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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妍别转头，闪避涂砚齐关心的眼神。
范轩淇对上周青妍目光的那一刻，给这个女孩周身的森森冷气，吓了一跳。
她心道：明明热得要命，一看到这个女孩的眼睛，却像掉进冰库里。
她打了个哆嗦，不自觉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周同学，妳也陪着哥哥来报到？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范轩淇尽力勉强自己，大方地拍拍周青妍的肩膀，一副像已经是烂熟朋友的地步。
周青妍轻轻地动了动肩膀，不让范轩淇的手停留在她肩头。
涂砚齐拨开范轩淇的手，怒气冲冲的说：“唉！妳这个人，可不可以让开，我们要回家了。”
他接过周青妍手上的文件，搂着她的肩，快步离去。
“我们新生座谈会，再见。”
范轩淇并不管涂砚齐的态度恶劣，还是在他们背后大声嚷嚷着。
周青妍感受到范轩淇的热情与开朗，而她的活力，让周青妍莫名有点心酸。她静默不语，低着头尾随涂砚齐，上了他那辆，晃人眼的跑车。
这台车底盘低，周青妍个子小，几乎是半躺着，根本看不到街道。涂砚齐一加速，背就几乎是贴着椅子，她很不喜欢。还好，市区车多，怎么也开不快，要不然，她说不定得晕车。
“今天谢谢妳啦！小书僮。好点没，反正没事，我带妳到著名的九弯十八拐，感受一下什么叫速度感。”
涂砚齐一心想炫耀新车的性能，兴冲冲的提议。
“小书僮不舒服，请公子饶了书僮。何况香车载美人，我又不是，别白花了油钱。”
周青妍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范轩淇的身影，不知怎么的，脱口就说出一串酸溜溜的话。
涂砚齐给兜头兜脑的泼了一桶冷水，原本热跳跳的心肠，一下子冻成冰，脸色马上就沉下来。
“不想去就不去，别找奇怪理由。”
他在街头横冲直撞的开着，一会儿加速一会儿急踩刹车，整得周青妍头昏脑胀，真的差点吐出来。
好不容挨到家，周青妍推开车门，飞奔到最近的垃圾桶，猛吐了出来。
“吐啦！我不知道妳是真的不舒服，对不起。”
涂砚齐连忙下车，带着歉意走到周青妍身旁，拍着她的背脊。
“我的味道难闻，你有洁癖，还是离我远点。”
周青妍拿出背包里的纸巾，擦拭嘴角。并推开涂砚齐。
涂砚齐一脸讪讪的神色，也不知道该走还是该靠近。还是周青妍自己先进了电梯间，他才跟上。
那一天，向来温婉的周青妍，头一次摆脸色给涂砚齐看。
涂妈妈因为家里多了一个人，还是个可以陪着说笑谈心的女孩，上酒店喝酒的次数，少了很多。那天，她巡视完工地，想起儿子大学报到，便提早回家。一进门，只看到儿子脸黑黑的难看。还是家管员黄阿姨，偷偷讲了缘故，涂妈妈才知道两个人闹脾气。
涂妈妈当然很诧异。
周青妍是什么样子逆来顺受的人，能让她生气，这也不容易。
她左思右想，也只能想到是那坏脾气的儿子，终于让周青妍也受不了。她没讲讲自己的儿子，只是去敲周青妍的房门。
“青妍，阿姨的肩膀僵硬得难受，妳出来帮阿姨按摩一下，好不好？”
周青妍从房间里回答：“我马上来。”
她打开门，乖巧的跟着涂妈妈到她的卧房。涂妈妈趴在床上，让周青妍给她捏捏肩膀，舒缓白日的紧张。
“青妍，听说妳今天给砚齐带出去，结果回来的时候，很不高兴呀！”
涂妈妈筋骨松了，顺道也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周青妍小心地回答：“涂妈妈我是晕车不舒服，不是不高兴。”
涂妈妈笑了笑：“那个臭小子开车不稳当，让我们青妍晕车，我回头骂骂他。”
周青妍连忙说：“是我自己没用，不怪他。”
周青妍当然知道，人家是母子，自己是被收留的孤女，哪有资格跟人计较的本钱。
涂妈妈翻过身来，拉着周青妍的手说：“妳最乖了，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她柔顺的回声：“好。”
餐桌上，涂妈妈特意给青妍夹菜，没让涂砚齐的冷面孔，坏了大家的食欲。
涂妈妈开口：“砚齐，今天报到顺利吧？”
涂砚齐冷冷的回答：“还好。”
涂妈妈又问：“青妍那妳们学校呢？什么时候注册、报到？缴费的单子，记得拿给我，我好让祕书一并处理。”
周青妍抬起头，看着正在吃饭的涂妈妈，心里很感激。可是她都上了大学，实在应该自力，不能老是花着涂妈妈的钱。
她很小心地试探着：“阿姨，我想办助学贷款。以后还想打工。”
涂妈妈很讶异：“青妍？”
“阿姨，我知道妳疼我。可是，我欠下的，这辈子已经都还不起了。学费，我想自己想办法。”
周青妍嗫嚅地说出心声。
“青妍，别见外，我们涂家，还出得起这几万块钱。就当阿姨是投资，毕业妳可是我们涂家的人，不能到别处工作。”
涂妈妈，对周青妍有骨气、不想占人家好处这点，既欣慰又满意。她想，这样子的人最可靠了，就像周律师，忠心、稳当。
第 10 章
“妈，妳少市侩了。家里空房多，青妍来了，还添点人气。这就要让人知恩图报？”
涂砚齐本来跟个闷葫芦似的，只是听到周青妍跟母亲的对话，忍不住讲了两句。
周青妍瞪了涂砚齐一眼，冷淡的说：“知恩图报是做人的基本道理。”
涂妈妈端着碗，看着两个孩子，互动不像往常，气氛有说不出的诡异。她摇摇头，不知这两个孩子演哪一出戏，也就随着他们闹。
涂砚齐一时间，还没完全消的气，又直冲上脑。
“周青妍，妳今天是怎么了，吃错药？”
周青妍放下碗筷，也不言语，就是起身至厨房切洗水果。
他想跟她吵，她可不要遂了他的心意。
周青妍逼着自己，装出一张灿烂的笑脸。她转身端着切好的西瓜、芒果上桌。
“阿姨，饭后吃点水果，帮助消化。”
她刻意转过脸对着涂妈妈，完全不看着涂砚齐。
周青妍接着开始收拾餐桌。涂砚齐也主动帮忙，又是端盘又是拿碗的，顺带还记得拿抹布擦桌子。
涂妈妈看在眼里，唬了好一大跳，她那个混世魔王，何时会帮着做家事。
周青妍还是不理会涂砚齐，自顾自的洗碗。
“阿姨，我不太舒服，先回房休息了。晚安！”
周青妍擦干手上的水分，乖巧的跟涂妈妈道晚安，便要转身回房间。
“我要练琴，妳不准回去。当书僮的，就要陪着公子。”
涂砚齐自认为已经帮着做事了，就算得罪过周青妍，她也该原谅他。可是她的态度还是冷冷淡淡，这可让他的坏脾气又上来了。
“钢琴曲来来回回就那几首，书僮已经审美疲乏，请公子原谅。”
周青妍骨子里也有几分拗脾气，认真起来，并不是个随便能安抚的人。
“那我换几首，妳就是要在旁边听着。”
涂砚齐任性妄为的性子也起来了。
“如果你拉小提琴，我还有兴趣换个口味。钢琴，我不奉陪了。”
周青妍断定他不会碰小提琴，故意刁难，就是不想理会涂砚齐的无理取闹。
“那我就拉小提琴，妳跟我走。”
涂妈妈听着听着，已经觉得不大对劲。到后来涂砚齐连不碰的小提琴，也当杀手锏使出来，她知道不妙了。她想了想，都怪她疏忽。
这也难怪，两个孩子日日夜夜都在一起，有什么情愫产生，也很正常。
她喜欢周青妍，可是没想过要她当媳妇。
涂妈妈抬头看看两个正在斗气的孩子，想了又想。她暗自叹口气，反正来日方长，谁能料到过几个月，两个有不同求学环境的孩子，会有什么变化。但她决定不能随他们自己发展。
周青妍硬给拖到琴房，涂砚齐还刻意挡在门口半日，就是不让她出去。周青妍无奈，只有坐下。
涂砚齐翻出柜子里的琴盒，拿出尘封已久的小提琴。
“琴太久没碰，要调音，妳等一下。”
涂砚齐拿出调音器，反覆拨弄调音，又拿出松香，往弓上来回的擦抹。
“这是巴哈的小提琴独奏曲－Partita No。3 BWV 1006。”
涂砚齐有少见的绝对音感，小提琴非常靠耳朵判断音准，他是真的有天赋。他手中的琴，是义大利老制琴师傅，仿史特拉底瓦里音色所做，以他那时才是个初中学生，拿一把要价几十万的琴，也是家里供得起，才有这样的好琴可用。
可是久没练习，再怎么有天赋，也是骗不了人。一曲拉得断断续续，还偶有杀鸡似的尖锐音响。
周青妍认为涂砚齐是故意折磨人。她站起来，转身要打开房门。涂砚齐虽然拉着琴，但一直注意着周青妍的一举一动。
“妳要上哪去？不准走。”
涂砚齐眼明手快，一个箭步，马上堵在门口。
“拜托你了，我很累，想休息。就算是书僮，这个国家也有工时规定，再逼我，就是让劳工违法加班。”
周青妍被挡住去路，没好声气的回应。
涂砚齐没被周青妍冷落过，今天从上车之后，他已经吃足了周青妍给他的颜色。他的坏脾气，本来已经完全在爆发准备中。可是，一看到周青妍冷淡的面孔，一下子又缩回去了。他知道，再怎样暴跳如雷，周青妍总有办法不理不睬。她的安静、沉默，有时候不见得是内向，而是对这个世界的隔离。
“青妍，再一次就好，刚刚是太久没拉，不习惯。我手感找回来，可以拉得更好些。”
涂砚齐忽然放软了声调，原本略低哑的嗓音，此刻听来分外的温柔有磁性。周青妍心头莫名动了一下。她垂下肩头，又走回去坐下。
涂砚齐心满意足的笑了。他翻出琴谱，不再强靠记忆。他在小提琴装上肩垫，又调整一下姿势，正经的拉起来。
这是首强调运弓技巧的曲子，他专注在上下弓快速转换，手指也飞快的在弦与弦之间调转。
周青妍的耳朵，瞬间被乐音抓住了。
她仰望着专注拉琴的涂砚齐。这个人比她大两岁，已经年满二十，肩膀比刚认识的时候，又宽厚不少。脸上青涩的稚气虽然尚未脱尽，但是隐隐已带有男人的雏形，不再是个男孩。
她脑海中浮现白天范轩淇的身影，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又更浓厚些，而且还有几许酸楚。
周青妍搞不清自己为何会如此心烦。涂砚齐这样的人，随便都能吸引到女孩的目光。而这回事，她也不是今天才知道，可是为何自己那么介意、失常？是因为那女孩身上有着她没有的开朗？还是因为那女孩漂亮？还是……？
最终，她厘清了缘由，是因为，那女孩与涂砚齐站在一起，看起来登对；是因为，范轩淇不畏涂砚齐的拒绝；是因为，范轩淇是可以站在阳光下的人。
而她不行，她是阴暗中的生物，见不得光。是她错了，跟那些自不量力的女孩一样，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涂砚齐拉完一曲，自己满意的笑了。
他低下头看着周青妍，二人四目相对。
她的神色黯然，凝视他的眼神，略带迷茫与忧伤。
他原本很得意，想讨声赞美、夸奖的，现在没办法了。
这个缩在沙发里的女孩，神情、状况不对。是否真的病了？
“周青妍，还好吗？是不是病了？”
他伸手摸摸周青妍的额头，想探探温度。
周青妍的身体，一瞬间变得极为僵硬。
这一年来，她的身体，对着任何其他异性，依旧极为敏感，唯独涂砚齐，她是松懈的。此刻，因为心里的变化，身体又开始转为抗拒。她开始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恐慌的感觉又回来了，而且这次非常严重。
涂砚齐，瞬间也观察到周青妍的变化。
“青妍，青妍。”
他着急了，着急这个女孩，脸色发白，喘着气，捧着胸口。他连忙坐在女孩身侧，抱着她，替她搓着背。
琴房有特殊隔音，关上门之后，内外的声音彼此不互传。涂妈妈不知道里面的动静。
周青妍瞳孔开始放大，身体变得瘫软。涂砚齐慌了手脚，无法应变，只会抱着人，拚命地喊著名字。
终于，周青妍一口气换了回来，慢慢恢复正常。
周青妍虚弱的说：“我没事。”
涂砚齐注视着慢慢恢复血色的白净小脸，一颗焦急的心，放下来以后，连人也变得软弱。
“青妍，刚刚妳吓死我了。”
涂砚齐声音哽咽。一个大男生，就这样抱着人开始掉眼泪。
“涂砚齐。”
周青妍想说点什么，可是却找不到适切的话语，只有轻声唤了他的名字。
涂砚齐却只懂一个劲的掉眼泪，然后不住的道歉：“青妍，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年纪的男女，女孩比男孩早熟。涂砚齐只是身体像男人，心里却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就跟彼得潘一样。
周青妍现在还没力气挣扎，只有任他紧紧抱着。
她虚弱的说：“我没事，一个大男生，哭什么呢？”
涂砚齐惊魂未定，一时间眼泪还收不住。
“周青妍我带妳去看医生，我不准妳有什么事。”
周青妍有恐慌症，但通常她都能控制下来，这么严重是第一回。从发作到结束，整个时间大约有五分钟，对涂砚齐而言，却像一世纪这么长。他终于能有正常反应，想起送人到医院这回事。
“不用了，我真的没什么，不理我，一下子也会好的。”
周青妍出了一身的冷汗，琴房里空调开得强，这时候让她冷得发抖。涂砚齐感觉到怀中人的颤抖，连忙一个打横将人抱起来，要带她回房间。
涂砚齐迟钝，周青妍却是个明白人，要是这副样子给涂妈妈看见，定然会闹出大风波。
她着急的说：“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刚刚他乱了方寸，涂砚齐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连忙小心放下周青妍，因为怕她站不稳，仍是拿手扶着她的腰。
她抖着手，推开涂砚齐，自己扶着一旁的钢琴，缓缓走出琴房。涂砚齐愣了一会儿，也跟着走出去。
涂砚齐看着周青妍离去的背影，胸口感觉闷闷的。小小的她宁愿自己扶着琴、扶着墙，也不愿给他碰。为什么？
第 11 章
他尾随在后，想跟着进她的房间，却被拒绝。
“很晚了，你回房去睡吧！”
周青妍抿着嘴，在门后给涂砚齐一个虚弱的微笑，随即便关上门。
涂砚齐摸摸胸口，丈二金刚摸不到脑袋的他，这下子更闷了。
涂妈妈看完电视，要走回自己的房间。看见宝贝儿子杵在周青妍房门口，跟个傻子一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砚齐，怎么了？”
涂妈妈虽然不见得是慈母，到底还是自己儿子，关心还是有的。
涂砚齐听见母亲问话，只有冷冷的回了一句：“没事。”
他转身回自己房间。
涂妈妈略扬了下嘴角，心道：生了儿子就是来讨债的，不像女孩贴心。
那一夜，有三个人睡不着。
周青妍辗转难眠，心头像给刀子划了好几刀，汨汨的冒着鲜血。
涂砚齐翻来覆去，怎样也想不明白，分明早上还好好的人，到了晚上，却像罩层防护罩似的，不让人关心亲近。尤其，是经历了那样吓人的一幕，他根本不放心，让她自己一人。
涂妈妈左思右想，将两个情窦初开的孩子，这样摆在一块，迟早会出乱子，她得想想办法。
隔日清晨，周青妍一夜没睡，顶着黑眼圈，早起煮了一锅粥，煎了荷包蛋，烫个青菜，再多加个皮蛋豆腐，完成了早餐的菜式。
接着她回房，打开电脑，开始上网登记，找寻当家教工读的机会。
钱债好偿，人情债难还。她不能再欠着涂家了。
她考上的学校有宿舍，她打算申请宿舍，搬离开涂家。日后的生活，要靠自己了。当然，这是她私下的打算，并不准备跟谁商量。
涂妈妈起床，看见一桌子的清粥小菜，又想起周青妍的好，心里实在舍不得这个孩子。
周青妍掐准了涂妈妈起床的时间，于是出来替涂妈妈盛粥、夹菜，陪着涂妈妈一道吃早餐。
涂砚齐睡得晚，没人叫唤他起床。
周青妍等涂妈妈的司机来接她上班以后，她也回房间换装准备出门。
人力网站媒合的很快，才登记，已经媒合了好几家。
家管员黄阿姨九点来上班，周青妍只简单的打过招呼，便背上背包出门。
涂砚齐睡到将近中午才起床，等他梳洗完，就想找周青妍看看她好不好。可是找不到人。
他发Line：周青妍你在哪里？
没有读取。
他打电话：这个号码没有回应，将在嘟声后，转接语音信箱。
家管员做好中饭，涂砚齐端着碗，却食不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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