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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皇帝只怕也乐得松快一两个月。哪怕他们并不会当真盯着他做什么，也仍不会多做挽留。
这一次皇宫之行，她累得很，主要是心累。凡间的帝王再尊贵，也与她不相干，她在那里可以将自己当做凡人一样生活数年，反而轻松得很。
可是修真界的帝王……终究不只是帝王而已。
玄天宗离得近，不过是片刻的事，姜贤愚不知为什么想请她去玄天宗坐坐，还打了元宝师兄的主意，宋雪晴听了只是笑，到底也没答应。
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了，还是头一回这样归心似箭。
回程的路上却偏出了岔子。
拦人的是陆冠英，他眉目里带着几分倦意，也不似前次那么前呼后拥的，只跟了一个年轻的金丹修士，正横眉竖目的瞪着她。
真是好笑，她都没找他们算账，他们有什么理由怪她？
陆冠英心里也是清楚的，因此打发了那人在一旁守着。
“姐姐，”虽然她不许，他还是这么唤他，听着显得亲昵，却终究不如以前那么顺耳了：“姐姐，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她挥手打断他的话，直白的看进他的眼底，毫无怯意：“但我也早就说过了，你选了那条路走，便再也与我不想干了。”
听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撇清与自己的关系，陆冠英有些急了，道：“并不是我想那样的，只是我身不由己……”
“既然身不由己，现在又为何来寻我？”她冷着脸，没有一丝笑：“但凡你有过一份顾虑，早该知道那样做的后果，你要我体谅你，你又何曾体谅过我？”
那是因为我知道，那不会真的对你造成什么伤害。
郑冠英嚅嗫着嘴唇，终究是没把这句心底的话说出来。宋雪晴说的没错，但不是他没有顾虑她，而是他太自己以为是了。
五年前一会，他看到了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惊喜和欣慰，他没有把她之后说的话听进去。以为她是在乎的，以为她是可以宽容的……而所有的以为，也只是他的以为。
她忽然想起，初遇的那时，她对他说，“没有人会毫无原因的对你好，除了你的爹娘。”
她收留他，或许只是因为旅途寂寞，或许是看他有几分可怜，或许是其他种种缘由……但绝不是因为喜欢他。
他这一次来寻她，并不是来质问什么，而是一心要解释，求得他的谅解。
听起来，他是知道自己错了，知道自己不该去利用她，还抹黑她。
可事实上呢？他陆家少主的身份，已经透了出来，现下被多少人盯着看着，他会不知道？他不过是有恃无恐，不过还是自以为是了。
有时候，不是服软认输，不是哭一哭，就可以万事皆休。
她把他看的太穿了。
“若你愿意，我倒也想和你好好说几句，但莫要再提往事。”宋雪晴看着他陡然灰沉下来的脸色，终究还是有些心软。陆冠英，也不比他弟弟浩清大多少，可是他身后背负的东西，却沉重的连让他任性的资格都没有了。
浩清被家里惯着，有父母疼爱，有她这个姐姐做靠山，他年少时，还任性的妒忌她，排斥她，不与她亲近。就是后来懂事了，他所要学会的，也不过是一个家主的责任义务，并没有什么太过阴暗的东西。
而压在陆冠英身上的，却是不管他乐不乐意，都必须扛起来的，仇恨。
那不是他的仇恨，而是陆家的，却脱卸不得。
若是旁人，她大抵只会听过笑笑，获得的东西越多，必然要付出一些代价，天理循环，本就如此。可偏偏他是她救出来的，在身边还养了一段时间，甚至因为他的“死”还生过心魔，她是有那么点在意的。
她不知道他的爹娘究竟为何带他离开陆家以至于落得那般地步，想来不过是家中争斗失败的结果。但他年幼便失了父母，又被仇人当阿猫阿狗一样混着长大，说起来，倒是没得过多少陆家的恩惠。然而回去之后，偏要担起一族兴替。
他的心，还是太仁厚。
换做是她，管陆家人去死呢？他们去复辟他们的帝国，她自过她的小日子。
但宋雪晴也明白，她能想得透，是因为没有处在那个位置，更是因为，她的灵魂，与他们通都不一样。就是这样，她前世还心心念念的替宋家报复呢！
陆冠英被她说得一愣，看她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光彩。
“你别多想，我不是提点你什么，也不是劝说你，只是对你说说我的想法。”宋雪晴道，不敢给他一点点希望。
陆冠英怅然若失的点点头，却乖巧的道：“姐姐，你说罢，我听着，就像以前一样。”
宋雪晴装听不懂，面无表情的道：“我知道陆家，也知道司徒家。你想必也知道了，因为那件事，我蜀山剑派的一个门徒被我亲手处置了……如今大抵过的生不如死。”
司徒茂云……不论如何，他曾是蜀山剑派的人。而现在，他只能做一个凡人，这对曾经高高在上的他来说，大抵真的比死了还让他难受。
偏偏，皇帝还拘着他一大家子，命人好好看着他，不许他死去。
他要让违逆他的人知道，他不是一个会因为血脉亲缘而心软的帝王。
她没有于心不忍，只是觉得后悔，当初给他一个痛快也许更好。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有时候，活着也不如死了。
她看着他迷茫的眼睛，不知她为何提起不相干的人，叹了口气：“你跟我在凡人界历练过，见过数位帝王，他们高高在上，生杀予夺，却都是生不由己。皇朝更替，也是大势所趋，没有任何人能让自己的国家永世昌盛，因为他们无法决定继承人的选择……你陆家是怎么走到这地步的，你可知道？”
陆冠英默默的点点头。
还好，陆家总算没有自大的太彻底，她露出了自见面后的第一个笑容：“那你可认为，自己能不能当的了一个明君？”
陆冠英哑然。
她不提陆家能否重立正道，也不说陆家是否能与司徒家抗衡。
只是问他，他能不能做到？
答案是什么，他心里早已一清二楚。
便是复辟成功，他取代了司徒皇帝，也不过是陆家的一个棋子，一个傀儡。
这样的他，谈什么成为明君？
“人生来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却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
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314 议亲
乐音门掌门亲自上蓬莱仙岛讨要潇湘琴，被玄如河挡了回去。
他话里也说得嘲讽，那一回明明是与你家的弟子一同前往，她没有得到这份机缘，又何必强求？就算真是喜爱，也应该拿出当年她所得的来换，空口白牙的，又想得好处又不肯付出代价，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宋雪晴听着长絮手舞足蹈的转述，笑的牙不见眼。
是啊，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哼，他倒还有脸上门，当年他的徒弟做的好事，咱们还没跟他算账呢！”末了，长絮十分鄙夷的说道，一脸同仇敌忾。
当年的好事，自然是潇湘琴外泄之事。宋雪晴心底其实有些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会是瑶青传出去的，她的性格，并不该如此才对。她更怀疑君和真人，只是后来瑶青默认了。
乐音门的意思，瑶青是实在太喜爱潇湘琴，这才一时入了魔障，算是给了蜀山剑派一个解释。又因宋雪晴那时牵扯上魔修一事，蜀山剑派也不好太过咄咄逼人，这才没有再闹大。
只是心里总有些不舒服，尤其是天绫峰一脉的弟子，对乐音门的好感一落千丈。
长絮跟她交好，更是连今年的登天梯都没去。
“师姐莫气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乐音门能占据六大宗门的一席之地，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宋雪晴淡笑着说道，只眼中却没什么温度。这话听着像是劝解，不必仔细听也知道分明是嘲讽。她本对乐音门的观感还不错，经此一事，那点好感也没了。伸手拉过一边的蒲团：“师姐快坐，今儿怎么得闲上我这儿来？”
前年小师妹云水瑶历练归来，一举突破金丹期，不必想，也知道她定是遇到了什么大机缘。她这一回来，师尊玄如镜自然十分高兴。而师姐妹们之间也涌出了一股浓重的危机感。她们同为玄如镜坐下，入门的时间却差的极多，一个宋雪晴已经让她们倍感压力，如今连云水瑶都后来居上，她们怎能不着急？
就连最忙于事务的长安师姐，也在云水瑶的结丹大典之后，匆匆闭关去了。
师尊一心培养小师妹云水瑶，自是命她接手了天绫峰的事务，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宋雪晴观之，发觉小师妹整个人都变了不少。果然外出历练是最锻炼人的。端得沉稳了许多。
几位师姐虽有些不服气。但奈何却是师尊的决定，违抗不得，只潜心修炼不提。
长絮也闭了关，就不知她是何时出来的。
“我出关也有几日了。是你整日呆在洞府中都不外出走动，也不说来迎迎我。”长絮似真似假的抱怨了几声，随即眯起眼来，看向她：“师尊有意让长瑶接掌天绫峰，你真的不在意？”
长絮也不是无的放矢，之前师尊虽有暗示，到底没有明面上说出来，而宋雪晴是除了云水瑶之外天绫峰最出色的弟子，甚至比她还要出彩两分。可师尊却越过她和几个大弟子，看上了最小的云水瑶。不说别人，就是长絮心里都有些不满，只是她素来无心峰主之位，不过难受一会就算了。倒是更为担心宋雪晴。
毕竟，除了灵根，她哪里也不比云水瑶差。
宋雪晴摇摇头，她一开始就没料到过自己会进蜀山剑派，更别提是成为峰主了。自家人知自家事，她的性格，并担不起这样大的责任，也正因此，她其实是最先放弃的一个。
便是没有云水瑶，玄如镜也一定不会选她。
“真的。”她笑着答道，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的动摇。不闪不避的对上长絮师姐漂亮的凤眼：“师姐还不了解我么？我是最懒散不过的。”
“你懒散？”长絮横了她一眼，在宗门的日子，她可几乎一直都在闭关，这样还叫懒散？再没有比她更勤快的人了！“罢了，不说这个，前儿你的元宝师兄不是送了东西来，快拿出来叫我开开眼。”
什么叫她的元宝师兄？
宋雪晴无奈的笑了笑，耳尖略略有些发红，倒也不反驳她的话，只取了一个袋子出来，递给她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一些灵植和灵药的种子。”
长絮也不跟她客气，径直打开来看了，半晌，抽了口气道：“这些还不够好？凤尾草，炎阳花……这可是有价无市的草药种子！便是丹鼎门都没有存货的，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弄来的，竟然这样齐全！”
宋雪晴淡淡勾了勾唇角。
自打黄元宝知晓宋家开辟了灵田，开始种植草药之后，就一直在费心替她收罗各种草药的种子。三不五时的就托人送来，大多是一大包，在许多常见的种子里掺杂一些罕有的……宋雪晴知道，这必然是他通过玄天宗和黄家人双管齐下才的来这么些。
元宝师兄待她，就没有再好不过了。
因着陆家派人潜伏之事曝光之后，六大宗门之间的关系就紧密了许多。若非从前相互争斗，大抵也不会给他们派人渗透入他们门中的机会，六大宗门的掌门商谈过后，决心一起整顿宗门，倒是仍旧查出了不少魔修残余，很是掀起了一番惊涛骇浪。
这几年，六大宗门之间的来往多了起来，黄元宝给她送东西的时候，也就更多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以凡人的说法，他们已是相交大半辈子的时光。这个世上，除了父母爹娘，大抵只有这个人，还会一直惦记着自己，把她放在心上了。
他的心意，她已然明白了，只是有些事情，还没有说破。
到了现在，她也知道，元宝师兄和他前世那位道侣，是再无可能。心中虽去了几分介怀，但要她主动开口，却是不能的。
而元宝师兄……他也不曾向她亲口表述过自己的感情。
两个人已是玄天宗和蜀山剑派弟子眼中公认的一对，否则长絮也不会说出“你的元宝师兄”这样的话来，偏偏两个当事人却故作不知，一直互有来往，却没有更进一步的表示。
长絮师姐是最替他们着急的，她是没有碰上令她中意的男子，可这个师妹，是不是也太不紧张了一些？便是以她挑剔的目光来看，黄元宝也是极为优秀的男子了。不说他的脾性如何，单他只对宋雪晴一人上心，对旁的女修不屑一顾的态度来看，就极对她的胃口。
长相好，身世好，又是与蜀山剑派比肩的宗门弟子，修为也不差，堪称门当户对，还对她一心一意。这样的男修，千百年也难得一个，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犹豫什么！
“元宝师兄一向有心，你又不是头一回知道了。”宋雪晴淡淡一笑，也不去接她手中的袋子，笑道：“一会你走的时候，替我交给红昭，让她带给我爹娘吧！”
“你还真是……这么几步路都不肯走？”长絮拿她没办法，忍不住瞪着她：“便是不想出门，把红昭叫来就是，还用得着我特意走一趟？”
说罢，把袋子随意扔在她身旁，嘟起嘴道：“我不去，我好歹是她师叔呢，也太掉价了！”
长絮师姐……倒是越来越孩子气了。
“这不是顺便么？”见她又瞪了过来，宋雪晴哑然失笑：“好好好，不去便不去吧！长絮师姐，你特意来寻我，莫不是来说八卦的？”
“那倒不是……”长絮犹豫了一会，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才从师尊那边过来，听师尊的意思，似乎想让长瑶师妹与玄天宗的姜师兄结成道侣……我这不是替你们着急么！”
宋雪晴一愣。
前世，似乎也有这个事情，只是后来没成。那时她也不知道是男方还是女方的意思，如今看来，莫非是蜀山剑派有这个心思不成？
“……那是好事啊，你着急什么？”她有些不明所以的说道。
对姜贤愚，她早已不再介怀，尤其是那次与他在皇宫中谈过之后，心中有些许一直化解不开的，也淡淡散去了。
那个人要走的路，和前世的她不一样。便是如今，她和他也不是同一个层面上的人，又没有交集，那些过往，又何必带到今生来？
“你真是！”长絮恨铁不成钢的轻拍了她一下：“他们两要是成了，你和你的元宝师兄怎么办？”
这又有什么相干？
宋雪晴越发莫名了，疑惑的转头去看她。
长絮扶额，看着她的脸，疑惑道：“你该不会是真的不知道吧？我们这样的宗门，是不可能让两个弟子嫁给同一个门派的弟子的。”她心中计较个，只怕长瑶的可能性更大些。毕竟她是玄如镜看好的接班人，而姜贤愚，相传也是青玄真人极看重的弟子，有希望执掌一峰。
那两人，更般配一些。
而长卿和冲和么……就这个要说不说的劲头，只怕还不知道要磋磨到什么时候！
宋雪晴有些惊讶，这一点，她还真是不知道的。
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说，我和元宝师兄八字还没一撇，总不好耽误长瑶师妹才是。”她摇摇头，不甚在意的说道。
315 炼制破厄丹
长絮见宋雪晴不甚在意的模样，心中急个要死，真真是上仙不急急死道童……啊呸呸呸，她做什么把自己摆在徒儿的位置？她可是她师姐呢！
只是仍旧叫宋雪晴冥顽不灵，浑不在意的态度给气个半死，末了拿她实在没法子，也只道好心喂了驴肝肺，气呼呼的走了。
宋雪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笑，就是知道又如何，她能去阻止吗？且不说这事情还没定，就是定下了，她也一样没办法，只能干看着。
顶多不过是叹息她和元宝师兄果真是没缘分罢了。
不过既然她说起了，宋雪晴少不得要问问黄元宝这件事情的真假，过得一段日子，想来事情应该差不多有了结果，便去信问了他。只是元宝师兄传回来的消息却叫她迷惑，玄天宗那边是半点动静都没有，还跟往日里一样，没有传出一星半点的传言来。
便是顾着女方的面子，也不该这么安静才对。瞒着底下的弟子倒是有可能，可以黄元宝的身份，总该听说一二，怎么可能如此平静？
宋雪晴凝眉想来，大抵是师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事实也与她猜测的差不多，只是打消玄如镜念头的却不是她自己，而是掌门玄如河。
两派联姻，自然不是小事，便是自己的亲传弟子，她也须得和掌门师兄商量一番才能成行。哪想到了云中峰掌门洞府，不过起了个话头，便被否决了。玄如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