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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西成不知道她是想起了“旧事”，见她露出深思的模样，心中掠过一抹欣慰。肃了肃面容，认真说道：“雪晴，我想让你下个月去试试。本来你再过半年也是要去的，只是我觉得，如果这次能进去，倒是比半年后更好一些。”
宋雪晴听了，深以为然。
上官菀曾羡慕过修真世家的子弟，有机会“走后门”进入各大山门，可她却不知道，修士通过十年一次的层层选拔进入宗门，与“走后门”进去的修士，是截然不同的。
这其中的不同，散修不清楚，但修真世家的人，却是门儿清。
再大的宗门，也没有真正的公平可言。毕竟银月国大大小小的修真世家不下数百个，而这些修真世家培养出来的子弟，总体素质要好过没有根底的散修。为了不让人才流失，各大宗门都会给修真世家的弟子多一次机会，也就是年满六岁之后，前往中意的宗门测试灵根，符合条件的收下，不符合的送回世家。
只有一层关卡，比起竞争激烈的十年大比收徒来说，门槛虽然提高了，却没有什么竞争的压力，只要灵根资质足够好，就有很大的机会。
而修行并不单单只看灵根，修士的心性、手段，乃至福缘，都缺一不可。大比虽然竞争惨烈又挑选的极为严苛，但被挑中的修士必然有其独到之处，而这却是走后门的修士所缺乏的。
走后门的修士，哪怕是入了内门，也未必会被看重。毕竟都只是孩子，谁知道他们长大成人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性情？到时候也没办法退货，便是不适合修行的，也只能留在山门里，不禁浪费修行资源，还浪费了先前培养的精力。
再有一点，许多世家修士，家族都是放在第一位的，然后才是宗门。
是以，对待“走后门”的修士，宗门多半都盯得很紧，修行资源却未必比得上一般大比修士。
当然，对散修来说，能够进入宗门就已经足够让人羡慕了，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
“不过这次并不是正式的十年大比，得到消息的应该只有世家修士和一小部分的散修，但也不可掉以轻心。”宋西成道。“这一次，分给落叶城的名额并不多。”
分给宋家的名额就更少了。
这就是不曾对外宣布的意思了。
而且还限定人数。
这就意味着，虽然是按照十年大比的方式选拔弟子，但成功的概率却要高的多。
宋雪晴心里虽然明白，如果这消息是真的，对她来说就是一次更好的机遇，但却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她只是看着宋西成，小脸上有些犹豫：“我母亲……她知道吗？”
“菀娘应该已经告诉明华了。”宋西成点点头，他让上官菀拖住叶明华，自然不可能只是支开她这么简单。叶明华始终都是宋雪晴的亲生母亲，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让上官菀开口比他亲自去说更合适。
“等我问过父亲和母亲的意思，再告诉您决定，可以么？”宋雪晴想了想，方才说道。
这孩子，不仅早熟，还很孝顺懂事。
云晴……根本没有与她比肩的资格。
“自然可以。”宋西成咽下了本就让他难以启齿的请托，决定还是把那个无礼的要求埋在心里的好。“你们一家三口好好商量，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还很宽裕。”
“谢谢大伯父。”宋雪晴露出一个笑容，眸中的谢意坦然而真挚。
她没有错过宋西成眼眸里那一丝挣扎和犹豫。
宋雪晴知道，宋西成对她很有信心。而她自己也相信，就算不走后门，她一样能进入大宗门。
前世，她不就是通过十年大比才进了玄天宗么？
那时她能够办到，现在自然也同样可以。
而且这一世，她并不是散修。
但凡通过大比的世家修士，都可以指定带一个修士作为自己的附庸进入宗门之中。
虽然附庸若非有大贡献，终身只能作为外门弟子存在，但对于某些人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譬如宋云晴。
宋西成原先大抵是想替宋云晴说项的，毕竟他只有这个女儿至今都没有着落。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张这个口，却是体谅她的心情了。
她带谁都不会带宋云晴。
对于宋西成没有让她为难这点，她很是欣慰。
这才不吝惜的给了他一个笑容。
好不容易，她可算把“族长”这个称呼给去掉了。
宋西成不知道她的心思，如此这般自嘲的想着，伸出大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这要是他的女儿该多好？
“你回去歇着吧，明儿你堂兄他们回来了，我让人来接你去东苑。”
“好的，大伯父。”
24 连座
“雪晴小姐，大……西城老爷找你什么事吖？”
送走了宋西成，叶灵故态萌复，在宋雪晴身边叽叽喳喳的询问刺探，叫她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她似乎不懂得什么叫知趣。
“你们两个听清楚了，日后与你们不相干的事情，少打听！”
回房之后，宋雪晴把姐妹两叫到面前，冷着脸斥道。
叶珍一愣，讶异的看了宋雪晴一眼，却发觉身旁的妹妹小脸涨得通红，眼底写满受伤。
便知道自己被殃及了池鱼，却也只能心甘情愿的受着。
……妹妹她又惹事了。
宋雪晴说完，就把姐妹两赶了出去。叶珍也不多话，她知道雪晴小姐更喜欢一个人呆着。
拖着妹妹回了房。
“灵儿，姐姐不是说过，小姐的事情，让你不要多问吗？”叶珍头疼的看着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大了。
宋家已经待她们很好了啊！
“姐姐，我又没做什么！”叶灵大声叫屈，鼻尖一酸，忍不住道：“我就是看大老爷和小姐神神秘秘的躲在屋子里说话，一时好奇才问了一句而已，她就这样说我们！”
难道不知道这本就不该是你好奇的事情么？
叶珍隐隐觉得脑袋有些胀痛。
“灵儿，小姐不过是敲打，她不也没怪你么？你又何必做出这般委屈的模样来？”给谁看？
“她说的还不够明显么？”叶灵红了眼圈，忍不住泛起了泪光：“我们又不是下人……”
说到底，还是没摆正自己的心态。
听叶夫人随口说了几次，她就信以为真了。
“灵儿，这是宋家。”叶珍叹了口气，拍拍妹妹的手，将她拉到窗边，按在椅子上做下：“我们虽然不是下人，可也只是寄人篱下……”
那些下人，好歹还算是宋家的人。
她们什么都不是啊！
“而且，咱们如今已经过的比以前好了不是吗？咱们在本家是个什么情形，你不记得了吗？”叶珍语重心长的劝说，双眸却忍不住打量着屋子。
在叶家的时候，别说是这样漂亮精致的闺房，就是一间不漏雨不透风的屋子，她们姐妹都没捞着。
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叶灵听了，忍不住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她是吃得饱穿得暖了，也没有再挨过打，被罚的遍体凌伤。
那又怎样？
在叶家，听得再多冷嘲热讽，她们到底还是叶家的“小姐”。
可在这儿呢？
她们只是两个寄人篱下的叶“姑娘”。
姐姐每日伏小做低，跟个小丫鬟一样的伺候宋雪晴。
可她却连最低级的心法都不教她们。
她们也是有灵根的啊！
她凭什么这么作践她们姐妹！
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盖住她眸中的愤恨。
叶珍见她不再反驳，只当她听进去了，松了口气：“雪晴小姐只是看着冷淡，其实对咱们还是很好的。你和雪晴小姐年纪差不多，好好伴着她，她日后必定不会亏待你的。”
才怪！
叶灵撇了撇嘴。
“灵儿，你听见了没有？”
“我知道了姐姐，我以后不会再多问了。”叶灵细声细气的保证。
叶珍很高兴：“好了，别哭丧着脸了。快去洗洗，一会你不是还要去陪叶夫人出门吗？”
是啊，因为她的身量和宋雪晴差不多，所以可以代替不爱出门的她去选几件时兴的衣衫……
叶灵笑了。
“宝贝儿，怎么了？”宋玉成诧异的看着这个时间跑来矿山的女儿，就算刚才已经有手下通报过了，他还是亲眼看到了这丫头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方才相信。
她竟然独自跑来找他？
“没来过，所以过来看看。”宋雪晴冲着父亲抿唇一笑。
“你想来，早上的时候怎么不说？我可以带你一起过来。”宋玉成略带责怪的说道。
小孩子家家一个人单独出门，还跑到这么远的矿山来……他怎么放心的下？
宋雪晴偏过脸，十分诚恳的望着宋玉成：“早上我不知道父亲要来矿山……您也没说。”
额……
宋玉成抽了抽嘴角，矿山监工的日子都是定好的，她是有多不关心他这个当爹的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不过话说回来……家族中恐怕也没几个她这么大的小孩会知道这个。
这不是他家女儿跟别人家的不一样么？
“明成，我带雪晴到棚子里坐会，你受累多看着些。”宋玉成担心太阳太大晒着了女儿，一把将她抱起，转头对身旁的另一位监工宋明成说道。
宋明成笑眯眯的瞅着这父女两，尤其是宋雪晴。宋家的这个小天才，他见着的次数可不多呢！对上宋玉成略带歉意的眸子，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有我在你就放心好了！”
说是监工，其实他们也就是意思意思来看看，顺便小心不要发生什么塌方事故伤到族人罢了。
灵石矿洞虽然牢固，偶尔也还是会有意外发生。
“明成叔叔辛苦了。”
“雪晴丫头真懂事，真乖！”宋明成忍不住摸摸宋雪晴的小脸。
这粉雕玉琢的，真真是好想捏上一把！可当着人家亲爹的面，他实在没好意思下手……
他成亲不久，妻子虽是凡人，却也不是说怀上就能怀上的。
虽说还没到求子若渴的地步，可见着漂亮可爱的小娃儿，还是忍不住格外的稀罕……尤其这个漂亮娃儿，还是他们宋家的掌上明珠。
就连大长老都把她放在心尖尖上，跟眼珠子似的疼。
所谓的“棚子”其实就是露天搭建的大棚，下午日头最烈的时候，矿工都被集中在这里蔽日休息。
矿工中很多都是凡人，他们可不像修士那样不在乎风吹日晒。
不过这时候，棚子下面空无一人。
宋雪晴小声将宋西成的话挑一部分不大重要的说了。
这么众目睽睽之下，宋玉成也不好设隔音障壁，否则反而会更引人注目。
宋雪晴说的隐晦，但颇为了解女儿性情的宋玉成，知道其中必然有所隐瞒。
否则她不会这个时候特地跑来矿山。
“我知道了，回去我会跟你母亲说的。”宋玉成笑道。
宋雪晴却忽然小脸一板，皱眉说道：“父亲，我想让叶灵回叶家去。”
宋西成诧异的看向她。
“那叶珍呢？”
宋雪晴看了父亲一眼：“自然是一道送回去。”
叶珍很维护妹妹。
如果叶灵回叶家，叶珍也不会继续留在宋家。
相比起叶灵，宋雪晴对叶珍就要好得多。虽然叶珍一直做着丫鬟做的事，也没有像叶灵那样满口自称奴婢的“好”习惯，但她明显就更偏爱叶珍一些。
她不会赶叶珍走。
叶灵就是因为这个才有恃无恐吧？
她却并不知道，如果叶珍自己要离开，宋雪晴并不会阻拦。
叶珍还没有珍贵到必不可少的地步。
且以宋雪晴的性子，不管是对谁，若是不满意了，从来都是连座的。
谁让她们是姐妹呢？
25 撑腰
族中几位少爷第二天要归家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
“怎么突然就……对她们姐妹，不太好吧？”听了丈夫的话，叶明华还是有些犹豫。
到底是她的血脉亲人啊！
宋玉成悄声将宋雪晴的打算说了，笑道：“到时候女儿去了宗门，不过只能带一个，难不成要让她们姐妹骨肉分离？”
叶明华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自家宝贝女儿若是成了宗门子弟，就要守着那边的规矩。宗门可不是家族，纵着她想怎样就怎样。规矩便是规矩，便是天王老子到了那地方，一样要好好守着。
叶珍是不会舍下妹妹跟着去的，而叶灵……就算女儿肯带上她，叶明华也不会放心。
就是谁都不带，可宋雪晴走了，她们姐妹也不好继续在宋家待下去。
“你如今也筑基了，修行更是不好放松。便是留了那两个孩子在身边，也没有多少时间照应她们。虽然你对她们好，但到底是寄人篱下……怎知她们没有离去的想法？”宋玉成劝道。
“再让我想想！”叶明华有些歉疚的说道。
宋玉成冲她温柔的笑，并不愿逼她。纵然她舍不得送走她们，他也无所谓，左右不过是养两个闲人罢了。对叶明华，他总是呵护的心态，不舍得叫她为难。这辈子他的宠溺，似乎大半都给了妻子，而非女儿。
纵然知道叶明华容易心软，又太过看重亲缘，他却始终拿她没办法。
善良也不是什么错啊！
夫妻两便略过这件事情不提，陪着女儿吃了饭，便早早的歇了。
第二日仍旧是宋玉成去矿山监工，叶明华早早领了叶灵出门。宋西成使人来接宋雪晴的时候，只叶珍陪着她。
“你也一道去吧！”宋雪晴笑道：“回头我也有事要与你说。”
叶珍虽然狐疑，到底猜不到她的心思，只是眼皮子一直跳个不停，心里便有些不大安稳。
东苑聚集了好些人，多半都是来接孩子的父母。他们有些是修士，有些却只是凡人，因此面上瞧着，便是各种不同的模样。
有些是白发苍苍的老朽，有些却年轻的过分，最最叫人觉得错乱的，便是彼此之间乱七八糟的称呼。有那老者对着年轻人叫叔叔伯伯的，也有那中年人对着青年人叫父亲母亲的，叶珍听了满耳，虽然知道这在修真世家是常事，但还是头脑发昏一般，有些无所适从。
论起来，身前这个比她要小两岁的女孩儿，还是她的姑婆婆。
她虽有灵根，但一直不曾修炼，因此即便知道自己也能成为修士，但这概念却一直模糊不清。直到这个时候，方才有了切身的感悟。
修士与凡人……竟是这样的不同。
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垂垂老矣的时候，站在仍旧是青葱少女的姑婆面前，将是怎样的自惭形秽，卑微到了尘埃里。
“雪晴丫头过来了。”宋西成远远的看到她，便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只是刚想将女孩儿抱起来，就别人抢了先。
他只觉一阵清风吹过，面前便多了一位青衫修士。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的女娃儿便悠忽一下消失不见，定睛一看，可不是到了那人怀里坐着了？
嘴角便忍不住抽了抽。“大长老来了。”
“嗯。”大长老却只是冷淡的应了一声，摆足了老祖宗的架子，高傲清冷的仿佛对他不屑一顾。可回过头对宋雪晴又是另一张慈眉善目的脸，冷峻的眉眼弯成了月牙：“就知道你这丫头会来凑热闹！这几日也不见你去丹室捣乱，倒是叫人想的紧。”
他这一出场，满院子的喧嚣便如同秋天的落叶一样零落成泥碾作尘，所有人自动消音，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那让族长都恭恭敬敬的中年人。
大长老虽是宋家的老祖宗，可在人前，却也不是常露面的。修士们还好，兴许总有看一眼的时候，或是前去求丹，碰上老祖宗心情好了，也能面对面说两句话。但这样规模的族人集会之时，老祖宗却甚少出现，因此很多人对他都不大熟悉。
不过听了族长的称呼，哪还有不清楚的，必然就是那位数十年间都醉心于炼丹，时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祖宗本尊。
而这位老祖宗最出名的还不是一手勉强上得了台面的大师级炼丹术，而是他那古怪的脾气。跟所有的炼丹师一样，大长老以脾气火爆而著称，整个宋家，能让他搭理的也不过就是小猫三两只，更别说是见他这般和颜悦色的时候了。
方才从山门中回来的宋家子弟便忍不住好奇的看向老祖宗怀中的小女孩，能让大长老露出这样慈眉善目的样子，定然是那个双灵根的小堂妹吧？
好似比三年前更精致可爱了。
宋雪晴却浑然不觉东苑里气氛诡异，她被大变活人了一回，一颗小心脏还止不住砰砰砰的跳着。神识再强大，她如今也不过是个练气三层的小卒子，又冷不防大长老这样神出鬼没的出现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