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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尤其以军人被杀者更烈,五军府的几十名都督,只剩魏国公徐辉祖、曹国公李景隆和长兴侯耿炳文三人,各地的都指挥使也已被一网打尽,而各卫的指挥使也死掉了十之七八,朱棣知道,父皇是被蓝玉的造反寒了心,所以要在他仙去前杀尽所有威胁到朱明天下的人,宁可错杀三千,也不会放过一人。
然后所有的新高级军官再由朱允炆来任命,这样新皇就把军队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朱棣越来越佩服自己的军师道衍,他看得很准,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他让李维正出去避祸,也是高招,很显然,父皇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既然连小小的指挥使都要杀掉,更何况手握重军的辽东总兵呢?
更重要是父皇通过这次军队大换血,可以让朱允炆亲自掌握军队,那李维正就没必要留下去了。只是现在李维正在外海未归,父皇也无可奈何罢了,同时他也害怕李维正效仿蓝玉,在辽东拥兵自立,所以他不会打草惊蛇,要杀李维正必然是先找借口召他进京,然后再杀他。
朱棣佩服的第二个人就是二哥秦王朱樉,不是佩服他别的,而是佩服他脸皮厚,父皇病倒了,他立刻进宫去伺候,端屎端尿,已经坚持一个月了,也真是难为他,想当皇帝想疯了,怎么可能呢?父皇若被这点小恩小惠打动,他就不可能打下朱明天下了。
秦王再去献媚,也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朱棣冷哼一声,他的心思又放在了蓝玉身上,据吕思远送来的情报,蓝玉已经杀了唐胜宗和张龙二人,将贵州军权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而且蓝玉已经和秦王达成了同盟。这让朱棣感到很兴奋,他知道,只要父皇稍有点闪失,朱樉就会立即起兵南下,而他就可以以清内乱之名,出兵陕西了,把晋王和秦王手中的两支军队抓到自己手中,再兴清君侧之名,剑指京城,一举夺下皇位。
就在朱棣考虑着走下一步棋子,他的一名心腹侍卫进来禀报道:“禀报殿下,宫中有人送消息来了。”
他将一卷纸条呈上,朱棣翻开纸条看了看,上面只有一句话:“皇上昏迷,秦王欲奉汤药,御医不许。”
愣了一下,朱棣这才有点缓过味来了,难道二哥进宫就是要这种蠢事吗?想毒杀父皇?朱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不相信堂堂的皇长子、秦王殿下,为了皇位居然会鬼迷心窍到亲手毒杀父皇的程度,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仅仅是伦理道德问题了,朱樉的智力也出了问题,他完全可以假手于人,毒杀了父皇,他还能活着离开宫殿吗?
朱棣不禁哑然失笑,这时,他见送信的亲卫还没有走,便有些诧异地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禀报殿下,另外户部叶尚书命儿子送来两瓶好酒,说这是他的一点心意,管家不知该如何处置,我特来禀报大人。”
朱棣真的奇怪了,叶天明不是太孙党的骨干吗?他莫名其妙地跑来给自己送什么酒,难道是李维正的缘故,朱棣立刻摇头否认了。他了解李维正,且不说他在海外未归,就算在辽东,他也绝不会给任何人透露他和自己结盟的消息,所以这件事必然和李维正没有关系,那又是为什么?难道是他知道了一点什么消息了吗?
想到这,他连忙吩咐道:“叶天明之子回去了没有?若没有,立刻请他到我的书房来。”
片刻,叶如棠匆匆随侍卫走了进来。他现在可谓官运亨通,在朝廷官员大规模被清洗后,大明王朝中央出现了巨大的官员缺口,而地方上有经验的老官也被清洗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年轻后辈,为了弥补官员的严重不足,吏部尚书叶天明报请东宫同意后,一方面从国子监大量提拔贡生为地方官,另一方面又从地方上调动稍有执政经验的年轻官员们补入朝廷,他不避亲友,儿子叶如棠也从京县小官一跃升为户部郎中,主管浙江清吏司。
另外需要提一下的是,因蓝玉造反而被牵连的凤阳官员居多,蓝玉的老家就在定远县,逢年过节,基层官员们哪个不去登门送礼,这样送礼的名单就成了阎王爷的催命符。凤阳府各县官员无一不被牵连,其中临淮县、定远县的知县和县丞、主簿也不幸全部被杀,蜀中无大将,廖化充先锋,在实在找不到可任知县的官员后,吏部便从两县的老吏中挑选了有经验的吏员到邻县为知县,就这样,定远县的典史张二虎摇身一变,成为了临淮县知县,而临淮县秦典史则成为定远县知县,又在两县的秀才中挑选几个略有名望的大族子弟充县丞、主簿,勉强维持两县的运转,其他凤阳各县也都是如此。这种打破常规的官员任命也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扯多了,再转回来,叶如棠今天是奉父亲之命来给燕王送两瓶酒,两瓶酒谈不上什么礼,但这却是个姿态。是目前朝中第一高官吏部尚书对燕王释放的一种善意,而且还是派自己长子来送,这种姿态就更加正式了。
叶如棠走进书房,跪下行礼:“臣叶如棠参见燕王殿下。”
“不可!不可!”朱棣连走两步将他扶了起来,“叶郎中以后不用给我行下跪礼了。”
叶如棠站起身恭谦地答道:“这是朝廷的规定,见亲王须行跪礼,臣不敢违规。”
朱棣瞥了他一眼,忽然笑道:“那是指公事相见,而现在我们是私交密谈,当然不算违规。”
听见“私交密谈”四个字,叶如棠一阵心惊胆颤,最近朝廷官员都被杀怕了,只要涉及“私、密”二字,皆是杀头先兆,偏偏燕王对他也说出这两个字,让他怎么能不害怕,而且他也并不知道父亲让他送酒来的真实用意,原以为在门房处一放便可离去,没想到还居然被燕王请进了书房,叶如棠心中忐忑之极,一句话也不敢乱说。
朱棣瞅了他半晌,忽然仰头大笑起来,他笑声渐收,这才感慨地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大明权臣走马灯似的在朝中出现,各领风骚数年。李善长一去,又来了胡惟庸、然后又是詹徽,我就在想,詹徽去后又会是谁?却没想到,还是凤阳人,叶天明居然异军突起,他本人同时兼任吏部、户部两部尚书及左都御史,而他唯一的女婿却又是除亲王外,掌兵最多的辽东总兵,叶家权势之大,天下无人能及,叶郎中,我也知道你肯定不明白你父亲派你来送酒的用意,但我有一句话请你转告叶尚书,水满必溢,月满必亏,若他的官想做得长久一点,就必须学会有所取舍,你记住了吗?”
叶如棠默默点了点头,“臣明白了。如果殿下没有别的事,臣就先告退了。”
“去吧!”
叶如棠走了,朱棣背着手来到院子里,他望着叶如棠远去的背影。不由淡淡一笑,有所取舍,不知叶天明会取什么?舍什么?
这时,远方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阵人喊马嘶,朱棣眉头一皱,对身边侍卫道:“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片刻,侍卫跑回来禀报:“殿下,是二王子打猎归来。”
“打猎?”朱棣笑了笑道:“让高煦来见我。”
朱高煦兴冲冲地走了过来,今天他的运气很好,在猎获獐子后,又一连射杀了五头鹿和几十只野兔、獐子、山鸡之类,尤其是他的心腹侍卫吴思更是出手不凡,一人独杀了十几只獐子、野兔和山鸡,令他满载而归,朱高煦比较迷信,他认为这是吴思给开启了运气,从而对他更加另眼相看。
“父王,你找我?”
朱高煦上来给父亲行了一礼,朱棣对自己这个次子尤其喜欢,认为他更像自己,男儿大丈夫就应该孔武有力,执刀兵纵横于大漠,胸怀万里之志,相反,他却不大喜欢长子高炽,他太肥胖,连骑马都成问题。还有他比较好色,这都是让朱棣不喜欢的地方,不过父皇却很喜欢高炽,认为他宽厚仁慈,将来为世子,当为燕地百姓之福。
所以在立世子的问题上,朱棣拗不过父皇,只得立长子高炽为世子。为此他对高煦一直颇为内疚。朱棣见儿子气宇轩昂走来,他更是欢喜。便微微笑道:“我儿出猎,可有收获?”
“回禀父王,收获颇多,孩儿猎鹿五头,獐子十四头,野兔十二双。还有山鸡无数,孩儿愿献给父王。”
朱棣呵呵笑了,“这些猎物你就赏给手下吧!父王不需要。”
他忽然又压低声音道:“等将来你猎天下之鹿时,再献给父亲不迟。”
朱高煦一愣,他立刻明白过来,他重重点了点头,“请父王放心。有高煦在,父王必会心想事成。”
“好!我儿有抱负,不过也不能空想,你武事虽佳,但文略不济。父王有一个很厉害的谋士,不过他现在不在我身边,等他回来,我就让他辅佐于你,你自己也要学会笼络人才,总之,父王是很看重你,你将来能不能有大前途,就靠你自己去争取了。”
朱高煦默默点了点头,父亲的深意,他明白。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长子优势
正如太医所言,朱元璋的病势已经无法再好转了,每天口只有两个时辰的清醒,甚至更短一点,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之中,或许老天是要把他几十年缺失的睡眠要补回来。
按照御医的安排,只要天气许可,都尽量让朱元璋置身室外,接受太阳的照射或者呼吸新鲜的空气。宫中阴戾之气太重,不利于他的康复。此刻,朱元璋被几十名侍卫抬到了他御菜园的一座亭子上,现在是金秋十月,晚稻已经成熟,颗粒饱满的稻子在微风的吹拂下像波浪般的起伏,金光灿灿,飘逸着收获的香味。
朱元璋已经醒了,他躺在软榻上默默地看着太监和侍卫们在稻田里忙碌收割,他虽然早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但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天命。他一直按自己的意愿治理着这个帝国,他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使满目疮痍的社会经济逐渐恢复,就在他踌躇满志,准备打造一个铁桶般的万代朱明江山时,他的一招失误,使他满盘皆输,蓝玉造反了,尽管没有自立,但他已经敢檄文天下,挑战自己至高无上的皇上。在他看来,这比造反还要严重,说明蓝玉有吞天下之志。
直到此时,当他无法再动弹时,他才知道什么叫天命,他眼睁睁地看着蓝玉肆无忌殚的挑战,而无计可施,这就是他的天命,他无法御驾亲征,去捉拿蓝玉那个狗贼。
但他毕竟征战了大半辈子,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必须要谋定而后动,他大肆诛杀军中老将,就是为了防止第二个蓝玉出现,攘外必先安内,他必须把内部关系理顺了,才能去围剿蓝玉,当然,他对蓝玉也并没有毫无动作,他已经以平蛮、平倭为借口,将长兴侯耿柄文派到四川,协助蜀王防御蓝玉北上。又将曹国公李景隆派到湖广,协助楚王防御蓝玉东进,最后将他最信任的魏国公徐辉祖派到广西,以占城有纂逆事为由,屯兵以待,实际上就是防止蓝玉南下,这样加上云南沐春,蓝玉的四面八方都被堵死了。
只要他把内部清理干净,他便可以正式诏文天下,定蓝玉为叛逆。大军共进,会猎蓝玉于贵州,大事可济,想到这,朱元璋惨白无神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旁边的侍卫见了,都无不欣喜异常,皇上笑了,这可是一个多月来的第一次啊!
他贴身侍卫刘墉趁热打铁,指着稻田里一名正在努力收割稻子的农夫笑道:“陛下可认识他是谁?”
朱元璋一愣,顺着刘墉的手看去,只见一名颇为肥胖的农夫头戴竹笠,身穿粗布长衫,脚下好像还穿着草鞋,正在低头割稻,显得非常专注,其实刚才朱元璋已经看见了这个打扮得与众不同的人,只不过他在想心事,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听侍卫这一说,他才留意了。
“他是谁,朕觉得身影有点熟悉。”
“陛下,这就是皇长子秦王殿下,他在替陛下割稻呢!”
父亲对自己的儿子总是有一点迷信的,总喜欢往好的地方去想,在旁人看来,朱樉明显是在作秀,割稻也就罢了,还打扮成这样,这不就是做给皇上看吗?但朱元璋可不这样想。他总是在千方百计地寻找自己儿子的优点,朱樉好色、残暴、挥霍无度且野心勃勃,这些朱元璋都知道。但他不相信自己的儿子真的就一无是处,现在他发现了,这个儿子还是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孝,正是他有孝心,他才会进宫伺候自己一个多月,正是他有孝心,他才会体谅自己农耕之心,替自己来收稻,他丝毫不怀疑,朱樉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已经买通了宫中之人。
朱元璋脸上的笑容更加欣慰了。他立刻令道:“让秦王来见朕。”
一名侍卫跑去通报,很快,秦王朱樉匆匆赶来,他确实是在作秀,他其实是在朱元璋醒来的同时,才跑到稻田里来,侍卫已经告诉他,马上要把皇上抬到稻田对面的亭子上晒太阳,朱樉便立刻换了衣服,还特地在稻田里打了两个滚,让自己更逼真一点。
不过,秦王朱樉这样做,已经不是想让父皇再重新考虑他为太子了。他的谋士邵闻达已经替他策划了一套完整的方案,他进宫伺候父皇也并不是朱棣想的那样,趁机毒杀父皇,他不过是亲自了解父皇的病势到什么程度了,同时,也让父皇对他产生一定信任,这都是按邵闻达替他策划的方案来施行,应该说效果还好,他已经看到了父皇眼中久别的慈爱眼光。
秦王朱樉上前跪倒道:“儿臣参见父皇。”
朱元璋上下打量他一下,微微点头道:“很好,你做得很好,你能知道农稼之辛劳,让朕很是欣慰。”
朱樉鼻子一酸,他哽咽着声音道:“儿臣过去不懂事,让父皇操心熬神,如果儿臣早点懂事,父皇也不会病成这样了,儿臣有罪,儿臣恨不得替父皇生病,以赎过去的罪孽。”
朱元璋叹了口气道:“浪子回头金不换,难得你能认识自己的过失,只要你从此洗心革面,好好替朕守住陕西,朕也就心满意足了。”
“儿臣遵旨!”
这时,朱元璋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一种巨大的疲惫感向他袭来,他有点支持不住了,便挥挥手道:“朕累了,想回去歇息了,皇儿,收割完稻子,你也回去休息吧!”
侍卫们抬起朱元璋返回宫中。朱樉一直看父皇走远了,他才疲惫地坐了下来,没好气地对服侍他的太监道:“你们去把剩下的稻子割了,我也要休息了。”
在朱元璋呆过的亭子里休息一会儿。朱樉才换了衣服慢慢出宫去了。不料,刚走到宫门,光线暗淡,一人匆匆走进,两人躲闪不及,撞在了一起。
朱樉“哎呦!”一声,翻滚在地,半天也站不起来,对面人认出了朱樉,吓得连忙上前扶起他,“殿下。臣有罪!有罪!”
朱樉认出来人竟是锦衣卫指挥使蒋瓛,他忽然想起,在自己的一套策略中,这个蒋瓛可是重头戏。而现在两边没有外人,这个机会可是难得,他便趁蒋瓛扶自己之时。阴阴一笑道:“蒋指挥使,你就要大祸临头了,你难道还不自知吗?”
蒋瓛背上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朱樉这句话一直就是他最担心之事,对方可是皇长子秦王,难道皇上已经对他透露了什么吗?他眼中顿时惊慌失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朱樉拍拍他的手笑道:“就冲你今天扶我这一次,本王也打算扶你这一把,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明白。”
他仰头一笑,便像只肥鹅一样的,一摇一摆地走了。
蒋瓛望着他的背影,渐渐地陷入了沉思之中。
…… …… ……
夜幕降临,深秋的寒意笼罩着京城,大多数人都回到温暖的家中去了,大街上空空荡荡,只有寥寥数人贴着墙根匆匆行走,几只狗在黑暗中争夺,突然一辆马车疾速驶来,将几条狗惊散,大街上又随即恢复了冷清。
马车里,蒋瓛阴沉着脸,冷冷地盯着车窗外,他这两天心情非常不好。他也是今天上午才刚刚得到宫里的消息,昨天太孙朱允炆进宫将他告了,说他借用冯傅案趁机铲除异己。同时大肆勒索官员,只要不满足他要求者,一概定为叛党,予以诛杀,据说皇上并没有生气,而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此事朕自有分晓。”
就是这句话将蒋瓛吓得魂不附体。他才猛然醒悟,皇上之所以纵容他收礼受贿,其实就是把绳子套在他脖子上了,等冯傅了结后,只消说一句“此事朕病重不知情,滥杀无辜皆蒋瓛挟私所为”,然后将他灭族,以平天下怒怨。蒋瓛太了解自己这个主子了,狡兔死、走狗烹,是他最拿手的好戏,就算没有朱允炆的告状,他也知道自己的下场,必然和前任一样,毛骧不就是胡惟庸案的垫背吗?
心里明白这一点,蒋瓛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前途了,他不可能像自己幕僚毒秀士吕思远那样一逃了之。而东宫对他恨之入骨,也绝不会容他,而其他诸王或慑于朝廷之威,或不愿得罪天下人,都不会收留于他,今天他遇到了秦王朱樉,他的暗示使蒋瓛看到了一条路,或许此人可行,正好他手中有一个筹码,就是朱樉极为想要的。
马车拐了个弯,直向秦王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