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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亿年来,都快不记得是什么感觉了。”开心地笑着,亲亲了梵满是血污的脸。
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他们能在始天诸界中被先生挑选出来,自有其喝令天下,威名赫赫的声势,哪受得这等冷遇。“不管你是谁,放开这小子!”
孤温柔一笑,静静地看着他们。“我心情很好啊。”
“谁管你心情好不好……”旁人还要大叱,却不知为何止住了口,不敢冒失。
“非常非常的好。”孤悠然叹息着。“一……”
众人还搞不清孤在说什么,其中就有一人身形突然四分五裂,破碎开来。鲜血溅满了他的伙伴们,可是他们却没有一人看到孤何时出手。
“二……三……四……”孤口不停地数了下去,每数一字,就有一人身形碎散,化为肉齑。众人齐然失色,相顾逃命,但不论他们逃向任何方向,逃得如何快速,甚至是在光之道中,也躲不开那亡命的声音。
声音温柔地撕碎了他们的身子,血肉融成碎未。
“……九!……我心情很好,所以不亲手杀了你们。要记得感恩哦。”孤笑弯了眼,对着空无一人的虚无空间。
绝对的虚无。在方才虚无空间消失那一霎间,所有存在或迷失于空间中的生命全都消失——除了天孙早已知机迁入正空间的转轮宫。
漆黑的宫殿中,昊与皇看着逃到身畔,却忽然化成肉未的手下,神色大变。
“先生,这是……”
“也罢,损失虽是惨重,你们没事也就算了。”先生避而不答。“什么事你们不用管,只须为我效力便成。”
天孙坐在转轮宫正殿,一脸正色的等着。
气流旋异,未知发生何事,便见孤抱着梵凭空出现于殿内,光芒压得命运之线为之颤动。
天孙抬起头,步下丝线,来到孤身边,接过梵。
“要去沉睡吗?”
“不睡不行了。”孤微笑,气流旋动,吹得天孙衣袂飞舞。“不用原体容纳,这些灵力根本就无法沉寂下来。”
“你每睡五万年,夜魅传承时才会醒来一次,没想到这次才醒十八年就得重睡了……你这次要睡多久?”
“不知道,大约百年吧,只要将这些灵力抚下,我就可以脱离它们再次醒来。”孤的身形越来越透明。“这百年,梵就再拜托你了。”
“……没有压制住御,让他闯入你的沉眠地,惊扰灵体,是我的错失。我会弥补的。”天孙身上的彩光不住变化着。
“另外,为防万一,我淡化了梵的部分记忆了。”见天孙疑惑的目光。他又笑起。“关于我的记忆。所以你不用与他提起我,最好当作没有我这个人。”
“什么万一?”天孙不明白。
“梵太无情了。”孤笑眯眯地有荣与焉。“虽然很好,可是如果到时候他铁了心要淡去对我的感情的话,我会很伤心的。所以只好先让他忘了我。他醒来时,对我大概只有模糊印象,是个非常一般的朋友,还比不上你。”
天孙瞪大眼。“你真的喜欢上他?!”
“我一直在喜欢他啊。”孤的身形渐渐消失。“一直在努力地喜欢他啊……”
努力……天孙扬扬眉,看着怀中的梵。这小鬼只怕不会想到自己的命有多重,到底牵连了多少人的命运怕是是数也数不清了。
而且,等他醒来之后……唉,的确是麻烦之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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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醒来,脑海里一片混乱,模模糊糊什么都搞不清。
“你醒来了。已经三天,够久的了。”清柔欲滴的声音有点耳熟,梵手掩在头上,睁开眼。
一片彩光中,人影朦胧,只有彩衣依然招摇得刺眼。“天孙……娘娘?”
“是我,看来你伤得不太严重,还不至认不出我来。”天孙咯咯笑着,一拍手,侍女送上了香汤。“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问,不过你还是先打理一下自己好了,你现在就是扔给狗狗也不会嗅上一口的。”
梵自知自己狼狈,但被天孙这么一说实在难堪,瞪着眼。“你要在这看我更衣?!”
“不在这也看得到啊~~~”天孙甜蜜蜜地说着,飘然而出。侍女们打点好一切,也鱼贯退出,独留梵一人在内。
坐在床沿,想着这些天的经历,有如作了一场大梦,梦醒后什么都不见。眼前华丽的宫殿,光明的视野,总会让梵有着疑幻疑真的感觉。
梦中的一切,冥界的一切,地狱的一切……黑暗,绝望,虚无的一切……
双手抵在膝盖上,捂着脸,沉重的心找不到个依点。
御,澜,烨,浚,幽……人物一个一个,走马观灯般在脑海中不断出现,每一个都牵动他为数不多的感情。
对御,对烨,对浚,对幽,对庆奴幸奴,对幻族……
深深吸口气,抬起头,也没什么泪水可流。流泪向来是他所不齿的,可是此刻,他倒希望能有些泪来冲冲这郁闷的眼,郁闷的心。
心中空荡荡的,似是少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少。
桌上有镜子。很少有女人不会在房间里准备镜子——尤其像天孙这样的女人。
看着镜中,第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自己。
满脸血污,有泥,有血,有汗,还有药,都干褪的色彩,粘贴在一起,肮脏无比。唯有那双眼睛,清澈明亮。
清澈明亮的紫……
眼皮上还有浚留下的伤痕,可能是天孙涂了药,看来已结疤,快看不见了。
梵伸起手,抚了上去……
“没用的,你弄瞎了,我会再把它补好。你该知道,没有紫眸,你还是夜魅。这是改不了的事情。”天孙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
梵放下手中镜,很冷静地臭着张脸。“天孙,要偷窥就不要说话,你没学过吗?”
“当然有,当然有,失礼了,这次一定不会说话。”天孙像唱歌一样好听的声音只会听得人激气。
懒得搭理,反正被看也没什么损失可言。要长针眼也不是自己。梵干净利落地甩开外套,中衣,内衣,脱下裤子,跳进水池中——也不知这水池是天孙享受的一部分还是临时变出来的。
“云与寒怎么样了?”直接对着空气提问。
“还只当你忘了这事呢。”天孙嘻嘻地笑着。“比你好得多了。云遇上翼,在翼帮忙下——你知道他一向很热情——他花了五倍的力气才找到寒。”
“嗯?”
“翼横冲直撞长驱直入,把事务官吓跑了。”
“哦。那现在呢?”
“当然是回到人间界了。你有兴趣可以去看吧。不过寒很别扭,要说服他真是花了不少力气。”
“怜夕呢?”
“被圣揪回去了。”
“……圣来过?!”
“怜夕想等到你回来,我只好通知圣。不然我这转轮宫会被她玩完。”
“双绝童也回东天了?”
“是的……不过你干嘛连这个也问我。”
“你天天偷窥,知道得多啊。冥界怎么样了?”
“谢谢夸奖。等下我带你一起去偷窥!”天孙的声音有些悻悻然,大约是牙痒。
跳起身,三两下擦好身子,换上侍女们准备好的衣服,一身清爽。“那就走吧。”
“干嘛陪你无聊呢……”天孙嘀咕着,惋惜梵衣服换得太快,什么都来不及看到。
两人现在就在冥界,不过是在冥界的半空中,用结界遮住身形。
有个什么结界都困不住的天孙,等于有张无往不利的牌。
梵没理天孙无营养的抱怨,只顾看着下方。
第一次看到那个人,御追随温暖而来的人。
那个性烈如火,悍然无惧的元帅,五官与听声音时得来的印象是完全不一致,有着艳丽到尖锐,令人窒息的五官——银发碧瞳,非常强烈的存在感,带着血气的鲜艳。
月下美人。
红月下的血美人。
他不会知道,他无心的举止,牵涉出从未汲世的孩子。不通人情事故的孩子想要得到温暖,努力想帮着他。可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又怎么能了解人心的复杂,又怎么能再得到那记忆中的温暖。
他身边,伴随着的是澜,不知是不是御的死让秘法消失,又或是御在离去前已屡他解除秘法,澜已不再是记忆中的样子。虽然容貌还是一样,气质却断然不同,那是威猛霸道的王者之气,不是之前虚堆出的霸气可相比拟。行动之间,与他给人的映象完全一致,刚毅严厉,处理政事雷厉风行。
他们的身边站着许多梵不认识的人,但相信其中已没有相国与大将军了。
他们已经被御除去了——凡是对翼不利之人。
这些身受恩惠的人,没有一人记得御……不,该说他们恨不得早早忘了有这么一个人,早早忘了极地死神曾与他们为伍——包括翼。
虽知是无辜,但这些人刺痛了梵的眼。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儽儽兮,若无所归……(注)
“御,你是太愚蠢了,还是早已看破了?”
没有人回答。
“真炎怎么了?”
“他啊,破坏了一半的地狱,一半的冥界,听说你到了我那,就回东天去了。”天孙还是蒙在彩光中。
“……我们去地狱吧。”
地狱,依然一片漆黑,天孙也顺应时势,将结界转成了黑色。
“看哪?”
“……烨与浚。”
看到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烨看书,浚练武,并没有翘学的现象。
现在,除了地狱,他们也没地方可去吧。唯一能去的冥界,御与自己不在,冥皇已恢复正常,再也不是他们认识中那个可亲可爱的朋友了。
寂寞可以写在脸上吗?
入骨的寂寞。
淡淡地看着,不让一直在窥视自己的天孙看出自己的情绪。梵再次请求。“我想去他们的秘密之地,你该清楚吧。”
“你把我想像得太全能了吧。”天孙耸耸肩,格格笑起。“不过,我是从不辜负情人的期待。”
再次转移,来到一处平地,黄沙遍地,有着小小的树苗,以及用土堆成的山丘,丘上移植了草皮,湿润润的,显是方浇过水。
水在一旁,小小的一个池子,游动着鱼,鱼也是黑色的,小小的。
青山,绿水,草地……还有光明。
小小的梦想,正一步一步前进着。
“很可笑吧。”梵喃喃自语着。“这一切。”
天孙瞄了他一眼。“你想打架,我可不奉陪。所以别问我这个。”
梵收回目光。
“什么都帮不上,或许有一天让他们全死了就可以。”
“也许吧。”天孙甜笑。“要回去吗?”
“……还有个地方。”
血池,已经挪回了原处,十八层地狱之中,波涛澎湃,起伏着不知几多死人骨,却在转霎间消失,只有咕噜咕噜的气泡不住地冒着。
漠然地看着,与当时一样,一丝表情也没有。
天孙看了他一眼,另张结界,一个人避了过去。
……
……
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波澜滚动的血池。梵闭上眼。
“走吧。”
浮生千尘,一梦幽冥……
小小的幽冥界,断碎了几多人的梦?
梵的梦?
御的梦?
烨的梦?
(幽冥梦 终)
——还有尾声,稍安忽燥
幽冥梦 尾声
转轮宫
把玩着手中晃悠悠的光焰,由一个增为两个了。
“真是多事啊~~~~~~”绵绵叹息一声,天孙开始烦恼了。“那个不解风情的小子,真要在转轮宫住上百年,那我的青春,我的情人,不全都没了。”
又一声幽幽叹息。天孙考虑要怎么踢走梵。
漆黑的宫殿
“这次失手,造成的麻烦还真不小,只好暂时停兵了。”先生不悦地声音让下跪众人从头皮凉到毛孔。或许比先生的笑声更让人无法忍受的就是他不悦的声音吧。
“臣下……失职。”不敢再说万死了,被自己臣下说得多了,一时顺口说来,差点没命,皇对此话敏感程度足以令他的臣民们都回去翻查辞典,研究要怎样才能不再触动逆鳞。
“哼,说得好听!”先生阴沉沉地说着。“那你负责补充这次损失的人材!”
咬着牙,苦苦吞下难以下咽的‘是’,皇瞪了另一边的昊。果然是多说多错,不说没错。
“昊,你就负责让南天也归到我怀中来吧。”嘿嘿的笑声。“容似乎也是个不错的手下。”
一半惊讶,一半愁眉苦脸。昊与皇也不知谁的脸比较难看。
转轮宫。草坪
不知从何时起喜欢坐在草坪的上梵正咬着根草根,秀长的眉毛皱了起来。
一路回来起近来的回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想不起来。
一步一步倒退……来转轮宫前……双绝童,还有那个叫孤的家伙……卖画,也有那个叫孤的家伙……更早前,是南天,容,仪,玄,重天之流……还是有着那个叫孤的家伙?甚至最早以前,在魔界……在人间……奇怪,为什么都有那个家伙的存在?
自己跟他感情很好吗?不然为何会一直让他跟着?可是为何一点深刻的印象都没有?模模糊糊,就算个剪影,连样子都不太记得,只记得……他好像喜欢笑?
是这样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所以就让他跟了?
那他现在呢?
“天孙,天孙,那个叫孤的家伙呢?”在外面就大声叫,反正那个看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美德’娘娘是从不会错过他任何一声呼唤。
“孤?你把他扔下那么久,他说他也受够你的无理,已经走了。”飘渺的声音有如圣谕,以骗人的威严自天际浩浩荡荡地传下。
“哦!我很无理?!”
“不是我说的。”反正人又不在,死无对证之事天孙最是拿手了——到时出事自有孤出来背黑锅。
关于孤的对话就如风过无痕,散于空气之中。梵既没什么印象,也不再深究。
反正,不论梵愿不愿意,在未来的某一天,两人还是会再次相逢的……命运也无法控制的重逢……
百年后……
千年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