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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杀，汇报。”
最中间那人被点到，拿起手中的本子，“每天的晨训，午训，还有实练情况和出勤已经发到你的邮箱了，连带着其他俱乐部的更新信息一起。”
周恣阳托着下巴，眼神微闪，放在鼠标上的右手轻动，放大了视频画面。
然后沉声道，“500，你在干什么？”
缩在最后面的男生下意识抖了下，自己明明已经把手机光亮调到最低了啊。
他抬头，俱乐部众人纷纷有默契地为他让出一条道，躺在裤子上的手机就大刺刺地亮在了摄像头前。
周恣阳捏起火机，凑近了摄像头，挤出一个笑，眼睛微眯地舔舐着虎牙。
就让远在B市的那群孩子成功吓破了胆。
他向后仰躺在椅上，指尖夹着点燃的细烟，简洁明了吐出一个字，“说。”
500放下引来杀身之祸的手机，站起身做投降状，“老大，我……我只是用咱们官博转发了一条微博，呵呵，做宣传嘛……”
旁边的男孩子都用一种你死定了的眼神看着他——咱们Ek17还需要宣传么？
500摸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摄像头。
他们英明神武的老大却干净利落地断了视频，群聊里，加大加粗的一行字浮现——500晨训加倍，实练赢过二杀后惩罚取消。
视频会议结束，众人起身回自己宿舍，在经过500面前时，都叹息着拍了拍这个敢拔老虎胡须的人。
进俱乐部三年，500同学的身高和技术无疑都飞速提高，只是智商大概还停留在被sune从网吧揪出的那一瞬间。
身为副队长的二杀只是扶了扶眼镜，挂着若有如无的笑离开了。
只留500在原地挺尸。
Sune老大不在就能放肆什么的，果然是幻想。
虽然为了补作业熬到一点，但并不妨碍赵凛凛顶着黑眼圈逢人就露八颗齿地微笑。
Ek17俱乐部官方微博居然转发了她晒图的那条微博，又让众人顺理成章记起了赵凛凛写给他们的那首《十七叹》，一觉起来，播放量居然已经破了100万。
那也是赵凛凛第一次献声。她想法很简单，用心血写就的一字一句，应当亲口诉说。
却意外地圈粉无数。
本嗑着瓜子持观望态度的群众却发现，这个以编曲作词闻名的小姑娘，嗓音意外的好听。
就像是深深埋藏的心思一朝得见天日那样，全心全情地宣泄。
怎么能不动人。
那个时候起，赵凛凛在大众的眼里就荣升为Ek17俱乐部头号铁粉。
心情愉悦地度过了数学随堂测试，赵凛凛安静等待着语文课的到来，却在一瞬间福至心灵——今天下午有Ek17和斩诗的友谊对抗赛。
她还没错过一场Ek17的比赛来着。
权衡了一下，赵凛凛回头，敲敲许沉月的桌子，“那个……”
“什么？”
“帮我个忙……”
许沉月扭头，“拒绝。”
“我今晚给你做夜宵吃，随便你点什么。”赵凛凛托腮拉长了嗓子诱惑道，片刻就看到许沉月飞速扭回了脑袋，思忖了片刻。
“成交。”
☆、抓包与贿赂
没想到年过半百的语文老太太竟然这么喜欢赵凛凛，直接放了她最后两节课。
赵凛凛其人，在一班被誉为作文小王子，在逼急了背歌词的男生眼里简直是超神的存在。
老太太最喜欢拿她的作文当范文，在全年级传阅学习。就差刻成光碟，恨不得分给每一个看到写议论文就装死的熊孩子们。
许沉月用一种“没想到你竟然这么焉坏”的眼神送走了佯装痛经的赵凛凛。
然后她熟门熟路地从小吃街那里，上到了奔腾网咖的后门。
赵凛凛没想过自己会这么轻易脱身，离比赛开始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她就已经坐在了包间里。
网咖三层人是极少的。只因大多主顾们此刻还在不远的学校里遭受着摧残。
每个装饰精美的包间并没有门，只是象征性用帘遮着。赵凛凛粗粗看了下，上面印着的，都是新出的《十二国战记》的官方宣传cos照。
不过赵凛凛这一间，cos九尾狐的七迭大概被某个小粉丝剪了下来，连人带尾，只留下周围的山水还好好存留着。
赵凛凛笑喷，把挂着空荡荡一个洞的门帘奇景拍下来，发微信嘲笑七迭。
两人斗了一会表情包，七迭还是敌不过在熟悉的人面前就腹黑无敌的赵凛凛，借口说有手术要跟，就灰溜溜消失了。
赵凛凛干脆从背包里掏出本子，开始奋斗还债。恍惚半小时过去，已经有零碎一段旋律在她脑中飘荡，赵凛凛试着哼了一下。
远处，一道身影缓缓而至，她浑然不觉。
只是清甜的声音突然断掉了，引得路过那人不由侧头来看。
赵凛凛轻掸了下衣裳后，扬头时正和一双墨色浓郁的眼对上，风肆无忌惮地灌入门帘上破烂的口子，吹凉了赵凛凛的一颗小心脏。
被……抓包了……
还是新来的老师……
周恣阳看着眼睛猛然瞪大的小朋友，心里也在思忖着面对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最后不爱管闲事的本质还是占了上风，他扭头，朝旁边包间走去。
赵凛凛在原地如坐针毡，愣了几分钟后，她瞥了一眼时间，离比赛开始只有十分钟了，得尽快解决这事。
伸手扯下一页纸，唰唰写下极为诚恳的几行坦诚错误的字，然后撒腿跑到楼下去，买了一些网瘾少年必备的东西回来。
赵凛凛没有忘记，先分出合自己口味的扔到自己桌上，然后晃晃悠悠靠近了周恣阳的包间，小心翼翼吱了一声，“周老师。”
“……进来。”
最后一个音还没落，许多吃的喝的就堆满了他面前的长桌。
一包小袋的青柠味薯片砸在了周恣阳的腿上，他低头，皱眉，伸手拈起来，脆脆的声响打破了些许不经意的尴尬。
周恣阳抬眼看了看规矩安分站在墙脚的赵凛凛，伸手拿过了可乐上折成小青蛙形状的纸，皱眉展开，上面的字迹清秀，认错的口气几乎可以全然脑补出来，可怜兮兮。
在周恣阳起身走近的瞬间，赵凛凛自动自发呈军姿状站好，然后投降，“我错了。”
看着眼前小朋友着急红了眼，周恣阳想，自己若是说了一个不字，恐怕都是不可饶恕的罪恶了。
“我知道了，比赛要开始了，快回去吧。”
赵凛凛吸了口气，诧异抬头，“您怎么……”
不过周恣阳没有再理会她的意思，只是回到了桌前，戴上了耳机，蹙眉凝神盯着屏幕。
无形的送客之意。
赵凛凛乖乖走出去的瞬间，猛然醒悟，莫非……他也是来看比赛的……
这个新老师，还真……特别……
满腔疑问在直播开始的时候瞬间消失，赵凛凛屏气，和所有期待着这场比赛的观众一样，沉入了那个激烈而没有硝烟的世界。
Ek17的剑鞘sune虽然不在身边，但lol战队仍然保持着一把利刃的锋芒。
赵凛凛审视着队伍名单里那些熟悉的，被玩家封神的ID，心里就莫名安定下来了。
这是她支持了许久的队伍，有什么理由不在任何时候都相信他们。
角色选定，系统分配完毕。
没有任何废话，比赛就悄然在废墟地图上展开。
两方都选择了兵分三路出动，Ek17的500在徘徊了没多久后，果断绕后方拿下了对方队伍的一个人头。
首杀达成。
头牌脑残粉赵凛凛对着电脑眉开眼笑。
但接下来的时间，斩诗回扑得很凶，对方的最强中单in3也是个不管不顾出手狠厉的主。
赵凛凛看得纠结无比，捏得手中的可乐罐子咔擦作响，顺便拆了一包薯片安抚自己扑通扑通的小心脏。
但Ek17终究是王者之队，在强大压力下成功反杀，拿下胜利。
B市赛场，500盯着自己的佳绩嘿嘿一笑，“老大的惩罚还是有用的。”
身旁的二杀冷静地瞥了一眼电脑上的数据，“你的意思是想加训？我会汇报给老大的。”
500：…………
看到了满意的结果，赵凛凛微笑着，但残留的理智及时拉住了她——旁边还有一个□□。
马上要高考的学生，还是班长，居然逃课上网。想想都是很严重的罪名。
赵凛凛慢吞吞收拾着东西，想要消磨过这段时间，让周恣阳先行离开。
既然惹不起，还是躲得起的。
缩在椅子上，又拆了话梅，全部吃干抹净后，赵凛凛才满意起身。
帘子忽然被人撩起，周恣阳抱着一大堆动也未动的零食，一双眼直直看着赵凛凛，抬抬下巴，示意她过去。
赵凛凛强装镇静地走了过去，就算知道了周恣阳也是同好，但临时拉关系显然是没用的。
垂头站到他面前。
周恣阳嘴角翘起，趣味地看着小姑娘耷拉着的头毛，轻咳了一声，“这些东西，你接着。”
抬头，赵凛凛只得把自己的贿赂又原封不动接收回来。
“晚上不是有一节我的课么，你拿去分给班上的同学们。”
……这可是她买的啊，居然用这么云淡风轻的口气借花献佛。
……虽然确实是贿赂不假。
赵凛凛呆了，眼前的人捻起薄荷糖，细长分明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低声笑笑，“这个我收了。”
“周老师真的……太帅了……”
“这么多吃的啊，真是太客气了。”副班长一边嚷嚷，一边不客气地拆了包夹心棉花糖。
赵凛凛栽倒在桌上。
夭寿了，感觉像是被人不动声色就捉弄了一道。
刚刚忐忑不安地过了两节语文自习课，她拿着的《游走废墟》竟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整颗脑袋缩在书的后面，将周恣阳那通清清淡淡的笑声反复在脑里replay。
好像专业cv那样的华丽。
但出自他之口，没有刻意，只是漫不经心，才更显诱人，特别对面还是万年声控赵凛凛同学。
要死了。
赵凛凛捂脸，似熟透的虾米，已全然听不清周围吃着零食的同学们，是怎么花式表达对周恣阳的感恩戴德。
欢快上课铃声响起。
周恣阳缓缓走进来，教室里所有叽叽喳喳的声音刹那止住。下午有好事者去向班主任打听过，周恣阳只在俟华任教一年。
所以每节课都显得弥足珍贵。
周恣阳其实从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黑板上花花绿绿的几个卡通粉笔字——谢谢周老师的款待，来自高三一班全体同学。
他环顾着一群吃饱喝足的祖国花朵。
最后视线落在埋头装死的赵凛凛头上，小姑娘露出的耳朵根其实都红透了，却犹自不觉。
将她的窘状收至眼底，周恣阳眼睛微弯。
“这堂课，我们继续free talk。主题我选，每个人组织一分钟后发言。”
随手用脚勾过转椅，周恣阳懒懒坐下，抽出花名册浏览着。
“第一个，刘羡筠。”
“If you don't mind ；tell us something about your family。”
漫不经心抬头，周恣阳正宗英国伦敦腔的一句话成功让下面一群女同学兽血沸腾。
但俟华中学作为C市领头的私立学校，讲究的就是学生正儿八经的全面发展。
高考不会考的，照样学得精致。
高考会考的，精致得能开花儿。
特别是对学生口语的训练，远超一干平均水平的学校。
刘羡筠也没怯场，思考了三十秒，就举手示意周恣阳自己可以开始了，滔滔不绝讲起自己和双亲一起去威尼斯的趣事。
赵凛凛分出只耳朵听着，双眼却盯着面前的本子——灵感不是随时都能来的，就算是周恣阳在上面，她也只能咬咬牙分心。
“第一段押an韵……副歌要不要改成i呢……会不会差太多了……”她苦恼地咬笔帽。
周恣阳眼风一扫，就看到一群高高昂起的脖子里低着头的赵凛凛。
他拿起花名册，丝毫不在意地继续点了一个男生，叫他谈一下对亚洲足球的看法。
正巧戳中了足球爱好者的心思。
男生激昂地说着，看起来很有手舞足蹈的欲望。加上实在是研究颇深，唾沫横飞的样子让全班同学不得不报以掌声。
热烈声响惊醒了赵凛凛，她丢笔，抬头，鼓掌，节奏分毫不差地跟上了周围的人。正当她松一口气时，抬头正撞上周恣阳了然的目光。
……
赵凛凛扭头，用巴掌遮住了自己的脸，望着窗外，脑海里开始高速运转着，关于他看到了自己分心的状况，还是没看到的那些小心思。
“下一个，班长。”
……看来是看到了。
赵凛凛起身，理了理刘海，规规矩矩站好，迎向周恣阳的目光。
对方却咬着一颗糖在沉思般，慢慢说出，“Please tell me about your favorite people。”
什么？
懵住，赵凛凛转了转眼珠。
自己最喜欢的……不就是sune吗……
☆、少女情怀总是诗
可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诉说自己多年的少女情怀，她还没有那个胆子。
就算那个人肯定听不到的。
“Well……”
支支吾吾着，赵凛凛不安抬眼看向了周恣阳，他坐在那里，舒服靠在椅背上，嘴角一翘一翘地咀嚼着东西，漆黑的瞳仁直直锁着她。
赵凛凛竟然从那双漂亮的眼里，看出几分……玩味。
她咬着唇角，大开的窗涌进带有栀子香气的夜风，吹开了她摊着的笔记本，第一页上，十七叹三个字写得异常坚定又柔情百转。
只是瞥了一眼，赵凛凛就想到了自己提笔写这首词的心情。
献给赢得世界冠军的Ek17，献给那个以一己之力而挽狂澜的独身英雄。至今赵凛凛都说不清，自己是怎么对一个未曾谋面的人产生一种类似于怜惜的感情。
那天晚上，她耳闻的，目见的，无不是sune这个人顶着压力，领着全新组合的队伍，完美诠释了转折这个词有多惊险，让独属于中国的一抹红盛放在了法国。
一向冷淡自持的他，在接过奖杯后，也没忍住把胜利的果实高举了起来。直播镜头让全世界看到了sune在漫天彩带中，隔着口罩模糊亲吻奖杯的背影。
一如既往的挺直，一如既往的清冷，却让喜欢他的人几欲癫狂。
赵凛凛忍不住感动万分，电子竞技从来就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而他这样成功到极致的一个人，也该有多孤单。
魔障了般，赵凛凛抬头，眼神全是坚定，“That person's name is called sune。He was a hero to the extreme，I don't even need to know what he looks like……”
前面两人回答时，周恣阳都直视着他们，不时从喉咙里发出几个破碎的声响，来表示自己在聆听。而从赵凛凛点明了她最喜欢的那个人起，周恣阳就再没出声，只是凝神盯着后面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
整个教室里就只有赵凛凛清甜的嗓音，在讲着一个完全和她无关的，却居之心脏高位的人。
不知不觉就超时了。
相比于前一位同学的激情昂扬，赵凛凛娓娓叙来的样子却更引人入胜。
是下课铃声惊醒了整个安静倾听的班级。赵凛凛才后知后觉停了下来，简单收了个尾，说了声sorry就匆匆落座。
“下课。”
周恣阳起身，也并未多言，甚至都没有看脸颊微红的赵凛凛，就出了教室。
“看不出来，你也是被踩中了开关了？根本停不下来。”许沉月拿笔戳了下她的背，心里还惦记着方才站得规规矩矩，竭尽辞藻在描述心里一个梦的赵凛凛。
说的还是她最不想了解的东西。
转过身去，赵凛凛拽着发尾，从自己的言辞里脱身而出的她，才下意识地发现，自己好像过头了。
不是把sune美化得过头了，而是，喜欢他喜欢得好像过头了。
于是她迟疑着发问，耳垂可疑地微红，“我是不是讲太多了。”
许沉月不置可否，托腮望着窗外。
“但是有一点，你说的很对，电竞不是偶然，只有必然。要通往最高的地方，就必然会失去最多的东西。”
赵凛凛清晰看到她眼里有水光潋滟，第一次见面惊觉粉面桃花的女孩子此刻却面含秋霜。
她却没有多问，迷蒙着转头，把自己的宝贝本子合拢收放好，长舒了一口气。
开学第二周，周一全校升旗仪式过后，是独属高三的动员大会。
虽被太阳晒得奄奄一息，偏偏因为身为班长站在队列最前，赵凛凛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眯眼盯着前面慢慢撤退的学弟学妹们。
一片阴影飘了过来。
侧头，赵凛凛看到了穿着一身正装的周恣阳，领带打得规整无比，就是整个人和她一样，被蒸得快要脱水了。
她忍不住回头望了眼最后面跟语文老师攀谈得正起劲的班主任。
“高三的同学们，注意了，向前看，齐步走，十个数之后停下。”
校长一如既往用尖锐的嗓子发出了命令。
队伍稀稀拉拉地开始动起来了，赵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