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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芸并不给她时间辩驳，继续说道：“像你这么残忍的人，在我看来”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语气里面是满满的嘲讽，“根本不配被人爱。”
“你觉得呢，宋筱？”
这个场面，与六年前她向苏雨晨告白的场面，突然在脑内无缝重叠了起来。
她花了六年时间掩盖的痛，在这一刻，全数爆发。
她几乎是转身就跑，带着落荒而逃的意味。这种用尽全力的狂奔让她脑中暂时出现了空档，一个没有任何人侵入的空档。她跑到操场，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精疲力尽到说不出一句话，累得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才停下来。抹了一把汗，才发现她脸上全是还未风干的泪。
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未到一点半。只是她现在没有任何的心情再去讨论什么契约情侣的鬼东西。她抬头看了眼被阳光照得发亮的秋季天空，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
关掉手机，她闭眼，迎着秋日里干燥而凉爽的风，心想，
就一次，就一次她想不考虑任何人，放纵地任性一回。
☆、醉酒
＇08＇
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黑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抬手想要看表，却发现身上盖了件衣服。十一月的天气不算冷，况且自己也穿了外套，她有些猜到是哪个人依旧体贴地帮她盖衣服而没有直接把她叫起来。她拿开那个外套，站起身立刻就看见了大概隔了两三个位子的赵一新。
观礼台此时没有光照下来，望过去整个操场上漆黑一片，仅有他手机发出的并不算刺眼甚至柔和的光。也许是心理作用，宋筱觉得这光就快刺瞎了她的眼。他似是感觉到她醒了，抬起头来，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她此时此刻却突然很想落泪。
她想开口问他为什么在这儿，但是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其实她不用问也大概猜得到他为什么在这儿。坐回位子上，她从包里摸出手机，开了机后看到二十几个未接电话，还有好多条简讯。
她简单浏览了一下，有室友和林欣的，但大多还是赵一新的。单单是凭这些电话和短讯，她就能感觉出他的担心。
她鬼使神差地一条一条飞快地删除他发给她的短信，害怕自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产生犹豫，因为犹豫而允许他继续待在她的身边，好让她重复苏雨晨对她的伤害一样的那种伤害。把手机塞进包里后，她瞥了眼旁边，那袋还没喝完的罐装啤酒就在紧挨着的座位上。她拿出一罐，拉开口子，仰起头猛地喝了好几口。在她一口一口像是喝白开水一样喝酒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旁边有衣料摩擦的触感。应该是赵一新坐过来了。
她停止灌酒的行为，转过头看他。下一秒手里的罐子就被抽走了。她没有刻意用力气握住，因此他拿得轻而易举。
“少喝点吧。你是不是晚饭没吃就光喝酒了？那么多空罐子。会胃痛的”他顿了顿，继续说，“如果是为了他，那不值得。宋宋，那不值得。”
她看着他坚定的眼神，酒精不断在脑内肆虐，突然让她很想发笑。
“你难道准备和我在这儿坐一夜？”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的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有时候冬瓜也会这么打趣她，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但他那是不经大脑的玩笑，谁不知道他爱阿木木爱得要死，哪有那么多闲工夫一直陪着她。但是赵一新不一样，他的声音在十一月的凉风里依旧给我一种温暖的感觉。太过温暖了，好像下一刻就会沉沦。她夺过他手里的酒继续喝，很快就罐子就空了。
赵一新坐在她旁边沉默很久，最后终于开口，声音甚至有些颤抖：“你还爱他吗？”
宋筱的脑袋糊糊的，她低着头，晃了晃脑袋，试图保持思维的清醒：“为什么你们总是喜欢问这么难回答的问题呢？不过，几个小时前，有人很肯定地告诉我我恨他。可是不管怎样，我就是无法把过去那段该死的经历该死的回忆当做空白。”
她复而傻笑起来，转头又问他：“你说，我这样的人，一次又一次推开你，是不是特别残忍？”
他摇了摇头，默不作声。
“我想我现在比较想听实话。”摇了摇手中的罐子，又空了。她瘪瘪嘴，把它放进塑料袋里。然后继续找未开过的罐子。唔，找到一罐。酒都快没了，她有些犯愁，刚想拿把它出来，手腕却被死死按住。她抬起头，对着赵一新有些怒意却依旧明亮的眼睛。
“宋宋，别喝了。酒精麻痹的只是神经，不是感情。难道你喝醉了就可以忘了他？既然你这么在乎他，又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而是要一个人在这里难过？”
她挣开他的手，站起身往后退了好几步，因为醉意而全身发软。
她向他吼道：“你根本不懂！”这句话吼得嘶声力竭，她愈发觉得没有力气，只好扶住栏杆，防止自己软下去。这风呼啸着吹得她浑身发冷，她突然觉得很想呕吐。可依旧喃喃地把话说完了：“连我自己都不懂。你又怎么会知道呢？”
她数不清她喝了多少罐酒，睡觉前在嘈杂声喝，睡觉醒来在赵一新面前喝。胃里翻滚着的盐酸让她难受至极。胃开始痛得厉害。她心想，这果真是自作自受。
弯下腰试图缓解要命的痛，却觉得两眼发黑，要一头栽倒下去，宋筱闭上眼，准备好倒在地上的疼痛，却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不得不搂住赵一新的腰保持平衡。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重新把外套穿在她了身上，也许她一个人喝闷酒的时候，又或许是他坐到她旁边之前。不得不承认，她喜欢他外套绵绵的触感。
宋筱知道现在她必须放手，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一个人站着。胃痛折磨得她甚至想在地上打滚，所以她只能死死拽着他的衣服来试图以别的方式扭曲这种疼痛。
酒精不仅麻痹不了她的感情，甚至连她的神经都麻痹不了。
“是不是胃很痛？我们回去好不好？宋宋你的脸色好差。”
她把头抵在他的肩膀，轻声道：“借我抱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叹了口气，保持着半蹲拖住她的那个高难度的姿势。
“对，我不懂。但是无论如何在我眼里，你都是最好的。”
宋筱终于忍不住，抱着他低低地哭起来。哭完后，昏昏沉沉的感觉才渐渐涌上来。赵一新背起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接近凌晨十二点，她的室友估计已经都睡了，让宋筱一个人上楼他肯定是不放心的，可是这个点又不能把她背上去，万一被抓到也是很头疼的一件事。然而在这个地方坐一晚上也是极不现实的，宋筱本就喝了酒，再长时间吹风，第二天肯定头疼。
他一时之间有些为难，又隐隐有些期待，侧过头对伏在他颈窝的宋筱说：“去我家好不好？”要换在平时，宋筱早就一个激灵从他身上跳下来，宁愿在操场上坐一晚上也绝不会同意。但如今她的头和胃痛的厉害，脑袋晕晕乎乎的只想找个暖和的地方好好睡一觉，便想也没想就应道：“好。”
赵一新站在这偌大空阔的操场前，迎着扑面而来的凉风，突然觉得心跳加速到浑身发热。
当然，他不可能带她回他那个所谓的家，只是他在学校旁边租的小房子。因为自己时常要修片赶稿，熬夜是在所难免的，他也不想打扰室友的作息闹什么矛盾，就在学校旁边的小街上租了一个房子，平时都是住在那里，早上直接去宋筱信箱放牛奶。
不过自从这学期摔断腿了以后，他因为想跟她拉近距离，便住回了宿舍，拜托林欣找个借口让宋筱给她送饭。结果自己没沉住气，把人给吓跑了……
现在想想真是毁得肠子都青了。
他知晓现在宋筱的坏心情，便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托着她稳稳地走。到了之后赵一新想转头提醒，结果发现她竟然睡着了。她似乎还有些难受，眉头紧锁着靠在他在肩之上，呢喃着什么话。他之时有些发愣，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加速起来，在这安静的黑暗里，被无限放大。
他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在床上，为了避免吵醒她，动作尽量小幅度地替她脱了外套盖上被子。只是脱个外套而已，赵一新就脱得满脸通红呼吸不顺。他看着宋筱紧闭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抬手抚平了她紧皱的眉。
他突然想起高二有一天去医务室想找老师，结果老师没找到，反倒是看见了她。她看起来像是发烧了，在病床上睡得也是极其不安稳，他当时鬼迷心窍的，等回过神来，已经吻上了她的脸。
那份心动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赵一新蹲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宋筱，终是难耐心里酥□□痒的蠢蠢欲动，倾身吻了吻她的唇。但也只是轻轻的触碰，他努力地克制住了加深这个吻的冲动，长叹一口气，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一个人站在漆黑一片的客厅里，许多心酸里带着甜蜜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起来。
他自嘲一声，仰起头，心想不知不觉之中自己竟然变得越来越贪心了。
☆、初次约会
＇09＇
宋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的景色似乎不太熟悉。她眯了眯眼，强压下仍旧很强烈的睡意，翻身下床。转了个圈，把整个房间看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印象，她心想什么鬼为什么这地方她完全不认识她究竟在哪。
她呆呆地愣了一会儿神，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昨天晚上自己靠在赵一新的背上那句爽快的“好”。这么说，这应该是赵一新的家……反应过来的宋筱现在满脑子都是她没有脸见人了让她安静地跟世界再见吧。
拿起放在一旁椅背上的外套，猫着腰轻轻地转动门把推开一小条门缝，她向外张望了一下，没有人。太好了，宋筱开心地走出来，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带上门，踮起脚小心翼翼而飞快地走生怕自己发出什么动静而被发现了。
走到一半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她一囧，低下头看着自己还踮起的脚尖，样子确实是挺好笑的，顿时一张脸红了个彻底。她故意咳了两下掩饰尴尬，站直了身子后才慢慢转过身。
“那什么，早上好哈哈哈哈。”
笑了一半觉得实在太尴尬，脸都笑僵了，宋筱撇撇嘴，刻意地微微扭头避开眼前的人有些炙热的目光。
“早上好。”他说着替她拉开椅子，朝她扬起一个小幅度的笑，“过来吃早餐吧。”
宋筱这哪能答应啊，她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外套口袋，果然钱包手机校园卡都在里面的样子，于是她很坦然地摆摆手：“不了不了我一点也不饿。我想起来学校里还有点事我先走啦谢谢你哈。”
不带喘气地说完这么一长句话后，肚子就不争气且应景地“咕噜”一声叫了起来。本来是没什么，只是自己刚刚才睁眼说完一堆瞎话，现在立马就被自己拆穿，宋筱觉得自己实在是脸面上挂不住，还没等赵一新说一句话，就非常主动地走到位子上坐下。
坐下之前还十分装逼地说了句：“真是搞不懂莫名其妙就饿了呢。”
身上还穿着小熊围裙的少年在她身后爽朗而恣意地笑了起来，笑得她耳根子发红。宋筱心想她这主席威严全然不复存在了，刚想拿起筷子用食物来宽慰自己受伤的心灵，就突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可是她实在觉得没脸，最后心一横干脆用双手捂住了脸转过身去。
“我发现我还没刷牙洗脸……”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偷偷打开食指与中指间并拢的指缝，便看见赵一新那张在阳光下温柔而带着笑意的脸。她一时之间看傻了，就连赵一新伸手拂开她挡住自己脸的手都没有反抗。
“我去给你拿一次性牙刷和新毛巾。”
这么一折腾，再次坐到餐桌上的时候，宋筱的的确确是感觉到饿得要死了。毕竟自己连昨天的晚饭都没吃，而现在已经早上九点半了。她看着这碗已经有些凉了的馄饨感到无比亲切，也不知是饿了还是怎么的，觉得这味道烧的比寝室楼旁边的馄饨店还要好吃。
“慢点吃，每次吃饭都那么急，又没人跟你抢。”
她这才把注意力从馄饨上移开，抬起头来看他。撇撇嘴心想我哪有每次都急我只不过是饿了。这时她才注意到他并没有在吃早饭。
“你不吃吗？”
他嘴角噙着笑，摇了摇头：“起来的时候饿了，就先吃了。”
气氛又莫名其妙地尴尬起来，宋筱咳了声，试图找个话题：“对了，你爸妈不在家吗？”
虽然她问出口时并不知道自己显然找了一个很糟糕的话题开始，但是看着赵一新并不太好的脸色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他向她表白心意时貌似提到过一句“那时我爸妈经常吵架”还是什么的，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有些凌乱。她正绞尽脑汁想如何才能机智地转移话题，赵一新却回答了她。
“这里不是我家，只是我租的一个房子。”他顿了顿，揉了揉眉心，“我爸妈在我高二的时候就离婚了。后来我妈就去了美国，再也没回来过。”
作为一个幸福生活二十余年家庭美满的姑娘，宋筱其实没有体会过这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但是她知道这种感觉一定很不好受。她为自己无意中戳了他的痛点感到十分的内疚，一时之间连食欲都没了。傻呆呆地低头看着还剩一半不到的馄饨，有些不知所措。
发呆之中赵一新突然倾身凑到她面前，她下意识抬起头极近距离地看到他那张英俊的脸以及那双深邃乌黑的眼睛。宋筱怎么说也是一个正常的女生，这么冲击力的画面让她蹭的一下整张脸全红了，一个哆嗦连忙上身往后仰：“你你你你干嘛？”
他却突然笑了，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宋宋你干嘛突然这么沉重啊。吃完我们去看电影。”说着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大概是因为经历这些事的本人都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吧，不得不说这样一下她难过的心情的确少了些。三下五除二吃完了馄饨，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
然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看电影？什么时候说好要去看电影了？”
赵一新歪着头，睁大眼睛，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宋宋你忘了今天是11。11么，契约情侣活动开始了哟。周末要约会的啊，而且……”
他拖长了语调，抿着嘴角，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你昨天晚上已经答应我今天去看电影了。”
宋筱皱着眉努力回忆了好久，还是对看电影这件事情毫无印象。不过昨天自己喝醉了酒，记忆断片这种事情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即使如此，宋筱还是好想捅几刀那个喝了酒脑子不动一动别人说什么都答应的自己。
她尝试找着合适的措辞：“要不我们水水过去得了，别这么认真玩了。没有几个人认真玩的。我不想……”
她没有继续把“我不想你越陷越深”这句话说完，硬生生停住了。她抬起来直视他，知道聪明如他一定会明白。
可明白归明白，宋筱还是小看了赵一新的决心和勇气。
“别担心。不过一场游戏，我玩得起。”
他回答的云淡风轻，可也只有他才知道，这句话里面自欺欺人的成分究竟有多少。
跟赵一新一人捧着一罐爆米花进场的时候宋筱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为啥自己这么容易就被说服了，果然还是太天真。所幸他选的是她十分热衷的科幻类，也是她还未上映前就期待好久，一直想去看的一部新上映影片。看着看着也就把契约情侣这种麻烦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影片中段部分有点无聊，并没有宋筱原先预想的那么惊心动魄。她有点失望，思绪从电影里游离出来开始观察四周人的反应。目光转了一圈正巧对上了赵一新，他显然也没有在看电影，而是撇着头低下来看她，目光沉静。
宋筱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早上他近距离看着她的脸时嘴角噙着的那笑，魔怔得一阵脸红心跳。两人对视了几秒，赵一新突然低笑一声重新把视线移回大屏幕上。宋筱这才回过神来，一个哆嗦，连忙往嘴里塞了两个爆米花冷静一下，并会自己的花痴深感痛心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重新开始看电影。
不过这次的注意力并没有上次的集中，宋筱很快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看。她奇怪地抬头看赵一新，发现这厮十分正经地坐着认真地观赏着电影。她狐疑地转过身往后看了眼，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宋筱疑惑地歪歪头，复而重新看起电影。
结果没过多久那种被视线盯着的感觉又出现了。这次她反应极快，一下子就往赵一新的方向瞥过去，果然看见这家伙正看着她。宋筱顿时感到十分莫名其妙，由于这是影厅里，银幕里又打得激烈十分吵闹，她不可能直接扯着嗓子问。于是只好偷偷往他身边靠了靠，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句
“能不能好好看电影啊赵部长，为啥一直看着我啊？”
说完想抽身坐直，却没料到肩膀被他按住了。这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