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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聊地扯了一把草,拿在手中一片一片地揪。不禁想到此时哪怕自己走开了,也没人会注意到罢?
于是她就真的走了。
她沿着白色卵石铺就的甬道慢慢走,身后落了一路被扯碎的叶片。前方有一面湖,应该养了不少鱼。她朝湖边走去,在一块太湖石边蹲下来。
阳光打在右边脸上,暖洋洋的。她舒服地眯起眼睛。却突然听到一声响动,吓了一跳,回头去看,依稀见不远一处水榭,门扇大开,一个紫色身影从门里走出,很快转过一边。
似乎是个少年公子的背影。
没多久,她又见一个盛装小姐走了出来。
那小姐似乎本来想追先走的公子,无意瞥见沈江蔓正定定望着这边,顿时面色一红,朝沈江蔓走来。
待走近了,她才笑道:“原来是沈家妹妹。”说着,亲热地挽上沈江蔓的胳膊,就如相识已久一般。
沈江蔓倒尴尬了,期期艾艾:“不知,是哪位姐姐?”
她笑得更开怀,声音如银铃一般。沈江蔓从侧面望去,见那小姐面若桃花,眼睛漆黑深邃,像极了夏天吃的紫葡萄,晶莹闪光。同为少女,她都不禁心脏漏跳了一拍。
“你不认得我?我是杜若蘅哪。”
尽管沈江蔓出席的贵女集会不多。杜若蘅还是记住了她,国公府的二小姐。
杜若蘅时时刻刻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地位在京师贵女中不值一提,若想出头,往上爬,须得更加用心,比任何人都用心。
第8章 穿越大秀
沈江蔓倒是没疑惑为何杜若蘅认得自己,她还记着那个一闪而过的紫色身影。
这不是孤男寡女么?念头刚泛起,她自己倒红了脸面。
杜若蘅何等伶俐,见沈江蔓的目光从自己脸上又飘向水榭,眼珠一转,在沈江蔓耳边问到:“你也是躲出来的罢?”她垂下头,叹了一口气,在湖边石头上一座:“我不懂那些小姐们说的奇珍异宝,也没有名贵衣饰,只好躲出来求个清净。”
这两句话倒打在沈江蔓心上,她自己也是那一圈贵女里的弱势群体了,不禁生出惺惺相惜之感,遂就近坐下,浅浅一笑:“这边倒安静。”
杜若蘅见她坐下来,粲然一笑,附在她耳边,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不能说出去。”
沈江蔓见她说的郑重,忙认真点头。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刚刚你看见一个紫色身影没?”杜若蘅指着自己出来的水榭,接着说道:“就从那里出来的。”
沈江蔓点点头。
“那好像是临安伯的二公子。”
沈江蔓不禁想诧异,这“好像”两个字用得奇怪。你们俩从同一间屋子出来,你还不知道他是谁?
杜若蘅压低了声音,有些不好意思:“我家里没有这样的湖与水榭。”说着,又抬头不安地望了沈江蔓一眼,见她没有轻视之意,才接着说:“一时新奇,我就跑进去看看,不想我刚进去没多久,就进来一个公子。”
“我们俩都吓了一大跳。他还给我赔礼来着,便出去了。”
杜若蘅轻抚胸口,似乎心有余悸:“若是叫不怀好意的人看见了,不知道要编排我什么哪。”
沈江蔓茅塞顿开,赶紧说:“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若不相信你,也不告诉你了。”杜若蘅拿出手绢,擦了擦鼻尖:“我也只是揣度那是府里二公子罢了。听说临安伯夫人有三位公子,其中二公子与咱们差不多大。我瞧他略比我高些,又衣饰华贵,想来是二公子了。你说,是不是?”
沈江蔓点点头:“应该是罢。”她并不清楚临安伯夫人是否有三位公子,自然也不知道二公子是否与自己同岁。
杜若蘅见沈江蔓脸上疑惑已去,于是站起来,拍拍身上:“我们走罢,出来这许久,会让她们发现的。”
那边厢,沈江蓠正款款走向众人。沈江芷的怒气却已达临界点。
她真是受够了,今儿一到临安伯府,所有人都在说:“沈江蓠……沈江蓠……”不就是瘦了么?有那么多值得探讨的么?她承认,沈江蓠是比以前好看了。这不废话吗?谁从一个胖子变成瘦子不会好看一点啊?认真来说,她沈江蓠再好看,比起自己还是逊色几分的。
这些人,都没长眼睛么?看不见明明自己更漂亮么?
一条月白手绢在她手里被绞变了形。
“江芷,你长姐那身衣裳好别致,哪家裁缝做的?”
沈江芷没好气,瞪了一眼:“你不会去问她啊!”
昨儿夜里,她就跟赵夫人百般撒娇,说要穿得显眼些。可赵夫人死活不同意。看罢,今儿的风头都让沈江蓠一个人占了。
沈江蓠落座没多久,丫鬟便来请。
“水榭那边摆了饭,请小姐们移步。”
一时环佩叮当,裙裳悉索,众位小姐跟着领路的丫鬟鱼贯而出。
走到半途,正遇见手挽着手的沈江蔓和杜若蘅。
沈江芷疾走几步,一把拽过沈江蔓:“你跑哪里去了?”她也没顾得上和杜若蘅打个招呼,急急忙忙拉着沈江蔓走至一边:“我告诉你,今儿我们那个长姐可是出尽了风头。你没看见她那得意的样儿,呸。”
沈江蓠一眼看见了杜若蘅。只见她面色微红,有些尴尬。此时的她还未长开,不像嫁进徐府时颠倒众生的模样。
沈江蓠快速收回目光,可不想与她目光交接,让她有台阶可下。可是一双手却攥紧了,前一世的刻骨仇恨如同百爪挠心。杜若蘅,前世之痛,今生必十倍报之。
进入水榭之后,各家小姐按照亲疏程度,各自寻伴坐下了。沈江蓠听见身后有人在议论。
“怎的今日宋辛夷未来?”
“吓,姐姐不知?”
“怎么了?”
“宋姐姐与临安伯的二公子定亲了,这如何好来?成亲前,两人不能见面的。”
那一头,杜若蘅的脸色白了一白。
果然都是大家小姐,吃饭之时,丝毫不闻碗箸之声。
说也奇怪,本是风和日丽,碧空如洗。众人不过喝了几口汤,突然电闪雷鸣,乌云遮盖,天空之上如被墨汁倾倒。
紫红雷电破空而来。
轰隆隆……轰隆隆……
打雷闪电,居然不见下雨。
众人正奇怪,个个昂头去看。还有两三个年纪小些的索性站起来,围至窗前。
就在那时,一道雷电破空而来,不偏不倚,正正劈向水榭。一时,门窗焦烂,窗边小姐躲避不及,扑通扑通掉进了水里。慌张之下,一个拉一个,竟是如下饺子一般,跌了一串人进去。
在场诸人,不是夫人小姐,便是丫鬟,连一个会水的也无,急得干跺脚。
“还不赶紧出去叫人,二门上的小厮全都叫进来!”临安伯夫人着急之下,也顾不得那许多礼仪。
还是就在不远处坐了一桌喝酒的少年公子们先听到动静,一个个跑了出来。
穿紫衫的是临安伯二公子秦顾游,紧跟他后面的居然是徐楚良,再一旁还有个略寒酸些的,是徐楚良的表弟——萧栖迟。
三个人率先跃入水中。
沈江芷落入水中的时候,心里发急,手在半空中捞,什么都没捞着,却将沈江蓠带入了水中。她一手在水中扑腾,却不知何时抓了一手黏糊糊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这时,她倒也好胆量,丝毫不担心会不会有溺毙的危险,只记着对沈江蓠的不忿,便将手上黏糊糊的东西往后一划,尽皆糊到沈江蓠脸上。
哼!叫你美!
沈江蓠分明感到脸上不知被糊了些什么东西,只闻到一阵恶臭扑鼻而来,熏得她几欲作呕。她没想到自己居然反应那么快,一手抓住糊过来的手,狠命一拽,便将面前那人拽过来,睁开眼见是沈江芷,便嗖一下将头凑了过去。
两人脸对脸,都糊了一脸淤泥。
臭味冲得沈江芷眼泪都掉了出来。
萧栖迟刚跳入水中,没游两下,猛然发觉腿被缠住了,一动也不能动。他赶紧往回游,试图解开缠住脚脖子的水草,不想越解越紧,只觉呼吸越来越苦难。他慌忙朝前招手,想大声唤表兄来帮自己,张开嘴,却只有咕噜噜的气泡。
眼见那身影越来越远。
而他肺中气息越来越少,如压巨石。
就在脑中如被翻搅之时,眼前居然出现了一道光。片刻之后,他便什么都不知晓了。
秦顾游和徐楚良奋勇向前,以一当十,一个接一个将那些落入水中的小姐捞起。几个来回,便有些手足酸软,但是看着扑腾的水花,岸边满是焦急的人,只得咬咬牙,继续跳入水里。
好在小厮们都着急忙慌跑来了。
这边救人救得热闹。那边萧栖迟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一阵迷惑,热带鱼呢?珊瑚呢?大溪地那清澈见底的海水呢?
他刚刚被勾了脚,回身发现潜水衣被划破,正要向同伴呼救。如果被救了,不是应该在岸上么?这剥了他的潜水衣,又把他扔回水里是几个意思?
他正在琢磨,不想手臂被人一拉,只听连声呼唤:“公子……公子……”
这儿,还有说中文的?还说得如此别致?
他不禁咧开嘴想笑。
杜若蘅倒没落水,她在一旁,做出一副着急的样子,拼命掩饰内心简直无法遏制的笑意。
其实想笑的,同时又要拼命忍笑的可不止杜若蘅一人。其他没落水的小姐,服侍的丫鬟,个个一张憋得通红的脸。
若一个人落水,那确实有点可怜。可是这扑通扑通,一个接一个,闹得湖水跟开了花一样,就着实可笑了。
更可笑的是,往日里那些自命不凡的千金小姐们,一个个落汤鸡的模样,实在让杜若蘅心中痛快不已。
她慢走两步,掏出手绢,帮刚刚被救上来的小姐擦了擦,语气分外怜惜:“不要紧罢?”
临安伯夫人倒是指挥若定:“快,都带到我房里去,先把湿衣服换了。”
沈江蔓在人堆里找自家长姐和二姐,可是看了半天,却没找到。正着急,便看见一个紫衫身影接连推了两个姑娘上岸。
满脸漆黑,一身恶臭。连那些个正离开去换衣裳的小姐们都止住了脚步,回头来看。没一个人撑出,也顾不上去细究到底是哪家小姐如此狼狈,爆发出哄堂大笑。
沈江蓠本以为盛大而光鲜的露脸彻底沦为笑柄。
她与沈江芷互瞪一眼,闪进人群中,打算趁乱溜走。
秦顾游从水里爬上来,不知众人为何发笑,只瞧着正开怀的杜若蘅,赶紧讨好似的一笑。
杜若蘅却突然收了笑容,嘟着嘴转过脸去,当没看见一样。
秦顾游趁人不备,挨到杜若蘅身边,唤了一声:“阿若……”
杜若蘅将身子也转过一边,似有若无地蹭过秦顾游的手臂。她是生气没错。秦顾游口口声声要娶她,结果却跟宋辛夷定了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知道无可奈何,自己到底出生低些。可是她不甘心呐,凭她的品貌,比哪一个差了?放眼京师中所有贵女,难有出其右者,凭什么她不能嫁入侯门公府?
可是秦顾游性子急,她又怕自己惹急了他,一拍两散。就连生气的时候也要给自己留个台阶,半气半诱惑。
秦顾游只觉手臂上一阵绵软温热,耳根子都热了。莫非是……?心中对杜若蘅更是万千放不下,恨不能做小伏低,立时哄得她回心转意。
偏偏这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秦兄,你尚好?”
秦顾游无奈回头,见徐楚良也是湿哒哒的样子,只得装作没事一般,携了他的手:“走,跟我去换衣服。”一面说,另一只手在背后摸了杜若蘅一把。
徐楚良这才发现:“咦,栖迟呢?”
萧栖迟此刻已经认定自己被水灌糊涂了。怎么可能一瞬间从大溪地就到横店了呢?还是说哪个剧组已经土豪到飞半个地球来取景?
他的头又疼了。因为接下来一连串事情实在让他匪夷所思。
他被带入一间装饰华美的古典风格屋子。几个身着古装的水灵姑娘一拥而上,将他身上的衣服一除而尽。
他满脸通红,一瞥眼看见了传说中的铜镜。可是那镜中人却陌生得很。
于是一手捂胸,一边问出了无数穿越剧里女主角问过的经典问题:“这是什么朝代?”
第9章 技术活
本章旨在讨论投胎与穿越哪个更考验技术。
话接上回,萧栖迟被几个美女扒了个精光,正一脸小娇羞,捂着胸,问这是哪个时代。
我们先来回溯一下他的从前。
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社会,他是俗称的官二代。不是县长那个级别,出来装装样的,而是省部级货真价实的官二代。
80后,刚到而立之年,在香港工作。
其实,这之前,他的人生在众多官二代中并不出奇,跟大家走着一样的道路。不过也值得让芸芸众生的*丝仰望了。
初中毕业之后,去英国上高中。凭着中国人,或者说亚洲人特有的勤奋聪明,以绝佳的数学成绩在e…level考试中将一众老外同学甩得烟都看不见。顺利进入剑桥,也能撑一撑徐志摩诗里说的长篙,也能让他爸妈在亲朋好友攀比各家小孩时,成功成为别人家的小孩。
大学毕业顺带读了研究生。然后他并没有回国,而是像许多官二代一样,去了香港,进入国际大投行。你知道的,高盛、大摩之类,做的事四大行这样级别的公司赴港融资。
三十岁,就在国内投行的金融民工们还在为着保代焦头烂额,连个vp都可望而不可即时,他的名片上已经印着ed。
忙是忙了点,一加班就不分日夜。可是前途无量。在国际金融机构镀完金,也挣完钱,就可以过渡到国内金融集团,再来一个三级跳。
就在人生将要迈向新的高度时,他穿越了。
我们可以总结一下,萧栖迟在穿越之前,无疑以完美姿势投了一个好胎。他获得的不仅仅只是背景、家世,还有良好的家教、聪明的大脑,甚至在感情都从未迷惑放浪过。
可是,穿越将让他一夜回到解放前。
别看现在他在侯门公府里,有无数漂亮丫鬟伺候着换衣服。只是因为他来做客而已。而且他并不是秦府的正经客人。
秦府请的是徐楚良的母亲,徐夫人。他只是徐夫人带来的。
真相将在他回徐府后以更残酷的姿势拉开。
如果说临安伯府是豪华加长林肯,那么徐府充其量就是个紧凑型高尔夫。可是萧栖迟丝毫没有意识到形式的严峻,相反还挺得意。
没办法,谁叫他来自有十四亿人口的现代中国呢?而且又在香港那个弹丸之地生活了几年,哪里见过这种土地当白菜的架势?
他跟在徐楚良身后,谨言慎行。
“栖迟,你的头要不要紧?明儿还是叫个大夫来看看。”徐夫人一脸关切,一路上问了好几遍。
“舅妈,不碍事。”他早从众人言语之中推导出,自己是徐夫人的小姑子的儿子,但是父母双亡,是以一直寄住在舅舅家里。
他不禁暗暗嘀咕,这算什么?寄人篱下的表少爷?竟然穿成了林黛玉,可自己是个男人啊!
想得美!他跟林黛玉有着本质的区别。
因为林黛玉住在贾家,公侯之后。而他穿在了徐家。
前后四进院子,整个徐府是狭长型的。进了大门两侧分列着马槽、厨房。再往前上了几个阶梯就是厅堂、偏厅一溜三间。两边是超手游廊。
萧栖迟和徐楚良住在第二进院子的东厢,西边设了书房。
徐夫人带着一个姨娘住在第三进院子。
第四进院子住着徐楚良的两个妹妹,一个是同胞妹妹,还有一个是姨娘所出。
家里不富裕,因为徐楚良的父亲已经过世,只靠些祖产度日。
萧栖迟很快就明白了他跟林黛玉的差距。《红楼梦》里,贾宝玉身边多少个丫鬟啊?可是他身边一个也没有,只有一个小厮供差遣。
徐楚良亦是一样。在人人皆可看见的吃穿用度上,萧栖迟的待遇自来与徐楚良是一样的,可是其间细微差别他还要慢慢感受。
比如,此时,他假装不知道徐夫人暗暗将徐楚良叫进三院:“我叫丫鬟顿了参汤,你今儿落了水,得补一下。”
人参这个东西对徐夫人来说,实在是稀罕物。当然只能给自己儿子吃了。
再说回沈江蓠。
她这个胎无疑投得极好,以一个精准无比的姿势成功跻身社会金字塔的顶端,从出生起就站上了别人穷其一生也难以企及的高度。
只是可惜,在万恶的封建社会,她投生成了一个女人。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在人生的第二次投胎,出嫁这一环节,她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