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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一切,她并没有做过太多的抗议,离开温白凉之后,她已经换了数份工作。原先做熟的那个行业,圈子说小不小,说大其实也真不算太大,有人存心不要她再出现,她想要再找到一份类似的工作就很难了,她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已经断续换了好几家公司,没一家做得长的,上一任老板算是最好心的,临走的时候略有些抱歉地对她说,“知微,不是我对你不满意,只是戴小姐开了口,你知道的……我也很难做。”
她只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董知微这些年来,在不断波折里已经渐渐养出了一种惊人的忍耐力,既然有些事情说了也无法改变,不如沉默。
但工作还是必须的,自己之前的一点微薄积蓄就快要耗尽,父母年纪越来越大,她很早就已经不要爸爸再去仓库守夜,妈妈的眼睛需要定期上医院复查接受治疗,而她一直都希望能够为她做手术恢复一点视力。还有她的夜大,还有最后一个学期就能毕业了,开学在即,学费也是一大笔钱,这一切积压在一起,让她觉得肩膀上有千斤重,每日起床就想着钱从哪里来,想得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熟悉的行业是做不下去了,那就只好换行,但以她的学历背景,要换一个行业再找到一份好的工作谈何容易?能够进成方是她的幸运,这家公司的待遇不错,她需要在这里做下去。
“初六该正式上班了吧?”他又问。
她看他一眼,想一想,保持微笑,没有回答。
这是她第一次与他四目相对,他突然发现,她有一双单得挺好看的眼睛,与她的平凡五官不太相称。
他又多看了一眼她的名牌,上面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董知微。
董知微很快地收回自己的目光,她没有打量别人的习惯,但她也不是第一天出来做事,这个男人不是什么普通人,从他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感觉到了,就连那些之后进来的客人都忍不住偷偷地多看他两眼,她所说的那些介绍,都没什么人听进去。
只是他的问题实在太多了,而且古怪,这样长时间地坐在这小小的地方不走,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如果不是她对自己普通平凡的外表有非常清醒的认知,她几乎要误会他是个对她有意的无聊男子了。
可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又怎么可能?
与温白凉在一起的时候她也见过一些所谓的有钱人,这男人虽然穿着随便,但袖口处露出的黑色腕表的表面繁复如星空。她记得这只表,温白凉曾经隔着橱窗指向它,对她说,如果有一天他赚够五千万,一定买下它犒劳自己,她那时还回答,那么贵,不如买一间小公寓吧,他就笑她,有了五千万,我们当然是住别墅了,还谈什么小公寓?
他说的是我们。
不要再想了!
董知微立刻在心中打断了自己无谓的回忆,她与温白凉分手已经一年多,她听说他早已经住进了戴家的别墅,或者也有了一只这样的手表也未可知,他提前许多年达成了自己的心愿——只是没有她。
告别的时候董知微礼节性地将袁景瑞送到门口,对他说,“再见。”看到他走到车边,又补了一句,“雪天,先生开车小心。”
他原本已经要上车了,听到这句又回过头来,对她笑了一下,天晴得过分,白雪反射阳光,他确实是个好看的男人,笑起来眉目都是带着光的,耀得她眼一花,旁边正巧有几个人经过,有一个扭头回看,居然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在雪地里。
董知微背转身,默默地走了回去,心里想的是,这样的男人是多么可怕。
农历新年过完之后,董知微所在的分部很快就有了一次不大不小的人事震动,分部经理被降职,另几个负责的副手也有了很大的调动,一时人心惶惶,都在传不知是谁在大老板微服私访的时候把他给得罪了,弄不好整个分部的人都要换一遍。
新任经理将董知微叫进办公室的时候,就连她自己都认为这份工作保不住了,但推过来的却是一份调职通知书,她接过来看了很久,一直看到最后,最下面还有签名,龙飞凤舞的三个字——袁景瑞。
她要到数日之后到总部报到的时候,才真正见到了这三个字所代表的真实人物。
看到他的第一眼,董知微的反应居然不是震惊与诧异,她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有幻觉,幻觉自己又突然地回到了那个晴朗的冬雪天,他在阳光下回头一笑,眉眼都是带着光的,而她心里却仍只有那句话,默默地,不敢说出口。
这样的男人,是多么可怕。
……
海:昨天去《钱多多嫁人记》话剧排练现场了,上海话剧中心的阵容太棒了!我梦幻地坐在导演与编剧当中,梦幻地看了半个小时的排练场,之后还被告知,这话剧是要全国巡演的,时间copy一下,10月14-11月7上海,11月14-15沈阳,17-18 大连,20 天津,23-28北京,12月1-5上海,12月8-9武汉,11-12 福州,14-15 杭州,17-19 宁波,有没有你们在的城市?^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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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第二章忍冬
很不起眼的忍冬,长在乱石堆、山足路旁与村庄的篱笆边,好像杂草,《神农本草经》里说它——“凌冬不凋”,但就像是杂草一样的它,竟然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金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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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董知微还是跟着老板一起加班了,所谓加班,也就是跟着他一起吃饭去了,坐上车的时候知微还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今晚是与一群银行里的老爷们联络感情,照例还请了些知名的漂亮面孔,也不知要耗到几点。
但她也明白,很少有老板会容忍自己的秘书整日价的随叫随不到的,虽然她报考硕士他是知道的,但做人要识相,做袁景瑞的秘书尤其如此。
其实他身边有数个助理,每人负责不同的事务,而她的存在更多的像是一个勤杂工,负责接听电话过滤访客整理下面递交上来的文件以及各种杂务,光听上去都像是一个需要千手观音来做的位置。
幸好她做惯了一人挑数人份的工作,否则还真撑不下去,更何况袁景瑞给出的薪酬福利都属上佳,她没理由放弃这份工作。
只是她在袁景瑞身边工作半年多了,对这个男人也越来越了解,虽然他平素大部分时候走的都是彬彬有礼带着点微笑的平易近人路线,做什么都举重若轻,但长角的都是吃草的,只有食肉动物才终日藏着爪子,袁景瑞在商场上的狠辣是出了名的,就算在自己公司里,偶尔皱皱眉头,下面那些身经百战的总监级人物也要战战兢兢一下,更何况是她这样一个小小的小虾米。
宴席定在上海著名的私家花园里,席上自然是杯盏交错谈笑风生,袁景瑞多年经商,一向是什么场合都是游刃有余的,出手也大方,对女人尤其是,席上就站起来派钱,一时间包厢里莺声燕语娇笑声一片。
派到董知微的时候,红色纸币递到面前,她就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缩。
每月看到工资账号里数字增长是一回事,□裸的现钞接过来又是另一回事,更何况成方制度完善,八小时之外都是有加班费的,她再拿这一笔,又算什么钱?
他眉头一动,眼睛就眯了起来,她知道不好,刚想开口门就响了,“嘭”的一声,连着外面的吵闹声一起炸开来。
席上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冲进来的是两个男人,明显是喝过酒了,全是脸红脖子粗的,一群服务生前拦后拉,“客人,客人不好意思,这里是私人包厢,客人,客人!。”
其中的一个男人就在挣扎中一手指向袁景瑞,大吼了一声,“袁景瑞,你别以为弄死程慧梅就能坐享其成了,告诉你,成方都是我老张家的,你等着,就会有人给你好看了!”
老陈迅速地赶了过来,一手一个地将那两人拖了出去,他们仍在一路叫骂着,许多人都从包厢中探出头来,还有人大着胆子往袁景瑞所在的包厢看过来,窃窃私语声一片。
经理赶过来擦着汗道歉,“对不起袁先生,实在对不起,他们就外头桌上的客人,听说您在这里,突然就……”
袁景瑞已经坐了下来,闻言只抬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目色比平时更深了一些。
但那经理脸却白了,一边抱歉一边补充,“是我们管理不严扫了袁先生和各位贵客的兴了,这一席一定免单,我再让人加送几道炖品过来,各位慢用,慢用。”说着带人退了出去,还小心翼翼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包厢里也是有伶俐人的,一见冷场就举杯子,笑着打哈哈,袁景瑞也是一笑,说声赔罪,自己先喝了三杯,旁边人起哄要董知微倒酒,她略一迟疑,大家就把矛头全指向她身上,数个酒杯子对着她,她知道逃不过,也就喝了,喝完竟然还有人喝彩,转眼气氛便又暖热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董知微在喝酒这方面是极其一般的,几杯下去,转眼两颊都像是要生出火来,眼一斜看到自家老板正握着酒杯看她,袁景瑞酒量极好,越喝越清醒的那种怪物,喝得多了,一双眼睛都像是湿漉漉的,要是别的女人,这时候大概要觉得受宠若惊了,但她却只觉得有些害怕,赶紧把脸撇开,再不敢看他。
再喝了两杯,董知微就不行了,借口要上厕所,一个人走出去透口气,脚下软绵绵的,直线都走不成,只好扶着墙,才要转过走廊,就听到压低的男声,她记得这个声音,就是之前那位在包厢门口脸都发白了的餐厅经理。
“是是,是袁先生。”
却听不到回答,该是在讲电话,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明白我明白,已经进去打过招呼了,下次一定小心。”
听他提到袁景瑞,董知微就没有再走过去,怕自己醉着声响太大,也没有立刻回头,只立在墙边尽量让自己保持安静,直到那个电话断了,又有人说话,大概是之前就跟在经理身边的人,这时忍不住开了口。
“经理,这种事情还要打国际电话给老板干什么?又不是我们叫那两个人冲进去的。”
经理大概一口气憋了很久,终于找到一个出气的,立刻劈头骂了过去,“你懂个屁!袁景瑞是什么人?得罪他?”
语气之恶狠狠,听得董知微都一哆嗦,但就是这样,那经理还压着声音,像是怕被人听到。
董知微想离开,但转眼那两人就转了出来,抬头看到她立在走廊里都是一愣,但很显然并未认出她,只停下脚步欠了欠身,“这位小姐有什么需要吗?”
知微摇了摇头,他们便擦过她,匆匆地走远了。
看吧,就算没有有关于他死去妻子的那些扑朔迷离的猜测,她也能够确定——袁景瑞是个非常可怕的男人。
这晚的宴席仍在表面上宾客尽欢之下结束了,散席之后餐厅经理又陪着笑脸将袁景瑞一行送到门口,董知微出来得稍迟了一些——多年的秘书与助理生涯中养成的习惯,她总要在每次的宴席最后独自留下再检视一遍,检视席上可有人拉下东西,尤其是自己老板的。
不要指望喝过酒的男人会记得每一件随身小物,有时候他们连自己都会丢掉。
其实她之前也已经有些醉了,但在洗手间用冷水洗脸之后,回到席上也不知怎么了,不再有人盯着她劝酒,到了散席的时候感觉就稍好了一些,至少双脚落地的时候不再是虚飘飘的。
等她挽着自家老板的大衣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些客人们刚上车离开,经理还在,回头看到她就是一惊,大概想起自己之前所说的那些话来,脸上的颜色又变了。
老陈刚将车开到门口,袁景瑞当先往外走了,那经理稍稍落后两步,走在董知微身边低声细气地试探着问,“这位小姐,刚才……”
董知微听得都觉得可怜,但嘴里却“啊?”了一声,“刚才?刚才还出过什么事吗?”
那经理连忙摇手,一颗心这才落了下去,送他们到车门边上,手扶着车门弯下腰,再次抱歉之后才替他们关上门。
……
海:祝大家国庆快乐,有没有出去玩?到处玩?
旁白: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啊……
过节还在更新,霸王们,留言是,动动动动力……空谷回音一百遍
第 8 章
上车之后董知微坐在副驾驶座上,第一个动作是低头为自己扣安全带,仪表盘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安全带扣上的“咔哒”声过后,强撑着自己的力量立刻散了,酒精与疲劳让她觉得自己浑身散架,处处都是软的。
车子起步,街道宽阔安静,路灯绵延到无止境的遥远之处,暖气嘶嘶的声音单调而平稳,身体疲惫到极点,奇怪的是,神经却仍旧很紧张,两只眼睛像是被某种力量支撑着,酸痛却无法合上。
或许是那两个突然闯进包厢的人带给她的刺激太大了,她从不敢想象,居然会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指着袁景瑞的鼻子大骂。
车厢里没有音乐,后座的老板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再去看后视镜,那里面只有一张侧脸,他正在看窗外,街道边未熄的各色霓虹透过玻璃掠过他的脸,斑驳的光影,像一幅油画。
“他们人呢?”袁景瑞开口,车厢内的安静突然被打破,让董知微措手不及,心突地跳了一下。
她平时没那么容易受惊,酒精真不是个好东西。
老陈说话之前看了董知微一眼,她很想举手说我不想听,等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再讨论也不迟,但老陈已经开口了。
“都醉了,我把他们送回去了。”
想也知道那不是一个简单的运送过程,袁景瑞嘴角弯了起来,说,“辛苦你了。”
车厢里气氛莫名一松,就连董知微都情不自禁地暗吁了口气。
原来她的紧张都来自于自己老板的情绪影响。
车在寂静的午夜街道上平稳前行,袁景瑞住在山边,标准的富豪做派,千平的大宅子就他一个人,董知微有幸进去过一次,出来的时候心里就默念——也不怕闹鬼。
“在这里左转,先送董秘书回家。”袁景瑞又开口。
这次连老陈都抬头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董知微更是意外。
她不是第一次这样加班,过去每次都是老陈先送袁景瑞到家然后再带她一程,早已经成了习惯,这样突然的优待,带给她的只有惊讶。
“这里离你家很近了,不是吗?”他指指窗外,无比清醒的一双眼。
的确,车窗外就是董知微自小熟悉的老街区。
老陈已经迅速地将车转入狭窄的街道,老城区的夜晚,小街两边全是未拆除的老房子,夜里路灯都没有,车灯的光一直照到巷子深处,再往里就开不进去了,董知微自己推门下车,说一声“谢谢”,又说,“剩下的路我自己走进去就好。”
那一侧也传来车门开合的声音,她一转头,看到袁景瑞也下了车。
“我送你。”
她几乎想咬舌以求证今夜的真假了,可袁景瑞已经走了过来,天冷,他刚从温暖的车厢里出来,大衣都没有穿,看到她立在车前不动,又问她,“不要回家吗?”
董知微咬咬牙,随遇而安了,点头指路,“我家在这边。”
从巷口到她家还有一段距离,董知微的家靠近北外滩,在老城区深处,要拆迁的消息早在几年前就喧嚣尘上,是以这里所有的破败陈旧都在拖延中等待着彻底的清除,但遗憾的是,期待中的拆迁一直到如今都没有动静。
巷子两边的老式平房上搭满了违章的屋棚,有些甚至是那种自建的跨过狭窄巷子的过街楼,街楼低矮,让稍高一些的人走过时都不得不弯一下腰,否则就很可能一头撞了上去。
董知微一路走着都在小心她身边的男人,如果她老板因为送她而在这里撞到头或者跌倒,那她实在不敢保证自己明天还能不能保住这份工作。
她几乎可以确定袁景瑞今晚的反常是因为他喝醉了,人喝醉的状态是千奇百怪千姿百态的,她就曾见过喝醉之后必要完整背诵长恨歌的文艺派,还有为了证明自己没醉非要挑战窄小高耸的消防梯的运动健将,有些人的醉态从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比如袁景瑞,她要记下这一点,以后提高警惕。
但奇怪的是,袁景瑞穿街走巷的能力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得多,事实上他的表现已经不能用好来形容了,简直超级,他甚至还能够在避过一根黑暗中斜刺出现的晾衣竹竿的同时出手将差点踩进水沟里的她救了回来,还对她说,“小心。”
董知微脸红了,幸好在黑暗中,自己的老板应该看不到。
“对不起,是我没注意脚下。”她力持镇定地抱歉。
“你喝醉了。”他回答她。
“怎么会?”她听到一个很大的声音,然后立刻明白过来那是她自己的,一时羞愧,有些崩溃地掩住了自己的嘴。
即使在这样黯淡的光线里,她都能看到他笑时露出的白色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