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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斌跟另外两个男生回到寝室,脱下鞋,也不打算洗脚了,就准备往床上倒。
陶斌突然说:“席渡呢?”
席渡是四个男生中的一个。
“今天在教室就没看到他。”一个男生说。
“只怕逃课了吧!”另一个说。
“那他现在去哪儿了?”陶斌下床穿上鞋,“我出去看看。”
“去上网了吧?”
镇中学附近的配置还是齐全的:有七个网吧!隔一条街还有三个。
陶斌出去转了一圈,顺便买了包烟。他也是想借口出来走走。在网吧没找到人,他刚到寝室就听到里面的声音。
“你胆子够大啊!天黑了你也不怕迷路跑错地方!”
“嘿嘿嘿。”席渡的声音说,“我怕被别人捡了。今天我看到就觉得,这东西估计能值点钱。”
陶斌推门进去,“你小子跑……”他一下子愣了!
桌上一个黑色的佛头摆在那里,席渡坐在旁边,正爱惜的拿毛巾擦着它身上的水渍和泥砂。
☆、第 193 章 益友在侧
陶斌的脸黑了,上前就把那佛头提着往外走。
席渡半愣,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追出去,见陶斌已经走远了。镇上不比他们市里,这个时间外面一点灯光都没有。度渡刚才摸黑回来已经心力交瘁,只敢站在门内灯光所及的地方冲陶斌小声喊:“你干嘛啊!陶子!!”
陶斌因为姓氏和肤色,外号“桃子”。他像他爸,皮肤细腻白嫩,欺霜赛雪。每年回家都被堂表姐妹握着手感叹:“这身皮长你身上真是糟蹋了!!”恨不得扒下来换自己身上!一个大男人长这么白有什么用?
一会儿后,陶斌回来,度渡眨着小眼睛弱弱的看着他:“干嘛啊……”
陶斌白了他一眼,抬手给他一个脑瓜蹦,弹得度渡眼泪汪汪,捂着额头跟进来,看屋里两人都已经上床抱着手机缠绵了。他还没洗呢,一路走回来脚上全是泥。
陶斌晃晃水瓶,倒给他:“泡泡脚吧。你个傻X!没看到回来那么多人都没人捡?那东西不吉利!”
度渡把脚放进水盆,盆中水顿时浑了,他嘶着长声,连忙问:“什么什么?那佛头不吉利?”
床上另两人也伸出头来等陶斌布道。
陶斌高深状,阴森的压低声音,“路边佛,也是能随便拜的?”
度渡浑身一抖,觉得有点冷。他抱住鸡翅膀似的胳膊,小声问:“那……”
“那什么那!”陶斌又弹了他一下,虎着脸说:“以后看到这种人人都不捡的东西,你也不许拾!懂不懂!”
“懂懂懂!”度渡忙道,不过还是不太懂。
等他泡完脚爬上床,不由自主的搜起路边佛,结果发现还真有人说路边不知底细的佛最好别拜。他看得更害怕了,小声喊陶斌:“陶子。那什么……我把它捡回来,没事吧?”
“没事。”陶斌头都不抬的痛快回道。
度渡就放心了。
其实陶斌也不知道有事没事。只是在看到桌上摆着的佛头后,第一反应就是拿出去扔了。
扔完,他自己也有点胆颤。用话吓住朋友们后,他摸着手机,想给秦青打个电话,只是看看时间,也快十二点了。
还是明天早上再说吧。
他把手机放到枕边,翻了个身,睡下了。
陶斌在小时候练过一阵长跑。
他小学三年级就长到一米六了,个子高,腿长,骨头架子大。小学的体育老师就把他推荐给省体队的同学,陶斌的爸爸还带着他去“拜师”。
然后在小学三年级到初二的这六年里,每天都要穿过大半个城市去省体校找老师开小灶。
不过,最后他也没出什么成绩,在初二下学期,功课越来越紧张后,就不再去训练了。
这六年带给陶斌最大的影响就是每当他紧张时,就会做恶梦跑步,跑啊跑,永远没有尽头的跑。
现在看起来,那个老师对他还是很负责的。但在陶斌的记忆中,跑步是他最讨厌最害怕的事。他曾经不止一次跑到吐,感冒发烧也要跑,咳嗽也要跑,想尿也要跑。
有一次他在去跑步前的路上喝了太多饮料,刚开始跑就想尿尿。可老师在旁边看着,他不敢停下来跟老师说想去尿尿,每一圈跑到接近老师时,都不敢说,跑远了以后就会被尿意憋得痛苦难当。
最后他尿裤子了。
为了不让人发现,他特意跑到离所有人都最远的地方,并且那一天,他跑到浑身都被汗湿透,就是为了隐藏裤子上的湿渍。最后,当他停下来时,裤子已经半干。老师还夸他那天跑得很认真。
陶斌现在就在梦里重温了那一天。
太阳老大的悬在半空中,黄昏时分,地面仍然带有太阳的热度,微微发烫。空气中干燥而带着一丝灰尘味。
身边是同样在训练的田径队的大姐姐和大哥哥们,他们全都长手长脚,比他高得多,跑起来轻松极了。
他们嘻笑着,说着话。
身后是其他练跑的人的脚步声,鞋底有节奏的擦过地面。
他避着别人,尽量跑在跟别人距离远的地方。
耳边传来声音。
“哎,你看他……”
陶斌一阵紧张,耳烧脸热,他垂下头,谁也不看,脚步更加拖沓。
然后他感觉到一股尿意。
啊,他还没有尿裤子!
他现在去尿就行了!
很快就要跑到老师站的地方了,他慢慢向跑道侧边靠近,准备跟老师说他要去尿尿。
但经过老师身边时,他没有开口,低头跑过去了。
因为他觉得他还能再忍一忍。
但当他跑过去后,瞬间就后悔了。
他停下脚步,决定回去跟老师说——
【你要什么?】
我要……
那句话噎在他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我要……要……
他从教室里出来,站在空旷的走廊里。
对了,他要去尿尿。
不过好像这一层的厕所不能用?
陶斌有点为难,是下楼去尿还是干脆直接逃课回寝室去?
【你要什么?】
我要……
陶斌转头向洗手间走去,刚来到洗手间门口,闻到了里面的氨水味,就看到一个人正好从里面出来。
“哎?曹华严?你今天有课?”陶斌非常惊喜!他记得他已经很久都没碰上曹华严,跟他说话了!
曹华严身上带着阴郁的气氛,他不是个开朗的人。但看到陶斌,他露出一个非常开心的笑容。
“真巧。”他说。
“对啊。”陶斌觉得时机挺好的,直接邀请他:“一会儿一起去吃饭?”
“好啊。”曹华严说。
陶斌一边被尿意憋得受不了,一边又舍不得跟曹华严匆匆说两句就走,他刚想跟曹华严说“我这快憋死了,你等等我,一会儿一起走”,曹华严就开口说,“你最近干什么呢?”
陶斌:“哦,我准备申请学校,出去一趟。”
“找好学校了吗?”曹华严很关心的问。
“没呢,我啊,哪敢挑学校?”陶斌哈哈笑,“发了很多信,看人家哪一家收我呗。”他再尿急,曹华严想问这个,他也不能走啊。
他真要憋坏了!
曹华严却好像来了谈兴,对他渴望的望向洗手间的目光视而不见,继续问:
“学校好申吗?”
陶斌反应过来,对啊,曹华严现在的情况不是去外面正合适嘛!他立刻说:“好申!反正你把你的资料写一写,我帮你多发几家学校!外国学校多啊!要是碰巧咱们俩能到一个学校去还有个伴呢!”
曹华严从来没这么多话,对着陶斌把留学的事问了个仔仔细细。
陶斌憋啊,也觉得在厕所门口说这个太可笑,但曹华严难得这么积极(?),他要鼓励他!就忍着给他一点点解释。
太憋了。
真的太憋了。
陶斌,醒了。
刚醒过来时,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脑子还停留在曹华严问留学学校的事上,可身体上的信号已经再也不容他忽视了。
他一边起来,一边想起一件事。
甚至让他对他的记忆产生了怀疑,因为刚才的感觉太好了。
曹华严已经死了。
——可是我们刚才还在说话,他还在说想去留学。这感觉太真实了,是不是之前我们聊过这个问题呢?
他死了。
陶斌不愿意相信刚才还与他相谈甚欢的朋友早就已经死了。他走到外面,去上厕所。这一来一回已经让他清醒了。这让他心里升上浓浓的后悔。
如果早点想到跟曹华严说去留学的事就好了,说不定,他就不会死了。
这时,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沙哑,粘湿,带着让人不快的感觉。
【你想要什么?】
陶斌心里一抖,装做没听到,打了个逼真的哈欠,进屋了。
——那是什么?
——想要什么?
——那是什么意思?
就算躺到床上,陶斌也暂时失去了睡意。
因为他的脑子里在翻腾着各种念头。
——真的能许愿吗?
——那是个什么东西?
——肯定有危险吧?
——是那个佛头吗?
——这么神?
——都能传音入密了?
睡意涌上,陶斌突然觉得刚才那个声音不是第一次听到。奇怪,在哪里听过?
☆、第 194 章 飞来横财
秦青站在浴室里刷了十分钟的牙。
司雨寒进来两趟,刷了牙洗了脸还上了个厕所,最后实在忍不住打断她的沉思:“再刷要出血了!”
秦青赶紧停下来漱口,司雨寒站门口提着两人的书包,看时间不够又拿了两盒奶和剩下的半袋面包片,问她:“想什么呢?”
“做了个梦。”秦青用毛巾抹抹嘴,“走吧。”
这个梦不像以前总是那么清晰。
秦青只记得远远的依稀看到有个人在对她说话,但实在离得太远了,她当时心里还想:少年,我没长顺风耳啊!
醒来后想起易晃提醒过她让别的鬼魂随便入梦不太好之后,她就有了防备之心。所以梦里那个人才离她那么远,因为靠近不了啊。
那个人到底想说什么呢?
让秦青挂怀的不是这个,而是她觉得那个人,她好像认识。
就是想不起来了。
到班里后,她站在教室里举目一望,远远的看到班长了,悄悄过去,小声问班长:“最近班里没出什么事吧?”
班长被她问得心里一抖,警觉的问她:“你听说什么了吗?”
秦青:“不是,我就是看最近班里同学不是来得太少嘛。”
班长:“那不是快到最后了吗?大家都在奔前程啊。”
秦青:“……没有人出事吧?”
班长坚定的问她:“你就跟我说吧,听说什么了?谁出事了?传销?找工作被骗钱了?失……那什么了?”说着说着,班长脸一白,声音更低的问她:“不会是写举报信了吧!”
“举报信?”秦青一听新鲜了,多问一句:“什么举报信?举报谁?”
班长赶紧说:“没有没有!”盯着她紧张的说,“不知道就别瞎打听!”
这时老师进来了,秦青从班长这里没打听出坏消息,默认是好消息,抽身要走。班长拽住她:“你等等!你好歹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啊!”
讲台上的老教授幽了一默,“小伙子,女朋友不是拽来的,是追来滴!”
“哈哈哈哈哈!”
“好啊!”
一教室的狐朋狗友都叫起好来。
秦青义正严辞:“听见没有?快撒开。”
班长冤深似海,恨恨的撒开她。等秦青走出过道往上走了,回头还能看到班长做口型:告诉我啊!
唉,真是对不起兢兢业业的班长,让他受惊了。
秦青回到座位上,一心二用的一边记笔记一边回忆。
她觉得那个人眼熟,肯定就是认识的人。看年纪应该是大学同学,所以她才去找班长,因为班里人多,她上了三年也不是个个都认识;如果说是曾经一同上过课的就更多了。
既然班长这里没消息,她就开始考虑别的可能,比如她曾经接触过的……鬼。
秦青一边回忆,一边在笔记本角落里写下名字。
乔野,乔师兄。
——不过那个人比乔师兄矮多了,气质也不对。
对了,方域曾经有个邻居也没了,叫……叫苏北。
秦青悄悄给方域发个短信,让他报一下苏北的身高体重年纪。
方域很快回过来,加了一句话:出事了?
秦青轻描淡写的:做了个梦,可能因为我有防备,所以没听清那人说什么,就感觉是认识的人。找找看可能是谁,回头上个香。
方域:那我找个机会去给苏北扫墓吧,到时你不用去,我去就行。
秦青想了一下,知道方域这是想保护她,就回:嗯,好=3=
看了一下,苏北的身高差不多,不过她刚想起来自己没见过苏北,那就不是他。
秦青把他的名字划去。
另外,还有易晃。
但那个人不是易晃,虽然隔得远,还看不清楚,但一看就不是易晃。
还有谁……
她记得还有一个人,是学校的,自杀的男生。
谁呢……
下了课,秦青拿出手机刷刷微博,陶斌发的博跳出来,她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对了!是陶斌的朋友!
不过叫什么名字她还是想不起来。
要不要问问陶斌?
隔这么久问这个不太好吧……她记得校园网上应该有贴子,回头去查贴子好了。
然后手机就响了,正好是陶斌。
而陶斌问出的问题,让秦青浑身一寒!
“你听到了?!”她的声音都变尖了。
就算是个一米八的汉子,此时也是害怕的。陶斌就有点怕,小心翼翼的问:“听……到了。是不是不太好?”
当然不好!
秦青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当时她处在无知无觉中就上了容榕的身,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任何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象都不能等闲视之!
“你没有回答吧!”秦青紧张的问。
“没有。”陶斌马上说,“我当时装没听到。”
“千万别回答!!”秦青深吸一口气,拿自己当了例子,“我当年也有过跟你一样的经历。虽然没有声音问我,我也没听到什么话,但最后的结果却是……却是变成现在这样。”
陶斌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想到秦青这种能力竟然不是天生的?而且,他还有点小心动。
毕竟力量,谁都喜欢!特别是异于常人的力量!
“你现在……”陶斌努力忍住语气中的好奇与雀跃。
但秦青听出来了,她肯拿自己当例子就是不想再有人像自己一样。
“朝不保夕?”秦青冰冷的说,充满黑色幽默感。就像说的不是自己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
就像被一盆冷水浇到头上,陶斌刚刚升起的野心一下子就熄火了,他对着手机半天说不出话。就算再想要力量,再想变得与众不同,但没有什么人能轻易的说出不要命这样的话。
比起强大的力量,还是长命百岁更好。
“……对不起。”回过神来的陶斌觉得很不好意思。
秦青并不在意,当不止一个人跟她说过她有可能会短命后,她就不怎么在意一些小问题了。有时在回过神来也会为救人时冒的风险而心惊胆战,但看到后还是忍不住去管。在跟方域谈过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心底隐秘的想法:我想我的生命变得有价值。
如果只能活短短的时间,她希望她的每一天都是有价值的。
没有什么比“救人”更让她有成就感了。
就像饮鸠止渴。明知这样只会加速死亡的来临,可仍忍不住去做。
——因为就连易晃也只是告诉她从今以后都不要管这些事,那就有可能会好转。
可能因为易晃当时已经是鬼了,她与他阴气相通,她能够感觉到他真正的想法是:他也不知道。
因为他没有见过像秦青一样的例子。他见过的阴阳眼,都早早的死了。因为阴气过盛,不知不觉就一脚踏进了鬼门。
他只是想给秦青留下一个希望。
秦青能活到现在,只是因为她的阴阳眼是意外得来的,时间还很短。
就是在那时,她可能从心底就慢慢变了吧。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方域和父母朋友全都不知道,她决定谁都不说。与其让他们知道她有一天可能会早死,让他们为她日日悬心,夜夜哭泣,倒不如等死亡来临的那天,让他们以为只是一个意外。
“听着,”秦青叮嘱陶斌,“不要回答,不管在任何时候听到这句话,都不要回答。最好一句话也别说!”
陶斌马上答应下来:“好的,我什么都不会说!”
中午吃饭时,陶斌端着大碗打的酱油豆腐配米饭,突然说:“那天我睡迷了,起来上厕所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问我‘想要什么?’。”
同桌吃饭的不止是他们这几个同学,还有两个老师和这所学校的老师学生,大家挤在一起,一听陶斌说起这么一个有意思的话题,马上都来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