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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泓知道一些宗门大比的规矩，知晓优等之中，最多也只能又一人进蜀山，心中便暗暗将那宋白宸当做了自己的对手。他的资质虽然稍稍高一些，但修为却不如自己，年纪又有些大了，在登天梯上的表现也不如自己——哪怕自己第一天丢了个大丑，但乐音门并没有做出裁决，想来没什么太大妨碍了。
虽说宋家那乡下小子蛰伏了这么多年，怕也是冲着蜀山剑派去的，但他却不担心。
他的赢面远比宋白宸要大得多。
如此这般想着，上官泓便有些眉飞色舞起来，差点就没以蜀山弟子自居了。
他却不知，这世上，人算永远不如天算。
71 人算不如天算（中）
却听广场上，又是三声铜锣声响起。
宇阳真人这回是从大殿之内走出来的。
照例又是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譬如此次遴选结束了什么之类的，洋洋洒洒的一大通，没一句有用的，说完了便转身回了殿内。
接着便走出了两个眉目伶俐的少年道童来，冲着众人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请白色玉简入选者入殿内候选！”
宋雪晴听着这少年人尖细的声调，不知为何有些恶寒起来，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这不是什么宗门遴选，而是皇宫选秀吧？
不然怎么连小黄门都整出来了？
到底只敢心中腹诽两句。
黄鹤年冲他们点了点头，元宝便拉着宋雪晴就往大殿里跑。
宋白宸是个乖觉的，只慢了一步跟上。
“这小子倒是个能忍的。”黄元起哼了一声。
宋雪晴对他的排斥表现的很明显了，他却还能做出一副老实憨厚的模样来。
要是等他成长起来……怕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能手。
黄鹤年不置可否。
在门口叫那道童验过了身份，方才得以入内，却听那道童说道：“进去了里面，还是不要牵着手了，叫真人们看了不成样子。”
元宝到底大些，也略有听闻过一些男女间的事情，否则也说不出日后要娶她那样的话来。只是他脸皮再厚，也禁不住这样打趣，瞬间飞上两朵红云，忙松了手。
倒是宋雪晴目不斜视，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旁人不以为奇，其实只有宋雪晴自己心里清楚，她不是听不懂，只是没那么在意罢了。
当日还觉着叶灵脸皮厚，不想她自己也不差。
进了大殿，边有人领了他们，照着高矮个头，一溜儿的站好。
宋雪晴排第一个，她也是优等之中年纪最小的。
而身旁便是元宝。
其他人其实都跟元宝相差无几，多半是上官泓那个年纪的少年，宋白宸看着最老成。
暗暗观察了一番，发现这一次一共不到十个优等，女孩子只有三个。这个数量倒是比往年少了许多，不过虽然这次遴选比十年大比要容易一些，只要是灵根资质入了等，便不会被意外淘汰，但毕竟人数少了近三分之二，说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又去看各大宗门的真人们。
目光落到玄天宗那边的时候，宋雪晴的目光顿了顿，眸子里闪过一抹难明的情绪。
这次来的是青河真人，前世宋雪晴要喊一声师叔的人。不过她对此人并不熟悉，只知道是个性子十分中正平和，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在门派中很是吃得开。不过她前世的师尊却不大看得上他，是以她那一峰与青河真人那一峰平日里没有什么太多的往来。
没办法，师尊的脾气太臭，又护短，整个玄天宗没被他骂过的人屈指可数。
青河真人身旁站了个玄衣青年。
他长得极好。
大抵是宋雪晴几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了。
鹅蛋脸，不过巴掌大小，左边眉毛处一颗鲜红的美人痣很是惹眼。一双桃花眼，睫毛清晰可见，偏配上了一对锐利的浓眉，遮去了几分女气，目光清澈坦然的似一汪清泉。鼻梁挺而直，人中鲜明凹陷，一双薄唇，下颚略宽。他的头发束成了一个简单的道髻，髻上别了一支玉似的簪头，一身玄衣衬得他肌肤赛雪。
便只是那么淡淡的站着，就仿佛生就绝世的风华。
不管是谁见了，都要赞一声：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宋雪晴敛了敛眸子。
姜贤愚。
他是青河真人的得意弟子，会在这里，她本不该意外的。
只是……前世是他杀了她啊！
到底意难平。
若是她记得不错，他今年应该方才三十多岁，却已经是筑基后期，离结丹不远了。
未满百岁却将结丹，这是怎样的天才绝顶，怎样的意气风发？
她与他，从来都是云与泥。
姜贤愚也看向了她。
宋雪晴并不慌张。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赤裸裸，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对于他人的注目，姜贤愚早就习惯了。
他是玄天宗公认的天才，也是玄天宗最出色的弟子，旁人带着羡慕嫉妒，或是敬佩仰慕的目光，于他并不陌生。
然而，他却觉得有一道目光，似乎有些不同。它并不灼热，也不恨毒，甚至没有好奇没有讶异，显得格外淡然，却又直白的盯着他看。
那注视中，仿佛带着一丝怅然。
他有些奇怪，便看了过去。
却发现，看他的只是一个年幼的，玉雪可爱的小女童。
女童很可爱，尤其是一双眼睛，大大的圆圆的，长而浓密的睫毛，掩住了大半的瞳孔。她肌肤粉粉的，唇红齿白，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长大了该是个漂亮的小女修。
只是五六岁的样子，却用那么沉静的目光瞅着他。
想来应该是太过天真懵懂吧？
姜贤愚想着，冲着女童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就像是看着自家年幼的弟妹一般。
宋雪晴却已经收回了目光。
见了姜贤愚，不知怎得，不能进玄天宗的遗憾，瞬间就淡了许多。
一瞬间起伏的心境，也渐渐安稳了下来。
前世临死前的那一瞬间，她看开了很多。
对于今生的一些人一些事，也不似前世那般执着了。
他和她，今生不会再有那样的交集了罢？
这一个小小的插曲，自然无人察觉。就算察觉了，也不过是一个小女孩的好奇罢了。
别说是她，姜贤愚第一回在众人面前露面的时候，峨眉派的琅？真人都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修真界不乏俊男美女，然而这样俊美到让人失神的，到底少见。
“这一次，还是从如墨真人先开始吧！”宇阳真人看看人都到了，便对在场的各大宗门掌门、长老们说道。
没有人有异议。
六大顶级宗门之中，以玄天宗为首。可是在场之人都知道，玄天宗这个首座，其实拿的并不安稳。若非蜀山剑派不爱参与这种门派纷争，互相攀比的“无聊”举动，这第一的位置，怎么也轮不到玄天宗来坐。
即便如此，这些宗门也不敢因此就怠慢了蜀山剑派，还是在顶级宗门之中，给他们留了一个中上的位置。
玄天宗倒是识趣，并不计较这个背地里的说法，明面上也敬着蜀山剑派。
是以，每一次十年大比之后，第一个挑人的总是他们。
好在，他们每次挑的都不多。
“多谢各位真人谦让我蜀山。”如墨真人想也是习惯了，连客套都省了，随口说了一句，如弥勒佛一般和善的面庞上露了一丝笑意，温和的眸光轻轻扫过场中的少年。
即便明知道自己未必能进蜀山，但所有人的面上还是都带了几分紧张。
上官泓和宋白宸更是都忍不住挺了挺胸胸膛。
宋雪晴看的真切，却笑不大出来，大伯父的心可真大，把一个天灵根藏了这么些年，他就不怕藏的夭折了？若是没有这回突如其来的遴选，他是不是打算偷偷把人送上蜀山去？
宋雪晴忍不住想，或许大伯父不是没送过，只是蜀山的人太挑剔，就算是天灵根，他们都未必看得上眼！
只是相比起上官泓来，她倒是宁愿让大伯父如愿了！
那么一个小小年纪就坏到了骨子里的家伙，真让他进了蜀山的大门那还得了？
不过，前世她还真没听说过蜀山剑派有上官泓这么个人！
72 人算不如天算（下）
宋雪晴正兀自琢磨着，冷不防对上一双温和慈祥的双眸，不由愣了愣。
这蜀山剑派的长老……看她干啥？
“你叫宋雪晴？”她听到玄如墨和气的问道。
便不自觉就点了点头。
“很好，你到我身旁来。”
她？
宋雪晴猛然瞪大了眼睛，显然有些不可置信。
她和蜀山剑派，压根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去吧？
瞬时间，大殿里针落可闻，除了众人粗重的喘气声，竟然无一人开口说一句话！
众位真人们面面相觑，峨眉派的琅？真人更是惊诧莫名——她分明问过的，玄如墨并没有看中这个小女孩！
怎么可能！
上官泓的眸子里简直要喷出火来！
他心里仿佛有一团烈焰在烧，烧的他心口发闷，闷得恨不得张狂的叫出声来，才能够宣泄此刻内里满腔的怨恨与不甘！
可是……他不敢。
这么多真人在场，又是蜀山剑派的长老亲自选的人，根本不容他人质疑！
年纪小的孩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大殿中气氛诡异，骇得他们不敢开口。
宋白宸在玄如墨开口的那个瞬间，便低下了头。没有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唯独袖子底下青筋暴起的手臂，能够显露几分他内心真实的情绪。
满殿之人，只有元宝带着一脸真切的欢快，欣喜的看着宋雪晴。
良久，还是宇阳真人开了口，哑着嗓子道：“宋雪晴，还不快拜见你蜀山剑派的长老？”
宋雪晴这才回过神来。
连忙一溜小跑到了如墨真人身旁，恭敬的行礼：“弟子宋雪晴见过如墨长老！”
玄如墨和蔼的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去和你师叔站一块去！”
“是！”宋雪晴的脸上，此时也多了一分喜气。
无论如何，能够进入蜀山剑派，是她的运气！
蜀山剑派……毕竟是整个修真界多认可的龙头老大。
且不说实力究竟如何，单论蜀山剑派存在的时间而言……便是玄天宗也要退避三舍。
只是那时，她心心念念要弄到《玄天诀》。
……这也就是宋雪晴心底的自我安慰，蜀山剑派是不会沦落到去挑一个四灵根的散修的，那一届大比还没比完，蜀山剑派就拎着看上眼的人走了。
没有人提出异议……十年大比与此次遴选不同，有擂台竞技这一项，只要看上了，立时挑走也不是不行。
她显然根本就没入人家的眼。
再者，她从一开始，走得就不是剑修的路子。
前世宋雪晴所学驳杂，宝尊再牛叉也是个器灵，教不了她剑意。
可要说她对这个隐在暗中的天下第一毫无想法，那就有些自欺欺人了。
这一次如墨真人出乎意料的选择让众人都震惊了一把。
把宋雪晴本人都给弄了个手足无措。
心底的惊喜不言而喻。
既然玄如墨挑了人，便没有改口的道理。
“恭喜如墨真人，挑到了合意的弟子。”宇阳真人笑眯眯的恭贺道，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宇阳真人有礼。”玄如墨亦是满脸微笑，看不出丝毫勉强。
宇阳真人暗自琢磨：这宋雪晴灵根资质不过六十五，便是瞧不上上官泓，那宋白宸也是极好的，偏偏玄如墨这老东西偏挑了她……
莫非是因为登天梯？
登天梯的成绩昨日傍晚就已经送到了各位长老手中。
宋白宸三百七十五，上官泓四百零三。
宋雪晴四百九十八。
头名黄元宝，玄天宗已然势在必得，六百三十八级台阶，便是历年来，也是少见的成绩。
也有几个坚持到最后一刻的，然而都不如那黄元宝。
也是玄天宗的气运到了。
宇阳真人又笑道：“接下来，该是青河真人了吧？”
青河真人笑了笑。
他心里是极高兴的，黄元宝年岁小，又是双灵根，却是此次遴选当之无愧的第一。
可塑性很大。
“多谢宇阳真人，”青河真人毫不犹豫的道：“我玄天宗看中了黄元宝。”
元宝便上前一步：“见过青河真人！”
宋雪晴也替他高兴。
元宝师兄果然还是进了玄天宗，他给青河真人行过礼之后，就和姜贤愚站在了一起，冲着宋雪晴挤眉弄眼。
她也跟着挤了挤眼睛。
剩下几个也各自有了归属。
乐音门挑了一个水属性天灵根修士，是个长得格外清秀腼腆的小男孩。
古剑门选了宋白宸。
丹鼎门挑了个适合自个门派的火木双灵根的少年，据说在炼丹上颇有天赋。
峨眉派挑了个眉清目秀的双灵根女孩儿。
……
几个大宗门都挑的差不多了，最后竟是剩下了一个上官泓。
上官泓气得脸色通红，看起来像是要哭。
最后是宇阳真人站了出来。
上官泓心中一跳。
乐音门也是顶级宗门。
却听宇阳真人道：“上官泓，你退下吧！”
他呆若木鸡。
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几位真人看着他的目光，或有同情，大部分却都皱着眉头。
元宝的嘴角又咧了开来。
上官泓最后是被乐音门的弟子拉下去的。
优等入选者瓜分完毕，好几个宗门都是毫无斩获。
不过，这也是必然之事，刨除上官泓，剩下的几个人本就不够分。
往年十年大比的时候，这样的事情也是有的。
接下来便是蓝色玉牌以及通过四个关卡的入选者一起入殿了。
真人们这时方才热闹起来，优等太少，一人一个都不够，挑过了便罢了。这良等的人数却多了数倍，竟是不知不觉争抢起来，一个入选者有时候甚至有好几个宗门去抢。
宋雪晴看了个大概，见黄月英顺利的入了乐音门，便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
不知怎么得，竟是有些困了。
伸手揉了揉眼睛。
冷不防被人抱了起来。
宋雪晴顿时一个激灵，猛然瞪大了眼，却是玄如墨带来的两位酷哥师叔中的一人。
“师叔？”
“我道号长明，他是你长垣师叔。”酷哥淡然的自我介绍。
她现在就算是蜀山剑派的弟子了，喊他们一声师叔也是应当的。
“是，长明师叔，那个，我真的不累，师叔放我下来吧！”宋雪晴真心要哭了。
她今儿是走了什么桃花运？
这位长明师叔其实人长得挺帅，就是面皮有点儿僵，同边上那位长垣师叔如出一辙。
蜀山剑派遗传面瘫脸么？
“小丫头，莫要逞强，你长明师叔难得发一次善心，就让他做做善事好了。”玄如墨察觉了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不禁哈哈大笑，打趣道。
……宋雪晴窃以为，长明师叔的脸似乎更黑了。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好？
玄如墨……为何会舍了两个天灵根，来就她这个双灵根？
没有这样的道理啊！
长明拍了她的小屁股一下：“别乱动。”
宋雪晴顿时整张脸都红了。
当下不敢再挣扎，乖乖窝在他怀里，却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一番混乱之后，各大宗门的人身旁大多都站了五六个孩子。
唯独玄如墨，只让长垣师叔又领了一个小男孩回来。
宋雪晴听得分明，这男孩子好像叫司徒茂云，是个三灵根，不过金灵根十分出色。
司徒……是银月国的国姓。
修真界那么多人，她不可能人人都记得……但这个司徒茂云，分明是百年后银月国的君王。
他是她的师弟？
73 道别（上）
玄如墨先挑中了宋雪晴，所以算是她早入门。
只是好奇多看了两眼，不想那比她要大两岁的“师弟”却察觉了。
“师……姐？”司徒茂云回过头，听语气是疑问句，可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感情蜀山剑派挑人的条件是面瘫？
可她不觉得自己也跟他们一样啊……虽然她平时是冷淡了一点，那也只是冷淡而已。
“没事。”宋雪晴说完了，然后自己想哭。
好像有点被他们传染了。
司徒茂云当下没做声，又转了回去。
“长垣，有没有看中的女娃娃？挑个回去给你做童养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