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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婚令-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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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钓鱼?这又是什么时候养出来的新爱好?南山双手合十同小沙弥道了声谢,继续往后边走。
  芙蕖池中绿油油的荷叶接天连日,在这没有风的正午,看着像是假造出来的。
  她走到桥上东看看西看看,想要找到观白。恰这时,她耳朵一动,径直走到桥边上,倚着桥栏往下探,却只看到一支尖尖的舟头。于是她喊道:“师祖快出来罢!佛门清净之地,钓鱼杀生什么的太罪孽啦!”
  “看来我徒孙耳朵真是太好了啊,我钓上鱼来她也能听见,就是有点烦。”
  南山听到这话,便确定这会儿观白应是与裴渠一起的。观白往日还称她徒弟,今日立刻换成徒孙,速度可真是快啊。
  她心里稍稍咯噔了一下,虽然她知道观白不会同裴渠乱说什么,可还是觉得有些不踏实。总之,只要不让观白喝酒就行。观白一喝酒太容易讲实话,一下子就会把秘密都倒出来了。
  桥底下的师徒二人罔顾桥上的徒孙,继续等下一条鱼上钩,顺便聊聊无趣人生。
  南山并不着急,因娘子们进完香还要用斋,下午还要去法堂,酒宴是安排在晚上的。按说她有一下午的时间来等桥下的老师和师祖,可这日头——真是太晒了。
  她噔噔噔跑回岸边,费尽本事摘了一片大荷叶,往脑门上一顶,坐到桥上继续等。
  又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南山昏昏欲睡地开口问道:“老师不打算去偶遇崔娘子,想在这里陪师祖一下午么?”一个老头子到底有什么好陪的啊!
  可她没等到裴渠回复,反倒是听得观白骂道:“娘子有什么好偶遇的,徒孙脑子里现在都想些什么呢?不懂孝顺二字如何写吗?多向你老师学一学。”
  裴渠道:“老师说的是,徒儿,你去弄点凉饮来。”
  还煞有介事地指使起她来了?!
  南山顶着那片荷叶不情不愿地去寮房要喝的,桥底下的师徒则又能放开了聊。
  观白道:“你小子也配喊我老师。拜我为师学写字,字却与我一点也不像的!倒是你收我徒弟做徒弟,是几个意思?”
  “老师不如说说为何收了弟子的学生做徒弟。”
  “那还用说!天份这么好的孩子哪能给浪费了!”
  “老师原来这般惜才。”当年是谁说“生得聪明有个屁用”的。
  “诶等等,那孩子明明是先拜我为师的啊,什么叫我收了你学生做徒弟!”观白迅速岔开了话题,盯着水面上的浮子一动也不动。
  裴渠还要再说话,他则“嘘”一声,迅速拎了鱼竿。诶嘿!又来一条小鱼。观白手脚麻利地将鱼解下来丢进桶里,放好饵继续钓鱼。
  裴渠几次要开口,都被他用腥气十足的手给挡了:“你要再说话,我就把手贴你嘴上,爱信不信。”
  就这样等到了南山归来。
  南山将凉饮放进小桶里给他们吊下去,自己则顶着荷叶继续睡。
  知道顶上有个听力超群的小禽兽,底下师徒二人再无言语交流,就这么在芙蕖池里耗了半天,直到木桶里装了十来条鱼,才收了手。
  观白钓了一下午鱼腰酸脖子疼的,命裴渠将舟划到岸边,师徒二人带着渔具和战利品上了岸,往桥那边一看,只见南山顶了个晒萎的荷叶正靠着栏杆睡觉呢,也不怕一身干净襦裙给弄脏咯!
  观白指示道:“去将她喊醒。”
  裴渠往桥面上走,一直走到南山面前。
  他微微俯身,伸手捏住那荷叶粗梗,稍稍往上提了一下,南山却是动也不动。
  裴渠轻抿了一下唇,手移至荷叶边缘,稍稍掀开,暮光便趁空溜上了南山的脸,鼻尖以下全是暖融融的光。裴渠低头看她的脸,因为渴了一下午,那唇甚至干得起了一点皮。
  他看着觉得浑身不舒服,伸手竟想去撕了那干皮。指尖将触未触时,一直紧闭着眼的南山咕咕开口:“老师的手伸得太长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里面的老头子都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其实很容易理解的,崔老头也好,裴光本也好,以及现在出现的李观白,每个人都是仕途失意的,且基本处于被放任自流状态,人自己没法往前走的时候,很容易呈现这样的状态。
正经的老头也有啊,比如裴君的爹,那人家仕途通达嘛!
另,裴君一定是强迫症+洁癖,重点是处女座
☆、【一三】群芳
    南山说话间嘴唇一上一下差点就碰到他指尖,她说完了才睁开眼,一双黑亮亮的眸子像某种小动物,天真干净却又看着有些吓人。
  裴渠并没有着急收回手,直到观白等得不耐烦了嚷道:“干什么呢?不打算吃饭啦!”他这才将手收回,站直了一本正经同南山道:“时辰不早,在这睡会被野兽叼走的。”
  南山好的不学,专挑坏的学,她很利索地像徐妙文那样翻了个白眼,旁人几乎都察觉不到她的小表情。野兽?她才不怕什么野兽,野兽大多很笨,何况这地方哪有野兽?
  南山顶着那萎掉的荷叶走到观白面前,观白哼了一声,吹胡子瞪眼:“方才磨磨蹭蹭做什么呢?”
  南山毫不犹豫地在师祖面前告起状来:“老师打算撕我嘴上的皮!”
  太直白太赤。裸了,观白斜了一眼旁边的裴渠,警告了一句:“虽是师徒,好歹男女有别,你凭什么撕她的皮?”
  南山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裴渠不说话。
  观白又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走,烤鱼配酒,口水都要流下来啦。”
  南山看看那木桶,又听到那桶中的扑通扑通声,眉头一皱道:“师祖在这种地方杀生吃肉不大好吧。”
  观白头也不回:“天真,谁说要在这地方吃,方丈还不得弄死我?他狠起来连斋饭也不给我吃的,真是个大坏蛋!”观白恶狠狠地在心底里将方丈骂了一通,随后说:“出去吃,晚了便宿在酒楼旁边的馆舍里,不回来了。”
  此时寺中鼓声也已响起,南山一拍脑门,陡然想起要回酒楼去陪一众娘子,立即转头与裴渠道:“我得过去了,老师若还想见崔娘子,记得在酒楼中候着。”她说完还补了一句:“老师可是递过邀约信的,君子不能不守信用。”
  “为师记得那信是你写的,崔娘子应是能分辨出字迹罢。”
  南山心说真是上了歪门邪道了,裴君如何变成了这个样子?罢啦罢啦,她摇摇头:“学生先走了。”又同观白道完别,提了裙裾便跑了。
  观白微微眯了下眼,却说:“徒孙跑得很快是不是?这样一个好徒弟真是给你赚到啦!”
  ——*——*——*——*——
  鼓声结束时,茶山结社的娘子们也都已在酒楼坐定。
  安排的是最大的雅间,娘子们各自挨小案坐着,坐姿亦都是很放松,这时茶山结社的执事王娘子提议道:“各吃各的多没意思呐,不若将案几往中间拼一拼,怎样?”
  今日因上远公主不在场的缘故,各位娘子都随意了不少,竟当真将小案都往中间拼起来,虽然酒菜各分你我,但如此看起来却要亲近温馨得多。吃了一会儿,又上了一遍凉饮,娘子们将今日见闻又互相絮叨了一会儿,开始进入今晚正式主题。
  王娘子转头看一眼南山:“小十九,将画片儿拿来给娘子们瞧瞧。”
  南山虽是个杂工,却是个特别讨喜的杂工,执事娘子甚至按照她的岁数给她排了行,亲昵喊她小十九。南山听得这话便立刻站起来,压平裙裾上的褶子躬身道:“娘子们稍等。”说罢就不卑不亢地出门下楼去了。
  “瞧她那聪明伶俐劲,若留在公主身边做事一定不错。”
  “也得她自己愿意,公主不是说她并无这个意思么?”
  所有人都认为跟着上远做事比当媒官有出息,可南山却好像是个傻愣子,放着富贵通途不走,偏要走得如此辛苦。
  按说上远玉口一开,想要个人还不容易?但上远觉得南山既然没有这份心就罢了,她并不需要能干却非真心的人在身边做事。
  她们说什么,南山自然听得到。南山从旁边一雅间路过时脚步顿了顿,她鼻翼微动,竟是闻到了烤鱼香味。
  她也只停顿了极短暂的时间,便匆匆下楼取了画卷。
  一包袱的男子画卷扛上来,在席间一一铺开,上面所绘全是人头,场面可谓十分壮观。
  室内灯台点得通亮,娘子们对着那些画卷也是挑花了眼。
  崔三娘瞥了几眼,与南山道:“你的画技如今真是了不得了!”
  南山嘿嘿笑了一笑:“三娘谬赞。”
  崔三娘又问:“裴君今日可是来了?”
  南山点点头。
  崔三娘忽尴尬地笑了一下:“我配不上他的。”
  “哪里的话?”崔三娘话音刚落,斜对面的孙娘子立刻驳道:“是那位裴七郎罢?当年的事且不论,我听说他如今不过是个从八品的小县尉,实在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啦!”
  “当年……何事?”另一边有个小娘子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了一句。
  “小八不知道?”孙娘子一脸诧异,“我还以为人人都知道哩,不就是——”
  她一句话还未来得及说完,门外忽传来内侍的声音:“公——主——到!”
  原本盘脚胡坐着的各位娘子瞬时全站了起来,躬了身迎接上远公主。
  上远脸色略有些发白,似乎当真抱恙。众人本以为她不会再来,可没想到,这时都已天黑,她竟是到了。
  娘子们的小案桌虽都被拼到了一起,主位却还是孤零零地空着。上远至主位坐下来,伸手示意:“都坐。”
  待娘子们依次落座后,上远扫了一眼案桌上那些七零八落的人头画卷,随即看了一眼南山,末了又看向孙娘子:“方才在说什么?”
  孙娘子面上添了几分难堪,回道:“不过是小十九与崔娘子提了某位郎君,小八说不大清楚,奴便讲了一两句。”
  上远又看一眼南山:“小十九过来,我有话问你。”
  南山低头走过去,上远凑到她耳边问了几句话,南山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上远皱眉轻嗅了一下,微微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移门,那移门后正是另一个雅间。
  她又喊了执事娘子过来,两人聊天之际,娘子们私下里又开始对男人们评头论足,南山则尽职尽责地在一旁详细说解。
  席间气氛渐渐热闹起来,上远低了头,以广袖掩唇喝了一口酒,几乎是在放下酒盏的同时站了起来。
  娘子们反应过来时,上远已是穿过长席出去了,连执事王娘子都愣了一愣。
  上远脚步不停,走到旁边雅间门口,一声招呼也未打,伸手就拉开了门。
  独特的烤鱼香气扑鼻而来,气味来源则是炭炉铁架子上两条即将烤好的鱼。而围着那炭炉坐着的两人,不是别人,恰是李观白和裴渠。
  观白坐的位置面朝门口,自然一眼便看到上远。裴渠则是听到开门声也无动于衷,将烤好的鱼用夹子取下来,仔细切块,连头也没有回。
  上远目光从那烤鱼身上移到李观白脸上,她唇角挑起个微妙弧度:“叔公的烤鱼,香气仍旧这般特别。”
  观白起码有好几年没见过她。虽说女大十八变,但他却还是能认出她,何况这世上还会再喊他叔公的人,恐怕也只剩了上远。于是他极其大方地邀请小辈入席:“还能闻得出来也算你本事,吃一条?”
  上远欣然入席,坐下来的瞬间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裴渠。裴渠此时将盛在瓷碟里已经切好的烤鱼递了过去,上远一字一顿道:“裴云起。”
  “下官在。”
  裴渠应后,上远却没了下文,一张寡白的脸上皮笑肉不笑,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块烤鱼,连烤脆的鱼骨都一并嚼碎咽了下去。
  她拿了帕子擦完嘴,道:“上远借叔公的学生一用,不知行不行?”
  糟老头子撇撇嘴,大方得很:“随便用。”
  上远于是起了身,低头扫了一眼裴渠:“请裴君出来一趟。”
  观白满脸的幸灾乐祸,捧起面前的碟子就塞了一块鱼到嘴里,啧啧两声:“真是好吃呐!”
  裴渠跟着上远出了门,上远走在前面,他则保持距离走在后面。上远不曾回头,她慢慢走,慢慢走,甚至出了酒楼。
  晚风习习,初三的夜晚,新月细薄锐利得好似能刮破黑幕,空气里竟有些难得的凉意。上远忽停住步子转过了身,裴渠则在一步开外的地方从定站着。
  上远也没有走近,保持着这距离道:“九年未见,现在的裴君看起来好像当真令人觉得有些陌生。”她声音稳淡,并没有多少情绪,更不用谈什么暌违之情,只是轻叹一声:“似乎还是当年可爱啊。”
  裴渠缓缓淡淡道:“人不像月亮,由弯到圆还能由圆到弯,人变了是回不去的。”
  上远淡笑了一下,并不再看他,反倒是侧身去看那弯月,又道:“九年前我曾认为裴君是个好人选,但当时的裴君太心软了一些,不知现在——是变得更心软还是更心黑了呢?”
  裴渠不卑不亢:“殿下想要什么样的心,下官都是没有的。”
☆、【一四】藏钩
    裴渠这回答较之九年前,虽更有心机,却额外多显出几分与世无争的姿态来。
  上远听他这样说,自然明白他如今并不想插手任何事,也不想为人所用。她早该猜到的,他归国之后便反常地埋首菜地集市,对朝中诸事不闻不问,分明是想做个无用的闲人。
  可世事,哪里能这样遂人意?
  个人的意志,往往都一厢情愿。眼下每一步都很难,不知何时才能拨开云雾见得明月。
  上远不经意地睨了他一眼,转回身朝向灯火通明的酒楼。当下虽宵禁严格,但对于某些手中持有特权的人而言,这禁令并不算什么——
  依旧通宵达旦,全无昼夜概念。
  “有没有旁人所需要的那颗心,并不是裴君说了算。”上远略显病态的脸上有转瞬即逝的柔和,取而代之的则是唇角一抹深深的冷峭意味:“只是,许多事连我都没有办法控制,又何况裴君呢?所谓身不由己,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虽是自由身,但又并非——自由。
  上远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酒楼二层的某个位置,那眸光中的意味令人深究。
  她慢慢道:“今日我到这里,今日我遇见叔公,今日我见裴君,此等诸事,他必然了如指掌。”略带倦意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上面那些人中,自有他的耳目;至于裴君身边,当然也是一样。”
  上远口中的“他”,指的并不是旁人,正是当今圣上。他手中握有一支秘密卫队,独立于十六卫之外,为内卫,亦称梅花卫。
  内卫无处不在,或许是坊东住着的落魄书生,抑或是平康坊中能歌善舞的胡姬,又或者是西市摆摊测字的算命先生,甚至是长安县某个宦家闺秀……他们隐秘、看起来寻常、纪律严明,在交错复杂的人际网中无孔不入。他们是耳目,也是爪牙,消息灵通,手段狠戾——只为替天子除异己、惩贪官污吏。
  如今吏治清明海晏河清,或许有内卫势力威慑下的功劳。但,这一切举动中,因存了天子的一己私欲,而变得善恶难辨。
  裴渠远离国都多年,虽然并不能切身体会这九年间人人自危的恐惧,但他也知道内卫势力的厉害——热闹集市里没人敢乱开朝廷的玩笑,只怕说错一句话。连徐妙文那日在坊门口遇见内卫尸体都立即变色转身,由此也可窥了大概。
  而上远说这些话时,手亦是不自觉地握起,可见也是恨极。
  他抬了头,与之一同看向那酒楼。
  这时,上远又道:“哪怕去国离家九年,裴君从来没有能置身事外,请记住这一点。”
  言下之意,你想避开这漩涡,也是不能的。
  裴渠脸上是了然的孤独。
  他深知自己的处境——九年前被放逐意味着被放弃,而如今被召回,则又意味着他重新拥有了被利用的价值。
  无论何时,都不过是棋子。但棋子若无法厘清自己的命运,就一定会被倾轧得粉碎。
  他原本是茫茫宦海中的一颗新星,是举国无数士子的榜样。获“得贤之美”赞誉的答卷仍在尚书省挂存,而这答卷的主人却只能捧着这样一盒子甜苦不知的将来,站在人生尴尬通途中左右为难。
  或许他对上远说的是实话,想要什么样的心,他都是没有的。那颗心,早就在漫长岁月中,被挫成了粉尘。
  不过是因为十年前一场诸王连谋。
  上远咳起嗽来,她稳了稳呼吸,看也未看裴渠一眼,只道:“回去罢,天竟然这样凉。”
  ——*——*——*——*——
  此时的南山则正收拾着娘子们评头论足过的画卷,因娘子们议论得乏了,这会儿又不想回馆舍歇着,便说要玩藏钩提提精神。
  所谓藏钩,是将特制玉钩藏于一组人手中让另一组人来猜的筵席助兴游戏。原本只在守岁时玩,且钩子也有讲究,后来什么筵席上都玩,为图方便,用来藏的物件也成了娘子们随身佩戴的饰物,规则也更随意起来。
  这提议出来后,王娘子立即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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