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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业以来，歌舞厅的生意几乎天天满座，大多数都是秦玉枝带来的朋友，李红天天穿梭于各桌之间，开心的嘴都合不拢了。可是老天偏偏就像跟李红作对似的，歌舞厅才开了不到两个月就被勒令关闭了，歌舞厅里两桌客人因为喝醉酒争一个“小姐”打了起来，混乱中一个人被捅死了。虽然不到两个月，但去掉所有的开支，李红还是分到了一万多块钱，也算没白忙活。这些钱如果省吃俭用，够他们花一两年了。
李红和丁春林再次闲了下来。李红照旧跟着玉枝混，同时她还暗地里和那几个以前开歌舞厅时认识的客人来往。半年后的一天，这些人中一个姓王的看李红没什么挣钱的门路，就帮她联系了一桩生意。一个私人开的专门生产袋装五香瓜子的厂正在大量的收购瓜子，姓王的正好认识这个厂的老板，对方同意收购李红送去的瓜子，姓王的就告诉李红让她去农村收，可以赚这个差价。李红高兴的回家安排丁春林拿着五千块钱去收瓜子，她想着只要把瓜子收上来往厂里一送，钱就赚到手了。
农村里大多数家庭都会种点儿瓜子，只是有的种的多，有的种的少。丁春林雇了一辆货车，去了那个他曾经藏身过的村子。此时小兰已经嫁去隔壁村了，他也就不用避讳了。亲戚热心地帮他张罗着，按照他的价格，挨家挨户的帮他谈妥，给每家都发了事先准备好的麻袋，让他们把瓜子都装到麻袋里，扛到自己家院子里“过称”。亲戚杀了只鸡，去小卖店买了一包油炸花生米、一袋五香豆腐干和一瓶二锅头，拉着丁春林坐在炕上喝起酒来。丁春林本想自己在外面看着点，但亲戚的盛情难却，而且这些人他大部分都见过，乡里乡亲的，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于是就让司机看着“过称”，称完后告诉他数量，他就坐在炕上一边喝酒，一边按照司机报的数目付钱，小半天的时间瓜子就收完了。丁春林趁着天还没黑，就赶紧回城了。
第二天去瓜子厂送货的时候他傻眼了，质检员打开麻袋后，发现里面的瓜子有一半都是糟瘪的，根本用不成，而且有些麻袋里还掺了土。质检员报告了老板，老板一看根本不收，丁春林好说歹说，对方就是坚持不收，丁春林实在没办法，让车等在瓜子厂门口，自己赶紧回家找李红。
李红见他回来，连忙上前问：“卖了多少钱？”丁春林吞吞吐吐地说：“还没。。。没卖呢。”李红诧异地问：“那你怎么回来了？”丁春林嗫嚅道：“收瓜子的时候我让司机看着的，结果今天到了瓜子厂，他们打开一看说瓜子不合格。”李红急急地问：“有一点瘪的很正常啊，应该也没啥事吧，大不了我们价格给他降点嘛。”丁春林声音越来越小：“是有一半都不合格，而且。。。而且里面有些还。。。还掺了土。”说到最后，都不敢看李红了。李红直气得头晕目眩，冲着丁春林高声问道：“当时你去哪了？为什么没自己看着？”“我。。。我和。。。和表舅在。。。在喝酒。”到最后，丁春林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李红抓起桌上的杯子就往地上砸，一边砸一边哭：“你他妈的狗屎啊？自己的生意自己都不上心，谁还能给你上心？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你了呢，这日子没法过了。”丁春林见李红砸东西也开始烦燥了：“说那些有什么用！现在瓜子还在那个厂门口呢，你赶紧给联系的那个人打个电话，看能不能帮我们说说！”李红继续哭着抱怨：“我一天就给你收拾烂摊子、擦屎屁股，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说说，我和你在一起都有什么好了？我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丁春林见李红没完没了，大声止住道：“你赶紧的吧，车还在那里等着呢。”李红擦擦眼泪，起身去食杂店给那个姓王的打传呼，说自己没经验，被人家骗了，一定得帮帮她，不能眼看着她血本无归啊。经姓王的从中说好话，瓜子厂的老板最后同意用一千五百块钱收了那些瓜子，加上雇车的费用，这次一共赔了四千块，半年的生活费就这样没了。
从这以后，李红对丁春林几乎没有了好脸色，一不顺心就骂丁春林，什么难听就骂什么，如果把丁春林给骂急了，两个人就扭打起来。李红知道丁春林是指望不上了，自己必须得找条后路了。
☆、寻找出路
李红这段时间开始频繁的串亲戚，尤其是这几年看起来富裕的、有门路的、交友广泛的，她这样做无非就一个目的——让别人给她介绍对象。虽然现在还没离婚，但她早就不想和丁春林过了，如果现在就离，她和晓雨也没有个着落，所以就得“骑驴找马”，边找边看，一旦遇到合适的，她马上就离婚。带着这样的想法，李红一个月在家里呆不上一个星期，其余时间都在亲戚家，丁春林对此虽极不满意，甚至李红每次回来都吵架，可是以她的脾气，谁又能拦得住呢！李红每次走都会给丁春林留下一点钱，很少，至于够不够花，她不管，她偷偷地告诉女儿，如果没有零花钱用就向舅舅拿，等她回来再补上。
李红在几个亲戚家充分展现了她的特长——做家务、当“和事佬”，李红特别爱听别人夸她干净，在亲戚家她抢着做家务，打扫卫生、整理房间、做饭洗碗样样干，李红对于做这些家务并不觉得累，她认为在人家白吃白喝的，自己没钱给人家买什么东西，起码帮着做点儿活面上也过得去。当亲戚家里出现点内部矛盾时，不管是老老小小，李红都跟着打圆场，帮着调节矛盾双方，亲戚们也就在她的调停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所以这几家亲戚都愿意李红呆在自己家里。经常是在这个亲戚家呆着，那个亲戚就打电话催她赶紧去，她前所未有的被需要，倒成了大忙人，不过，她喜欢这种感觉。李红在亲戚家呆着对自己来说还有一个好处，这几家亲戚家境都不错，已经安装了电话，她在这里，别人找她或是她找别人都非常方便。
丁春林前段时间经人介绍在一家工厂做搬运工，工作的内容就是：每天把买进的原料从车上卸到仓库里，再把仓库里的成品搬运到车上。丁春林从没干过这样的体力活，他身板儿本来就不好，这份工作对他来讲做起来很吃力，虽然辛苦，但工资却很低，可是这总比没有收入的好，经过前几次的失败，他知道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而他无一技之长，虽然开过小饭店，但手艺和大饭店的厨师还差着很多，以他的资历，也只能做做这类工作了。
丁春林不擅长做家务，李红在家的时候会偶尔支使丁春林帮忙做，可做完后李红又不满意，所以她干脆不用他做了。晓雨学习很忙，根本没有时间学习做家务，而且李红很疼爱女儿，即使女儿寒暑假在家也从不让女儿动手，所以女儿对家务一窍不通，甚至自己连头发也不会扎，丁春林认为再这样下去，李红会把女儿养傻的，因为这事儿李红还和丁春林吵过架。丁春林认为女孩儿大了就要学着做家务，什么都不会以后嫁人都没人要，而李红认为做家务很简单，等工作了现学也不晚。一次吃完饭，晓雨照例把碗一摆，靠在床上去看书，看的是《红楼梦》，晓雨喜欢这本书，虽说已经读了五六遍了，但每一遍读下来，她都会有新的发现和感悟，所以对这本书爱不释手，反复地看。丁春林早就看不惯晓雨不做家务了，于是冲晓雨喊道：“这么大个姑娘了，一点儿忙都帮不上，一天竟看那些没用的，都看几遍了？还能看出朵花来？去，把碗洗了！”晓雨知道在这些方面母亲是护着自己的，所以向李红投去了求助的目光，似乎在用眼睛说着“你看啊，我爸怎么又这样，你管管他”。其实就算女儿答应去做，她也会拦住的，李红不高兴地对丁春林说：“两个大人都闲着，让孩子去做？这是哪一家的道理？她现在是学生，以学习为主，你指着她干什么？你是死人啊？”从那以后，丁春林虽说这方面看晓雨不顺眼，但也只是摆摆脸色，嘴上不再说什么了。
李红这一年来让亲戚介绍对象的事毫无进展，因为受够了穷日子和丁春林这种窝囊的男人，再加上秦玉枝带她开了眼界，她认为有钱男人很多，她一定要找个有钱的、有本事的，可是她忘记了自己已经是40岁的人了，就算外表显得比同龄人年轻，但也年轻不了几岁，一看也是半老徐娘。亲戚们也帮她介绍了几个，都是普通家庭，拿上班工资的，可她都不满意，慢慢地亲戚也就不再给她介绍了。李红眼见着这条门路走不通，又开始想在外面多认识一些人，为了别人方便联系到自己，她向亲戚借钱买了一部传呼机，那时，传呼机是少数人才用得起的，丁春林实在弄不懂家里都穷成这样了，怎么李红还要借钱装面子！
一天，一个李红以前认识的姓鄂的老板约她吃饭。鄂老板带她去了一家高级餐厅，这家餐厅是前年一个香港老板投资的，是本市最大最豪华的餐厅，当时餐厅开业的时候还轰动一时，大家都知道这里是有钱人才去得起的，李红这一年倒是跟着玉枝来过几回。鄂老板把菜单推到李红面前，让她点自己爱吃的菜，李红拿过菜单一看吓了一跳，以前她和玉枝来的时候她只知道吃，没点过菜，所以不知道菜价，今天一看菜单着实被惊到了，一盘炒土豆丝就三十块，一份炖鸡一百多块，天啊，这么贵啊！就这两个菜都够她两个月的房租了！李红随便点了两个便宜的素菜就不敢点了，把菜单推回给鄂老板说：“我就这两个菜就行了，点多了也吃不完。”鄂老板拿过菜单，取笑李红：“还替我省钱呢？放心，你想什么就点什么。”李红坚持不肯点，鄂老板就替她点了一条鱼、一盘虾，待要再点时，被李红坚决的制止住了，鄂老板只好吩咐服务员：“先这么多了，不够了我们再点。”服务员退去后，鄂老板随便和李红聊了几句就切入了正题：“我在省外准备开家公司，现在那边有很多事需要我去筹备，开起来以后怎么也得一两年才能走上正轨，我儿子还在上学，我媳妇得在家陪孩子，我一个大男人长期在外面，还真需要个女人照顾。”李红接道：“说的是呢，这洗衣、做饭、收家就不是男人干的事，还是得女人干。”鄂老板接着说：“这些是一方面，还有就是男人嘛，总有生理需要啊，这身边没个女人还真不好办！”李红笑着打趣：“你鄂大老板想要什么样的没有啊！”鄂老板也笑着说：“这话我可不敢当！说实在的，年轻的女孩儿虽然好，但是不成熟，总喜欢黏人，我怕影响工作，而且弄不好再赖上我了，到时候逼着我离婚，那就麻烦了。”李红看他说的认真，也不再揶揄他：“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鄂老板看着李红，一只手握住李红放在桌子上的手，说道：“我觉得你很合适。”李红内心一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甚至有些暗喜，正好现在没有合适的对象，家里生活开支都成问题，她认为这是个赚钱的好机会，所以并没抽出鄂老板握着的手。鄂老板见李红没有拒绝，心下便有底了，进一步把话说的更明：“你跟着我，我也不会亏了你，一年给你三万，你看怎么样？”李红心里都快乐疯了，那个时候，这个城市的普通工人收入水平就在200块左右，一年也不到3000块，鄂老板居然给了十倍的收入！李红当即和鄂老板约好了出发的时间。她没告诉丁春林她要出远门，只是回来拿衣服的时候告诉女儿，这一次她出去的时间很长，有什么事就去找舅舅。
丁春林和晓雨的相处是极不愉快的。他的工作很累，每天筋疲力尽地回到家连口现成饭都没有，就算自己没胃口还得做给晓雨吃，家务根本没人做，家里乱糟糟的，衣服堆了一堆也没人洗，他现在又当爹又当妈，心里憋屈极了，所以他把对李红的怨气都撒到了晓雨的身上，晓雨每天都会莫名其妙地挨骂，经常委屈地偷偷掉眼泪，由于心理压力大，学习成绩也大不如前。这一年，晓雨刚上初三，学校为了提高升学率，丧心命狂的要求学生早上五点钟到校，中午只给一小时吃饭时间，晚上要上到九点才放学，没有周末休息。面对这样的学习强度，瘦弱的晓雨身体完全吃不消，更别提帮忙分担家务了。
李红已经半年没回过家了，丁春林给她打传呼，她很少回，即使回也会语气不耐烦，告诉他自己在外面打工，没事别找她，丁春林问她的具体情况，她也不说。
一学期紧张的学习终于结束了，晓雨放寒假了。放假在家的晓雨去图书馆办了一张借书证，每天除了做功课就是看书，完全没有想到要替父亲分担些家务。一天，丁春林在厂里受了气，回到家看到灶台上冷冷清清的摆着几只还没洗的碗，突然间情绪爆发了。他用力从晓雨手上扯过书使劲的撕了起来，书被他撕得零零落落散了一地，一边撕一边骂：“一天看这些有什么用？”晓雨见书被撕了，心疼极了，小声嘟囔着：“不看书还能干什么！”丁春林一听更生气了，扯着晓雨的胳膊，一把将她拽到灶台旁，指着上面的脏碗说道：“不知道干什么是吧？这些碗能不能洗洗？这个大个姑娘怎么眼里一点活儿都没有！”丁春林一看晓雨又要哭，气得一脚就踢了过来，紧接着巴掌雨点般落在晓雨的身上，边打边骂：“你还有脸哭？我还管不了你了？我养你有什么用？看不见我一天在外面多累啊，回来还得侍候你，你是祖宗啊！你没长手啊！菜也不会买！饭都不能热一下？这么大个姑娘了，衣服都不会洗！”丁春林越骂越气。以前晓雨挨打每次都会求饶，可这一次，晓雨却一反常态，没有求饶也没有躲开，还冲着丁春林哭着喊道：“我想我妈！我想我妈！”晓雨是故意这样报复性的叫的，她知道这样一定可以击垮父亲。果然，丁春林陡地停住了，缓缓地看了看晓雨颓然地走了出去。一会儿，丁春林手里提着一只烧鸡腿、一袋花生米、一瓶老白干回来。他把还在啜泣的晓雨拉到饭桌前坐下，看着晓雨散乱的头发和红肿的脸，哽咽地说：“姑娘啊，今天改善伙食，爸给你买了鸡腿，赶紧吃，爸错了，爸不该打你，以后爸再也不打你了。”说到最后，抑制不住地捂着脸失声痛哭。晓雨第一次看到父亲哭，对父亲的不满竟瞬间化为了怜悯，晓雨体会到了父亲的伤心，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母亲，不禁心里对母亲有了一丝憎恶，晓雨挂着眼泪的脸上强挤出一丝微笑，对父亲说：“爸，我不想吃，你吃吧。”丁春林听女儿这样说，心都纠起来了，更是泣不成声，不管李红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他用粗糙的手掌抹了一把眼泪，把鸡腿夹到女儿碗中，心疼地说：“爸不爱吃，你吃！”晓雨把鸡腿撕成了两半，将一半夹到父亲碗中说：“这个鸡腿太大了，我吃不完，咱俩一起吃。”自从从监狱回来后，每当丁春林私下问晓雨关于李红的问题，晓雨总是替李红瞒着，他觉得晓雨眼里一点都没他这个父亲，他伤心晓雨怎么就不向着他呢！可是此刻，他觉得晓雨长大了，懂得体谅他了，到底是他的骨肉，他没白养！这一顿饭把父女俩的感情前所未有的拉近了。晓雨开始学着做家务，丁春林也不再对女儿无故发脾气，他们就这样孤苦的相依为命。
一年后，李红回来了，带着三万块钱。鄂老板找了新欢，她没有其他选择了。丁春林对她这一年的去向猜了个大概，他不用问也不想问，没那个必要了，都这把年纪了，就这样将就着过吧。李红觉得晓雨变化很大，和她好像有些疏远了，也不爱和她说话，不过对于自己拿回了三万块钱，解决了家里目前的困境很是得意。她还清了欠别人的钱后，花了三千块钱给自己买了一件像秦玉枝那样的皮大衣，又给自己和女儿添置了几件像样的新衣服，还剩下不到两万块钱留作生活费用。
女儿刚刚上了高中，生活回到了正轨，学习成绩又名列前茅了。丁春林的收入还是那么少，又赶上厂里效益不好，精减人员，丁春林失业了。当女儿上到高三的时候，那点儿积蓄也花完了。
李红思忖着不能再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