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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羽躲开涂言的手，躲回宝仪身后，默默地低头。
涂言脸色尴尬：“这……这到底是怎么了？清羽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显然就是质问了，宝仪也莫名其妙：“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是不是你和她说了什么？”涂言生气地道，“清羽，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吗？跟我走。”
他上前一步就要抢人，触及清羽手臂的瞬间却感觉一股电流漫布全身，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宝仪也因这突发的一幕而吓了一跳。
7a早在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一把将宝仪带到身后，远离清羽。
“怎么回事？”宝仪惊魂未定。
“是电击。”7a开启扫描，迅速检查了一便清羽的系统：“她开启了防御系统。”
这显然不正常。
机器人三原则的第一条就是机器人不得攻击人类，哪怕是疏忽和其他理由也不行。清羽的防御系统明显超出了政府规定，这说明清羽很可能不是人类制造出来的。
涂言勉强爬了起来，按着几乎没了知觉的手臂，诧异地看着清羽：“你……你们到底对清羽的身体做了什么？小仪，是不是你？你有什么不满朝我来就好，为什么对清羽下手？她是无辜的！”
刚才清羽身上分明传来了电流，正常人类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反应？虽然现在人体试验已然是禁忌科学，可是他觉得，以霍博士的才华，加上霍宝仪的年轻大胆，这也未必就不能实现。所以下意识地，涂言就将矛头指向这个小师妹。
宝仪无语，如今找到了恋人，她也不想再和男主纠缠下去，索性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清羽身上的变化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她本来就是机器人，方才只是启动了防御系统。”
“机器人？”涂言睁大眼睛，“清羽是ai？这怎么可能！你不是对她做过检查吗？”
“是，所以我早就知道，只是没有告诉你。”
“你疯了！这种事情为什么要瞒着我！”
宝仪面露讽刺：“我的师兄，你和清羽不是真心相爱的吗？清羽是超越人类当前技术的高级ai，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啊。你一旦知道，难免不会受到伤害，还不如糊里糊涂下去。师兄，难道因为清羽是ai，你就不爱她了吗？”
涂言只觉得宝仪句句话都在打他的脸。
他再看向清羽的脸庞，心中悸动全无，只觉得自己之前的付出都可悲又可笑。
“你在胡说什么！人类怎么会爱上机器，如果我早知道清羽是ai，我怎么会……”
7a突然沉声道：“你就不会爱上她，也不会投入感情。那么知道她是ai，你就能收回你的感情了，你就可以对说过的话不负责任了？”
“开什么玩笑！我为什么要对一具机器负责任！”涂言狠声道，“小仪，你这个玩笑太过分。”
宝仪也察觉到了7a的不悦，她紧紧地抓着柔软的兔爪，转身对涂言不客气地道：“ai又如何？父亲毕生致力的研究就是消除人与机器人之间的隔阂，没想到你身为他的弟子，竟然这样肤浅。你不过是觉得机器人只是一堆铁片，所有的行为都是一堆演算数据的结果，可是人类又高级到哪里去呢？不也是通过大脑和神经控制身体？一旦机器人和人类一样有了喜怒哀乐，那么他们与生命有什么区别？”
“你这……你这是无稽之谈！”涂言已经恢复冷静，他忍不住又看向清羽，见她一言不发，只默默地垂着头，刘海遮住美丽的眼睛，看不出表情，曾经叫人醉心的容颜，如今在他眼中只觉得麻木又恐怖。他以前就觉得清羽美丽的不同寻常，似乎少了些灵气，现在才明白，这是因为她根本就是一个死物。
“师妹，你好自为之。这件事情我会向上级报告的，清羽就寄放在你这里，她来历不明，很可能是机械帝国的奸细，你小心一点。至于……”涂言将视线锁定在7a身上，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怀疑。
他没有说完，转身离开了宝仪家。
7a没有理会涂言，而是来到清羽面前，在她头上摸了摸。
宝仪温声道：“清羽，你不是很喜欢涂言吗？为什么不和他走？”
如果清羽刚才顺从涂言离开，那么有自己的掩护在，涂言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发现清羽的身份。
“他不喜欢清羽了，”清羽闷闷地道，“他不爱清羽，清羽也不爱他。”
创造者为她输入了对等的恋爱观，她不会主动爱人，但是一旦接受到爱意，就绝不动摇，加倍地回报，而当爱意消失，她也就回归到初始的状态。机器人不是人类，机器人的世界里没有无悔，只有等价交换，爱的养料亦是爱。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如果清羽的爱已经消失了，那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忧伤的表情呢？
宝仪让女孩子靠在自己怀里，轻柔地安抚。让宝仪叹息的事，即便涂言的离去让她如此伤心，可清羽依旧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ai明明已经有了感情，却始终无法流泪，因为他们终究不是人类。
而人类创造他们又不认可他们，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残忍呢。
涂言走后，7a也异常的沉默。宝仪知道7a是因为清羽的事联想到了自己。会担忧，会害怕，他真是……越来越像一个人类了。
她告诉7a不用担心，霍父的研究就快有成果了，一旦成功，人机转换技术就能成功应用在临床医疗上，人类将得到真正意义上的“长生”。宝仪并不觉得这是虚妄以及对生命的亵渎，灵魂说到底就是人类的脑磁场，脑磁场会随着时间而自然消散，移植只是让其相对延长而并非永生。人类自起源就在不断进化，早期的人类平均寿命很低，古人类依靠科技的力量增强人类体质，又渐渐产生了新人类，新人类通过高端科技制造出非自然人……这是进化的一部分，一开始可能难以接受，但人之所以为人，从不是因为他们的血肉，而是因其灵魂，不是吗？
“7a，不用担心，你会和我一样的。”宝仪故作轻松地道，“再不行，我还可以变成机器人，我们一起去投奔机械帝国。”
她当然不想掺和机械帝国和人类的战争，但宇宙这么大，以他们的能力，就算找一颗小行星安家也不是不可能。她不是涂言，7a也不是清羽，清羽所受到的伤害，她绝不会让7a经历。
第二天一早，宝仪一醒来，就见兔北鼻安静地坐在床头，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宝仪皱眉，在兔北鼻的鼻子上捏了捏：“7a？”
没有反应，7a不在里面。
宝仪踏出卧室，开启耳钉开关：“7a？”
这一次，对方倒是有了回应：“系统有几个重要程序需要升级，今天就不陪你去研究所了。”
“……噢。”
这句话有些怪怪的。
其实就算没有实体，7a也始终和她的个人终端连接，他们始终都是在一起的，从未分开过。
第66章 亲爱的人工智能（九）
9
研究所的众人早已习惯了7a的存在，由于7a的关系，霍小博士的人际圈拓展了不少，7a突然没来，居然还有不少人来询问。
“不是我说啊，宝仪姐，就算7a哥犯了什么错，这穿了大半个月的布偶装，也算赎罪了。你看着天越来越热，再这么下去铁打的人也要生病的。”林莹特意劝道，“我看7a哥脾气可好了，对你又全心全意的，你也别太折腾他了。”
宝仪笑了笑，没说什么。
类似这样的劝告，她最近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只是大家到底不好意思当着7a面说，今天兔北鼻没来，研究所的同事个个都像憋了一肚子话一样等着她，叫宝仪哭笑不得。这些人大多是霍父从前的老助手，对霍父敬仰且忠诚，对于宝仪，他们也是真正的关心，只是原主从前不懂交际，也不知回应，反而叫人寒了心。
宝仪进入个人办公室后，放下提包，碰了碰耳钉。
“嘿，现在你可成了组里的新宠了。”宝仪调侃完，又关心地问道，“升级还顺利吗？”
“不太顺利。”
意外的，7a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宝仪凝眉：“怎么了？严重吗？要不要我现在去看看。”
7a的主程序十分庞大，因为系统需要大量的运算支持，所以除了核心在宝仪家里，其余的主机都在研究所的中央机房，那里是全人类至今为止科技研究成果的聚集地，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也是为什么霍父当初要把7a的系统和研究所相连。因为以家中的仪器和场地而言，是无法供给7a运行的。
“不是运算的问题。”7a叹了口气，“小宝仪，我好像被人盯上了。”
宝仪一怔。
“你知道，我升级的时候会短暂地将对外防御降低一个level，若是有你这个级别的高手趁机攻击，并非没有机会。”
前提是他要有足够庞大的运算支撑。
“有人入侵你的系统？”
“没有入侵，只是在外围徘徊，像是在观察我的动静，虽然这样的程度暂时不会对我造成影响，但是也不能纵容。”
打个比方，就好比你明知道有个变态整天偷窥你，但他还没有构成犯罪，所以你没有理由起诉对方，只能加强防御。
“有怀疑的目标吗？”
“有，但还没有锁定。”
“那……”宝仪没说完，门外传来敲门声。
“是涂言。”不等宝仪打开虚拟屏，7a说道，“他也是嫌疑人之一。”
很可能是在经过和清羽的冲突之后，涂言开始怀疑7a的身份。
宝仪“嗯”了一声，然后按下开启键。
涂言进门的时候有些狼狈，眼底还挂着黑眼圈，宝仪对这样的涂言不算陌生，他们这些搞科研的，熬夜是家常便饭，在实验室呆上一周出来以后都是一副原始人的样子，涂言这样算是干净整洁的。
“宝仪，我想过了，昨天是我不对。”
宝仪挑眉。
这么快就反悔了？
涂言道：“我昨天……乍一听倒真相，有些接受不了，但我对清羽是真心的。你说得对，ai和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
“所以我还是决定接清羽回去，她是我带回来的，一直寄放在你家也不好。”
宝仪注意到他的措辞，一个“放”字，态度明确，无论他此刻的反悔是真是假，他始终是把清羽看做一件物品。
“这要问过清羽的意思。”宝仪摆出态度，“我从来都没有阻止过清羽跟你回去，是她自己不愿再信任你，作为一个ai与自然人的平权者，我总不能把她赶出去。”
何况就算她赶了，清羽也可能仅仅是再次流落街头，未必就会去涂言家。
“小仪，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协助我和清羽沟通，她对我有些误会。”
宝仪看了他一眼，敛去笑容：“师兄，我劝你一句，别小瞧了ai。”
ai眼中没有虚假，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人类那套对他们行不通。
“我不会阻止你和清羽见面，但其他的就靠你自己。我言尽于此，师兄，你好自为之。”
涂言自知也没有理由要求宝仪什么，毕竟当初是他厚颜将人丢弃在宝仪处的。如今这么好的一个实验体却再也碰不得，他也是悔恨于自己的冲动。
跟一个ai计较什么呢？原本他也只是被迷惑而已，不就是一张脸吗。
“小仪，今天怎么没看见7a？”
他注意到那只和师妹如影随形的兔北鼻并没有出现。
“他家里有些事，回去几天。”
“博士留下的家庭系统还好吧？”涂言突然道。
宝仪心中一凛，面上不动声色：“师兄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爸爸做的系统自然是最好的。”
“那就好。”涂言视线锁定在宝仪左耳，“我先走了，师妹，我们组里最近事情还挺多的。”
宝仪扬了扬嘴角，摆了个“不送”的手势。
涂言的表现十分奇怪，宝仪几乎立刻就将涂言锁定为攻击7a的第一嫌疑人。只不过接下来几天，涂言并没有其他动作，只是偶尔会去说服清羽，不过清羽依然拒绝接受他，而涂言好像也不是很在意。宝仪甚至觉得，他根本就不是真心来说服清羽的，只是为了借故到自己家里来。
7a的系统升级始终不顺利，虽然他没有说，但宝仪怀疑这和自己从清羽处拷贝来的那段记忆代码有关。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解开这段代码的正确方式。
然而事态比她以为的更加糟糕。
三天后，宝仪居然接到上级的指令，要求她立刻全面停止小组项目。霍父留下的项目经过全组人员几年的努力，好不容易才有了些成果，此刻停止，无异于让所有人的付出毁之一炬。科技的发展不会在原地等待，机械帝国也不会给人类太多的时间。
宝仪找到办公楼一百层的上级，得到的回答却是，这是新政府下达的命令。
研究所与政府向来有着不成文的规定，在成果揭晓前，互不干预。今年年初正好是改选后的地球新政府上台，新政府一直都是激进派，一心想彻底铲除机械帝国这个威胁，正因如此，她们才将霍博士的研究作为针对那些智能ai的秘密武器，他们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上级理解宝仪的心情，答应他会极力和政府做沟通，但是事态并没有得到改善，反而日益严重。7a提议入侵政府系统看看出了什么事，但被宝仪制止。她有预感，这很可能是一个陷阱，目的就是要7a行动。政府系统有目前全银河系最高级的防护网络，就算7a再怎么小心，总会留下蛛丝马迹，这对7a而言太危险了。
等待的结果很快揭晓。
第二天一早，政府情报机关的人员来到实验室。
“霍小姐，我们怀疑你与机械帝国有所勾结，将暂时以‘叛国罪’逮捕你进行审查，希望你予以合作，如果你是清白的，法庭必将为你正名。”
他们进来的时候宝仪正在试验台上指导组员的最新进度，听到声音，她丝毫不受影响，头也不回地说道：“这里是无菌隔离室，有事请出去说。”
来人并未催促，只是耐心地在退出门外，站立等候。
等讲解完毕，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宝仪走出隔离门，看了看来人的徽章，是情报机构的徽标，而非警方。对方没有走司法程序，可见后面要做的事也不会太光明正大。
她接过助手端来的咖啡，不紧不慢地喝完后，又看自己身上的隔离服，道：“我要换件衣服。”
“请。”
对方对宝仪的态度十分客气，但浑身散发出的凛冽气息让实验室的其他组员都屏息凝神，不敢出声。
宝仪回到办公室的小更衣间，一路都没有说话。
7a不停地发出提示音，宝仪却视若无睹。她换好了衣服后，摸了摸右耳的耳钉，终究是一咬牙，摘了下来。
——这一世，他们也是困难重重呢。
“7a，我没事，不要轻举妄动，先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说完，不等7a回复，宝仪便关掉了个人终端的电源，将耳钉放在工作服的口袋里，又掏出另一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耳钉带上。
出门的时候，她又恢复成一丝不苟的霍小博士，制服男子打量了她一番，让路道：“霍小姐，请。”
宝仪上了车，一路被载回地球政府的安全机关大楼，她被带入一间几乎与外界完全隔离的休息室，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张小桌，连一扇窗都没有。
“我需要做什么？”宝仪直接问“押送”她的人。
男子对于宝仪的配合似乎很是满意，但也并没有很意外。这些科学家最是娇弱，也最是识时务，逮捕他们通常不必出什么力气，但是同时他们也比那些暴力犯更难对付，一不小心就会上了他们的套儿。
这个阴沉的女人可是科学狂人霍博士的女儿，他一点儿都不敢轻视，一路上都尽可能减少交流。
“霍小姐等待即可。”
宝仪“嗯”了一声，朝室内走去，却在进门前被男人拦住。
“个人终端，”男子伸手，看向她的耳钉，动作不容置疑，语气却依旧谦和，“我很抱歉，霍博士，但如果你是清白的，人类将为你正名。”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你可以放心的去死。
宝仪冷笑，摘下耳钉，递给了对方。
个人终端里储存着个人的一切信息，在这个时代，失去了终端，就等于失去生存在人类社会的资格，所以她即便逃跑，也无处可去。
第67章 亲爱的人工智能（十）
10
宝仪的身上只有个人终端这一件通讯设备，毕竟连终端都无法接到任何信号的话，其他设备就更没有可能。
她在这个狭小的“笼子”里大概呆了一周左右，每日除了吃食单调一些