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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幻)极夜-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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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达有点诧异,“你们成家得很早呢。”
    “我丈夫家里有点小生意,所以长辈们希望他尽快结婚继承家业。”塞拉菲娜转过头,对上身边人湛蓝色的双眸。“再过两周我们便要回去奥法斯了,到时候你就没有那么多时间陪我了吧,亲爱的?”
    她说出最后那个称呼时刻意把尾音上扬,听上去调皮得好像只是一个玩笑,仿佛她并不真的想叫他“亲爱的”。饶是如此,她低低的声线仍然萦回在路迦。诺堤的耳边,似是某种琴类的弦音,哑得竟有几分撩人。
    他微微垂过睫来看她,眸里闪烁着星辰一般的光芒,唇角轻勾起来,笑容一点都不张扬,却足以让旁人觉出他的幸福。塞拉菲娜知道他正在表现出一个新婚男子看向妻子时的惊艳与温柔,她也很清楚这不过是一场戏,却不能避免地陷落于对方的眸光之中。那双眼睛真的比极光更漂亮。
    耳廓上一热,是路迦以指尖把她颊边的碎发挽回耳后。塞拉菲娜颤了颤,本以为他会放下手去,岂料少年仿佛看不见她的不适,更进一步以指侧搔了搔耳朵尖,动作随性得好像在逗一头小猫。
    她咬着了唇角。
    ──还没好吗?
    路迦又扫了扫她的颊侧,又转而捞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一印。
    ──还没有消息。
    “真是恩爱。”娜达。勃勒提劳展唇一笑,“不过我能理解。当年我跟丈夫刚结婚的时候也是这样半刻都不愿分离。”
    塞拉菲娜似乎来了谈兴,顺势把目光从路迦的双眸转开。“哦,是这样的吗?我还没听古布亚说过呢。勃勒提劳先生现在……”
    “很多年之前就过世了。肺炎。”像是茶泡得太久时泛起苦涩,妇人的笑容也变了味道,“古布亚是遗腹子。这大概是为什么他不太愿意提及。”
    “我很抱歉。”塞拉菲娜蹙起眉,似乎为自己的失言而懊悔,“勃勒提劳先生必定在女神怀里安息。在大陆上至少还有两个记住他的人,他一定很幸福。”
    娜达摆了摆手,“别介意,那已经是多年之前的往事。”
    “是了,请问古布亚什么时候回来?”路迦突然开口,“今天过来,是想要在临走之前邀请他一同吃顿晚饭。此后一别还不知道能不能够相见。”
    “我也不知道,他一旦出去狩猎,整周不回来也是常事。我也习惯了。”娜达说,“他出门是六天之前的事……应该很快便会回来了吧?”
    他颈间的项链变得灼热起来,那是永昼与他约定好的讯号。路迦伸指将它捞出来,再度扬睫的一刻,眸里漆黑的瞳孔竟也变成一点银蓝,犹如藏在深海里的冰川,璀璨不可迫视。
    塞拉菲娜放开了他的手,看着娜达。勃勒提劳与他视线交汇,然后双目便开始失焦。她不得不承认,诺堤家族的黑魔法的确效果卓绝。多拉蒂长年被他们压制着也是正常的──谁能够抵抗血族的催眠魔法呢。
    路迦看着啡发妇人,声音平淡得好像他什么都没做过。
    “我知道了……谢谢。”

  ☆、第40章 万籁具寂

确定娜达。勃勒提劳已经陷入昏睡,塞拉菲娜站起身来,半拉半扶地把她安置到沙发座上。他们方才所说的不是托词,外面的风雪的确有愈下愈大的趋势,而他们还有太多未曾准备好。
    为了不显得张扬,来程时他们甚至没有骑马,而是麻烦了极夜化回兽态,载他们来到这个小村庄里,然后再分两路行事。
    塞拉菲娜无法虚美,骑马真的是种舒服太多的体验──她在下地的时候还差点一个趔趄脸朝下摔,要不是路迦及时伸手扶着她,恐怕刚才她还得一边擦鼻血一边装新婚妻子。想想都觉得诡异。
    “勃勒提劳在熬煮什么?”路迦明显没花多少功夫便搞懂了勃勒提劳家的门锁,因为她很快便听见了永昼的声音,和三重的脚步声。“嗯……是白鱼肉汤?加了奶油和杂菜?”
    “北方家常菜,叫莎蒙纳。”塞拉菲娜随口解答了他的疑问,想了一想,又补充一句,“应该快煮好了,记得熄火,这汤要是焦了味道会非常非常难闻。”
    “哦──”
    她话里从未指明要谁动手,但既然应话的是极夜,那么拐进厨房去的脚步声到底属于谁,也不需要再加揣测。
    塞拉菲娜。多拉蒂从后腰上掏出两团粗绳。如果说她在山谷里学懂了一件事,那一定是与古布亚扯上关系的人都不可能简单。谁知道娜达。勃勒提劳是不是一千份之一?谁知道她有没有培斯洛从未见过的魔法可以施展?
    她已输过一次,那次赔上了或许是她最信任的一个人。
    若再栽在古布亚手上,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将失去什么。
    “打结倒是打得很熟练嘛。”永昼抱起双手,在她身后懒懒地点评,“果然出身猎手世家。多拉蒂的种族天赋?”
    “不许叫我猎手。”塞拉菲娜头也不回地把娜达的双手双脚都以绳索束缚,她抓着每一个机会去拒绝被如此称呼,“我这辈子杀过的猎物最多只有十头。”
    上楼查看还有没有其他人在的路迦又出现在楼梯转角。永昼稍稍压低过声音回话,然而她仍然听得见最细微的音节起伏:“加起来不就是一千一十了吗?”
    塞拉菲娜。多拉蒂眯起了眼睛。眼角余光之中,路迦也往永昼投去警告意味浓厚的一瞥,要是平常的话她肯定已经动手了,但有极夜在此,一路上路迦的好风度也值得她卖对方一个面子。
    她从不是个不知感恩的人。
    女孩扶着双膝站起,以最放松的表情朝永昼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和极夜落座于娜达身边的两个沙发里。这两个家伙的任务很简单:看管犯人,在该回家的人回到什的时候确保娜达不会被他救走,从而保有谈判的筹码──万一、万中之一,他们处于下风的话。
    至于她和路迦……
    “楼上书柜后有个暗门,敲了两下,没动静,应该没藏人。”路迦。诺堤在开口之前都把自己的视线锁死于永昼脸上。塞拉菲娜从未见过他情绪如此外露,但他移过眼来的时候,表情又是往常的冷静。“上去看看?”
    路迦垂下眼睫。
    明蓝色的裙摆拖曳在他身前两阶。
    绣在裙边上的金蔷薇亮得晃眼,走动间露出一点羊皮靴的矮跟,后腰上一个菱形的镂空露出了小片肌肤。他记得在山谷里找到塞拉菲娜的时候,她身上还有不少淤青,随着时日渐移,应该早就已经消退了吧。
    少年这样想着,尾随她走上一楼。
    他并没有错过烙在背上的、灼热得好像带火一般的视线。路迦。诺堤不需要回头也知道那是谁,然而他的回应便只是把手放到背后,随即以指尖划过虚空,拉出一道无色之屏──自消音魔法生效的一刻起,客厅里两个耳朵太灵的家伙不可能听得见他们在说什么。
    拐过一个小弯,塞拉菲娜率先走进书房里,下一刻便返身过来,面朝路迦。她留意到了纵使已有一重魔法运转,后者仍然谨慎地关上了门。那不是个好兆头,起码不在极夜和她的小争吵之后。
    塞拉菲娜竭力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些,却很清楚自己的肩线有多紧绷,对方又是个多优秀的观察者。“极夜跟你说了?”
    路迦有点意外地抬眸。他的黑发被漆得雪白的木门衬托得格外惹眼,肤色却仍然带一点病态般的白晢,因而更显得眸底泪痣幽深。由第一次见面到此时此刻,塞拉菲娜都觉得他看起来像个学者,更多于像一个法师,而他事实上竟然还是一个剑手。
    可她还记得他抱起自己的时候,走得有多稳。
    路迦似乎对她并未提及的那件事一无所知,但他同时也未开口澄清,仿佛是在等她自己提供更多讯息,又或者是在等一个道歉。他的神情比常人更加平淡,也正因如此,她不得不花费额外的力气,去解读对方脸上每一个微表情,才可以确定自己所看见的已是实情,且是全部的实情──时间一久了,便显得好像是她曾刻意去研究过路迦一般,旁人看上去未免会觉得怪异,她却觉得自己有个很有力的理由。
    看来他是真的不知道那件事。
    极夜就是想要告密,也未曾找到合适的时机──也就是说,她暂且安全。
    女孩舒出一口气来,把后背倚上房间里唯一的书柜,那正正便是路迦找到的暗门位置。“没事,当我没说过,忘了吧。找我有什么事?”
    “也是有关极夜。”路迦明显已经对她的表现生疑,却选择不在此刻寻求答案,“之前的实验结果妳跟她说了吗?她看起来还很平静……太平静了。”
    塞拉菲娜张了张嘴唇,想要说话,最终却只是轻轻摇过头。
    在头三次的全灭结果之后,路迦又以同样的手法把他能找到的所有剩余矿石都用上,直至做到第六次,存活率才被拉上三分一。仍然比他们所预料的低。
    人比野兽复杂太多,如果应用在动物身上的死亡率也如此之高,那么山谷里的一千人无疑是实验的失败之作。杀死他们有难度,但不是做不到。她便做到过。
    用在魔兽上能使牠们跨越种族的界限,施展出不属于自己的元素魔法,那么用在人身上又能够做什么,以至于失败品在死后仍然能够活动,能够听令,能够向别人举起刀刃?
    “我会找时间跟她说。目前还太早。”塞拉菲娜说着,示意路迦先过来打开暗门。“这终究不是什么喜讯,我想要在确定她足够平静之后才开口。这一路上已有太多闪失,我甚不愿意为相识操办葬礼。”
    路迦看向她,眸光若有所思,“妳每一句话都在说她。妳自己又如何消化?”
    “我能不能接受不是重点。”一如他所料,塞拉菲娜避开了他的目光,以听不出情绪的声调回话,“我想要做的、打算做的,就只有查清这件事的所有细节,然后还北境它应有的清静。要是抓到了负责谋策的任何一个人,我大概会让极夜决定对方的下场吧……除了古布亚。古布亚属于亚鲁古,他非死不可。”
    暗门旋开,露出了底下以人手凿通的楼梯,明显通往地牢。塞拉菲娜。多拉蒂抬手描出一团火焰,然后操控它悬浮空中,缓缓往下沉去,一路照亮了地牢内部──连楼梯墙上都贴着无数笔记,有人体的解剖图,也有为他们所熟悉的魔兽构造。似乎是看见了什么有意思的资料,明明还有一大半地牢埋于幽暗之中,路迦却眉也不皱,举步便想前行。
    塞拉菲娜伸指勾着了他的手肘,清楚地感觉到了肌肉的僵硬与放松。
    “让我先下去。”她指了指自己已变成天空蓝的左眸,脸上的笑意似有还无,“你视力太好,不能像我一样适应黑暗,所以请你负责殿后。记得带上武器。”
    她提醒了路迦要备好长剑,自己却双手空空地走下去。
    地牢是一个被挖成圆形的空间,直径大概有二十米,墙身以白泥涂成,阴冷并且干燥。沿途上目所及处都被笔记与各种数字所占据,光凭这点便可以肯定,它不可能是个普通的藏酒窖或者粮仓。
    两人走到底下,路迦随手拿过桌上的一张来看,正好是雷鸣兽实验的纪录,上面所说的都与他的发现吻合,错过的资料大多也是无关痛痒。
    他清了清喉咙,“临走之前记得把所有文件都带……”
    话音未落,便有刃风扫过他颊边的发丝。
    在路迦能够躲开之前,塞拉菲娜。多拉蒂便已伸臂勾过颈项,把他整个人拉进自己怀里。火光照亮了攻击者的面容,像它在山谷里的一千个同伴一样悄无声息,半边脸上皱纹已生,另外半张脸则是被裂开来的皮肤勉强覆盖着,露出皮下早已腐朽的骨与肉。
    要不是知道自己身处地牢,塞拉菲娜几乎要认为自己又回到山谷里去。那半张脸上的眼窝分明是空的,她却有种对方正与她对视的错觉,那或许并不是她多心,因为它只余骨节的手指已攀过路迦的肩头、颤抖着往她的眉心伸去。
    虽说体格不算健壮,路迦压在她身上仍然重量可观,塞拉菲娜此刻已顾不上呼痛或者调整姿势,她反手抽出后腰上的匕首,然后振臂一刺,便在颅骨中央开出一个洞来!
    响在她耳边的心跳声早已没了规律,塞拉菲娜不知道心跳声属于她还是路迦,但此刻环在她后腰之上的手掌暖得比她的体温还要高几分。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鸣声终于逐点逐点消散。她听见了自己的低喘,混着路迦略略凌乱的呼吸,除此之外,整个地牢、整个世界,都安静得好像首戛然而止的歌谣。

  ☆、第41章 路生歧途

塞拉菲娜。多拉蒂耳后有淡香水的味道,苦橙、茉莉花、蜜桃与小苍兰。
    花果与作为基调的木香混合起来,交织成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在他把双臂环过女孩后腰的同时,也给了他一个余韵悠长的拥抱。
    时间好像已经停顿下来。一秒钟长得像一个万年,一次眨眼的时候仿佛已是一条龙的出生与死亡。唯一的度量衡是彼此的心跳与呼吸声。路迦默不作声地听,塞拉菲娜。多拉蒂的吐息微不可察,却又隐隐乱了方寸,失律得好像刚打完一场大战,又或者是刚闯破了一个难关。
    她颈窝处的体温把香水薰暖,即使没有一丝酒气也好像能使人醉倒。
    目所能视、耳所能闻,所有感官,无一不被她所侵占。
    那香气甚至算不上单纯的甜蜜,而是有自己的一套层次,他需要细细寻问,才能从混沌之中分出前中后调。考虑到塞拉菲娜。多拉蒂不过十七,这种香水对她来说未免老成了一些,然而路迦并不讨厌她的选择。
    事实上,那或许是最适合她的一种香气。女孩从来都不是个简单的人,像是玫瑰一般以花瓣包裹着细蕊,如果想看清她藏得最深的秘密,就不得不把外面的花瓣一层一层剥去。当你以为自己已经解开了一个谜团,她又隐瞒着别的事情。
    一场永无止境的追逐。没有人抓得住的风。
    抑制着在她怀内再呼吸一遍的冲动,路迦以手撑桌,稍微为彼此拉开距离,又别过头不去看她。唯有这样,塞拉菲娜。多拉蒂才会看不见他的表情。
    她忍不住扬起唇角。
    本来的姿势还好好的,路迦一扭开了头,他脑侧的头发便搔过她脸颊,痒得好像被鸟羽擦过,让她不自觉便笑了起来。他的头发出奇柔软,塞拉菲娜趁他看不见的时候偷偷把其中一小撮拉长,然后松手,看着它弹回去恢复原状。
    可爱到不行。
    她已忘了自己上一次笑是什么时候,也忘了她是为了什么而笑。近期的记忆好像被山谷这个分水岭劈成一半,在此之先的所有事情都模糊得好像某种童年回忆,遥远得不可追及;在此之后的所有事情也只剩下一个大约的轮廓,正如她也忘了自己早上到底吃过什么。
    路迦明显很不自在。无论在多拉蒂山还是这一路旅途,他予人的印象一直都相当沉静稳重,懂得比谁都多,话却比所有人都来得更少。在该要有所动作的时候他从不会犹豫半分,身上也有诺堤少见的风度与磊落。
    他从未显得如此手足无措过,因为他从未遇上在他控制范围以外的处境。简直像个太聪明的小男孩,第一次遇上自己解不开的难题时,便只能皱着眉拼命思考,连向人求助这个选项都已忘却。
    诺堤教会他大陆上所有主要语言,把他们能搜刮到的学识都灌进他脑袋里去,却忘了教他该如何处理像此刻一般的境况。
    塞拉菲娜笑了一笑,“其实你可以放开手。”
    路迦回过头来看她。塞拉菲娜。多拉蒂编成鱼骨辫的金发垂于肩上,笑意几乎要从目前仍然是异色的眼瞳里满溢出来,面朝他的那边脸颊在笑起来的时候会现出一颗小酒窝,往上翘起的双唇呈鲜花一般的浅红色。
    他眼里的锋芒稍软,语气却与平常没什么分别,“原话奉还。”
    “噢。”塞拉菲娜这才发现自己还有一臂挂在他颈上,那也是路迦无法抽身的原因之一。她眨了眨眼睛,抬腿踹了一下死尸的肚腹,把那具已然僵硬的身体踹到地上去的同时也拿回自己的匕首。“……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
    路迦绕着尸体走了两个圈。
    塞拉菲娜半坐半靠在桌边,一手拿着两页笔记,借着火光扫了几眼,视线又被走动的人夺走。她早已看厌了这种半死不活的尸体,路迦却是首次亲眼看见他们的存在,而不是听旁人的转述又或者是看见他们的碎块。会觉得好奇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他本就想搞清楚背后的原理。
    “它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塞拉菲娜托着下巴懒懒地交代,手肘放在膝盖上面,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手与脚的骨头,“所以在幽暗之处,又或者是视力受阻的情况之下,都几乎不可能察觉到他们正在接近。并不是你突然变弱了。”
    她曾见识过路迦的打斗,也曾明刀明枪地与他来过一场。除却这些被动过手脚的活死人之外,大陆上没有一个战士可以在他发现不了的前提下近身,就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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