乔忍急了，拨开他额前的头发，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温度。
手伸到一半却被他捉住，成惜奈抬起头来看着她，整张脸都白如纸。
“不关你事，出去。”他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想去捂住腹部，却又不动声色地停在身侧，然后状似自然地垂下去。
“你……”乔忍心里狠狠揪了一下，又一时顾不得他的言语态度有多冷漠，“告诉我，你哪里不舒服？”
成惜奈不语，只是抓着她的手腕，双唇紧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一秒，两秒，乔忍皱眉，挣开他的手，在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两张纸巾，扳过他的头，让他的脸对着自己。
“你做什么？”成惜奈蹙紧了原本就蹙着的眉，本来很不悦的语气因为声音的虚弱而显得一点气势都没有。
“别动。”乔忍一脸严肃，用纸巾帮他擦去额头上和碎发上的汗，“你再不告诉我你哪里不适，我就把你的全身都探一遍。”
“你敢？”
“你试试。”乔忍稍稍抬高下巴，看着他的双眼。
成惜奈的助理小张进来时，看见里面的两个人正在对视着，那位女员工的手还停留在自家先生俊秀的额头上。
小张看着先生的脸色实在白得可怕，只好打扰两人了，喊了一声“先生”，走过去。
“现在你可以出去了吗？”成惜奈弱得显然快撑不住了，半抬着眼眸看乔忍。
乔忍回身看见他的助理来了，咬了咬下唇，什么都没说，出去会议室门外，还帮他们把门关上。
小张赶紧过去，边旋开手中的药瓶盖，边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先生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没用餐，明知道您的…………”
“小张。”成惜奈制止了他余下的话，告诫性地瞟了他一眼，就着桌上的矿泉水把药咽下去。
五分钟过去了，乔忍在门外来回踱着步，见他们还没出来，伸手去推门，门却在此时从里面被打开。
她一抬头就看见程惜依旧苍白的脸色，“好点了吗，程……成先生？”
成惜奈瞧着这女孩眼神里丝毫不加掩饰的关怀，胸腔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悄然动了一下。他在猜，她改口之前的那个“程”字后面，本来是不是打算脱口而出接上“惜”字？
那改口是为什么？成惜奈侧头看向小张。
小张会错意，以为先生要他来说，便自作主张帮他说了：“先生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谢谢小姐关心。”
乔忍“哦”了一声，给他们让开路。
站在会议室门口看他走进电梯的背影，颀长修挺，手里拎着一瓶没喝完的矿泉水，跟记忆中那个冠玉少年的背影重叠起来。
那时候的程惜，也会拎着一瓶矿泉水走上公交车。
记忆与现实交叉，眼前这个人，是他，却又不是他。
乔忍突然止不住想哭，两行泪毫无预兆地滑下来。
进了电梯的成惜奈回转身，电梯门缓缓关上，抬眼看去，胸口瞬间像被人闷声捶了一拳————他看见了她在哭。
说不出口，却并非无妄。
3
晚上，Mary跟着总监出席一场宴会，留下乔忍在办公室处理一些内线来电。
张涛以前跟乔忍侃习惯了，知道她一个人在总监办公室，临下班时便带着咖啡去找她聊两句天。
“我来GD这么久，这还是公司第一次在主题季设计上用新人。”张涛不无感慨，“我们一直相信总监会创造他个人设计生涯的第三次巅峰，也不知道这个小波折会不会影响到他的心情。”
乔忍边整理着资料边顺着他的话闲聊：“我以前在设计学院上课的时候因为兴趣原因还专门了解过总监的设计发展历程呢。哎，不过张助理，我一直挺好奇，总监的第二次巅峰创作，就是那个烟雾文竹系列的灵感来源，那时候我找了好多杂志采访资料什么的，都没有找到总监的对那个系列的正面阐述。”
“这个我正好记忆很深刻！”张涛说到这个就来了兴趣，“那是五年前总监在GD的时候创作出来的，那年GD的秋冬时装主题迟迟没定下来，大家明面上没说，但暗地里已经有不少人质疑总监的设计才能。直到距离发布会两星期前，总监在设计部召开了紧急会议，那个烟雾文竹系列就是那时候提出的，不过我没有参加那场会议，也不大清楚总监对那个系列主题的阐述。”
“真的是发布会前两个星期才定下来的？”乔忍惊讶，以前看各杂志媒体上这样介绍，还以为只是一种宣传手段。
“怎么来得及啊，从灵感出现到元素融合、款式设计筛选、各种面料辅料的选择、细节色号、成衣生产、秀场排练……居然真的可以两个星期内完成？！”
“唔，别的我不知道，不过那时刚开完会，就听说款式图出来了。大概是总监之前自己设计好了吧。”显然张涛也觉得这很荒谬，没有个把月时间，怎么可能从灵感直接生成款式图？
乔忍以前不知道这中间的过程是这么的……堪称传奇，或者说是蹊跷？
她心里还挂念着程惜的身体，又不可避免地会想到他冷漠的态度，担忧与难受，反反复复在心里煎煮。
想直接跑去B棟看看他，又害怕被他的不屑刺伤。
十点一到，乔忍就裹上外套下班了，想了想，又折回去，拿了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
走出公司A棟，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去数对面的楼层数，那里还灯火通明，他还在办公室工作吗？
乔忍走到B棟门前，站在原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她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