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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砚齐问：“医师，青妍有什么问题吗？”
医师看着涂砚齐许久，回答：“心病还需心药医。周同学需要的是心理谘商。”
涂砚齐这下子懂了。
“学校一直有进行辅导，只是内容保密，我不知道状况。”
“你这个哥哥不错呀！对妹妹真好。她年纪小，多关心关心她，慢慢会好的。”
医师误以二人是兄妹，很是夸奖了涂砚齐一番。
涂砚齐返回病房，看着被病痛折磨许久的周青妍。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头发更是像稻草般毫无光泽。整个人憔悴得像得厌食症的女星，一点青春的光彩都没有。
这女孩是他从寒冬深夜里顺手捞回家的，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他对她有责任。
“唉！周青妍，明天出院，我先带妳去剪头发，去去晦气，再回家。不然爸爸、妈妈迷信起来，会逼着妳喝符水。”
涂砚齐想对人好的时候，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往往口气不佳，周青妍已经摸透了他这个毛病。
第 6 章
“好，我听你的。”
周青妍知道涂砚齐是好意，不由得目光柔和起来。她弯起那张小小的嘴，浅浅地笑了，很自然的点头接受安排。
涂砚齐与周青妍柔和的目光相对，让他不自主楞了一会儿。
她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似在告诉他：“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这让他手足无措。
他搔搔头又耸耸肩，一副像有跳蚤上身一样。
他对周青妍的温顺，有点不知该怎么办？一个太听话的人，让他不自在。
隔日，周青妍一个人在病房整理衣物，涂砚齐去缴费。好几个护校实习生趁机来打听涂砚齐。
“周同学，能不能麻烦妳告诉我们，妳哥哥念哪所学校、那一班？还有他有没有女朋友？”
两三个女孩子，都羞红了脸，只会傻笑，其中一个最大胆的，很直白的问了周青妍。那个女孩，身段高挑婀娜，眉目间有几分像全智贤，是爽快大方的那一型。
周青妍不知道该不该说。她住在涂家也有二个月，没看过涂砚齐跟哪个女孩来往过，万一随便透露，让涂砚齐困扰就不好了。
她想了想说：“我怕乱讲出去他会生气，要不然他回病房的时候，妳们自己问他。好不好？”
几个女孩尚闹哄哄之际，涂砚齐推开门，走进来要接周青妍离开。刚刚胆大问话的那一个，手往腰里一插，头一仰，也不怕羞，直接开口问了。
“周同学的哥哥，我们几个人，都觉得你很照顾妹妹，是难得的好哥哥，所以都想跟你做朋友。我叫范轩淇，你好。”
涂砚齐去缴完医药费，就打算带着人走了，却没料到，一回病房，让几个女孩给堵住。他傻愣了一会儿。
范轩淇的手已经伸出来，依照礼貌，他该回握。可是，这女孩的气场，他不喜欢。
他心里嘀咕着，哪有女孩家，这般直接的，一点也不含蓄。
周青妍已经提着袋子，准备好，随时可以离开。她好整以暇，静静地看着涂砚齐如何处理爱慕者。
涂砚齐撇了周青妍一眼，看她气定神闲，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心里忍不住一股气，直往脑门上冲。
“她是我女朋友，不是我妹妹。我们要出院了，不见。”
他一只手拉起坐在床边上的周青妍，另一只手接过周青妍的袋子，丢下那些女孩，开了门就走。
“妳刚刚是存心看热闹吗？也不先将她们赶走。”
涂家的司机来接人，两个人一上车，涂砚齐就发飙。
“刚刚那个姓范的女生，那么强势，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呀！而且，万一你喜欢，我岂不是断了你的桃花。”
周青妍觉得委屈，根本不关她的事。
“我喜欢的人，我会自己追，那么主动的女生，我讨厌。”
涂砚齐，不管在哪里念书，都有这样的事，早就不堪其扰，厌烦非常。
“你别这样，老摆张臭脸，任谁看了都怕。除了那个范姓女孩，其他人的表情，都好惶恐。人家是喜欢你，就算拒绝，也不该给人家脸色看。”
周青妍当然知道涂砚齐的困扰，可是她觉得做人不该如此不留余地，便好意劝了几句。
“周青妍，要是哪天有苍蝇、蜜蜂整天围着妳，妳就知道了。”
涂砚齐没好声气的回答。
周青妍内心的OS是：我怎么可能有蜜蜂、苍蝇，这种困扰，找不上门。
她没回话，一下子，车里就安静了。气氛忽然变得有点尴尬。
司机接收到指令，直接开到Visavis，然后将两个人放下，并约妥二个小时后过来接人。
周青妍的头发很长，直达腰际。不是因为爱美，而是因为没什么闲钱打理。设计师摸摸她的头发，只有摇头加叹气，也没多说话。
“小美，发型自然就好，其他就随妳处置了。”
涂家人的发型，一向都出于这个设计师之手，走自然简约风格。设计师接受到指令，先让助理将周青妍的头发洗干净。
这家发廊走预约制，客人不多，周青妍给安排到角落的座位。
设计师小美，仔细端详镜中的周青妍，有巴掌大的小脸，还有大大的眼睛。她想了一会儿，然后两把剪刀一起用，直接一刀就剪掉近三十公分。接着，飞快豪迈的上下动剪，周青妍看着一大把一大把的头发自她的身畔飘落，跟魔术表演一样，华丽惊人。
设计师迅速的剪完发型，接着开始护发，一头分岔、枯黄的头发，被彻底大改造一番。
等吹整完以后，周青妍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周青妍忍不住对设计师说：“头变好轻，人也有精神了，我很喜欢。”
设计师非常满意自己的改造，对周青妍的评价，也很高兴。
设计师小美，带着满意的笑，拉着周青妍出来，好向涂砚齐献宝。
“涂砚齐你带来的朋友，我可是大改造喔！千万不要吓一跳。”
涂砚齐待在等候区，刷着手机游戏，玩得不亦乐乎。听到小美叫唤，才缓缓的头起头。
“哇！小美妳对她做什么呀！那么长的头发，妳给剪成这样。”
涂砚齐的反应很激烈。他不敢置信，原本及腰的长发，居然给剪到肩膀，还给打得很薄。他惊讶到嘴都合不拢。
“嘿！小妹妹很满意，你有什么意见？头发剪短了，连五官都变得立体。这个造型是不是很像松隆子？有邻家女孩的FU。”
设计师小美对于涂砚齐的反应，十分不开心。
“松隆子是哪个年代的老太太，我们现在喜欢的是周子瑜那种。”
涂砚齐抚着额，不由得大大地后悔。刚刚实在不该随口说出任意处置这样的话。女生在他心目中，还是要长发飘逸才对。
周青妍拉拉他的袖子：“涂砚齐，我觉得这个发型不错，我很喜欢。”
涂砚齐低下头，看看这没药救的短发，实在也莫可奈何？他随手拨拨周青妍的头发，忍不住叹息。
“还好头发会再长，没关系。”
这家发廊的价位惊人，付帐的是涂砚齐。她并不知道剪发加护发，一共要花五千元。她看到白花花的千元大钞，就这样交给柜台，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这些钱可能是她以前二到三个月的伙食费。
她再次意识到，二人间的贫富差距，是如此的天差地远。
周青妍摸摸自己一头变得柔顺、俏丽的短发，脑袋彷佛因此轻了不少，连肩头好像也没那么沉重。她希望真的如涂砚齐所说，剪去所有的晦气。
二人再次搭上车，往涂家的豪宅而去。
涂砚齐在车上没事做，忍不住再摸一回周青妍的头发。周青妍给他一碰，身体僵了一下，还以为他有话要说。
她问：“有什么事吗？”
涂砚齐看着抬起头来的周青妍，他眨了下眼睛，然后干咳两声，以掩盖他的慌张。
“没什么，就是我爸爸还在家，等一下进门的时候，要有礼貌。”
周青妍原本正研究着，医师开给她回家吃的药，因此一直皱着眉，低头看着手里的一大包药。涂砚齐交代的话，让她舒展眉头，朝他微微一笑。
“谢谢！我会注意的。可是，我是个外人，伯父会不会讨厌我住到你家？”
这是周青妍最担心的事情。
“不会啦！这种小事，他才不关心咧！何况他在家的日子也不多。”
涂砚齐拍拍周青妍的肩膀，希望能安抚她不安的情绪。
周青妍点头表示知道，就没再多说话了。她转头看着车窗外的世界，冬天的城市，天空总是一片灰云垄罩，空气老是雾蒙蒙的。周青妍的心，现在也好像这城市里空气，灰暗朦胧。
车子驶进地下室，司机协助将行李、杂物取出，一起提回顶楼的涂家。
“伯父、阿姨，新年快乐！”
中国人只要元宵节没过，都算是农历新年。周青妍一进门，看到两位长辈，连忙开口拜年。
“青妍，妳呀！这一病，又更瘦了，这样不行，以后要多吃点。我约认识的中医师，给妳好好调理身体。”
涂妈妈没有女儿，把周青妍有点当成女儿照顾。
“阿姨，我已经给您添够多麻烦的了，怎么好意思，再让您费心。”
周青妍实在受宠若惊，连忙推辞。
“青妍来阿姨旁边，让阿姨好好看看。头发剪了，人都变漂亮了。”
涂妈妈招手让周青妍到身旁坐下。涂砚齐很自动的，将出院带回家的衣物拿进周青妍的房间。
周青妍柔顺的听从涂妈妈的话，乖乖地走到她的身畔。
周青妍坐下来，低着头小声的说：“阿姨，您对我太好了，以后我不知道怎样报答您。”
涂妈妈很温和的笑说：“因为妳，我们家砚齐，最近都不跟损友在一起，连功课都好了。而且，我喝醉了，都是妳照顾我，我才应该谢谢妳。”
坐另一侧的涂爸爸，低头滑着IPad，默不作声。从周青妍进门以后，他连头都没抬过一回。
涂妈妈搂着周青妍的肩膀，将她抱进怀里，不知情的人，一定会以为这是一对感情好得不得了的母女。
涂砚齐晃到客厅，看到母亲搂着周青妍，吐了吐舌头。他不是吃醋，只是觉得怪。他心里想，母亲可不是热心肠的邻家大婶，对亲儿子都没这么搂搂抱抱，不过一个捡回来的女孩，现在怎么成了心肝的模样。
涂爸爸忽然开口：“砚齐，陈老师很关心你，最近还拉不拉小提琴？”
第 7 章
“陈老师？关心？砚齐，你二妈问你还拉不拉琴，好不好笑？”
涂妈妈忽然放声大笑，笑到连眼泪都流出来。周青妍在她的怀抱中，涂妈妈那滚烫的泪水，大滴大滴的落在周青妍的脸颊上。
她抬手摸摸脸上的水渍，连忙翻过脸去看涂妈妈，这才发现涂妈妈两行泪，流个不停。她赶紧抽了茶几上的纸巾，替涂妈妈拭泪。
涂爸爸忽然说：“青妍，妳才刚出院，还是先回房间休息。”
原本不理会周青妍的中年男子，面带威严，一发话就是让人无可抗拒。
周青妍很识相地站起身，缓步走回房间。
“爸爸，钢琴我偶尔还会弹弹。小提琴，我再也不想碰了。”
身后传来的是，涂砚齐压低了的嗓音，她听得出来，涂砚齐此刻很愤怒。
周青妍悄悄的停下脚步，站在走廊底端，没打开房门。
“你这么有天分，只要你愿意，爸爸另外帮你找更好的老师来。”
涂爸爸的语气、声音，有恳求的意味。
“教琴？我看是再找一个女人，来当砚齐的三妈吧！”
涂妈妈尖酸刻薄的语气，以及说话的内容，透露了这个家以前不愉快的记忆。周青妍终于知道，为什么涂爸爸要她回避，因为这是涂家的家务事。
“李秀丽，在孩子面前，妳话不要说得这样难听。这边的事业，我已经全交给妳了，还有什么不满。”
涂爸爸话说得重，但音量不大，有着不怒而威的气势。
“涂国胜你敢做这样的丑事，还怕我说？少笑死人了。”
涂爸爸所说，让涂妈妈生气异常。回的话，益发尖锐。
周青妍悄悄转开门锁，想快快闪身进入房中，这些话、这些事，原不是她该知道的。
“青妍，他们好吵，借我躲躲。”
涂砚齐却先她一步，从她身侧推开门进入房中。到底他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周青妍没注意到。
她只能说：“好。”
周青妍看着涂砚齐垂下的肩膀，拖拉的步伐，和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知道他心里头不好受，可是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涂砚齐成大字状趴在床上，将脸埋在被子里，半晌连动也不动一下。周青妍怕他不能呼吸，会憋坏的，连忙轻声叫唤着。
“涂砚齐，涂砚齐。”
终于，他闷得难受，自己也就翻过身来了。
“妳看，他们俩个有多讨厌，碰在一起，要嘛不说话，要嘛就是吵个不休，还不如分开算了。”
周青妍，人站在床边，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叹息。
“涂砚齐，父母吵架是不好，可是你好歹有父有母。不像我孤零零一个，还寄人篱下，依赖你们家施舍。”
周青妍缓缓坐在涂砚齐的身旁，看着这个漂亮得近乎像女生的男孩，不由得心生感慨。
“唉，周青妍，妳别这样呀！一脸要死不活的。”
涂砚齐虽然心烦，但是一听到周青妍的话，多半还是知道，若是与她相比，自己堪称人间的幸运儿。这下子，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了。而他原本烦躁的情绪，莫名的平静下来。
人是爱比较的动物。或许人性本来就是这样的，见人家好就羡慕，见人家不好就庆幸。
涂砚齐的心情渐渐平抚，注意力就转移到周青妍身上。他想起出院前医生所说的话，又看见周青妍此刻的表情。
他忍不住说：“妳要是想哭就哭出来，不要忍着，这样对身体不好。我的肩膀可以借给妳，没关系。”
他拍拍自己的肩膀，表示愿意给周青妍依靠。
周青妍摇摇头，朝着涂砚齐微微一笑。
“这个世界上，除死之外无大事。并没有什么事情，好值得我掉眼泪。”
涂砚齐躺在床上，头枕在交叠的双手上面，然后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她面容苍白没有血色，眼睛里常是空洞无神的状态。他知道周青妍家境贫穷，又没有了妈妈，现在只剩下她一人。可是，除了这些，其余的，一无所悉。
他想过，是否应该问问周青妍，由她自己说，说她过去生活的点点滴滴。可是周青妍的身上，有一种他不知道的东西，像在告诉他，别追究她的过去，如果知道了，她就会消失不见。
他猜周律师应该知道得更详细，可是周律师很固执，死守着职业道德，不肯多说任何一点不该说的话。
涂砚齐认知的周青妍，除了可怜，还是可怜。可是到底怎么个可怜法，还有可怜到什么地步，他一无所知。他很想拨开周青妍身上，罩着的一层雾。
“周青妍，妳可不可以不要伪装坚强，偶尔掉个眼泪、发个脾气，很正常的。”
涂砚齐很不喜欢，看到她强颜欢笑的模样。
“我没有伪装坚强，只是真的哭不出来。而且有事的，好像不是我呀？”
周青妍又笑得更开一点。
涂砚齐心中一凛，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些什么。
“过两天就要开学了，明天去买参考书吧！”
他知情识趣地转移话题。
“嗯！我的数学不好，我就只买数学。”
周青妍听到与课业相关的话题，眼睛就亮了。
“也不知道妳的脑袋是用什么做的，跟糨糊一样，笨得要命。”
涂砚齐想到周青妍要花这样多的力气学习，忍不住偷偷自言自语。
周青妍狐疑地问：“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
涂砚齐心虚，慌张地说：“没有说什么，我说你不懂的我可以再教你一回。”
“上天实在太不公平了，学校上课分明不认真，可是到下课，你整课课文就能到背如流。一样学数学，我总做题目，做到半夜，而你根本不练习就懂了。像你这样聪明，也不知怎么会多念了两年。”
周青妍对天资上的差异，很是无奈。
“不答题，分数自然就不高呀！有什么好奇怪的。”
涂砚齐忽然坐起身，贴近周青妍的身体，非常近距离的凝神注视着她。他拿手刮了一下周青妍的鼻子，这才躺下，然后哈哈大笑。
周青妍全身不由得一阵痉挛，变得极为僵硬。就连呼吸也急促起来。她知道他不是有意的，可是还是控制不了。
她受不了异性靠近她的身体，上回坐涂砚齐的重机，人抖到不成样子，除了冷，更重要的原因是恐慌。
周青妍试图努力控制自己，尽量别让自己看起来有异样。
她告诉自己：呼吸，慢慢的呼吸；放松，慢慢的放松。
涂砚齐自顾自地躺着说话，并没有注意到身旁女孩的变化。
房门外的争吵声慢慢小了下来。涂砚齐仰躺在床上，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