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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江蓠-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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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走遍了大江南北,天分如我者确实再无第二人。”

    “我这次进京,一是牵挂你;二是牵挂你曾经问我的一个问题。”这等调戏有夫之妇的话,从裴琅口中说出,竟然有一种君子坦荡荡的微妙感。

    “你曾问我是不是觉得天下人都挺可笑的。当时年纪小,心比天高,竟然说是。现在想来,芸芸众生,苦者有之,愚者有之,其实只是造化使然。如我一样,只是天地洪荒之间的一粒微尘。我这粒微尘不过略有自知之明罢了。”

    “可惜你始终困在这高墙之中。须知见了天地才能真正看见自己。”

    沈江蓠这才发现裴琅的不同,隐隐然竟有一种智者的光芒。他确实,当得上他说的那些话。如他所说“自知之明”。

    沈江蓠很不服气地说到:“我此生确实也再未见过天分如你者。但是,这种夸奖的话你能不能等别人说出来?不要总是挂在自己嘴上。你是怕旁人都蠢得连你是个聪明人也看不出?”

    裴琅却笑了:“我就在你面前说说。”

    “深宫之中,相见不易。有一句话赠你。道法自然。雄才大略亦要顺势而为。”

    沈江蓠心头一震。不安地看了看裴琅。自萧栖迟登基以来,平边境,改税制,治贪腐,尤其是改税制这一块,激进得让她都心下惴惴。

    萧栖迟见沈江蓠不仅帮裴琅开脱,而且说完话还神思恍惚显然是沉浸在回忆里的模样,心中老大不是滋味,阴阳怪气到:“我看他倒是知礼得很,也不知为何皇后担心他会冲撞我。”

    沈江蓠恍然一惊,是了,裴琅那人,向来很会做表面功夫的。于是遮掩到:“毕竟是我娘家的亲戚,我不过说句客气话罢了。”又见萧栖迟神色不对,不禁奇怪到:“陛下可是不高兴?”

    “啊?”这下换萧栖迟遮掩了:“你们亲戚相见,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说着,坐到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气鼓鼓地喝下。忍不住又问到:“他为什么还不成亲?”

    “表兄才高八斗,寻常姑娘入不了他的眼罢。”

    萧栖迟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暗道莫非是个龙阳?所以才迟迟不婚。想到这,不禁裂开嘴笑了起来,这就与皇后无甚关系了。对!肯定是这样!

    他突然心情就好了,一把将沈江蓠捞过来,眨着眼说:“今儿喝多了,头晕。你表兄,还有祁年那小子,酒量都太好了。”

    沈江蓠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萧栖迟怎的突然这么阴晴不定起来?刚刚好像是要生气的样子,突然之间就云散雨收一派喜悦溢于言表。

    ——————

    步出宫门,裴琅翻身上了自己的马。朝裴家在京城的府邸驶去。

    虽然是在御道,可马背上仍有些颠簸。一起一伏勾得酒气上涌。十来年未见,沈江蓠那女人嘴上不饶人的功夫可是一点未退步。“孤独终老”也能当着别人的面这样说出来?真是戳人心窝,毫不留情!

    裴琅从来不觉得是为了沈江蓠才多年未娶。若是碰到一个比她更有趣的姑娘,他是愿意娶的。只不过没碰到而已。或者就如没有比自己更聪明的人一样,也不会再有姑娘比沈江蓠有趣。

    这就是造化罢。

    ——————

    征战两年终于凯旋,又是天子跟前的红人,祁年这一回来,上门探望的,请客吃酒的,帖子摞了一尺高。

    可是全都被他谢绝了。不仅不曾出席一场饮宴,也未曾见一人。就连当初交好的酒肉朋友,抑或陶谨这般一同打江山的兄弟,全都未见。

    他征战有功,又手握重兵,怎能不格外小心检点?

    就算陛下不猜忌,若被小人捏住一分错亦是有口难辩。爬这么高,不能不打点出走钢丝的十二分精神。因为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他难得回京,又得陛下给假不用上朝,因此一直待在府里,整日只与儿女取乐。

    说起来真是心酸,将将回府那日,三个儿女见了他,竟然都没认出来。下人们在一旁费劲撺掇:“是老爷,少爷不记得了?”

    小孩子躲在大人背后,好奇地看着他。

    祁年便上前,一手拎起一个,抗在肩上:“你们的老子回来了。”

    逗得二少爷放声大笑。

    夜里又去宋辛夷的庵堂前坐了坐。倚着门,想前一日陛下提过的,换一任宰相的想法。尹丞相年事已高,又位极人臣,对于陛下各项改革举措皆是能拖就拖。在陛下跟朝臣之间极尽和稀泥之能事。

    年轻又有抱负的皇帝自然需要一个积极进取的宰相,来推动朝堂事务。看陛下的意思,似乎是属意陶谨的。

    可陶谨又太过年轻,资历不够,若强推上去,只怕不能服众。

    当时萧栖迟的语气有些苦恼。而祁年却未曾说一语。虽然他也觉得陶谨不错,虽然他与陶谨私交更不错。正因为有私交,此刻更不能妄语,更需谨慎。

    他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变成了这样瞻前顾后小心翼翼的人。

    ——————

    朱大人将刚刚写好的信交给心腹小厮,令带出去。便回屋等着即将到来的一位客人——京兆尹魏大人。

    二人见了礼,分宾主坐下。

    朱大人却是先叹了一口气:“没想到祁年这个时候回来了。”

    魏大人也皱了皱眉:“必须要等祁年动身才能举事。下官听闻祁将军此去,是要平定北蛮,想必兵马粮草都不可少。也许要从京中带更多人走。”

    “老夫也如此想,倒不失为一个契机。近期城门情况如何?”

    “一切顺利,无人发现异常。”

    朱大人这才放心似的点点头:“新帝急功好利,虽然为民谋利,但是一来这利短期内无法实现;二来惹得官不聊生。这也是天意如此。”

    “解大人是文人魁首,此事是否要与他沟通一二?”

    “哼。”朱大人却从鼻子里喷了一口气:“此人见风使舵,墙头草一个。不必去招揽。待事成,借他之口宣扬一二未为不可。但目前,万不可与他搭上关系。”

    “是。”魏大人又问:“那沈江节……?”

    “他已向我投诚。但有些事到底不方便叫他知道。反正有事了尽管往他身上推便是。他如今,惟银子是命。”

 第107章 蛛丝马迹

    五更;天□□明未明。沈江蓠送走萧栖迟以后又回到床上,钻进被窝里,阖着眼。脑子在清醒与昏沉之间,骨头里酝酿的全是懒意。

    就在睡与不睡挣扎之际,一阵细碎而略带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沈江蓠也没睁眼,只嘟囔了一句:“按着小皇子,让他再睡会。”

    “娘娘。”听琴的声音却有些焦灼和不知所措:“府里老太太不好了。”

    沈江蓠一双凤目立刻睁了开来。

    萧栖迟散朝以后,听魏公公禀报说娘娘已经出宫去了沈府。他担心她走得匆忙,又交代到:“安排几个人去听候差遣。再则问娘娘一句;朕去拈香可合适。”

    他知道沈江蓠不在凤藻宫,去了也没有东西吃。便叫人传膳至殿内。用膳毕,宫人鱼贯地进来;捧着漱口的茶、痰盂等。

    直到喝的茶上来,萧栖迟猛然想起似乎好几日不见楚逸莲来奉茶。一边想着,一边就招手叫来了魏公公。皱着眉问了一句:“奉茶的宫女又换人了?”

    魏公公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他就知道这楚逸莲是个宝。不枉自己这些日子对她多加照顾。赶紧回到:“原先奉茶的宫女病了,奴婢准她歇两日。”

    萧栖迟点点头,眉头却更皱得紧些。顿了顿,终是问到:“宫人病了,一般都如何料理?”

    若是寻常宫女病成这样,那是要移出去的。彻底好了可能还得回来,不过就算回来差事指不定也要换。

    但是魏公公有心在楚逸莲身上押宝,便特地僻了间屋子给她养病。

    萧栖迟听完,未置可否,只说:“叫个太医来看一遭。”

    魏公公更加确信这一步棋走得妙,果然是押对了。面上不由添了三分喜色。

    ——————

    沈江蓠回到沈府时,整个府里都弥漫着抑郁之气。沈由仪守在老太太床前——药是早喝不下去的了。他听见沈江蓠到,也没出来相迎。

    沈江蓠三步作两步抢进屋内,一见沈由仪跪在床前,不由便鼻子一酸,红了眼眶。她也在沈由仪身侧跪下,唤了一声:“父亲……地下凉……”

    沈由仪却恍若无闻,面上悲戚如乌云压顶。

    泪眼朦胧中,沈江蓠只见老太太连耳朵都焦了——过去事情犹如排山倒海地灌来。现在想来,却无一点委屈怨怼,只觉血脉相连的不舍与哀痛。

    她不禁上前抓住老太太的手,轻轻道:“孙女儿来看您了。”

    老太太实已不知来的是谁,只模模糊糊看见床下跪了一地的人。她想起自己的儿子,担心他过分难过,竭力动着嘴唇,一张一翕地说:“我去的安心。这一世,都值了……”

    沈由仪的伤心却似开了闸一般,一声不响,而泪流满面。

    沈江蓠本就难过,一见父亲这个样子,更觉摧心一般,恸得不能自已。

    ——————

    戌时,裴琅赶了来,只见沈府已经全部换上白色灯笼。白色帐幔像招魂的眼。

    他在小厮带领下急急忙忙往里走——灵堂已经架了起来。偏厅里请来的画师正执笔传影。一副半身的略见音容笑貌,栩栩如生。

    不多时,沈由仪出来,见了他,未语先叹。

    裴琅赶紧上前,携了沈由仪的手——他知这时问起身后之事反而更能转移注意力,便说:“棺木可都齐备了?做道场,还得请僧侣。世伯打算停灵多少时日?”

    沈由仪是传统士大夫,办丧礼并不一味讲求豪奢:“棺木是早些年备下的。适才阴阳生说停三七。”

    裴琅便也穿了孝服,相帮理事。

    沈江蓠强自打点起全副精神,要送老太太风风光光走完这最后一程。后宅的整个主事权自发般交到了她手里。

    沈由仪只带着沈江节还有沈江夔的两个儿子在前面办事,通知亲朋好友、采办丧葬用品等。沈江蓠则在后院带着家人裁孝布、安排人手。

    好容易到夜里,她也没去睡,而是伴着沈由仪一道守灵。中间,跟沈由仪提起萧栖迟要来上香的话。沈由仪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裴琅是至亲,也没出去,在一旁一道守灵。

    沈江蓠她堂叔家里的人也都全来了,披麻戴孝都先去灵前哭了一场。才说起族里还有远些的几房人家明日都陆陆续续过来。

    到第二日,京里的亲朋好友都尽知了,来帮忙的,上香的,络绎不绝。也有本身情分深的,也有觑着皇后情面,想来趁机献好的。一场丧事真是轰动了整个京城。

    萧栖迟是入夜时分微服来的。

    就连沈府里知道的人亦不多。几个心腹家人带人守着院子,沈由仪带着沈江节、展落白、裴琅相迎。

    萧栖迟也戴了孝,上了香,又安慰了沈由仪几句。看见裴琅和展落白,略微致了意。便说:“朕去看看皇后。”

    沈江芷和沈江芫都是今日才回娘家,却发现裴琅竟然在沈府,皆是一惊。这会儿好不容得空喘口气,沈江芫便问:“琅表哥怎的这么快就赶来?”她还当裴琅是得了讯奔丧来的,却怎么也算不清楚他是几时动的身。

    “他到京已经好几日了,昨日一得了信便来府里帮忙了。”沈江蓠解释到。

    沈江芷一听,撇了嘴:“果然还是长姐知道得清白。琅表哥来了自然是先知会长姐的。只是长姐都做了皇后了,也劝表哥他收收心。耽误人家一辈子……”

    沈江蔓赶紧去拉沈江芷的时候,萧栖迟走了进来。

    沈江蓠心中一沉,也不知这话他听见不曾?

    萧栖迟又不聋,当然听见了。心里莫名泛起酸意。就知道这个裴琅没安好心!现在还不娶亲,摆这深情模样博同情呀!

    可是这么多人在场,萧栖迟还要端一下,便假作没听见。沈江蔓三姐妹立刻起身,向萧栖迟请了安。知道帝后必有话说,便一齐出去了。

    “虽然伤心,也要注意身子。”萧栖迟上前牵住沈江蓠的手,说道。

    沈江蓠眼圈一红,只点点头。

    “我再说些什么不过徒然。我知道,这丧亲之痛,旁人说再多都是隔靴搔痒。”他一面说着,一面将沈江蓠揽进怀里:“人这一世便是这样。活着,便有这种各样的失去和遗憾。你伤心,只管哭出来,千万别闷在心里。”

    萧栖迟还要回宫,不能多耽。两人说着话,却只觉依依不舍,说来说去又都是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倒是沈江蓠催着他:“夜深了,你明日尚要早朝。赶紧回宫罢……”虽这样说,手却紧紧拉着。

    萧栖迟顿了一下,又安抚了几句,才道:“待事毕,你就赶紧回宫……”

    “还有,与那裴琅,不准多说话!”

    沈江蓠蓦然听见这句,一怔,才知他方才都听见了,倒一笑:“偏记这没要紧的事情。”

    ——————

    一场丧事持续了大半月,裴琅可谓是尽心尽力。沈江蓠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能亲见他与俗事打交道的样子。挽了袖子指挥下人抬东西,看买来的香、纸、烛质量若何。

    其实也是井井有条,丝毫不乱。更难得还是他竟然连市价行情都一清二楚。

    真是进可焚香若神,退可扫地齐家。

    便是为了他这优良的血统,也该成亲有个孩子。

    沈江蓠有心劝他两句,却又担心被他说自作多情。看么看这裴琅都不像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死心眼。

    她组织了良久语言,先从裴琅的父母说起,将一家老小都绕了个遍,才小心翼翼地说:“表哥若是成了亲,有了牵挂,莫说是姨父、姨母,便是我们也放心。”

    裴琅却冷笑一声,恨不能用鼻孔对着沈江蓠:“不敢当。我这样的品貌,当然要娶一个配得上的绝色才行。”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你放心,总有这样一个人。”

    说得铁骨铮铮,却是满腹伤心。当日用了辞别晚宴,第二日便告辞而去。

    他骑在马上。墨兰衣袍垂下,一张刀刻般的脸,绝尘出世。再高傲的心终究是软的。嘴上说一千遍你眼光不够,才不识自己这个荆山玉。可是,如此说,便不伤心了么?便没有愁肠百结,相思无度的时刻了么?

    到底是最中意的女人,却对自己丝毫无意。

    即便是裴琅,也会看着一室月光,惶惑而不知所措。

    长相思,摧心肝。

    ——————

    沈江蓠回宫,萧栖迟自然欢欣鼓舞,一散朝赶紧就去了凤藻宫。

    忙了许久,她面上有些倦色,此刻正倚在榻上。见萧栖迟进来,眉眼俱弯。

    “今日怎的恁早回来?”

    “无甚大事,便叫他们都散了。”萧栖迟笑着上前,揽住沈江蓠的肩,捏了几下:“怎么样,舒服么?”

    沈江蓠半阖着眼,嘴角噙笑,柔声道:“左边点。我不在,宫中都好?”

    “一切都好,就是你不在,伐开心。”萧栖迟故意扁了嘴,说道。

    一句开玩笑的话,沈江蓠却陡然睁了眼,眉毛一挑,突然说了句:“宫中南边来的人少,陛下这口音莫非是跟朝臣学的?”

    萧栖迟心头一跳,赶忙遮掩:“尹丞相辞官回乡了,这些日子和他的副手说话多些。卫爱卿是棠州人,一口乡音。朕都叫他给带偏了。”

    沈江蓠笑笑,没再多说。

    用了午膳,略歇息了一下,萧栖迟还记挂着宣了陶谨午后进宫面圣,便去了御书房。

    沈江蓠午觉醒来,不经意地问起听琴——她出宫这些日子,留了听琴在宫里照料。“陛下每日批的折子还那样多?”

    听琴略微诧异,答道:“不清楚,这些日子陛下都是用了晚膳入夜才回来。”

    ——————

    近日朝堂不甚太平,暗流涌动。尹丞相又告老还乡,丞相之位便空了下来。朝堂上呼声最高的是好几位老臣,而萧栖迟却属意陶谨。

    陶谨自然也清楚萧栖迟的心思,越发小心谨慎。这一步若走好了,出阁入相,便可真正放开手脚,一展抱负。

    论资历、论声望,朝堂有好几个恰当人选。萧栖迟却迟迟不肯任命。自然引得不少猜想。而陶谨年轻有为,政绩赫赫,得帝心,又受重用。拖得几日,便有人猜测这相位莫非是陶谨的?

    暗中几股势力都盯上了他。陶谨也深知,这一步若走不好,便也可能被人彻底扳倒。

    进了御书房,萧栖迟赐了座,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查得怎么样?”

    “果然有异动。近些日子,京内来了很多来历不明的人,看上去都是些武夫。我派了人去陕州和棠州调查。京内一部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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