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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大门处传来了叫喊声,“李公子在吗?”
李维正听出是郭官儿的声音,便快步走了出去,这家伙一定又有了新的房源,走到门外才发现郭官儿的身后还站着一人,赫然就是中午看房遇到的沈彬。
“难道他三千两银子肯卖?”李维正着实有些惊疑。
沈彬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李公子,我来是给你说一声,刚才那个铺子我卖了,一千两银子。”
李维正顿时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向郭官儿望去,郭官儿也是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沈彬长叹一声,感慨地说道:“李公子不用怀疑,店铺我是心甘情愿地卖给你,我也不瞒你,是有贵人出面帮助了你,他给了我父亲一直想要的东西.”
.........
李维正想知道的贵人始终没有露面,他在京城认识的人并不多,锦衣卫的上司没有这样的交情,以叶天明的谨慎也不会轻易答应别人什么,更何况他还在自己的气头上,常升不在京城,也不可能,想来想去只能是太子相助的可能性最大了,至于他为何这么快就知道自己买店铺的事情,李维正也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解释为太子在时时刻刻关注自己的行踪。
第二天一早,李维正点了卯后便去东宫拜谢太子,朱标一时无暇接见他,只让人带出话来,这个人情不是他做的,不过他告诉了李维正,店铺可以安心接受。
就这样,一头雾水的李维正接受了沈家的店铺,店铺很快便和顾英过了户,由于制作糕饼的配方极为重要,顾家从来都是传子不传女,因此还要等顾英的弟弟赶来才能正式开张。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便是收拾铺子、招募伙计,进行一些开张前的必要准备,这天上午,顾记糕饼的牌匾送到了,几个伙计在李维正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安装牌匾。
由于明初等级制度森严,一些贵气的颜色,如紫、黄、深红皆不准民间使用,因此府东街各家商铺的招牌颜色都是冷素颜色,大多是黑、白、青、蓝等色,因此各家商铺皆在外形和位置上做尽文章,有的古朴凝重,显示百年历史,如乾泰祥绸缎店,一块两丈长的木质招牌上刻画着历代东主创业的艰辛,万家灯火客栈则是用各种灯笼做文章,用灯火拼成‘万家灯火’四个字,入夜时灯火辉煌,引发人回家的遐想。
招牌大多是新制作,体型巨大,使整个府东街显得商业气氛十足,顾记糕饼店的招牌和苏州的一样,方方正正,白底黑字,上书四个大字:‘顾记糕饼’,下面则是姑苏名店、驰名百年之类的话,横挂在店面上方十分醒目。
顾英这几天一直忙碌不停,她对这个新店的开张投入了全部的精力,每一个细微的布置她都要亲力亲为,她定下来整个房间的色调采用黑白色,显得干净整洁,伙计们则着装款式颜色一致的店服,挂完牌匾,李维正已是满头大汗,他跑到后店洗了把脸,正好看见顾英打个灯笼,在光线暗淡的房间沿着墙角细细寻找什么?
“你在找什么?”李维正笑着走了过去。
“鼠洞!”
顾英没有抬头,她搬开一张椅子,将灯笼探进去照了半天,这才继续道:“表哥不知,糕饼店最大的隐患便是老鼠,若老鼠猖狂,损失巨大不说,不小心卖出一块被鼠咬过的糕饼,牌子可就砸了,所以我们家对防老鼠格外上心,我弟弟就是抓老鼠能手,他用弹弓打老鼠,百发百中,别看苏州老家破旧,却没有一只老鼠。”
“可你这样找也不是办法呀!现在没有糕饼当然没老鼠,等糕饼香味出来了,大大小小的鼠辈们都喜迁新居,我建议不如养只猫。”
顾英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有了糕饼为食,猫儿还会抓老鼠吗?我现在找鼠洞看似多余,其实我就可以顺便了解房屋的结构,知道哪些地方容易被老鼠藏身,这样等饼店开张后才能有的放矢,你明白吗?”
李维正挠了挠头笑道:“抓个老鼠原来也有这么多学问,要是我就让他们断子绝孙,抓住公鼠就割了他们的小....那个、那个,咦!倩倩怎么好久不见了,到哪里去了?”
顾英的脸有点红,她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倩倩回去做午饭了,你肚子不饿吗?”
“这么麻烦干什么,随便找家店吃碗面就是了。”
一句话提醒了顾英,这倒也是,眼看要到中午了,伙计们都还饿着呢!按照规矩,店主要管伙计们一顿午饭,她从袋子里取出几张小额宝钞,找到新招来的掌柜道:“老胡,你带伙计们去王鸿兴面店吃午饭吧!大家先休息一个时辰。”
新掌柜姓胡,五十岁,本地人,长得白白胖胖,以前也是在一家有名的糕饼店做掌柜,被顾英高薪挖来,他接过钱便笑道:“我找个伙计买来就是了,不用大家一起去,现在王鸿兴面店可是最挤的时候,又要排队,又要找位子,一个时辰根本不够。”
顾英便点点头笑道:“那你看着办吧!这些事情以后就不用问我了。”
店里的活基本上都干完了,下午顾英还要接待几个面粉店、糖店的掌柜,明天再去租一间做工坊的房子,最后等顾俊赶来,便可以正式开张了。
李维正手中无事,便向旁边卖铅笔的小店走去,铅笔店是在糕饼店的旁边特地隔出了一间小小的屋子,采用不犯禁的翠绿色和桃红色搭配,作为铅笔小店的橱窗,在黑白古朴的糕饼店旁格外俏丽夺目,两家店铺的色彩搭配相得益彰,强烈地吸引人注意力,倩倩便是这家铅笔小店的掌柜,而两个丫鬟之一的秋月因声音甜美、长相可人,她就成了铅笔小店唯一的店员,铅笔店还未开张便吸引了许多人前来询问。
李维正刚走到铅笔店前,便见一名服饰华贵的少年正拿着一支铅笔好奇的打量,顾英做的这批铅笔共分几种,一种是用普通的松木作成,笔芯很粗,石墨含量也高,约食指般粗细,这种主要是卖给匠人、商人们干活用的,三十文一支,结实耐用。
另一种属于中档,用带有香气的香樟木制成,笔芯细,石墨含量也少,笔身光滑,写出来的字比较清秀,这种铅笔是给中档人家平时记事用,同时还卖一种小的记事本,一月一本,上面印有日期黄历等等实用的提示,这种铅笔卖一百文一支,记事本则另加五十文。
最后一种便是高档铅笔,关键是用名贵的檀木制成,笔身上刻有精美的花纹,最高档的一种甚至是紫檀镂空雕刻,镶有珠翠和玉笔筒,有专门的紫檀盒子,里面铺垫丝绒,售价在十贯到百贯不止,主要给豪门大户使用,同时也是一种送礼的佳品。
这名少年手中拿着的就是一支最高档的紫檀铅笔,正好奇的打量,旁边秋月眼巴巴地看着这支价值百贯的铅笔在少年手上翻来倒去,可又不敢多言,少年身旁的三名大汉长相实在凶恶。
“你这种笔叫铅笔,难道是用铅做的吗?”少年问秋月道。
秋月还没有经过培训,哪里知道这笔是怎么做的,她吱吱呜呜应和道:“好像是吧!”
“这笔不是用铅做的,它是用你平日写字的墨粉做的。”旁边李维正笑着走来,指着笔端道:“用刀削尖了,露出笔芯,就可以写字了。”
“那好,我试试看。”少年掏出一把小刀便向笔尖削去,旁边的秋月见他要毁掉价值百贯的铅笔,吓得惊叫起来,少年瞥了她一眼,便停住了手,恶作剧般地笑道:“吓吓你的,你一直那么提心吊胆地看着我干嘛,难道怕我拿着跑掉吗?”
李维正见他风趣,也忍不住笑了,他伸手拿过一直普通的香樟木铅笔,从腰间拔出匕首,几下便削尖了,
递给少年道:“你写字试一试。”
少年却盯着李维正手中的匕首,半晌,他忽然问道:“你就是李维正?”
李维正一怔,他从未见过这个少年,虽然自己这把匕首是燕王所赐,此人或许见过,可他怎么知道自己就是李维正呢?燕王赐匕首是在龙门所,离这里几千里,又是一两个月前才发生的事,就算是当今皇上也未必知道得这么细。
李维正的心中转了几个弯,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少年知道自己在此开店,他将匕首收了,拱手施礼道:“在下确实就是李维正,请问阁下贵姓?”
少年不答,他背着手慢慢走到店铺前,打量了一下铺子的布置,微微一笑道:“这座店铺还满意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维正立刻明白过来,这座店铺就是这个少年的人情,太子让自己放心接受,难道他也是朱家子弟吗?
李维正已经隐隐猜到了,可又不敢鲁莽相认,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少年斜睨他一眼,忽然笑道:“看我失礼,竟忘记介绍自己了。”
他向李维正拱手施了一礼,诚恳地笑道:“在下朱权,太子殿下的第十六弟,闻李百户在龙门所的壮举,不胜钦佩,一时唐突出手相助店面,请李百户见谅。”
............
(继续恳请推荐票,顺便说一句,老高本书的构架很大,现在只是冰山一角,需要布局,其实用《大明官途》来做书名有点名不副实,给大家透露一句,老高最早给本书起的名字叫《窃国》)
卷一 卷进大案 第八十二章 蓝家出事
‘朱权?’李维正觉得好生耳熟,让凝神想了半晌,忽然想起来了,朱权不就是历史的宁王吗?曾统率大明最精锐的骑兵朵颜三卫,靖难时被燕王夺了军权,事后却被篡位成功的朱棣改封到南昌,心灰意冷下,成为了一个著名的道教学者,他的子孙曾经起兵造反,被王阳明镇压,不过眼前的朱权似乎还没有被封王,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
想通这一点,李维正立刻单膝跪倒行礼,“微臣参见十七王子殿下。”
“李百户快快请起!”
朱权赶紧将李维正扶起,他见李维正身材魁梧高大,心中着实喜欢,连忙笑道:“我现在并无王爵,身份和庶民无异,李百户就不用多礼了。”
李维正一摆手笑道:“殿下可愿去店里坐坐?”
“不了,我是上课偷偷溜出来,不能在外久呆,否则先生会向父皇告状,我得回去了。”
朱权当然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贤王,他帮助李维正自有他的用意,帮他取得店铺不过是小恩小惠罢了,目地是要认识李维正,为此,他昨晚特地去拜访了太子,得到了他的许可,现在初步目地已经达到,朱权也就没有必要过深地交流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朱权见左右无人,又压低声音笑道:“燕王殿下的正式战报昨天已经下发各部,里面就有李百户浴血奋战龙门所的功绩,皇上既然把此事公开,李百户飞黄腾达之日也就不远了。”
这件事李维正是第一次听说,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他原以为朱棣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后,一定会恨他入骨,也必然会将他的功绩一笔抹掉,或者低调处理,和一般的将士功绩混在一起,不料朱棣竟将他大书特书,这是什么意思?
他迟疑一下,便问道:“请问殿下,燕王的战报中,可是将我的名字和别的立功将士放在一起?”
朱权见他反应极快,竟看出了四哥别有用心,他心中不由暗暗赞许,不愧是自己看中的良才,难怪能在夺信战中脱颖而出,果然思路敏捷。
他微微一笑道:“燕王殿下的正式战报中没有提到别的立功将领,那是行军司马的事,他的报告中最后特别提到了你,用了二百二十八个字描述了龙门所保卫战,三次提到你的名字,令人印象深刻啊!”
作为一个逐渐了解事情全貌的旁观者,朱权当然明白燕王此举的用意,燕王一方面力挺李维正,或许是想撇清自己与夺信案的关系,另一方面又是在暗示皇上,这个李维正是谁?
朱权虽然年少,却极善权谋,且天资聪明,可以说是权谋斗争的天才,他最大的长处就是识人,从夺信案这件繁琐的斗争中,他抽丝剥茧般地发现了李维正在此案中的关键作用,太子也很看重他,但朱权却敏感地察觉到,皇上似乎并不希望他与太子走得太近。
由此,他生出了一个念头,这个人才能不能收为自己所用。
“好了,李百户,我言尽于此,你是聪明人,就自己去慢慢体会吧!咱们后会有期。”朱权一抱拳,便扬长而去。
李维正望着他的背影远去,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之中。
..........
随着店铺开始步入紧张的准备时间,时间又过去了十天,一晃到七月上旬了,顾记糕饼店也到了开张的日子,顾俊五天前从苏州赶来,同时带来了三名糕饼师,很快,第一批糕饼做好,七月初八,京城顾记糕饼店在府东街正式开张。
一大早,所有的人都赶去了府东街帮忙,李维正却和往常一样,先来锦衣卫署衙点卯,他刚进衙门,一名校尉跑来道:“李百户,指挥使大人有请。”
李维正一愣,蒋瓛在他进锦衣卫的第一天见过一次,此后便再也没有消息,当然,他身份低微,蒋瓛不见他是正常,现在忽然又要见他,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李维正疾步来到蒋瓛的房门前,房门虚掩着,吕思远坐在老位子上,笑咪咪地和他打了个招呼,指了指房门笑道:“指挥使大人在等你,可直接进去,他心情很好,不用担心。”
李维见这个被称为‘毒秀士’,号称锦衣卫第一智囊的吕思远笑容亲切,便向他回一礼道:“多谢吕先生!”
随即他来到房门前敲了敲门,“百户李维正求见。”
“进来!”
李维正推门进去,单膝跪下行一礼道:“参见指挥使大人。”
“李百户请起!”
李维正站起来,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房间里比上次明亮了许多,蒋瓛的气色也不错,不象上次那般晦暗,虽然说话还是有点漏风,但春风满面,笑容可掬。
蒋瓛昨晚向朱元璋汇报了蓝玉儿子的处置,得到了朱元璋的大大赞扬,他心情着实不错,看了一眼李维正,蒋瓛微微笑道:“怎么样?这半个月过得还不错吧!”
“回禀大人,卑职这半个月一直在学习锦衣卫的条例规则,各位同僚对我都颇为照顾,大家相处融洽。”
蒋瓛点了点头,“来到新地方,和同僚相处融洽才是最关键的,将来锦衣卫办案都要互相配合,良好的人际关系就是办案的前提,既然你懂得这一点,我就不多说了。”
他从桌子上顺手取过一本卷宗,瞥了一眼里面的内容道:“我今天找你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我记得你父亲就是临淮县元宝乡李家村的李员外吧!你们李家村的土地在两个月前是否被蓝玉家奴侵占?”
李维正心中一惊,如果是太子问这句话,他可以理解为太子要为自己主持公道了,可现在这件事是从锦衣卫指挥使的口中说出,而且是锦衣卫卷宗的记载,意义非同小可。
李维正的神色凝重起来,他点点头道:“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蒋瓛把卷宗一合,正色对李维正道:“根据锦衣卫的调查,蓝玉之子蓝绰纵容家奴侵占百姓良田,三年共计四千五百余顷,并夺人钱财、毁人家园、淫人妻女,可谓罪大恶极,锦衣卫在三天前将蓝玉之子蓝绰以及恶奴两百三十四人,包括夺你们李家村田产的那个恶霸,已在定远县公开斩首示众,李家村被霸占的田产和财物都已悉数返还,好像还有你父亲的一千两银子,我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
虽然恶霸被杀、家产返还,李维正还是高兴不起来,他知道这是朱元璋的命令,是警告蓝玉的一记重手,此时蓝玉应该刚刚交回兵权,在即将进京的关口,朱元璋选择这个时机动手显然是预谋已久,现在,李维正终于可以确定了,杀蓝玉是朱元璋蓄谋已久的计划,如果说洪武二十六年制造蓝玉大案是朱元璋的最后收官的一步,那么杀蓝玉之子就是他这盘棋中落下的第二颗子,第一颗子在今年年初便落下了,调蓝玉去平息西蛮,从而剥夺了他进攻蒙古的主帅之权。
“你在想什么?”蒋瓛见李维正非但没露出喜色,反而陷入深思,他不觉有些奇怪。
李维正立刻收敛心神,恭敬地答道:“多谢指挥使大人告之,这下我可长出了一口恶气。”
“是啊!据说杀蓝家恶奴之时,定远县百姓欢呼声如雷,高呼锦衣卫青天,本官也深感欣慰。”蒋瓛说的是实话,恶事做多了,偶然做一件好事得到了百姓的赞颂,他也是得意非常,他走上前,拍了拍李维正肩膀又笑道:“学习锦衣卫规矩其实三天就够了,既然你无事,那我这几天找个案子给你办,练一练手,你看如何?”
“多谢大人的垂青,李维正一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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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维正退出蒋瓛的房间,他来到大门前,刚要离开署衙,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叫他,回头一看,却是锦衣卫南镇抚使王翰在向他招手,按理,李维正初入锦衣卫,应该严格训练,但这个王翰却因为他是太子的人而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