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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来了!”
两名宫女从回廊穿行而过,一边不住嘴地说着。
“娘娘这次下手可真狠啊,太医瞧过了,都说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去……”
“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啊?”
“听凉风说,是为了太子强留了小主子一夜,娘娘才撒这么大气的……”
“太子?!是那个……”宫女的声音可疑地低了下去,背影渐行渐远。
这只言片语一字不差地落入了门边的凌帝耳朵里。
他稍一思忖,立刻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莲生此时正躺在病榻上,命悬一线,凌帝登时心中一把无名火起。他狠狠捶了凉宫的大门一拳,转身拂袖而去。
“好你个南妃!”一路行去,凌帝还犹自在心中咒骂,“太子一事,朕都还没有追究,你一小小黜妃,何时轮到你来体罚莲生?!还尽往死里打,”想到这儿,凌帝停下脚步,又回头恨恨地瞪了一眼凉宫那宫墙,“莲生要死了,你这做娘的也不用想活!老子已是这么惹人讨厌,连女儿也擅作主张!”
回宫以后,凌帝立马吩咐赵喜:“给朕传范太医!另外,备好笔墨,朕要拟旨!”
十天后晨雾未散的清晨,莲生终于悠悠转醒。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二、前尘往事不可追(8)
莲生的苏醒,当然是拜最高明的太医、最名贵的药所赐。只是这其中的曲折,又怎是昏迷在病榻上的莲生所能知晓的。
这天,她甫睁开眼睛,就听见前殿传来的喧闹人声。
“凉宫何时变得这么热闹了?”这可是自她出生以来就没有遇到过的。既然身上的伤痛已经缓解很多,莲生又按捺不住好奇的天性,屐都未曾穿,赤着两只小脚偷偷摸摸潜到前殿。
前殿外排了一长串的宫女太监,手持了一盘盘一箱箱也不知是什么。莲生刚到前殿门边,一声怒斥,一个明黄色的卷轴就呼啸着抛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不偏不倚地落在莲生脚边。
莲生吃了一惊,因为她已然听出正在怒斥的那个声音是母亲的。可是她仍旧胆战心惊地捡起脚边卷轴,展开一看,赫然“圣旨”两个大字跃入眼帘:
“今南妃之女龄满足十,灵慧敏雅,骨奇气清,朕甚悦之。着封大昊赤莲公主,并赏黄金万两,白银万两,珍珠玛瑙琥珀等奇珍十箱,丝绸锦缎等上好布帛百匹。即日宣赤莲移住曜宫,随侍朕侧,承享天伦福乐,领受圣躬教养。”
莲生一字一字地看着。短短八十六字,她反复看了五六遍之多。过目不忘的本领不知早已去了哪里,只觉得每个字都陌生得很,仿佛字字句句说的都是自己,又仿佛说的都是旁人。她怎么会与皇上扯上关系?这十年里,凉宫仿佛赤城里飘摇的一座孤岛,从不曾有人探访,这皇上又怎会知道有个自己?而且这公主的头衔,岂非就是在说当今圣上就是自己未曾谋面的爹?
“……南妃娘娘——奴才也是看在赤莲公主分上——叫您一声娘娘!”殿内传来拔高八度的公鸭嗓,倒是似曾相识,“您说您这是在跟皇上生什么气?啊,皇上愿意把公主带在身边,您母凭女贵,这是宫里多少公主、皇子求也求不到的福气!奴才劝您还是学会惜福……”
“放屁!”这是她所不熟悉的母亲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充满冷酷而显得生硬,“好一个‘承享天伦福乐、领受圣躬教养’!南家的人如今死的死、散的散,为什么时至今日还不肯放过我们娘俩……”
“娘娘!”公鸭嗓再度拔高,“您小心着喽!这赤城还不是您可以口无遮拦的地方!好说歹说,您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今日午后三刻,奴才准时来接赤莲公主前去曜宫。如果过了时辰,皇上还没见着人……恐怕过了今日世上就再不曾存在南家了!”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莲生躲避不及,被走出前殿的老太监赵喜逮了个正着。赵喜一见她,就眉开眼笑地见了个礼:“这位就是赤莲小主子吧?果真生得眉清目秀、脱俗不凡!难怪皇上一定要小主子侍驾。”
莲生见母亲正倚在门边看着她,虽然心中疑窦遍生,也只讪讪地,不敢开口询问。
赵喜走后,母亲一把抱住莲生,“呜呜”地哭了起来。她哭得如此伤心,如此肝肠寸断,仿佛所有深仇大恨和十年来梧桐锁清秋的寂寞都随着泪水一并汩汩流出。莲生只觉得肩头沉重得没了知觉,衣襟也湿了一片。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母亲终于收住了哭泣,任由宫女和莲生把她安置到椅子上。此时,她鬓发凌乱,双目红肿,神情呆滞,已然万念俱灰。莲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纵然是母亲因太子一事大发雷霆时,她也不曾像今天这样失态。
母亲总是淡淡的,波澜不惊的。纵然莲生被她抱着,那也是云淡风轻的一个碰触,丝毫感觉不到脉搏与心跳。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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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前尘往事不可追(9)
“母亲,”莲生轻声的呼唤终于让她涣散的视线寻找到了焦点,“圣心难测,是吉是凶,也无从趋避。但求得以宠辱不惊,随遇而安罢了。只盼女儿去后,母亲千万保重自己,否则叫女儿如何自处?”
这纤秾有度的安慰让南妃一阵窝心。这天她才第一次认真审视眼前这个十岁的女孩:她穿着薄薄的白色宫衣,宽大的宫衣不太合身,显得她更加细弱瘦小;也许是因为前几日重病缠绵的缘故,那张本如圆月的小脸此时瘦削得让人心疼,可是更显得那双灿如星辰的眼睛炯然有神;一双黛眉斜飞入鬓,缺了几分女子该有的婉约雅致,可是和那张不施粉黛的五官搭配起来,竟是出奇地丰神隽逸。有诗云:
莲正初好苍正隆,影凌秋水月凌空。
竹为秀节松为骨,梅作幽姿兰作容。
此时她光着一双小小的脚,站在冰冷的地面上,神态却是超乎年龄的从容淡定。双眼坦然镇定地望着自己,透露出亲疏有礼却绝不伪饰的关切。这时南妃才不得不承认:这三年,在自己所不知道的时间里,女儿竟然是以如此风驰电掣的速度成长着。
这样的认知让她又惊喜又遗憾,思绪汹涌翻滚,心头百味杂陈:惊喜的自然是自己的女儿已经隐隐透露出凌驾众人的气度;而遗憾则是因为,平日有意无意的忽视,终究让她错过了女儿成长最重要的过程,等她回过神来,女儿却早已不是那个只会赖在自己怀中、问些遥不可及问题的小孩子了。
思及至此,南妃伸出手去,轻轻地帮莲生拢了拢额前细碎的黑发。这样亲昵的小动作让莲生受宠若惊。
南妃悠悠地说:“我的孩儿,长大了啊。你说得没错,是福是祸,避不开,也躲不去。也是时候让你知道我们南家和顾氏的渊源了……”
接下来,南妃娓娓说起了十年前发生在南府的惨案。莲生虽然听得很认真,然而毕竟是十年前的陈年旧事,更遑论莲生与素未谋面的外公没有任何亲情,纵使还有血痕留下,想必也是残垣断壁上暗红的一笔,早已被时光剥蚀得面目不清。
到底仍是小孩子心性的莲生,数次向殿外张望——那老太监怎么还不来接她?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见见那位传说中是她父亲的皇帝了。
南妃见她如此不上心,暗叹一声:这没心没肺的脾性,多半还是传自那个人的吧。
于是接过宫女手中的衣裳,亲自帮莲生打扮妥当,又命人把莲生平日里常用的几样物什打点了轻简的包裹。
说话间,一顶软轿已经停在了凉宫前,远远就听见赵喜的公鸭嗓。
莲生给南妃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这才坐上软轿。
轿子离开凉宫。她几次撩开后帘,远远看见母亲仍旧倚在门口,观望着她。那个柔弱的身影逐渐模糊,越离越远,终于在一个拐角淡出了她的视线。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心中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母亲——”
三、曜宫岁月(1)
当最后一道宫禁打开,在一声悠长的“吱呀”中,曜宫就这样从容不迫地展现在面前。
这座气势磅礴的宫殿,与在赤城之前历代君王所居住读书的寝宫同名。现在,赤城是大昊的最高处,而曜宫则是赤城的最高处。这里居住着一位君王,未来,这里还将见证着更多君王。
这样想着,软轿已经穿过长长的甬道,停在九百玉阶前。
莲生走下软轿,抬头仰望。曜宫,肃穆而雍容,此时也正沉默地审视这个在不远的未来即将叱咤整个大昊的女子。恢弘的宫门上悬着蓝底金字的楣联,四个镏金大字曰:“天辉地泽”。
一路上,赵喜就反复叨念着等会儿面圣的规矩,即如何行礼、如何回话……莲生早已被这个公鸭嗓吵得不胜烦扰。
终于,红木雕花折门就在眼前了,赵喜向守在门口的一个小太监点了一下头,径自领着莲生走进内室。
“主子,人奴才给您领来了。”
一直盯着自己脚尖的莲生,此时利落地在地上一跪,磕了一个响头:“儿臣赤莲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喜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退下去了。室内一片静默。
莲生屏息聆听,却没有捕捉到任何人的气息,但是没有得令,也不敢起身,只能一直保持着跪叩的姿势,强自按捺着抬头的冲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莲生跪得头晕目眩的时候,突然听见椅子的移动声。脚步声渐近,然后在莲生身前三步处站定。莲生的心被生生提到了嗓子眼。
“莲生,你且抬头,看看朕是谁?”
这声音不啻一道惊雷,炸响在莲生耳边。
她猛地一个抬头——动作过大,一时头晕目眩——眼界中的强光淡去后,一张倾世的容颜出现在光晕中,正是:
朱颜无双微含笑,凤目有神默带情。
皎皎腰萦山涧月,溶溶身带芷兰馨。
“师傅——”莲生脱口而出,这不是三年来和她日日相对、传道授业的恩师是谁?
“嗯?”剑眉微皱,似是不满莲生的称呼。
“哦不,父皇……”费力地说出这两字时,莲生感觉自己的心神已被掏空了:原来自己的亲生父亲早已在身边三年之久,自己却浑然不觉!而这个被称为她父亲、亦师亦友的男人,就是身处大昊最高处的帝王——坊间传说中喜怒无常、荒淫无道的昊凌帝!
凌帝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莲生小脸儿上每个细微的变化,直到她震惊的表情让他餍足,这才伸手,轻轻地把莲生托起来:“起来吧,莲儿,你身上的伤刚好,别跪了。”
感觉到手上传来的仍是那熟悉而稳定的力度,莲生好容易才寻回自己的心神;然而手脚仍旧无力得很,只能由着凌帝把她搀到坐席边,两人相对坐了。
凌帝一手托着钧窑雨过天青瓷茶盏,另一手姿态优雅地用杯盖轻轻地撩撩汤上浮着的茶叶,茶香氤氲的淡淡雾气中,不动声色地浅抿一口。随着他形态美好的喉结微不可见地一滑,那双妩媚的狭长凤目微微地眯了起来,显示着他的满足。
这样的动作,曾经是她熟悉得无以复加的:每天她在梅花林里练剑或是打坐,偷眼看师傅时,师傅总是这么从容不迫地品着茶。只是此时,眼前的他,已经不再是——
“身上的伤……可好全了?”
“回师……呃,回父皇,好全了。”
“真的?”凌帝狐疑的目光看得莲生一阵瑟缩,“过来,给父皇看看!”
“真的好全了……”莲生捂着衣襟,极力地辩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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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曜宫岁月(2)
凌帝凤目一挑,莲生只得从坐席上下来,磨蹭到凌帝座前,背对着,跪在踏脚上。
凌帝三两下除了莲生的外衣,掀开后背的衣服一看——
深深浅浅的暗红色鞭痕错落密布,入肉及骨,许是因为用过太医的药,才刚刚开始结痂,如同朵朵狰狞的花朵,惨然地开放在莲生原本光洁的脊背上——
“好大的狗胆!”凌帝一声暴喝,吓得莲生从跪坐的踏脚上滚落地面。
凌帝轻柔地抱起莲生,扳过莲生惊吓过度而显得有点呆滞的小脸儿,神情严肃但语气柔和地说:“莲儿,你记住!今后整个赤城……不,整个大昊,只有朕可以打你可以伤你可以罚你,其他人一律不准!听清了没有,只有朕!”
这句话,就像一句温柔的紧箍咒,自此以后深深地束缚了她的灵魂。
十年后,在朝廷众臣眼中,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三子公子莲;在军中诸将心里,她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妖刀战神。她是那遥不可及、独舞苍穹的月亮,世间万物万象,不论是锋利的刀兵剑器还是那爱慕追逐的多情目光,都无法触及她的衣袖。没有人能企及她,更遑论伤害她。
她爱过很多人,也恨过很多人。
可是,世界上唯一能伤她入骨的人,还是只有他。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孽缘吧。
然而,这是当时沉浸在凌帝温暖怀抱中的莲生完全没有意识到的:冥冥之中,已经有一条命运的伏线,把她和这个有着绝世笑颜、温暖怀抱的邪佞男子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也许早在这之前,远在师徒二人在梅花林中相对打坐练功时;也许远在那个飘雪的清晨,她彷徨失措而他展颜一笑的惊鸿一瞥;也许,又也许,早在混沌始开,鸿蒙初辟,她就已经是他远涉重洋而来,足迹里绽开的那朵红莲……
三生三世,几度轮回,仍旧难逃掌心的爱欲纠缠。
而这一辈子,你是我的父亲,我是你的女儿。
在曜宫,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移住曜宫以后,她没有发现生活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变化——至少就目前这三个月看来——甚至,和师傅朝夕相处的时间也没有因此延长。
三个月来,她倒是得以近距离地观察师傅也就是父皇的日常起居。
她并没有住在父皇平日就寝的东厢。每天早晨等她走出西厢,赵喜就会告诉她父皇已经上朝去了。那时,才刚刚响过四更,拂面的晨风里还带着昨夜草叶上露珠的湿气,整个赤城在东天暗红的霞光中悠悠甦醒。
父皇通常会在午后时分回一趟曜宫,有时也会和她一起用膳,问她早上读了些什么书、练了什么剑法。
夜间父皇有时会召她去东厢的书斋侍读。父皇在批改奏章的时候,她就静静地在一旁读自己的书,偶尔也会趁机偷瞄几眼。
观察下来,莲生发现,凌帝批改奏章的时候有几个很有趣的习惯:
凌帝看折子总是一目十行,脸上永远是不耐烦的一副表情。而他在折子上批注的,永远只有雷打不动的两样东西:要么是一个鲜红的圈,要么是一个鲜红的叉。
要是凌帝的右眉挑起,那估计是哪里又发大水或者闹蝗灾了;若是左嘴角牵起,则是哪里的官员贪污受贿或是将领克扣粮饷,而他则在盘算该杀多少人了;偶尔也会真正遇到一两件让他暴怒的事情,那时少不得又要重新置办一套桌椅。
还有,若是他伸懒腰,神情愉悦地要莲生帮他泡杯碧螺春,则多半是今日的进度提前完成了。
三、曜宫岁月(3)
这种种童心未泯的小动作,总会让莲生时时失笑。
而更多时候,凌帝并不在曜宫就寝。
这在莲生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虽然她不懂男女之事,但早在她进曜宫之前,就已经知晓民间传说她这位父皇是“荒淫无道的暴君”、千年难得一见的“薄幸君王”。至于之前的“一日不见红则有恙”也是确有其事,只不过,“见红”除了杀头流血以外,自然还带着其他暧昧的意味了。
根据野史记载,凌帝登基后执政三年内,便幸过超过一千的女子。对于女子,凌帝向来是秉持“用过便丢”的原则,可怜许多女子只得见君王一面;而仅仅是那么一面,在得见君颜、承欢君侧的同时,就已经宣告了她们后半生冗长而黯淡的等待。
事实上,整个赤城里,能够得到凌帝长期召幸的嫔妃,应该不超过五只手指数目。但是从后人的记载来看,凌帝更为卓越的,恐怕还是他“御驭后宫”的能力:凌帝对待他的女人,绝对不会比对待他的敌人手腕更为仁慈,“动辄笞烙,尝以善妒刑其宠姬,剜其目,劓其鼻,剐其乳,悬其尸于宫门三日。后宫遂再无僭越争宠事”。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我将要讲述的,并不是个普通的后宫争宠的故事。
这天午后,莲生像往常一样,练了一回新学的剑法,沐浴后便躺下小寐一阵。
正睡意迷蒙,赵喜来传旨意,说是凌帝要见她。于是忙忙地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