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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李维正停了一下,注视着老家主的眼睛,终于缓缓地说出了他的真实用意,“更何况罗家参与了朝廷重臣的白银走私案件,此案若被查实,罗家灭三族也不足赎其罪,眼前罗家形势之严重,我希望你们能有清醒的认识。”
他说得有点含糊,并没有明确点出秦王走私白银一案,但响鼓不用重锤,他相信罗家能明白他的意思。
罗老家主有些疲惫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谈判的事先预热已经结束了,下面就是双方的讨价还价了,这才是今天谈判的核心,但李维正没有耐心象商人一样一点点加码,实际上他能给出的让步也并不多,一旦罗家参与秦王走私银案坐实,肯定会受到牵连,只是牵连有多严重的问题。
李维正随即提高声音,肃然道:“我不能给你们任何承诺,也只能在我的职权范围内给予罗家最大程度的减罪,至于我想要地东西很简单,我要你们把所知道地一切都告诉我,并且最大程度地配合锦衣卫办案,没有什么可以讨价还价,你们可以不答应,但如果答应,我希望最迟明天天亮前得到你们明确的答复。”
说罢,李维正站起来便向外走去,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了罗老家主苍老而坚决的声音:“我现在就答应,我们罗家将无条件地接受千户大人的一切要求。”
李维正霍然回头,注视着老家主地眼睛缓缓说道:“既然答应,那我希望一个时辰之内,罗家写一份完整的报告给我,我需要你们的书面资料,所有地情报和细节,一个也不能漏掉。”
李维正走了,罗家父子三人皆沉默了,半晌,次子罗北生才问道:“父亲,这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罗恒没有说话,他低下苍老的头颅似乎在考虑什么重大决定,罗南生叹了口气道:“我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这份报告我先写吧!”
说着,他便进了旁边的侧室,点亮灯,在书桌前提笔写了起来,他写得很详细,从三年前秦王怎么联系到罗家,开始着手第一船银子开始,一直写到秦王地今年的部署,三万两黄金从西安运来,写他们罗家在黄圃岛的秘密仓库,写三月时黄金装船出海。
报告足足写了半个时辰才结束,罗南生署上自己的名字,他叹口气将笔放下,这时,二弟扶着父亲走了进来。
“写完了吗?”罗恒轻声问道。
罗南生点了点头,“我没有半点隐瞒,都交代了。”
“这是对的,我们隐瞒不过,不过就算我们再配合,卷入了秦王走私案,罗家的灭顶之灾已不可避免,所以我们必须要做最坏地打算。”
说到这里,罗恒长长地叹了口气,苍老的眼睛里流腾出了对故乡地眷念,他徐徐说出了自己最后的决定:“从今天晚上起,我们罗家就要分批将能带走地财产运到岛上去,一旦时间成熟,罗家老幼就乘船离开大明,去南洋寻找我们的生存之地。”
李维正从内宅出来,走到一座花园里,在略有些凉意地夜风中他轻轻伸了个懒腰,今晚的感觉很好,他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从罗家这里打开了秦王走私案的缺口,花园里很安静,约两百步外便是女宾们用餐的地方,隐隐有嘈杂的人声传来,他走到一处高大的灌木从前,忽然听见灌木丛中‘哗!’地一声响,随即从里面钻出两个人,是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笑语亲密、还牵着手,他们似乎没有发现灌木丛外有人,待他们忽然发现面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那女子竟低低地惊叫起来。
“呵呵,你们原来在此约会啊!”李维正心中顿时变得轻快起来,他一摆手手笑道:“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你就是锦衣卫的李剥皮!”那少年男子忽然认出了李维正,他满脸惊骇,拉着女子‘扑通’跪下,哭泣着求道:“求大人饶我们一命!”
李维正听他们称自己为李剥皮,不由又好气又好笑问道:“我真有那么可怕吗?”
年轻女子听李维正语气温和,忽然鼓足勇气道:“大人,我与表兄从小定亲,情投意合,但我父母却嫌表兄家境贫寒,便有悔婚之意,我们无可奈何,只能偷
商量对策,求大人千万不要说出去,否则我们都活不
“那你们商量出什么对策了?”李维正笑道:“我这个人是热心肠,说定还能帮你们一把。”
当街杀人剥皮的锦衣卫头子竟然自称热心肠,少年男子仿佛听到一件荒谬绝伦之事,可是他却不敢不说,只得低声道:“小人父亲是清远县县令,为官清廉,着实家境贫寒,他也反对这门亲事,所以我们打算私奔,但手中盘缠不够,正在犯愁。”
这时,旁边忽然传来一阵轻笑,“私奔是个好办法,等你们有了孩子再回来,生米做成熟饭,你们的父母也无可奈何了。”
声音来得突来,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只见菊池风雅满脸笑容地从一处花丛后走了出来,她从袋子里摸出两颗明珠,塞给女孩子道:“这两颗明珠至少价值百金,去偏僻之地买一座房子,住上一两年,等有了孩子再回来,至于这位锦衣卫千户,你们可千万别求他,说不定他的帮忙就是把你们的父母都杀了。”
两人吓得脸色苍白,连忙向菊池风雅千恩万谢一番,不敢再和李维正说话,匆匆跑了。
李维正望着二人背影跑远,这才回头对菊池风雅淡淡一笑道:“你一直跟着我吗?”
菊池风雅瞥了一眼李维正背后象影子一样的十三郎,头一仰懒洋洋地笑道:“谁说我一直跟着你,我是酒喝多了,躺在这里小憩,这对情侣躲在灌木丛里又是亲嘴,又是抱头痛哭,把我吵醒,正好你走来了。”
说着她竟慢慢地向李维正靠近,背后的十三郎猛地‘哼!’一声,杀气沛然而起,菊池风雅知趣地停住了脚步笑道:“我这个人和自己喜欢的男人说话时,总希望能靠近一点,最好能依偎在他身上,这位老兄就把刀收了吧!如此良辰美景,你怎么能破坏情调。”
李维正对这个蛇蝎美人提防心极强,早上还差点把自己刺杀,晚上便来**,她的真实用意令人捉摸不透,而且她可没有什么顾忌,没准就真地不防来一下,让自己就像那日本北使一样,在**中死去,他退了一步笑道:“风雅小姐地情调恕李某愧不敢接受,我就怕受不了风雅小姐的诱惑,把持不住自己,做出放浪形骸之事,所以还是留一点距离为好。”
菊池风雅笑得花枝乱颤,她娇媚地瞟了李维正一眼,送出一个秋波道:“这么说李千户也对我有兴趣?”
李维正打了个哈哈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不是君子,当然对风雅小姐有兴趣。”
菊池风雅忽然咯咯笑了起来,“别的男人都想法设法讨好我,用天下最动听的话来迷惑我,偏李千户却说我不是淑女,不过我喜欢,来!我敬李千户一杯。”
她手上就像变戏法似出现一个酒杯,又从花丛里拎出一壶酒,满满地斟了一杯酒,浅浅地吮了一口,便递给了李维正,又娇又嗲地笑道:“如果李千户愿意喝我这一杯酒,那风雅地心里就只有李千户一个男人了。”
李维正却仰头哈哈一笑道:“我若喝了这杯酒,岂不是让其他男人伤心了么?风雅小姐又怎能为李某一棵树而放弃一片森林,这杯酒我可不喝,好了,我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说完,他极有礼貌地行了一礼,便转身大步离去,菊池风雅的手僵在空中,脸阴冷到了极点,半晌,她阴沉的脸色慢慢地又和缓起来,她笑了一笑,将酒一饮而尽,眯着眼自言自语道:“李千户,你真让我很着迷啊!”
李维正转过一个门,他停住脚步,立即对十三郎冷冷道:“去将这个女人杀了,不留后患!”
十三郎一纵身消失在黑暗中,李维正随即向人工岛而去,盛宴已经到了尾声,官员们大半都已经告辞而去,罗广才正和二十几名锦衣卫弟兄坐在一张桌前等候李维正,见千户到来,罗广才便上前施一礼道:“大人,我们是否要离去?”
李维正摇了摇头道:“不急,我在等一封信,你们尽管喝酒吃肉,等我要地信来了以后,我们立刻就走。
”
又过了半个时辰,客人皆已走尽,宴席上只剩下锦衣卫一群人,罗家的老三罗京生匆匆赶来,将一只扁木匣恭恭敬敬交给李维正道:“千户大人,这是我父亲给大人之物。”
李维正接过木匣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厚厚一封信,他点点头,收下了木匣,又对管家道:“请转告你们老太爷,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仅要看他说什么,我更要看他做什么。”
“大人之话,我一定转达。”
李维正收起信,对众锦衣卫一摆手道:“我们走!”
锦衣卫随即离开了罗府,他们翻身上马,罗南生率两个兄弟在台阶上躬身施礼,“请大人一路慢走。”
李维正一拱手道:“罗家主,请代问老太爷好,我希望他能长命百岁。”
说罢,他一声令下,众锦衣卫策马向广州城方向疾驰而去,片刻便消失在黑暗之中,罗家三兄弟望着他们远走,眼中充满了忧虑之色。
一行锦衣卫约走出五里路,前方便是东江大桥,远远地便看见十三郎站在江边发怔,见大人过来,十三郎上前向李维正单膝跪下,叹了口气道:“回禀大人,我在罗府中没有找到她,便一路追出三里才发现她的踪影,属下一直追她到江边,她水性十分了得,跳下水就消失不见了,属下出师不利,特来请罪!”
“杀不了就算她命大,你不用太自责。”
话虽这样说,李维正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他隐隐觉得,菊池风雅将来必成他的后患。
卷一 卷进大案 第一百一十六章 银船到来
晨。天气晴朗。边淡淡的飘着几朵白云。海水像蔚蓝明净。锦缎般闪着银色的光辉。远远的。就在这平静的沉睡般的海面上。一队由四艘福船组成的船队从东方海面上疾驶而来。白色的风帆饱满如信天翁的翅膀大海中振翅飞翔。
这四艘船就是罗氏家族在海上最后的本钱。它们每年去一趟日本。将大量的明朝瓷器纸张茶叶丝绸输往日本。带回了日本的漆器折扇以及货真价实的白银。尽管这已经不能和全盛的二百多艘大船队相比。但这几艘海船的存在。仍寄托着昔日大海商们对海洋贸易的一丝向往。
不过从前年起。罗氏家族就没有从事自己的走私贸易了。而是专为秦王从日本贩银。这艘大船中有三艘满载着从日本运来的银锭。足有两万斤之多。这是秦王用三万两黄金从日本换来。的到了日本南朝的支持。才以顺利实施。一次换银乎是秦王倾囊而出。一旦出事。他就将一无所有。
所以秦王朱对这日本兑银异常重视。不仅派出他的一名心腹幕僚押船。还派出了三百名亲卫随船保护。这次随船去日本的秦王幕僚叫谭雁翎。是秦王三/奇/大幕僚中除赵无忌和邵闻达/书/以外的第三人。严格说他是秦王的钱谷幕僚。并擅长谋略。而精于投资理财。秦王府的钱财几乎都是由他来总管打理。建议秦王进行海外贸易就是他的主意。前年的第一次贩银和第二次贩银。用的是湖广的白铅去日本炼银虽然效果不错但风险太大。极容易被的方官府告发。在第二次贩银时。谭雁翎发现了金银价之差的秘密。便建议秦王用黄金从日本换银三万两黄金不过两千斤。十匹健骡便可以托载。十分隐蔽。换回的白银可以分批运回西安。和其他货物混在一起。也十分安全。再有秦王的令牌保护。沿途的巡检司根本就不敢查。
所以这一次。秦王几乎是动用年的积蓄。一旦成功将大大增强他的扩兵能力四艘船已经进入了零丁洋。谭雁翎立刻下令将日本南朝的旗帜放下。这几面南朝旗帜是良成亲王给他们的护身符悬挂上它们。一般日本海盗和倭寇都会给面子。不会前来袭扰使他们一路平安返回。
这时。杆的望上忽然有船员在大喊:“船!前方有船!”
所有人一起奔。拼命向远方望去。天空晴朗。视野格外遥远。只见在天尽头出现了几|小的黑点。全船顿时紧张起来。随船的侍卫纷纷从船舱里抬出大碗口铳这种铳全长两尺重约四十斤。射程约百步一次装药射出几十枚小铁丸。是对付海盗跳船时的利器。还有箭法精准的侍拉开钢弩。装上铲形箭头的硬弩。这却是用来射对方缆绳。
船渐渐驶了。谭雁翎凝视着对方船只半天。他忽然一摆手道:“不用着急。好像是巡逻军船。”
刻。所有的人都看见了船身上大明龙旗。众人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是军船。不是海盗船。大家纷纷收起武器。准备和军船。
的是三艘广船。正是南海卫的巡逻。他们奉指挥使虞光清的命令。这几日一直巡逻在丁洋海面。其主要任务就是接应载有秦王货物的海船。事实上。即使没有秦王的银。巡逻军船也一样不会为难罗家的走私船。这是一种双方达成的默契。每年罗家都要向光清进贡大笔银子。作为换取罗家私商船在零丁洋海面上的自由行驶。这也是广东山高皇帝远。若是在江或山东沿海就不可能办到。
军船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见船边的明军士…脸。这三艘船由一名副千户率领。共五百余名官兵。此人是罗氏家族的二当家罗北生之子罗晋。是罗氏家族安插在南海卫中络人。待两船靠近。他站在船边大喊道:“谭先生在?”
谭雁翎走上前笑着挥手。“让罗将军久。在下一路顺利。”
“好!请前往罗家小岛。我们一路护卫。”大船重新拉起风帆。渐渐加速。在三艘军船的护卫下。向零丁洋的深处驶去。
大约半夜时分。船队终于抵达了一座小岛。小岛方圆约五里。林木茂盛。有一座数十丈高的小山。延绵占据了大半个海岛。这座岛叫黄圃岛。位于顺德县黄圃镇以东约三十里的海面上。岛上原本有一个小渔村。百十户人家。以捕鱼为生。海禁后。渔村人几乎都逃到了南洋。小渔村也随之荒废了。但十年前这座岛被罗家看中。便成为了罗家进行海外走私贸易的秘密基的。上建有罗家的秘密仓库。并有一百余名武装家丁护岛。
四艘福船缓缓靠岸。一个简陋的驳岸上站满了闻讯赶来卸货的家丁。四艘福船中除了秦的三十万两白银外。还有罗家的大批货物。苏木漆器折扇等等物品。
三十万两白银是装在五十口大木箱中。却不准罗家的家丁触碰。而是由秦王府的二百名侍卫亲自卸货。木箱将放置一个深达四丈的石洞中。外面装有厚重铁门保护。二百名侍卫就将驻扎在铁门外的一排石屋里。直到白银全部运完为止。沉沉的夜色中。众人无声而迅速的卸下货物。并送到专门的仓去。没有人说话。只偶然传来咳嗽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三里外的海面上。副千户罗晋见任务已经完成。便低低的一声命令。三艘军船随即起航。向北驶去。很快消失在黑茫茫的大海深处。就在军船离去后不久。在一块石后却鬼鬼祟祟的驶出了一艘小船。船上一共有五人。皆身着日本武士服他们趴在船头。紧张盯堆满了码头的物资和远处黝黝的仓库。个人清点了岛上的人数后。便划着小船后退了。就仿佛一只扁头蟑螂。无声无息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广州迎宾会馆一名锦衣卫校尉一路小跑进了大门。直接来到李维正的房前。
“大人。有紧急情报!”“进来!”
房间里。李维正正在写他的第二份关于赈灾粮案的调查报告。准备立刻送回京城。他来广州已经是第十天了。秦王走私船那边没有一点消息。几乎所有的相关方都潜伏下来。家都在等待船只到来。李维正的注意力也暂时放在灾粮案一事上这十天他派出两百余名锦衣卫赴广东各的调查从各的|集的情报来看。所有灾粮所掺稻的比例都是一样。而且来源的也一样都是军仓的借调粮食。二十几个县同时作假且手法一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问题的来源已经很明显了昨天又有几个锦衣卫校尉送来了关键的证据。广东清远县知县李文在接收军粮时便发现了粮食有掺稻的现象。在接收时特的做了记录。而军方的一名姓周的副千户也签了字。承认稻来自军方。
李维正立刻命百户陈瑛率名锦衣卫紧急赶赴顺德县。在家中扣留了这名副千户。防止军方杀人灭口。由于此案涉及到广东都指挥使张翼李维正怕军队哗不敢轻——动。便连夜初步报告以锦卫鸽信的方式送给朱元这已是五前发生的事情。
这时。校尉快步进。半跪行了一礼。取出一封信道:“禀报大人。这是罗家给大人的紧急信件。”
“知道了。”李维正过信放在上。却没有看。而是继续写他的第二份报告。片刻。告写好。他读了一遍。便交给身旁的一名亲随道:“立刻将此信以最高级别送出。”“是!”亲|信匆匆去了。
时李维正才撕开家的紧急信。不用看他便知道是银船到了。已经等了十天。无论如何也该到了。不出所料。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