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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梓衿看了看她的身量,她身量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腰圆臂粗,结实有力,很符合尸骨之上伤痕被重力砍伤的特点。
“你何时杀了他们?”木梓衿问道。
“前天晚上。”杨刘氏说道,“大人不必再问。”她冷笑一声,“这三个狗官,有什么值得大人为其伸冤的?”她蹙了蹙眉,转身看向顾明朗,“将军,你在战场杀敌,可曾知道,这京城到西北,多少将士不是死于敌人刀剑,而是死在这几个人的刀剑下?”
顾明朗微微一愣,“你这是何意?”
“民妇得蒙将军垂帘,不至于流落,在军中做厨娘,也可照顾慎儿。”她噙着笑,眼神却凄苦,“将军回京,看得起民妇的厨艺,让民妇为侯爷与夫人做寿宴。这是何等荣幸?将军将我安排在园子旁看守牛羊,以便在在寿宴时宰杀。前天下午……
她站立于中央,挺直腰身,不卑不亢,她慢慢地讲述,可口吻却怨恨又苍凉。
“前天,那中郎将与昭武校尉带了个人来园子,说是想吃我做的羊肉。我想,中郎将原本就对我和慎儿这对孤儿寡母照顾颇多,为他做一锅羊肉也无妨。于是就宰杀了一头羊,煮好了给他们吃。他们在园子的房中一边吃,一边喝酒,没让我在屋子里伺候。我原本也不打算打扰他们说话聊天,可却担心他们房中炖羊肉的炭火熄灭,所以就带了炭火,想为他们添一些。”
她说道这里,微微停住,转身看着顾明朗,问道:“可是将军,你可知道,我听到了他们在说什么?”
顾明朗微微蹙眉,问道:“他们说了什么?”
她冷笑一声,“将军可知道,朝廷每年会按伤亡人数拨钱下来?”
“这我怎会不知?”顾明朗疑惑地说道。
杨刘氏嗤笑,“将军可知,我丈夫和儿子却因此而死。有人怕谎报伤亡人数被发现,所以干脆故意杀死军中将士。”
“你说什么?”顾明朗惊怒大喝一声,“你说得可是真的?”
屋外乌云压过,一阵闷雷滚滚而过,震得人心头微微一颤。
木梓衿转头看向宁无忧,见他微微垂首看着手中的茶盏,但握住茶盏的手却微微一僵。
“真的?假的?”杨刘氏轻笑,“这些都是我亲耳听闻。”
顾明朗震撼不已,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死死地握紧拳头。
“我听见他们说,为了得到更多的朝廷拨款,有的将领,故意带着将士出战,趁机在战乱时,将其斩杀!其后又称作是被敌军所杀,然后向朝廷报上伤亡人数。更甚者,有从战场上受伤回来的将士,原本可以治愈,却生生让其自生自灭,活活看着那些将士伤势加重而死……”她闭紧双眸,哽咽抽泣,“我听到这些之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等到他们喝醉了酒,便趁机进去询问。那狗官,酒后吐真言,竟说出了真相。我心头一时急怒,还问到我的大儿子杨清,企图试探他。你才,那狗官说了什么?”
“杨清?”顾明朗一怔,“这人我记得,他是中郎将部下的一名……”他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惊骇不已地看着杨刘氏。
“想必将军也想到了。”杨刘氏苦笑,“可怜我儿子,一心想追随他父亲上阵杀敌,做个英雄,却不料,被自己的同僚骗到战场,被那中郎将活活杀死了!”她勃然大怒,转身扑向顾明朗,“将军,你说,我儿子忠烈,没有战死在敌人手中,却死在自己人的刀下!你说他的亡灵如何安生?你让他如何瞑目?”
顾明朗愤怒愧疚,久久不能言语。
此时,他更没有任何颜面,面对杨刘氏。
他本应该愤怒,杨刘氏杀了他亲信的属下,杀了与他出生入死的疆场兄弟……可是,如此他却发现,自己被人闪了耳光,扇得又痛又响!
“你说,”杨刘氏一把将顾明朗推开,顾明朗悲痛,一时无察,竟被悲狂的杨刘氏退了一个踉跄,连退好几步。“你们说!这样的人是不是罪有应得?”她哈哈大笑几声,“我当时就恨不得杀了他们,等到他们喝得烂醉的时候,提着我的斧头,一人一斧头砍在脖颈上,他们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就死了!
可是,那怎么够?我这些年受的苦,我丈夫儿子受的苦,光是他们死了如何能够偿还?我把他们大卸八块,凌迟,扒皮、剥筋,碎骨!甚至想要将他们挫骨扬灰!可是我一想到我冤死的丈夫和儿子,想到他们惨死的模样,我就不甘心!所以我就把他们的肉混在羊肉里,我就是要让你们这些狗官,你们这些权贵狗吃狗!我要亲眼看着他们将那几个害了我丈夫儿子的人吃下去!狗吃狗,狗吃狗!”
☆、案中真相
杨刘氏的声音和话语并不歇斯底里,却悲愤入骨,字字戕心。
厅外疾风骤雨,骤风卷地,呼啸淅沥,春雷闷鸣,厅内却霎时寂静!
有人轻叹,有人哽咽,有人悲痛,有人呆怔。
杨刘氏终于哭出声来,哽咽凝噎的呜咽之声,与厅外轻滚过的闷雷混杂,仿佛天地齐哭。
风吹动她染霜的发白,她看着顾明朗,目光朦胧,却没有任何哀切。如今她已经为丈夫和大儿子报了仇,心中已经没有了牵挂。
她慢慢走到顾明朗身前,欠身福了福,“将军,民妇自知死罪,就算凌迟也不为过。可我丈夫战死,大儿子被人杀害,杨家留在世上的血脉只剩慎儿,恳求将军看在我丈夫血溅沙场,终究与将军同战场的份儿上,绕过我家慎儿吧。”
“娘,”杨慎扑过来抱住杨刘氏,将她挡在身后,“将军,我娘杀的都是狗官,那样的狗官,原本就死不足惜,若是我娘不杀,终有一天,他们这样的蠹虫也会被杀。难道将军愿意看着这样的贪官、这样的蠹虫苟活于世?”
杨刘氏轻轻拍了拍杨慎,“将军,我自知这件事情牵扯重大,这其中的关联又何止几个中郎将和昭武校尉这么简单?”
“既然你知道此事复杂,牵扯重大,为何还要一时孤愤,逞一时之能?你若是能将此事告诉我,我定会为你和千千万万的将士讨回公道!”顾明朗说道。
“若是民妇告知将军实情将军就能真的为我讨回公道吗?”杨刘氏轻笑一声,空洞的眼神泛着讥讽和无奈,“将军可知道,被我杀害分尸的三人,除了昭武校尉和中郎将之外,还有谁?”
“是谁!?”顾明朗厉声问道。
“兵部侍郎,周怀德!”杨刘氏丝毫没有犹豫,沉重地说出口!
“兵部……”顾明朗身形猛然一晃,一瞬间,众人仿佛以为那魁梧巍峨的泰山险些崩塌……
而坐在中央高椅上的宁涛豁然起身,震惊不已!
宁无忧微微抬头,淡淡的看了顾明朗一眼,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唇。
大成国兵部掌管天下兵士和军队,是整个大成军队的核心!而这核心上坐的人,正是顾明朗的哥哥顾名城!
兵部侍郎设计杀害军中将士,以致军人之中为贪得更多钱财而不惜戕害同袍。而这个罪魁祸首,竟然就出在自家?
顾明朗脑海之中瞬间一阵轰鸣,苍白一片!
自己在边关沙场拼死血战,自家兄弟却在贪污自己用血和命换来的钱财!可笑!可笑!
“此事非同小可,本王觉得应立刻上书陛下,着人彻查此事!”宁涛神色凝肃严苛,“五哥,”他看向宁无忧,“你携领六部,手中也握着兵权,可知道这边关战将事关大成危亡安全,若是此时不善加处置,怕是军心不服,人心不服,天下难定!”
宁无忧慢慢起身,周身轻柔锦袍挺立如竹,清且贵,他只是淡淡地看着顾明朗,轻声道:“此事还是由顾将军自己定夺。”他轻笑了笑,“毕竟,顾将军是西北军主帅,最能代表他们,不是吗?”
顾明朗瞬间脸色铁青,整个人颓丧又失魂落魄。
木梓衿没想到一件杀人分尸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若是此事真的上书皇帝,那么顾家必定会遭大劫。而夹在中间最难做的人,无疑是顾明朗。他明明最在意将士,恨不得为自己帅下的所有亡灵讨回公道,可那罪魁祸首,却是自己的家人。
一面是亲情,一面是大义与责任。
宁无忧那句“一切由顾将军自己定夺”虽然说得风轻云淡,其实是一把无形的利刃,沉重地悬在了顾明朗心头。
宁无忧就是笑里藏刀的狼!木梓衿咬牙切齿地想。
“看来侯爷这寿宴,本王也不好再留了。”宁无忧清淡地说道,“既然如此,六弟,我们走吧。”
木梓衿踟蹰地看了看杨刘氏母子,又看了看顾明朗,只好跟着宁无忧离开。
似乎有些不对,她迟疑地看着宁无忧的背影,只发现阵阵春雨之中,他清立挺拔的背脊淡漠冷清。似乎刚才那一场轩然大波,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再转头去看宁涛,刚才还口口声声说着此事事关重大的他,却风轻云淡地跟着宁无忧离开。
两人走在这偌大华美的侯府之中,如闲庭信步,连凄厉呼啸的风雨都成了那清贵背脊的背景。
“王爷。”她跟在他身后,轻轻地开口问道:“我们,真的就这样走了吗?”
宁无忧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淡淡的说道:“你还想如何?”
她怔了怔,不安地回头看了看那处偏厅,风雨之中偏厅模糊朦胧,一丝声音也无,也不知顾明朗和杨氏母子在里面到底如何。
“王爷就不担心,若是我们这一走,顾家的人便会对杨氏母子……”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其中的意味十分的分明了。
可宁无忧却只是清淡一笑,脚步依旧不停。直到绕过游廊,走过前院,等在前院之中的下人将伞递过来,为两位尊贵的王爷遮挡风雨,他才慢慢地回头看了看正厅。
正厅之中依旧热闹不已言笑晏晏,觥筹交错之中,欢声笑语里伴着丝竹管弦之声。顾家的人,分明就知道后院之中的风波,也知道了羊肉中混入了人肉,可就是丝毫没有受到丁点影响,依旧粉饰太平,依旧有恃无恐。
隔着蒙蒙雨雾,木梓衿有些气恼地看了看宁无忧,朦胧雨雾之中,他那双沉静淡然的双眸噙着冷笑,又转头看了宁涛一眼,端王宁涛会意,转头对等在前院之中的端王府小厮说道:“过来。”
那马车和仪仗队前的小厮立刻撑着伞,麻利飞快地小跑了过来。
“去将我的马带过来。”宁涛说道,“注意,不要惊动侯府中的人。”
“是。”小厮欠身福了福,转身一溜烟儿冲进了雨中。
“五哥,我先走了。”宁涛对宁无忧说道。
“嗯。”宁无忧点点头,也没看他一眼,只是站在这回廊之后,透过雨幕向通往偏厅的道路看去。
“走吧。”宁无忧转身就走,丝毫没有任何停留,得知楚王要走,顾昭谦还抽空从筵席之中出来相送,宁无忧神色淡然不做多留之后,转身要走,却突然看见顾名城带着一行护卫匆忙往后院偏厅之中赶去。
木梓衿心头一沉,愤恨不已!那护卫赶往偏厅,难道是想趁着楚王和端王离开,去杀杨氏母子灭口?
她转头看着宁无忧,却只见他神色闲适,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向马车,还伸出右手,示意她扶着他上马车。她心头窝火,“王爷!”
他放下手,转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木梓衿!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她咬着唇,“王爷,难道就将杨氏母子放在侯府之中?你就不怕他们会被顾家人杀人灭口?”
“那又如何?”楚王宁无忧清冷地说道。
“王爷难道不想抓住顾家人这个把柄?”她低声说道。她有时候看不懂宁无忧的心思,他如今已经携领六部,地位堪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有权利处理杨氏母子这件事情,甚至还能帮他们讨回公道,而且,抓住顾家人的把柄,打击顾家和谢家这个联盟,对于他来说,难道不是好事?为什么他就是迟迟不动手?
“这京城之中,几大家族的势力,岂能是想打击就能打击的?”宁无忧拿过她手中的伞,正转身欲走,突然听见院内传来一声短促的怒吼。那怒吼虽轻,可依旧落入了木梓衿的耳朵。
宁无忧轻轻挑眉,说道:“看来,本王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木梓衿松了一口气,心头却百转千回,见他又重新进入了侯府之中,才立刻跟了上去。此次两人都没有通报,更没有人知道他们又回了侯府,一路疾走,直奔偏厅。
刚才冷清的偏厅,此时已经被守卫重重围困了起来,偏厅之外,赫然站着顾明朗,他挺立如山,赫然挡在门口,与顾名城对峙!
“明朗,你让开!”顾名城冷声喝道,“难道你想将那两人上交给刑部或者大理寺,你可知道,他们对于侯府来说,是灭顶之灾!”
顾明朗全身僵硬颤抖,绝望又愤怒地瞪着顾名城,咬牙道:“今天我是不会让的!杨氏母子是我西北军的人,我作为西北军的主帅,又怎么能让我军下的人被人随意宰割?”
“你糊涂!”顾名城一脸的急切悲痛,“当初父亲让你参军,让你早日建功立业,不是为了让你如今做上了主帅来和我们作对的!”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顾家作对。”顾明朗依旧挡在门前,“大哥,你只需要告诉我,杨氏母子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只凭一个无知妇人的一面之词,你就要问我的罪吗?”顾名城冷笑,“在你的眼里,到底是至亲家族重要,还是你那些将士重要!?”
这无疑是一个沉重又困难的抉择。顾明朗闭了闭眼,轻笑,“大哥,将士们,跟随我八年,出生入死、患难与共,同袍之义、同仇之情,你如何能够理解?若是没有他们马革裹尸,没有他们浴血奋战?又怎么会有我这个主帅?又怎么会有如今大成国内里的安定?若是让我知道,你的真的贪污了将士们的血和命……我……”
“你要如何?”顾名城眼眸阴鸷狠戾,“难道你要杀了你大哥?”
顾名城全身僵硬颤抖,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十恶不赦
风雨淅沥,春风黯然,庭院深深,满院清寂。只余下杨刘氏深切地声音。
她抬头看着宁无忧,恳求道:“王爷,我自愿伏法,也自愿到刑部认罪,可民妇死之前,想求王爷一件事。”
宁无忧只是轻轻地抬了抬手,将她扶起来,问道:“何事?”
杨刘氏并未起身,而是恭敬端庄地看着他,转头用手捧着杨慎的脸,慈爱又不舍得抚摸着,“我而儿慎儿,自幼身体不好,若非如此,恐怕他爹也是希望他上战场的。我人之将死,只希望他能好好地活着。不我求他能够为父报仇,也不求他能建功立业,只求他一声安好。民妇恳请王爷,至少让他不要遭到那些贪官的报复和杀害。”
拳拳慈母之心,不过儿女平安,不过儿女康健。冷风吹过她满是风霜的脸,再抬眼,已是一片决然坚韧。
“娘……”杨慎悲痛欲泣,却死死地忍住热泪。紧紧地抓住他娘的手,到底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从小体弱在家,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娘,是慎儿的错,都是……”
“慎儿。”杨刘氏抹了抹他的眼角,“不要哭,你跟着顾将军,你爹是战死疆场的烈士,他为国捐躯,血洒疆场,我们永生永世为他骄傲。杨家的男儿个个英勇傲骨,就如你的父亲和哥哥。不要哭!”她低声命令。
杨慎抽泣哽咽,死死地咬牙点头。
“将军……”杨刘氏起身,刚向顾明朗欠身跪拜,突然听闻风雨之中一行人从斜面的后院穿堂之中鱼贯而来!那些人浩浩荡荡,竟有二十几人,各个腰佩长剑,青衣之上虎彪鱼飞!竟是刑部的人!
木梓衿豁然转头看着宁无忧,宁无忧勾了勾唇,微微摇头。
竟想不到,顾家的人行动这么快。正厅还在举办寿宴,而后院之中,就已经暗中叫了刑部的人来拿人了。
那刑部领头的人是刑部司李秋卫,年三十上下,官从五品,此时正疾步飞奔,带着身后的人,虎狼一般来势汹汹!
杨氏母子大骇,杨刘氏立刻将杨慎护在身后,目光直直地看着李秋卫。
李秋卫带着人站定,目光扫视之后,看见宁无忧,脸色变了几变,立刻跪地行礼,“下官李秋卫,叩见楚王殿下。”
宁无忧站在屋檐之下,檐下雨水珠帘,轻垂而下,隔着层层淡淡水雾,那挺立身躯高而远,却让人生畏。
“李大人。”宁无忧轻笑,“想不到你也来参加侯爷的寿宴,怎么带了这么多人来?”他朝着李秋卫轻走两步,笑道:“我看这些人,个个腰佩铁剑,整装以待,竟不像是来贺寿的,像是来砸场的。”
李秋卫紧握的手微微缩了缩,低头道:“回王爷,下官是收到举报,侯府之中,有歹徒杀人分尸,罪大恶极,所以带人前来捉拿,下官也是,职责所在。”
“本王竟不知道,刑部的人何时变得这么勤快了。”宁无忧将手拢进广袖之中,微微垂首看着李秋卫,笑道:“本王没记错的话,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